46. 第 46 章 一个男人的唇这么红做什……
裴沅祯睁开眼,看见沈栀栀蓬头垢面地站在桌前,而阮乌也脏兮兮地跟在她身后。
夜幕料峭中,一人一狗可怜巴巴,像才逃难回来。
他目光愣怔,盯着她良久未话。
沈栀栀问:“公子,怎么了?”
裴沅祯这才无声笑起来,唇角渐渐漾开,哑声道:“你回来就好。”
沈栀栀觉得他此时情绪不对劲,像是悲伤,又像是欢喜。
抑或虚惊一场后的恍然庆幸。
他继续喃喃了句:“回来就好了。”
沈栀栀走过去,还以为他生病了,抬欲探他额头。
裴沅祯没动,任她掌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在沈栀栀欲退开时,倏地将自己的覆上去。
沈栀栀一愣,狐疑地打量他:“公子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裴沅祯没话,只缓缓摇头。
沈栀栀试着抽出,却发现他掌心覆得有些紧。
“公子压奴婢做什么,奴婢还没洗呢。”
她又抽了下,裴沅祯这才放开。
他问:“你今天去哪了?”
“奴婢现在好饿,”沈栀栀可怜兮兮:“可否吃饱了再。”
裴沅祯点头,柔声应:“好。”
他吩咐侍卫摆膳进来。
沈栀栀原本想去洗把脸,却被他拦住,:“这里有水,不必麻烦。”
有水是有水,可洗漱用具是裴沅祯的啊,沈栀栀可不敢用。
她飞快地跑回自己屋子洗了把脸,回来后,发现裴沅祯已经坐在桌边等她。
晚风悠悠,吹拂庭院中的菩竹沙沙,裴沅祯的侧颜映在静谧烛火下,温润祥和。
见她回来,裴沅祯:“坐。”
沈栀栀在他对面坐下来:“公子也没用晚膳?”
“嗯。”
“为何没用?”
“忙。”
“忙什么啊,棉花不是都已经买了吗。”
裴沅祯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你呢?”
“我”沈栀栀想起今日之事,就觉得倒霉,她:“我被人追啦,他们想劫色。”
裴沅祯的心紧了紧。
沈栀栀嘻嘻笑起来:“当然不是啦,我一开始以为他们想劫色,后来他们是因为我男人断他们财路,想请我去做客。”
裴沅祯心里舒展了些,却因为她这句“我男人”又起了阵涟漪。
“哪有请客这么请的?”沈栀栀继续道:“鬼才相信他们,我继续跑,他们继续追,后来大家都累了瘫在地上。有人捉住我一只脚不让我走,我就大喊一声‘狗大人,咬他们’,然后阮乌跑回来帮我。”
“公子,你是不知道,狗大人可真厉害,那些人被他吓得屁滚尿流。有的跑得鞋掉了,有的裤子都松了,实在滑稽。”
“当然,我可没看,我捂着眼睛的。”沈栀栀扒拉一大口饭,囫囵问:“狗大人是不是很厉害?”
阮乌在一旁也饿得狼吞虎咽,大脑袋一耸一耸地吃它盘子里的食物。听见沈栀栀夸它,抬头嗷呜了声。
沈栀栀絮絮叨叨了许多,裴沅祯安静地听,眸子含着浅浅笑意。
“后来呢?”他问。
“后来啊”沈栀栀夹了块红烧肉,嫌太肥了就丢给阮乌,:“后来他们跑了啊,放话找帮回来收拾我们。我就害怕,然后跟阮乌继续跑,但我不知道路,跑着跑着就到了山崖。”
“不过我聪明啊,我想了个障眼法,把自己的鞋脱下来丢那里,让他们以为我掉下山崖了。”她嘿嘿一笑:“其实我是躲起来了。”
“躲在何处?”裴沅祯又问。
“躲了个很隐蔽的地方,公子绝对想不到。”沈栀栀:“是狗大人的主意,它带我下山,找了个狗洞藏起来。我怕那些人寻过来,一直不敢现身,跟阮乌在狗洞里藏了一整天,天黑了才敢回来。”
沈栀栀完,才发现裴沅祯一口饭菜未动,她问:“公子不吃吗?”
裴沅祯收回视线,拿起筷子缓慢吃起来。
“公子,”过了会,沈栀栀问:“我来的路上听见许多人死人了,成衣铺子的婢女,还有凤麟布庄的东家”
她心翼翼地看向裴沅祯。
裴沅祯淡声道:“是我杀的。”
“哦。”
沈栀栀点点头,也没再问什么,继续吃饭。
“觉得我残忍?”裴沅祯问。
“不会。”沈栀栀摇头:“他们不是好人,死有余辜。我只是担心若是县令大人知道了,不肯帮我们了怎么办?”
“无需担忧。”
“哦。”
他不担忧,那就不担忧吧。沈栀栀也懒得再去想,她是真的饿得慌了,努埋头努力扒拉碗里的饭。
少顷,见一双筷子夹了块清蒸鱼过来。
她顿时受宠若惊地把碗伸过去接,讪笑道:“公子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淮武县的清蒸鱼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鱼肉鲜美,分明看着清清淡淡,吃起来却香滑可口。只不过这道鱼放在裴沅祯的面前,她不好伸筷子去夹。
裴沅祯温声道:“喜欢就多吃点。”
“嗯。”沈栀栀礼尚往来,也夹了块红烧肉给他:“公子也吃啊。”
守在门口的侍卫眼观鼻鼻观心,暗想这沈姑娘日后怕是要翻天了,不仅能跟大人同席而食,居然用自己的筷子夹菜给大人。
关键是,大人也不拒绝,还笑得在旁人看来是温柔,可在他们看来觉得毛骨悚然。
吃过饭后,沈栀栀原本想回自己的屋子洗漱睡觉,却被裴沅祯留下来研墨。
沈栀栀不满:“公子,奴婢今日才死里逃生你就让奴婢干活。”
裴沅祯没理会,在桌边坐下来,提笔睇她。
“奴婢在狗洞躲了一天,还没洗澡呢,臭烘烘的。”
裴沅祯不在乎,继续睇她。
“公子这样叫压榨。奴婢听往回伺候笔墨的就有三个人,如今只剩奴婢一人,连歇口气的空档也没有。”
裴沅祯点头,慢慢悠悠道:“你提醒我了,一个人领三份工钱却只能做一份活,确实不妥当”
“哎哎哎妥当!妥当的!”沈栀栀啥怨气都没了,忙殷勤地过去研墨:“奴婢能干,一人能做三人的活。公子慧眼识珠,把这差事交给奴婢最妥当不过。”
裴沅祯莞尔。
等她将墨汁研好,他开口道:“回去吧,好生歇息。”
沈栀栀不信他会这么好心,眨巴了下眼睛。
裴沅祯又:“明日我们启程回荷县,你回去收拾好。”
“明日就回?”沈栀栀诧异:“买卖不做了?”
“买卖有宁珲在,许多事也已经安排好,无需你在此。”
“无需我?”沈栀栀不大懂他这是何意,不过还是乖乖点头。
她福了福:“那奴婢回去歇息了,公子也早些歇息。”
裴沅祯颔首,目送她身影消失在门口,才收回视线。
次日天还蒙蒙亮,客栈就来了人。
淮武县县令一宿都没睡,公鸡一打鸣他就起来了。来到客栈时大门还未开,他也没敢叫门,就这么等了许久。
侍卫领他上楼时,他冻得直哆嗦。
“大人,”他行礼:“下官特来汇报昨日之事。”
“嗯。”
裴沅祯站在屏风后,张开双臂由厮穿衣。
常大人:“宋钧已经被下官抓进牢,那人以前跟着任高卓干过许多恶事,前科累累死不足惜,即日问斩。”
“另外,昨日跟随下官去任府的那些人,下官已经严厉告诫过,定会守口如瓶。只是”
“是什么?”
“只是大人昨日面貌被许多人瞧见,恐怕不能再乔装下去。”
“宋钧死了,自然就不会再有宋钧。”
裴沅祯转过身来,露出了他本来的面容。
常大人抬头看了眼,果真跟六年前在百官中远远看到的那容貌一样,心下一凛。
“大人,”他问:“接下来有何打算?”
裴沅祯是化名来岱梁查案的,却不想在淮武县出了岔子,往后化名是不可能化名了。
但堂堂首辅突然出现在岱梁,必定会引起不轰动。如此一来,倒是令裴沅祯行事不便起来。
这也正是常大人一宿担忧的事。
裴沅祯穿好衣袍,走出来:“我欲今日回荷县,淮武县的事交与你和宁珲。”
“是,下官定定竭力办好。”
裴沅祯又跟常大人交代了些其他事后,便打发他回去了。
过了会,侍卫过来禀报:“大人,属下在任高卓的书房搜到了这个。”
侍卫奉上来一本账册。
裴沅祯接过账册翻看了会,眉头渐凝,立即吩咐:“派人速速赶去荷县,将荷县县令杜梁志抓起来。”
“是。”
吃过早饭后,裴沅祯就带着沈栀栀回程了。
马车上,沈栀栀坐在一旁盯着裴沅祯不错眼地瞧。
裴沅祯正低头看书,自然清楚沈栀栀在看他。他让她看,只不过看得久了,难免有些不自在起来。
“沈栀栀。”他抬眼:“你是女子,该矜持些。”
?
沈栀栀懵,她该矜持什么?
下一刻,裴沅祯就替她解答了:“你一个姑娘家这么盯着男人看,不害臊?”
“”
她是盯着男人看吗?分明是盯着裴奸臣看啊。
“公子,”沈栀栀笑:“还是公子原来的模样好看些,扮成宋钧的样子实在不习惯。”
“好看也不能一直看。”
“”
重点是这个吗?是在以前的样子才顺眼嘛。
那个吝啬、冷酷、高傲的裴奸臣又回来了。
“对了,”沈栀栀问:“公子为何不用化妆了?”
“那是易容术。”
“哦,公子为何不用易容术了?”
“喊我大人。”
“哦,大人,为何不用易容术了?”
“你话怎么这么多!”
“”
沈栀栀气闷,想戳死他!
裴沅祯视线落在书上,勾了勾唇:“我以后不是宋钧,是裴沅祯,无需再易容。”
“那”沈栀栀挠了挠脑袋:“公子不是偷偷摸摸来查案的吗?”
“谁跟你偷偷摸摸?”裴沅祯斜睨过来。
“不是偷偷摸摸为何要化名?为何还要替身代你去巡视边境?”
“沈栀栀,”裴沅祯故作沉脸:“你刺探密?”
“谁刺探密了?奴婢只是好奇嘛。”
沈栀栀不想理这人了,果然是裴奸臣,脾气忒差!
她拉开车门透气,结果被一蓬长毛糊了一脸。
“狗大人,你趴这偷听密?”
阮乌趴在外头的车沿上,浑身的长毛迎风乱吹,跟金毛狮王似的。
阮乌转头嗷呜了下,又转回去,一脸享受地兜风。
沈栀栀关上车门,捋了捋凌乱的发丝,规规矩矩坐。可路途无聊,又走得匆忙,她竟然连零嘴都来不及准备。
实在闲得快发霉了。
没事干,只好时不时打量裴奸臣。
谁叫他养眼呢?
长发漆黑如瀑,发量又多又密,散落在肩后居然也不显邋遢。
下颌线条可真完美!
沈栀栀想。
话本子里画的都没这么好看。
剑眉修长,睫如鸦羽,鼻梁高挺,红唇
沈栀栀嫉妒又嫌弃。
一个男人嘴唇这么红做什么?
是不是涂了口脂?
咦?
他都不会晒黑的吗?
皮肤真白!
啧啧
肤白貌美的男人,若不当首辅了,去楚馆也是吃得香的。到时候,凝香馆花魁裴沅瑾,而楚馆花魁裴沅祯。京城双魁,也不知哪个更受欢迎些。
她这厢边想边偷笑,突然一本书砸过来,盖了她一脸。
沈栀栀慌忙接住,哀怨地露出半只眼睛:“奴婢在想事呢,这也不行?”
“想什么?面容猥琐,不准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