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24章【文案】 “你这时的表情,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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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大了起来。

    苏蓝走出餐厅的时候,正好撞见钟予从外面回来。

    从外面?

    关上的大门发出“砰”的一声沉重的声响,漂亮的黑发美人浑身湿透地从雨里回到屋内。

    发梢,衣袖的袖角都在往下滴水,他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整个人都沁着冰冷的雨汽。

    苏蓝停住了脚步。

    钟予的一拎着一把沉重的园艺剪,剪刀被放在边台上,发出当的金属的钝嗡声。

    他转过身来,苏蓝看见了他的另一只。

    他抱着花。

    几朵刚被剪下来的,从花园里带回来的花。

    粗糙的枝叶,带着含着夜色的雨水和潮湿的泥土,花瓣垂坠,簌簌往下滚落水珠。

    钟予也并不介意,他就这样把他们拿在中。

    他拿起了另一把剪刀,垂下眼,开始给这几枝花剪去多余的枝叶。

    一时之间,寂静的走廊里只有“咔嚓”,“咔嚓”,清脆的剪刀声。

    苏蓝没有反应过来。

    雨下得这么大的天,他为什么要半夜出去

    摘花?

    他动作的时候,苏蓝甚至看见,他丧服的袖口滑落一截,露出凝白的臂,一两道被不心划伤的血痕刺眼至极。

    他却丝毫没有在乎受伤的伤,他安安静静地修剪着,动作近乎虔诚。

    她跟在钟予后面往屋内有亮光的地方走去。

    走进客厅,看到他将刚刚修剪完的花插入茶几上的花瓶的时候,苏蓝才微微怔神。

    钟予的动作很认真,他跪坐在茶几下的软毯上,细致地用整理新鲜的花的每一片枝叶,调整它的每一个角度,他还有一瓶的喷壶,他慢慢地转动花瓶,时不时会拿起来轻轻地喷两下。

    被他整理完的花立在白瓷的花瓶里。

    花朵含苞待放,像是在等待几个时之后,它就会展露花瓣,将最艳丽的美绽放给它想展示的人。

    苏蓝怔怔地看着。

    她想起她早上回来,或者早上起来时,走进家里就能看见的茶几上的鲜花。

    她有一次了,“真好看啊。”

    于是花瓶里的花就永远灿烂地开着。

    为她开着。

    苏蓝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原来跟她在一起的日子里,钟予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她记忆里桌上永远盛开的花,雨天时的姜汤,深夜时的暖粥,数不清闲暇时间的水果和热茶,家里永远有她喜欢味道的熏香

    书房的书柜里填满了她能用到的书籍和资料,墙纸用的是她喜欢的浅暖色,地上铺着的是她最喜欢的羊毛绒毯

    她随口过一句喜欢,下一次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全部换了。

    离她不远处,钟予收拾好了花,他身上浸湿的雨水还湿淋淋地还在滴着水珠,带着夜里的潮气,落在地毯上。

    他站起身,离开向楼上走去。

    苏蓝没有动。

    她留在原地,低头看着被他摆放在茶几中央,正静谧含着苞的花。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做着这一切的钟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她想起有一次下雨的晚上,她提前发了消息想要回家,路上却因为堵车,把到家的时候生生推迟到了凌晨。

    她穿过长长亮着橘色的灯的花园径狼狈地走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就看见钟予撑着伞,站在门廊下等她。

    黑伞和细亮的雨线,他撑着伞,站在黄昏的光里,就那样怔忪地看着她。

    他在等她。

    他:“还想吃东西么。”

    她:“嗯”。

    钟予就点了头。

    他垂下眼睫,安静:“好。”

    然后她就在凌晨两点的夜里,吃上了刚做好的热粥。

    现在的苏蓝想起来,如果那个时候那天的她没有回家,钟予真的会一直等她么?

    会的吧。

    苏蓝忽然感觉到迷惘。

    对于钟予喜欢她这件事情,像是珠子串成线,一点连着一点,在她记忆里的无数细节,都在清晰地告诉她这一个结论。

    就像那个雨夜,他撑着伞,在家门口等她一样。

    她跟钟予相处过的每一天。

    都是他全心全意,认认真真,向爱的人伸出的日子。

    站在原地不知道多久,苏蓝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响动。

    “啪”地一声,像是什么破碎,清脆的声音溅落在地板上,打碎了夜里的寂静。

    “钟予?”

    苏蓝下意识心一跳。

    想起他被雨淋湿,苍白的脸。

    她迈开腿,迈着大步快速奔上楼。

    -

    钟予站在浴室的镜子前。

    浴缸里的水正在放着,滚动的汩汩流水声,带着氤氲的雾气,蒸腾在房间内。

    钟予怔忪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浑身都被打湿,头发也被打湿,脸也被打湿。

    雾气蔓延上镜面,他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

    他浑身都在滴水。

    眼泪也被雨水打湿,冰凉和滚烫混在一起,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分不清楚了。

    身上的黑色丧服,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更显得露出来的皮肤苍白得透明,透着凉意。

    他松开丧服的系带,交领微微地散落,他侧过身的时候,看见了自己肩膀的那一道隐约的咬痕。

    钟予伸出,抹开了镜子上附着的雾气,对着镜子看它。

    他摸上那一道痕迹。

    那是她留下的痕迹。

    他闭上眼又睁开,泪水又流了下来。

    钟予伏在台子上,摸着咬痕,哭着呜咽。

    哭得快要晕眩的时候,钟予又混沌地想起那个晚上。

    他们从来没有过那么亲密,他迷茫时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思维都在迷乱,身体又疼又快乐,痉挛而热烈地剧烈颤抖,巅峰的时候她笑着亲吻他。

    “你这时的表情,真漂亮。”她。

    然后他闭着眼,湿红的眼尾就落下了泪。

    浴缸里正在放的水还在汩汩流淌。

    钟予站在镜子前,侧脸抵在镜面上,他的呼吸微弱,又逐渐急促了起来。

    她他漂亮的。

    她他漂亮的

    痛苦和绝望和茫然交织,钟予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记忆了。

    水汽蒸腾,热雾也蒸腾,镜面上白雾一片,逐渐地变得什么也看不清。

    就好像跟那天一样,他想起她温柔地话,动作却并不温柔。她近乎有些粗暴地支配他,摆弄他,想他做各种各样的事,听从着并不清醒的本性。

    但那个朦胧的夜色里,钟予只是怔怔地看着她,没有反抗。

    钟予

    钟予什么都给她。

    包括像是镜子前,她架着他,他的额头重重撞在镜面上,不断地蹭出胡乱的痕迹,镜面上的雾气消失又弥漫,又再次消失。

    他蓦地迷乱地想。

    苏蓝是会喜欢这样漂亮的他的么?

    那他现在如果

    如果他

    钟予紧紧闭上眼,他上身趴伏在台面上,把额角抵上镜面,单勉强撑在镜子上,另一只,顺着漆黑丧服的衣摆伸了进去。

    这样会更讨她喜欢么?

    她还会想要他么?

    钟予有些绝望地想着。另一只贴在冰凉的镜面上,他蹙着眉紧紧闭着眼,睫毛乱颤,哭得都在发抖。

    他好想见她。

    好想,好想见她。

    他太痛苦了,他要支撑不下去了。

    可是如果,见到了她,她也不喜欢他怎么办?

    “苏蓝”

    像是呓语,泪水顺着脸流下,他慢慢地垂下脸去,用额头抵在镜面上。

    “苏蓝”

    钟予哭得伤心,他湿红的眼尾烧灼起来,泪水从长睫滚落,整个人浑身湿透,睫毛也湿透,大腿也湿透,从里到位都湿透。

    浸了了雨水又重又凉的丧服散乱地挂在他的身上,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向下拉扯坠落下去。

    朦胧的水声和自己吐出的呼吸声交织在耳边,钟予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

    他抬起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水汽氤氲,钟予伸出,又把眼前的镜子擦了一遍,隐约之间,也只能看到自己艳红的眼尾和弥漫着红晕的脸。

    她他漂亮的

    他趴在台面上哭着呜咽,痛苦又绝望,整个人湿透又滚烫。

    -

    苏蓝僵直地背靠在浴室门外。

    她震惊地全身发麻,心都在剧烈地跳动。

    窗外的夜色浓重,大雨扫在卧室的玻璃上,噼里啪啦作响,也好像将她的魂都震得颤抖。

    门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气息和呜咽。

    她焦急闯进去时,黑发美人漆黑的丧服散乱在身侧,露出大片凝白的肌肤,他漂亮的脸上染上的潮红,和失神半睁的眼眸里那水色朦胧的色彩,已经浓重地映进了她的眼里,让她一瞬间整个人都绷紧了。

    四肢仿佛不听使唤,苏蓝僵直地向屋外的阳台上走去。

    骤雨又急又厉,穿过她的身体,带来一丝冷颤的寒意。

    她的心跳的声音却越吵越烈。

    甚至盖过了雨声。

    她抓着下被雨水打湿的阳台栏杆,愕然的心绪还是没有办法平静。

    苏蓝深吸了一口气。

    她沉下身子,单捂上了额角。

    闭上眼的黑暗之中,她居然想起了高中时候的事情。

    -

    钟予高一入学的那一年,钟家的玫瑰就成了所有人永恒的话题。

    平常出行都跟着保镖的钟少爷,在学校里变成一个人行走,仿佛城堡里的玫瑰失去了荆棘,让所有人都误有了一种“能够接近他”的错觉。

    于是主动邀约他的人络绎不绝。好奇的人有,惊艳的人有,不怀好意的人有,怀着艳羡想要巴结的人有,什么样的人都有。

    钟予只是站在那儿,用他那双漂亮的冰凉的眼眸,扫过去一眼,便有无数人要莽着上前。

    “钟予”。

    他代表的东西太多了。

    贵族,财富,地位,还有那瑰丽如同玫瑰般的外貌。

    学校论坛里跟他有关的帖子层出不穷,回复上万,他走到哪里,都是一阵窃窃私语的波澜。

    苏蓝当然也知道他。

    她的好友是钟予的头号粉丝,没事就在教学楼的阳台上往下看,

    “苏蓝,快来,快来,钟予就在楼底下,他要走过去了!快快快!不看来不及了!”

    苏蓝晒着太阳,不在意地撑着脑袋,“你自己看吧,别叫我了。”

    好友话音卡住,错愕:“你,你居然也有对美色失去兴趣的一天?”

    苏蓝回眼看她。

    苏蓝慢慢纠正:“不是美色,我只是对他不感兴趣。”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那可是‘玫瑰’啊。”好友穷追不舍,“多少人的梦中情人,这你都不动心,你还是个正常alp吗?”

    “”这就挑战她的尊严了。

    苏蓝头疼,耐心解释,“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应该知道我的喜好吧?”

    “啊?”好友愣了下,“你不就是喜欢美人吗?”

    “”

    “好。除此之外,我还喜欢不麻烦的关系。”

    见好友茫然,苏蓝,“玫瑰姓什么?”

    “姓钟。”

    “钟家什么样?”

    “他们是贵族呃,排场很大”

    “那就行了。”

    好友傻了一会儿:“可苏蓝,钟家是大家族,你家你家也是大家族啊?”

    “就是都是大家族才有问题。”苏蓝,“两个家族的继承人谈情爱,是家族联姻。开头就是两边长辈坐下来喝茶给你们定生死。”

    外面的漂亮美人这么多,也没必要先把自己折进去。

    苏蓝扫着屏幕,跟在她身边的学弟正给她发来消息,给她亲做了蛋糕。

    配了张照片,漂亮学弟将刚做好的蛋糕放在自己的脸边,对她甜甜地笑。

    苏蓝顺回了个下午见。

    对面发来一连串可爱表情包,和一个乖乖的好。

    ——看,这就更舒服。

    摁熄了屏幕。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下去,正好看见树木葱茏之下,众人口中的“玫瑰”,正顺着树荫慢慢走。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抬起眼来,向上微微瞟了一眼。

    美丽矜贵的少年,从楼底看向她。

    目光幽深。

    苏蓝想起来,这好像是上次他意外经历分化期,她背他去医务室之后,她跟他打的第一个照面。

    苏蓝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听旁边好友惊叹出声,“天啊!玫瑰!玫瑰看我们了!苏蓝,苏蓝你看见了吗?”

    声音大得楼底都能听见。

    “”苏蓝弹了下她脑门,“你喊就喊,别带我名字了。让我暧昧对象们误会,你负责?”

    着,她冲楼下的钟予摆了摆,指了下自己的好友,表示是她喊的,和自己毫无关系。

    钟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敛下眼睫,依旧往前走着,身影消失在树荫尽头。

    苏蓝跟好友顺着走廊回班级的时候,好友还在念念叨叨。

    “唉,玫瑰是真的好看啊,他们都美人养眼是真的。我每天看他一眼,感觉上学也有动力了,考试也没那么难了,早上起床好像也”

    到这儿,好友艰难地卡住了。

    “嗯?”

    “呃,苏蓝”

    苏蓝回头:“怎么了?”

    好友迟疑:“那个你最近上学校论坛了吗?”

    “没有。怎么了?”

    “有一些,呃,未曾谋面的朋友。”好友吞吞吐吐,“他们做了个起床闹铃。”

    苏蓝感到一丝不妙。

    好友:“他们那个闹铃,是拿那个,钟予的录音编辑加工做的。你没听过吗?”

    苏蓝找来了那个帖子,点了开来,发现那个隐藏板块极其热闹,回复数量都已经过万。

    底下的回复有正常的,更多的是不堪入目的。

    alp们就要互帮互助!做了点福利给兄弟姐妹们分享!来,看看这个:玫瑰起床闹铃p3

    还有这种好事?

    来了来了!火前留名一个

    钟家公关不是很厉害吗?他们不会抓到这里吧我先下载为敬了!

    你们不觉得,玫瑰那个嗓音,清凌凌的,尾音带着一点转比起叫起床,很适合叫/床吗?

    叫/床?你到这儿我可就不困了,楼主不如做个睡前

    兄弟,别了,今天已经太多了

    好友一边嗫嚅地观察苏蓝的脸色,一边跟在她身后走。

    直到发现她面色不变地发完了一条短信,收起了。

    好友再低头,刷新页面,发现帖子已经黑屏了。

    好友结巴:“苏蓝,那个你,你干什么了?”

    苏蓝看她一眼,冷得令人心惊。

    她:“找人把论坛黑了。”

    -

    现在的苏蓝,坐在漆黑的夜的雨里,一动不动。

    那个朋友她从此以后划清了界限,那个帖子也被抹去了所有痕迹,那些人下载的文件,她透了点声音给钟家的公关,他们处理了一切的后续。

    但现在黑夜里,坐在雨里的苏蓝很僵直麻木地,脑海里浮现出了这件事。

    尤其在她听见了,他的声音之后。

    隔着那扇浴室薄薄的门。

    她的心都在不规律地狂跳。

    那是一种瑰艳的堕落感。

    瑰艳的玫瑰,热泪迷蒙,喊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