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38章 钟先生失踪了
苏蓝一直没有睡着。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身体里的燥热才平息下来,她就坐在落地窗前,睁着眼,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明亮起来。
霍游寒早就被她拎着领子拖出了家门外,她关上门的时候他一声不吭,就双眼通红,沉默地看着她。
最后他,苏蓝
砰。
门在他面前合上。
苏蓝看都没看他一眼。
晨光很刺眼。窝在单人沙发上,她微微地眯起眼。
易感期没有oeg抚慰,真的是一件极其令人难受的事情。
以往的她都在情人的膝盖上度过。她会给自己放两天假,放空大脑,享受情人的体贴,然后事后再给对方价格不菲的礼物作为交换和补偿。
每一次的易感期她都是这样。
她都是这么过的。
那钟予呢。
苏蓝脑海里钝钝的,忽然意识到。
她好像从来不知道,钟予的热潮期是怎么过的。
以前的她理所当然地觉得他跟他的心上人甜甜蜜蜜。但现在的她明确知道那只是个幌子。
钟予
是一个人熬过去的吗?
一个oeg,需要独自熬过每一次的热潮期,那会有多难受,多孤独——
可想而知。
苏蓝深吸了一口气。
她在单人沙发上靠了一会儿。
眼前还是浮现出钟予望着她流泪的脸。
过了几十秒,她睁开眼,拿给舒涵良发了条消息。
苏蓝:钟予,他还好吗
舒涵良起得很早:怎么了?
苏蓝顿了一下。
苏蓝:没什么,随便问问
像是发烫一样,她把它扔在了一边。
提示闪了闪,舒涵良的消息又跳出来。
舒涵良:我上午去见他,我等下告诉你
苏蓝:谢谢
回完了消息,苏蓝站起了身。
高空看晨曦格外漂亮,她就在落地窗撒下的晨晖之中踱步了几个来回。
她回来看了眼。
没有新消息。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苏蓝顿了顿。
又看了一次。还是没有新消息。
“算了。”
不等了。
苏蓝去睡了。
再睁眼的时候,黄昏色泽氤氲,洒落到她的枕边,她的上有两条未读消息正在闪烁。
舒涵良:钟先生看着还好。
舒涵良:出什么事了吗?
苏蓝盯着这两条消息。
盯了很久。
苏蓝:谢谢
钟予没事。
那就好。
放下,苏蓝看向窗外的景色。
黄昏里的都城漫上艳丽的色泽。
让她想起了玫瑰。
她慢慢地,慢慢地舒了一口气。心里不知道什么感觉。
她现在,应该是轻松的吧?苏蓝想。
钟予看起来真的放下了。
这样挺好的。
他们各自都会走上正轨。
时间在向前滚动,不要向后看。
-
三个月后。
都城奢华会所。
一个奢靡的私人宴会,来来往往的全是长相秀美的男女,灯光昏暗,气氛暧昧。
这场看上去人群熙攘的宴会,真正的主角却只占极少数。
都城林家的少爷拿着酒杯走上阳台的时候,正看到女人靠在栏杆上,点着烟吹风。
她穿着淡金色的丝质长裙,在黑夜中有着像是金箔一般的微光。乌黑的发很长,散落过她光裸的肩膀。
烟雾缭绕,顺着风散去。
听到了脚步声,她回过眼眸来。和她裙子同样淡金色的眼眸却在霎时间让其他的一切都黯淡了下去。
林少爷的心怦怦跳。
这三个月里,他经常见到她。
或者,他去了所有她会去的场合,就想能多见她一面。
她是一切的焦点。
都城里大家族的少爷姐们,这几个月里跟他有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尤其是在听她“未婚”的消息之后,他们更如蜂蝶一般,一个个都急切地想要抓住了会跟她见面。
未婚。林少爷已经在内心想象出了自己做她的贤夫的画面。
而且这次宴会,只有他靠着人脉,拿到了邀请函。
紧了紧嗓子,林少爷不想放弃这次会。
他快步走上前,走到了女人的旁边。
她侧过脸看着他,林少爷莫名地感觉自己之前鼓起的勇气都散了。
他把酒杯攥得很紧,结结巴巴地开口:
“晚上好”
她目光落到他脸上。
林少爷咽了口口水,又开口:“姐姐,你,你一个人吗”
这话一出口,林少爷就尴尬地想把它全部吞回去。
这,这是个什么开场白?
却没想到,女人眉梢微微扬起。
她看起来很惊讶。
她扭头看了下她右侧的栏杆。
然后又转过来。
她问:“我朋友在这里,你没看见他吗?”
浅金色的眼眸看着他,貌似认真的样子。
林少爷愣住。
他看着她空空如也的右侧,又看看她的脸。
林少爷脸色慢慢变得煞白。
“你”
“你,我”
苏蓝看着他的表情,转过眼,摇了下头,唇角弯起轻笑了一声。
这一笑,林少爷才反应了过来。
他的脸涨红了,捏得更紧了。
他垂下头,讷讷了很久。
林少爷终于重新鼓足勇气,声若蚊吟地开口,“那姐姐,我,我可以留在这儿吗?”
“当然了。”
“真的吗?”林少爷惊喜抬头,却发现这句话不是她出口的。
他的最大竞争对,对家的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了阳台,正挑衅地对着他笑。
“你不会以为只有你能拿到邀请函吧?”他,“你不是想要留在这儿吗?那你就呆着吧——我跟姐姐进去。”
对家洋洋得意,睨了他一眼,跟上了已经走回了会所正厅的女人的身影。
林少爷这才脸色发白地想起来,自己刚刚好像是隐约听到了一句“失陪”。
他错过了会。
苏蓝走回正厅。
她走回来,是找个地方接电话。于是眼神一瞥,将身后跟上来的趾高气扬的少爷也定在了原地。
苏蓝走到个没什么人的走廊,按下了接听键。
苏梓哀怨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呜呜,姐姐,我最近真的快要忙死了连轴转觉也睡不好”
苏蓝觉得好笑,随从路过的侍者的托盘上拿下杯酒,抿了一口:“怎么了?”
“唉,还不都是我那个姐夫我不是一直在学吗,最近他真的让我接生意,这也太忙了我已经连续一周没有睡上一个好觉了呜呜呜”
苏梓苦苦地絮絮叨叨地着,苏蓝喝着酒,时不时“嗯”一下,表示自己在听。
苏梓出事故住院醒来之后,把当时把她认成“苏蓝”这件事情似乎当成了个不清醒时候的梦。苏蓝不想戳破,她就依旧跟他维持着原先的关系,一个月见上一次。
至于其他的,她都回绝了。
“你姐夫也是为你好。”苏蓝。
苏梓顿了顿,沮丧地叹了口气。
“唉,也是。”
过了会儿,他又,“他也挺辛苦的。”
“嗯,是吗。”
苏蓝应道。
慢慢抿了口酒,她指在杯梗上敲了一下。
她问,“那他最近在做什么。”
“谁?我姐夫吗?”
“对。你接了他的事情,那他呢。”
苏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噢”了一声,不疑有他,“我姐夫他好像要出远门。之前生意让我接前,还特意交代了我挺多事情的。”
“出远门?”
“是啊。”苏梓拖长了点声音,他想了下,“不过好像也没去哪。”
苏蓝只是愣了一下,很快也不奇怪了。
出远门散心也很正常。
她以前一段时间忙得太痛苦了,也会给自己找个假期好好消失上一两周,找个山清水秀风景美丽的地方,快乐远离一切。
调整好心态,再回来。
钟予之前那么忙,他值得好好去休息一会儿。
她又跟苏梓简单地了两句。
最后,少年还信誓旦旦地表示,就算他很忙,但明天一定会准时到场跟她吃饭。
苏蓝好笑,,好。
挂上电话,苏蓝走回正厅。
正再拿上了一杯香槟,另一个侍者却迎面向她走来。
侍者在她面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了句,“门廊有人找您。”
苏蓝微微扬起眉。
看见舒律师站在门口的时候,苏蓝依旧是惊讶的。
西装革履的男人拎着收束好的长柄伞,伞尖还在往下滴着水。
“外面又下雨了?”她问,迎上去。
都城。夏天的雨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幸好我这次有司了。听明天还要下雨,不然可以出门去上次那家餐厅”
苏蓝正感慨着突如其来的夏雨,舒涵良面色沉郁地开口了。
“苏蓝,”他,“钟先生失踪了。”
苏蓝话音僵住,唇边的笑凝了一下。
笑意收了点。
她问:“什么叫‘失踪了’?”
舒涵良:“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就联系不上钟先生了。我问过他的医生和管家,也是同样的结果。”
“都联系不上?”
“都联系不上。”
门廊里安静了一会儿。
“应该没什么事吧。”
“我刚刚跟阿梓打完电话,他钟予要出个远门。”
苏蓝,有点慢地继续笑着,“可能他只是出去散心了。这种私人时间不接电话也很正常我以前不也经常这样?”
“而且凭钟予的身份,他要想去什么地方不被人找到,真是太容易了。”
舒涵良沉默了一会儿。
残留的雨水,从他中长伞的伞尖滑落,一滴滴地滴落在地上。
“但是,苏蓝”
他,“昨天钟先生,去了一趟苏家的墓园。”
苏蓝微微怔住。
她拿着酒杯的指有些僵硬。
“墓园。”她重复道。
舒涵良:“钟先生在里面呆了很久大概过了足足有半天才出来。你也知道,苏家的墓园里,能让他专程去看的,有什么。”
苏蓝张了张嘴,没话。
一座墓。
属于死去的“苏蓝”的墓。
“苏蓝,”
舒涵良皱起眉,目光沉沉,他,“虽然我不想要危言耸听,也可能的确是我大惊怪”
“但我非常担心钟先生。我怕他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什么不好的事情。”苏蓝问,嗓子有点发干。
舒涵良的声音很轻。
“怕他,想不开。”
这句话落下,苏蓝思维有一瞬间的停滞。
她无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背靠在了身后的墙上。
“不会吧?”
她笑了下,“钟予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他最近不是过得挺好的,怎么会想不开”
舒涵良深深看她一眼。
“我不知道,苏蓝。你认为呢。”
“你他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但万一这对他来,就是注定要做到这种地步呢。”
苏蓝唇角的笑滞住。
“我不该告诉你。但是情况到了这个地步”舒涵良,“钟先生,遗嘱里把你的东西都留给了苏梓。”
她茫然地看向舒涵良。
苏蓝眼前浮现起了记忆里的画面。
灵魂状态的她,看见的那个白色的药瓶。药瓶被他拿起,握在里。
钟予低头看着它,脸上的表情近乎柔和。
苏蓝忽然意识到。
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为什么钟予没有死。
在她灵魂状态弥留的最后那一刹那,她明明是看到了的。
他倒了水,拧开了药瓶,拿出了药,就要吞进嘴里。
他命悬一线,她不能看他死在她面前,强行让蝴蝶带走了她。
所以钟予最后为什么没死?
苏蓝怔怔地靠在墙上,拿着酒杯的无意识地倾斜,酒液顺着杯口滑下,打湿了她昂贵材质的裙摆,滴落出深色的痕迹,她也丝毫没有发现。
她忽然想起了苏梓,和他刚刚给她打的电话。
他,钟予一直在教他看生意。
他,钟予最近把事情都交给了他。
他,钟予,好像要出一趟远门。
无数的思绪,无数的猜想,无数她看到的画面,全部纷飞聚集在一起,告诉了她那个问题的答案。
她听到自己发问,声音干涩:“钟予的遗嘱,是什么时候立的?”
舒涵良看她一眼:“就在他知道你的第二份遗嘱之后。”
就在她死了之后。
那已经是三年前了。
苏蓝突然感到一阵空白。
她的第二份遗嘱
那个将她所有私人股份全部赠与钟予的第二份遗嘱。
那个,她自己觉得是无私馈赠的第二份遗嘱,大方地赠予给他,却成为了钟予不得不苟延残喘,行尸走肉一般活着的那颗钉子。
将他钉在了人间,痛苦地活着。
现在他把它交出去了。
他没有遗憾了。
她难道——
她难道要看他第二次死在她面前吗?
苏蓝里的杯子顺着她松开的指尖滑落。
玻璃碎裂在地上。
她要看着他死在她面前吗?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脸,听到舒涵良在问她。
“苏蓝,你知道钟先生会去哪吗?”
他的语气沉沉,“你知道吗?”
她愣愣地回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