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43章 他要待在她的身边
窗外下起了雪,簌簌地落得无声。
屋内很安静,苏蓝维持着这个姿势,怀里的温热透过他单薄的单衣传来,莫名地要比屋内的暖意要烫得多。
钟予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攥着她的衣襟,头靠在她的颈间,气息微弱又均匀,乖巧温顺地像只猫。
苏蓝很有耐心地伸出,她又试探着从他的里把自己的衣服抽了出来。
又没抽出来。
已经知道结果的苏蓝内心叹了口气。她刚刚不应该心软又抱了他一会儿。
她就继续保持着这个动作,抱着钟予,慢慢地把自己的背靠上床板,长腿也微弯,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等再过上一会儿,他睡得迷迷糊糊了,她才能把自己的衣角从他的里挣脱出来。
苏蓝已经有点摸清这个规律了。
现在就先这么抱着吧。
她看了眼他脸上醉红之外依旧白皙地有些微弱透明的皮肤。钟予还很虚弱,她也不想打扰他难得好一点的睡眠。
窗外飞雪,屋内暖融,她就这么抱着钟予。
什么也干不了,暖意的确让人困倦,苏蓝靠在那儿,也阖上了眼。
埋在苏蓝的颈间,钟予慢慢地睁开了眼。
醉意仍然漫在他的脸上,但那双漂亮的绿眸的眼底却没有困意。
心跳跳得飞快,钟予紧张地指都在微微发颤。
脸趴在她的侧颈,他能闻到很淡很淡的她的气味,让他整个人都烫起来。
他不得不心地将指尖掐入掌心,用力地,才能强迫自己定下神来。
她不知道。
从她把他抱下车开始,他就一直醒着。
-
在回山庄的车上的时候,钟予收到了一条消息。
消息来自钟家底下的人。
钟家从旧世开始就坐在贵族阶层的金字塔顶端,他们拥有的资源和财富,让他们想要知道的任何信息都几乎是一览无余。
发到上的消息很简单,条理清晰,工工整整。钟家的人做事情一向高效,钟予出门前才发出去,没几个时后就得到了回复。
钟予只问了一个问题。
北山森的贵族领主,准备在这里待上多久。
这是一个很好问的问题,也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但要打探一个贵族未来的行踪和计划,是一件高度私密,且绝不简单的事情。
但对钟家来不是这样。
他们给他的回复有长长的列表,列出了采购物资的清单,一些当地行程的安排,甚至还有目前能知道的苏蓝之后会参加的在都城的活动一切能知道的信息,都放在了表格里。
钟予越看,指越冰凉。
最后,答案也写得很清楚。
“一个月”。
这个答案,让他茫然。
当时的车内很静,静得钟予都快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了。
一个月。
她只会跟他在一起待上一个月。
钟予甚至不需要细想,他都知道苏蓝并不准备一个月在北山森跟他分开之后,再跟他有别的新的交集。
原来一个月,就是这段快乐时光的终结点。
他看到消息的时候,车内仍然暖融融,却一点也没有办法暖上一点他的身体。
钟予的心就这么冰凉下去。
他往侧边看去,苏蓝正靠在他旁边望着车窗外,唇边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他眼眶发烫,嗓间发干。
酸涩的感觉涌上来,他不得不闭上眼,才能忍住不掉下眼泪。
他本来以为这是上天砸到他身上的好事,原来现在他甘之如饴的幸福早就有了一个时限。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一个月。
钟予阖起眼靠着,内心全是茫然。
钟予。
如果只剩下一个月,你该怎么办?
钟予想起来两家父母定婚约的那天,茶馆的楼道里,苏蓝对他的那一句,“如果你喜欢我,钟予,我们还是不要结这个婚了。”
她这句话的语气,表情,神情,淡金色眸子里的冷淡,钟予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一楚。
那时的他慌张无措又害怕,勉强住了全身的力气在她面前编出了一个谎言,用那个让他痛苦的谎言,才换得了一个名正言顺在她身边待下去的会。
但现在谎言失效了。
现在的苏蓝,跟他,已经不是伴侣了。
钟予忽然觉得有一只大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的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现在的他跟苏蓝,毫无关系。他再也没有资格和名分待在她的身边。
钟予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感觉眼前都模糊了。
心脏疼得有些抽搐,他偏过一些头,把自己的脸对着车窗,眼尾的泪无声无息地滚下来。
眼尾烫红。
阴影遮盖下,遮住了窗外洒进来的天光。
钟予
钟予,好好想想
只有一个月。
你想要什么?
-
在车上的钟予,意识缓慢地滑入黑暗。
又一次坠入梦境,他梦到了高中的时候,社团一起出门合宿时候的场景。
那时也是在山间,也是在温泉边上,所有人住进了一间旅馆。
苏蓝本来要跟好友部长住一间,但部长的对象半夜的时候敲了她们房门,片刻之后,苏蓝出了门,给了部长一脚,把房间让给了甜蜜的情侣。
——这些,都是他身边跟着的那个林临跟他的。
钟予身边永远跟着很多人。
从开始,无论在哪里,就算在学校里没有佣人和保镖跟着,他身边依然簇拥着很多人。
他拥有的很多,他们觊觎的东西也很多,钟予从就明白这个道理。
他让林临待在他身边的理由,也很简单。
林临喜欢苏蓝。
林临表白过,被拒绝过。也依旧喜欢着。
钟予不需要开口,林临自然就会把他关注到的事情告诉他。
包括苏蓝放学后都会在枪支射击部待着,苏蓝新跟谁传了绯闻,苏蓝最近在学校又参加了什么活动。
也包括,合宿的这天晚上,苏蓝被情侣无语到,一个人出门去吹风这件事。
“钟予,”林临就心又期待,,“我们要不要出去找学姐?”
苏蓝正盘腿坐在屋外吹着夜风,他们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的另一侧。
见他们来了,苏蓝只是扬了下眉,没话。
林临很殷勤,给她递了汽水,苏蓝接了,“哧”地一声,单开了易拉罐。
带着汽的饮料冒了出来,在夏夜的蝉声里气泡破灭的细碎噼啪声也很清晰。
她把开好的汽水还给还在跟易拉罐拉环搏斗的林临。“拿这个吧。”
林临的脸一下红了。
苏蓝看向钟予,钟予绿眸静静地回望她。
“学姐。”他叫她。
把自己的易拉罐递到她边。
苏蓝笑起来,替他开了,“钟少爷也会喝汽水么?”
钟予微微点了下头,“谢谢。”
他其实不喝。
但因为是她开的,所以他还是拿过了易拉罐,喝了几口。
山里的夜间有点冷,苏蓝出来前也不是没准备,她带了件厚厚的毯子,一铺开,发现裹住三个人还绰绰有余。
毯子很暖和,林临最先没撑住。
他聊了一会儿,结结巴巴地还想要起新话题找苏蓝聊天,但最先眼皮打架,就靠在那儿睡了过去。
苏蓝顺替他掖了下毯边。
钟予静静看着。
苏蓝看人的时候带着漫不经心的深情,她对人也是天生的温柔。
这不是她刻意为之的东西,是她不经意,是她为人处世已经习惯了的客气。
钟予想起之前钟家公关告诉他,论坛在发出了关于他的那条贴子之后被全盘黑掉的事情。
他们,是苏蓝姐帮的忙。
钟予听了之后很高兴。但他也同样知道,如果被针对的对象不是他,是其他任何一个人,被无端意淫污蔑,她都会做同样的事情。
下三滥的事情她看不惯,所以顺找人黑了,对她来,这个理由很简单。
她永远对人很客气礼貌。
就算是拒绝人,婉拒人,也从来不会让对方难堪。
有人会把这误会成温柔,但钟予知道,她只是单纯地礼貌。
但他也没办法抑制自己的动心。
把礼貌误会成深情的他才是第一个。
他该
该怎么绕过她的“礼貌”这一层,才能站到她身边?
钟予茫然地想着,就听她开口了。
“——抬头看。”她忽然。
没反应过来,钟予停顿了一下,这才跟着她的动作,抬起了头。
绿眸微微睁大,他一时有些怔神。
漫天的星河。
钟予这才发现,没有城市光污染的山间黑夜里,抬头竟然就是漫天的璀璨星星。
“你信许愿吗?”她。
“嗯?”
“信的话,准备一个愿望吧。”
钟予怔了怔,他还没开口问,就看见黑布上的璀璨星子——缓缓地,划了一颗下来。
是流星?
像是印证着他的想法,很快,天际的边角,又落了一颗星星下来。
星星在漆黑的绸布上划出线,带上了漂亮的银色尾巴。
她笑起来,“错过了?还有会。”
她的话音落下,很快,更多的星星像是画布上摇摇欲坠的挂件,被什么震动。
很快,漫天无数的星星都开始往下坠落。
一场,轰轰烈烈的流星雨。
无声无息,就在他们头顶的漆黑夜空里上映。
整个夜空,亮丽非凡,美丽地不像人间。
钟予怔怔。
苏蓝在他旁边仰倒,双交叉放在脑后。
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明艳至极。
“不会真以为我半夜出来就是为了吹风吧?本来想告诉部长那傻女人的,她我不懂情侣的浪漫。”
“现在好了,真想让她看看她都错过了什么。”
钟予从流星上收回视线,他转头,看向旁边的苏蓝。
她浅金色的眼眸眯起,正欣赏着头顶的流星雨,唇边带着笑。
钟予顿了顿。
他也躺下,就躺在她的身边。
苏蓝瞥了些视线过来,“不冷吗?”
背后抵着有些凉意的石头,钟予是觉得有些冷的。
他摇了下头,声音很轻,“不冷。”
两人静静看了一会儿流星雨。
钟予问:“你许了愿望么?”
毯子下,他的都在紧张地颤抖。
“愿望?”苏蓝随口答道,“我不太信许愿。”
她顿了下,“不过既然会难得我也可以许一个。”
“就许个这辈子下辈子都有钱的愿望好了。”
“商人的愿望,”她笑道,“很俗吧?”
钟予摇了摇头,他的愿望更俗气。
他很怕她忽然会问他许了什么愿望,但还好,她并没有问。
又是她很有分寸的礼貌。
钟予转头看向正在往下坠落的流星。
每一颗都璀璨,每一颗都惊人地美丽。
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默念,许下了同样的一个愿望。
如果有一千颗流星,他就一千遍。
这样,无论是哪颗星星听到了,如果能替他实现愿望就好了。
钟予想要永远待在苏蓝身边。
这辈子也好,下辈子也好,他都想要待在她身边。
-
——他想要待在她的身边。
钟予从梦里醒来的时候,车刚缓缓停下在山庄门口。
他没有睁开眼。
苏蓝下了车,把他抱了下去。
她的怀抱温柔,动作也很轻。
她把他抱进了木屋,抱上了楼,抱进了他的卧室,又把他放在了床上。
她永远是这样,礼貌且客气。
就像她愿意在这里陪他一个月一样。
钟予只要仔细想想,就能明白。她是为了他的身体。因为他还虚弱。因为他受不了刺激。
所以她陪他一个月。
窗外的天色已经昏暗了下去,窗帘半遮半掩,透进几乎看不分明的月色。
于是钟予在她要离开的时候拽住了她的衣角。
他,你抱抱我吧,苏蓝。
话音朦胧,醉意弥漫,钟予知道自己酒量很差,但他这一刻意外地清醒。
她没有怀疑。
钟予靠在她的怀里,他的胸膛起伏着,梦里的画面还在他脑海里不断地浮现。
流星。她唇边的笑。他许下的愿望。
一遍一遍。
钟予听见自己刻意平缓下来的呼吸。
流星流星不能实现他的愿望。
这是他自己想要的。
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他不想再经历第一次。
他要待在她的身边。
于是钟予没有松开抓住她衣襟的。
苏蓝停顿了很久,维持着抱着他的姿势,在他的床上靠下了。
她的动作又轻又缓,像是怕吵醒他。
总是这样的,苏蓝就是会这样的。
她会拒绝清醒的他,会拒绝对着她流泪的他,会拒绝把喜欢摆在明面上的他。
但苏蓝不会拒绝病弱的,昏昏沉沉的,毫无意识依赖她的他。
她是见过了太多猎物的猎人,钟予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
一夜就这么睡了过去。
晨曦微光的时候,苏蓝朦胧醒来,发现自己仍然抱着钟予靠在他的床上。
她还在愣神的时候,身体稍微动了一下。
怀里的钟予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动作,无意识地追着热源贴了一些过来。
黑发美人的身体贴在她的怀里,温热,滚烫,他不清醒。
含糊的吐字,带着初醒的旖旎和哑意。
“早。”他轻轻地,湿热的气息在她的脖颈上,酥麻了一片肌肤。
话音带着慢慢的尾音,落在晨曦里。
他的腿慢慢地叠过了她的腿。
蹭了一下。
苏蓝身体一下子僵硬。
她立刻就清醒了。
苏蓝几乎有些不自然地把钟予推开,从床上一下起来,推门走出了他的房间。
关门的时候,甚至还收了力道,像是下意识怕吵到他。
门关上。
钟予侧躺在床上。
柔软的被子带着温和的晨光裹在他的身上。
房间里很安静。
钟予心跳很快,脸都在发烫。
他慢慢地,慢慢地,把脸埋进枕头里,喘出一口湿热的气。
他有一个月。
苏蓝真正的温柔和看起来温柔的客气,只隔着很短的距离。
钟予感觉自己
好像在这之中找到了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