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罢了罢了 再强撑下去只会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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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正时分,微风里渐渐浸出些凉意。

    午时嘹亮的蝉鸣声这会儿其实已趋近于无,只断断续续地还有两只秋蝉轻鸣。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卧房门缓缓打开,沈姝驻足门前看向石亭下殷切等待的父母。

    “姝儿!”沈夫人最先从惊讶中回神,呼声响起之际便踉跄着冲向沈姝,沈侍郎则一脸着急又后怕的紧随其后。

    沈姝咬了咬唇有些羞愧,爹爹娘亲这般珍她重她,她却因区区登徒子轻薄就寻死觅活,真是被鬼迷了心窍。

    不过她心里知道这些,面对沈夫人和沈侍郎时却不太能得出口,听着沈夫人和沈侍郎一声又一声的关切,沈姝好半晌才红着脸憋出来句——

    “娘亲,爹爹,我饿了。”

    “饿了?”沈夫人一听当即便唤来平日跟在沈姝身边伺候的朱焦,急声吩咐:“快去厨房取些姝儿爱用的吃食来。”

    自打出了昨夜的事,沈姝便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沈夫人早就命厨房备着女儿平日爱吃的东西,想得就是等沈姝有胃口时不必等待,想吃就吃。

    崔英在一旁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不禁想起曾经她放假回家时老爸老妈的模样,他们好像也是这样一个嘘寒问暖忙前忙后,一个沉默寡言默默支持。

    可她这厢怀念往昔,沈姝那厢却有些经不住沈夫人的念叨,没一会儿便转移话题道:“娘亲,爹爹,你们别只顾着我,方才六姐姐为了救我扎伤了,你们快让人请大夫来。”

    “什么?六娘受伤了?”沈夫人这才将心神从女儿挪开一些,看向女儿身后的崔英:“六娘伤到了何处?”

    “不碍事。”崔英回神,抿唇笑道:“一点伤,找块纱布包上就好。”

    “六姑娘切莫大意,既受了伤,便该仔细清理才是。”

    石亭之中,裴君慎闻言眸光一深,立即朝崔英大步走来。

    他原本想留给沈侍郎夫妇和沈三姑娘一些时间相处,待他们情绪平复再提询案一事,如今却生出一丝悔意,方才崔六姑娘在卧房中她“无事”时他便该有所察觉。

    及至房门前,裴君慎看见崔英那只被鲜血横流的,眉心更是紧蹙。

    “沈大人,劳烦派人去取些烈酒来。”

    他言辞有礼,眉间冷色却叫人不敢轻怠。

    沈侍郎心下微骇,急忙吩咐府中护卫去办此事。

    沈夫人见状也急忙唤来随身嬷嬷,让她速去荀门药堂请罗大夫来。

    可崔英却不想这般大费周章,这点伤她完全可以回崔府后让府医给她包扎,眼下紧要的是——“咦?伯娘呢?”

    她心思微顿,这才发现伯娘竟不在芷芳院中。

    裴君慎知道她是在担忧清康坊之事,一边伸举起她受伤的那只一边垂眸沉声解释:“六姑娘交托之事裴某已如实向崔夫人转述,如无意外,崔夫人此时已平安抵达刑部。”

    话落,他又将崔英带至石亭中。

    崔英这才松了口气:“如此便好,六娘多谢裴大人。”

    她原想行谢礼,无奈右受伤,只能抬起左不伦不类地作了一揖。

    裴君慎有些沉默地看了崔英一眼。

    他明显感受到了她对他的疏离,嘴上言谢,脚步却默不作声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但裴君慎什么都没,只是示意崔英坐下,随即便低下头一言不发地检查起她的伤口。

    是以当沈夫人的随身嬷嬷将罗大夫请来到芷芳院时,扎在崔英右心的那块碎瓷片早已被裴君慎取出,伤口也被裴君慎用烈酒清理过,血也被止住了,不再横流。

    除了过程中崔英为了和裴君慎保持距离,忍痛忍得差点咬碎自己的后牙槽以外,整个治疗过程堪称完美。

    罗大夫来到石亭之中,看到的就是被处理得干干净净的伤口,根本无须他再多费力气。

    罗大夫顿时连连点头称赞:“六姑娘,这伤口是何人为你清理?清理的很好,很细致,只需再为六姑娘敷上些金疮药便可包扎。”

    话落,罗大夫便打开药箱从一排花花绿绿的瓷瓶中找出一瓶黄色的金疮药,紧接着就又将药箱阖上。

    崔英却在他开合药箱时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为什么她好像闻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木香?

    “嘶!”药粉覆盖皮肤,崔英顿时痛呼出声,方才发散的神思也叫这传到神经的痛感拉了回来。

    沈姝方才梳洗过后便坐在石亭中叫崔英与她一同用膳,闻声不禁诧异抬眸,轻笑揶揄:“六姐姐,你怎的忽然感觉到疼了?”

    “先前裴大人为你清理伤口时我瞧你脸都憋红了也没吭一声,还以为六姐姐的嘴巴叫谁给缝上了呢?”

    “”崔英脸一热,嘴硬回道:“沈妹妹,你别胡。”

    这沈姝怎的哪壶不开提哪壶?难道她不想在裴君慎面前喊疼吗?

    多么难得的好会啊,若受伤这事发生在昨日,便是裴君慎不在跟前,她都会特意写上一封“哭唧唧博怜爱”的信让簪秋送往裴府。

    可今日这不是不能哭唧唧博怜爱了么!

    她是积极向上的新世纪青年,她不能做那种撬人墙角的事。

    纵使郎君再好,不是她的,她绝不强求。

    “裴大人?”

    这厢罗大夫听见两人的对话却是心生好奇,拿着纱布的顿了顿:“六姑娘,你们可是在那日咱们在师父家中遇见的裴大人?我怎的没瞧见他?”

    崔英闻言敛下思绪,颔首:“正是,他帮我清理过伤口之后便去了沈妹妹房中勘察。”

    勘察?罗大夫听到此处便知不该再往下问了,顿时朗笑一声,一边低下头专心为崔英包扎一边避重就轻道:“怪不得六姑娘的伤口被处理的这么好!”

    “那日我师父他老人家还可惜呢,他认识裴大人太晚了,叫那太医院的曾医令抢先了一步,要不然他定要收裴大人做徒弟!”

    “若真如此,我也能跟着师父他老人家沾光啊,平白就得了个做大官的师弟”

    “罗大夫谬赞,荀老那日所言,不过是看在裴某老师的面子上客套几句罢了。”

    裴君慎不知何时勘察完了案发现场,此时正负迈过门槛,从容不迫地朝石亭走来。

    崔英循声望去,就看见身着绯红官袍的翩翩公子一点一点的在她眼中放大,最后不止映红她的双眸还映红了她的耳朵。

    糟糕!心跳怎么突然快得不受控制

    崔英猝然回眸,急忙低下头去瞧自个儿上将要打结的纱布。

    没想到这一瞧却发现罗大夫好像也在发愣,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裴君慎,似乎比她看得还入迷。

    崔英:“”

    心头忽然闪过一丝奇怪感受。

    不过这念头很快便被某人戛然而止的脚步赶出了脑海。

    余光瞥见那块儿晃眼的绯红衣角,崔英脑子一糊涂便出声道:“罗大夫,您在看什么?快些帮我打结吧。”

    仿佛只要这么,就可以掩盖她方才没出息地看着裴君慎脸红心热的事。

    可罗子甫却因被崔英这句话而面露窘迫,连忙回神拿着白纱布条开始打结。

    偏偏这结也打不好。

    不知是法生疏还是慌了神,总之罗子甫来来回回打了两三回,每次看着将要打好的时候这纱布结马上就不给面子的散就散。

    甚至有一回还不心勒到了崔英的伤口,痛得她另一只瞬间紧攥成拳。

    “罗大夫,可否让裴某一试?”裴君慎瞧见崔英那只紧紧攥起的,薄唇微不可见地抿紧,旋即便沉声对罗子甫道。

    此时罗子甫已汗涔涔地出了一头汗,闻言仿若遇见救命稻草,急急起身道谢:“那就有劳裴大人了,近来包扎之事草民大多交给弟子们去办,打结法的确生疏不少,让崔六姑娘受苦了。”

    崔英却还想强撑着和裴君慎保持距离,闻言竟抬头看着罗大夫嘴硬道:“不碍事,总归伤口已经处理妥当,只剩下一个打结,您不妨拿我多练几回?”

    “”

    “吱吱—吱吱——”

    她话音刚落,石亭边那颗老槐树上安静了好一会儿的秋蝉忽然就鸣叫了两声,仿佛用声音在芷芳院上空划出两道大写加粗的黑线。

    崔英顿时羞愧难当,红着脸低下头去。

    老天爷啊,她脑子离家出走了不成?怎么能用一句话得罪了两个人呐!

    碰巧沈姝这会儿也伴随这两声蝉鸣打了个饱嗝,见状不由挥了挥袖袍让仆从撤下膳食,忍着笑朝崔英落井下石:“六姐姐,瞧您这话的,到底是在揶揄罗大夫还是在嫌弃裴大人?”

    “都不是!我没有!”

    崔英一听急忙抬头道歉:“二位莫误会,方才是我失言”

    着着她却声量渐消,有些懊恼地埋下脑袋认命。

    罢了罢了,她别扭个什么劲?

    让裴君慎给她打结又不会少一块肉,再强撑下去只会换另一种姿势丢人。

    不想这时,裴君慎却忽然出声为她开脱:“裴某相信六姑娘并无恶意。”

    话落,他撩袍坐于崔英旁边石凳,俯身轻拿起落在她掌心两侧的布纱。

    作者有话要:  裴大人护妻第一式:无条件相信老婆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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