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五十二章 秋蟹肥美 开枝散叶(×)…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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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君慎的洗得有些过分细致。

    只见清凌凌的水流在阳光下轻轻跃起又迅速坠落,如此反复多次他却仍未结束,人也一言不发,仿佛视通禀之人如无物。

    酒楼厮早已识趣地退了出去,那没得到答复的侍女流云却丝毫不恼,仍笑盈盈地站在门边等候,似乎笃定了不管裴君慎答还是不答,人都要随她走一趟。

    崔英不敢妄动。

    她和裴君慎才进这福月楼多久?那酒楼厮将他们引至房中后便脚麻利地去了外面端水,来回不过短短半刻。

    这侍女的主子却在这半刻间门就知晓了她和裴君慎的踪迹且派了人来请,如此看来,恐怕她跟裴君慎刚踏进福月楼的大门便被此人盯上了。

    眼通天,身份尊贵,又能让裴君慎闻之色变的人崔英心中跟快便有了猜测,难道是日前刚回长安的寿安长公主?

    只是崔英属实想不通,俗话伴君如伴虎,裴君慎与他做皇帝的表兄都能关系和睦,为何对这寿安长公主却是避而远之?

    若是论亲疏,寿安长公主与当今圣上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这两人没有什么不同啊。

    难不成裴君慎与寿安长公主有什么私人恩怨?

    她这厢正这般想着,那厢裴君慎终于拿起棉帕擦了擦。

    崔英回神,静静看向他,想知道他到底会做何回复。

    而裴君慎沉冷无波、没什么温度的话音恰好在此时响起:“带路。”

    竟然真要随这侍女去见人崔英黑眸轻闪,心中疑惑更深。

    雅间门房门边,流云闻言面上的笑容似乎终于深了些,又福了一礼后才道:“二位请随我来——”话落先行走出房门。

    裴君慎则在她离开后走到崔英身边,垂眸牵起她的,好似意有所指的在她耳边不轻不重地了句:“别怕。”

    “?”崔英轻压了下眼皮,一时有些摸不准他是真心在安抚她,还是想用这“别怕”二字暗示,让她一会儿见了这侍女的主子要表现的诚惶诚恐些。

    可如今没有时细问。

    裴君慎完那两个字,便牵着她随往外走去。

    那侍女似乎也一直留意着他们二人的动静,不管崔英与裴君慎走得是快还是慢,她始终保持着领先他们大约三步的距离。

    崔英只好垂眸敛首,默不作声地趋步走在裴君慎身边。

    没一会儿,前头领路的流云先停了脚。

    崔英便也挽着裴君慎的臂止步,因顾忌着他那声“别怕”,她没有抬眸,只敢用余光悄悄打量起四周——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两盆静静立在阳光下的秋菊;

    其次便是被侍女流云掩住一半儿的房门号牌,不过只要仔细看,还是能辨认出那上面五字写得是“天字一号房”。

    见此,她便又想起了方才酒楼厮的那位能让裴君慎屈就的贵客。

    屈就,又能对裴君慎“召之即来”,满天下恐怕也只有皇家那几位能这般对他罢。

    可若真是宫里那位,又或是巡游四方的太上皇,裴君慎方才必不会露出那般神色。

    思及此,如果方才在天字二号房里时崔英还只是猜测,那如今便是笃定这天字一号房里的贵客定是寿安长公主无疑。

    “主子,人到了。”

    与此同时,侍女传话的声音响起。

    崔英既已确定房中之人的身份,闻声便也敛起了神,不再多想。

    不多时,天字一号房里便传出一道高傲慵懒又漫不经心的女声:“宣进来罢。”

    流云低眉垂首地应了声是,继而打开房门,引裴君慎和崔英入内。

    裴君慎握着崔英的紧了紧,莫名又在她耳边低声了句“别怕”。

    崔英飞快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又飞快落下,低低应声:“嗯。”

    这回确定了,他就是想让她在长公主面前表现得怯懦胆些。

    虽不知为何,但崔英这人惜命,很快便决定配合。

    因此自从踏进天子一号房那刻,她便再没有抬起头观察周围,眼神也不敢再乱瞟,只亦步亦趋地紧紧跟在裴君慎身边,一被他紧紧牵着,一紧紧捏着他的衣袖。

    直到随裴君慎停下脚步,站在一块精美无比的波斯地毯上,崔英依然还是这般姿态。

    任谁看,都会觉得她此刻真的很害怕。

    寿安斜斜倚在美人榻上,凤眸淡淡瞥了眼站在她丈余之外的两人。

    瞧见崔英这般作态,她喉间门忽地溢出一声意味不明地轻笑,话却是给裴君慎听的:“我还当时阿慎是不舍美人受累才胆大包天的拒了本宫宴请。”

    “不曾想今日一见,美人竟真如阿慎所言,胆子得紧呢,怪不得阿慎如此护着。”

    裴君慎闻言,这才松开崔英的朝寿安长公主作揖:“臣,见过长公主。”

    话语冷硬,君臣分明,一听便知他没有与寿安闲话家常的意思。

    寿安方才还染着两分笑的脸色瞬间门就冷了下来。

    正要发作,这时崔英却不甚合时宜的怯怯弱弱地开了口:“崔、崔英也见过长公主。”

    不过叫她这么一打岔,寿安脸色倒是好了些,只似嗔似怒地瞪了一眼裴君慎:“瞧瞧,人家美人都知道在本宫跟前儿自称名讳,哪像阿慎你这般动不动就臣啊臣的,怎么,才一年多不见便与本宫生分了不成?”

    裴君慎却是油盐不进,又朝寿安作了一揖:“臣不敢。”

    寿安瞧着他这副古板模样,不禁轻笑了声:“罢了,随你吧。”

    话落便看向崔英,饶有兴致又略含薄怒地道:“还是美人看着顺眼。”

    “来,抬起头让本宫仔细瞧瞧你到底是什么模样,竟能让我们阿慎这般古板守礼之人,胆大包天的为你拒了本宫的宴贴?”

    崔英:“”

    无语,就知道那拒宴的怒火到最后还是会烧到她头上。

    等回去她定要找裴君慎算账!

    但不管心里这般想,崔英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只缓慢而僵硬地轻轻抬起脸,悄悄掀开眼皮看一眼寿安长公主之后又迅速垂眸垂首,仿若林中受到惊吓的鹿。

    寿安便又笑了。

    这次笑意似乎深了几分,笑完才漫不经心的开口关心道:“听,你在嫁给阿慎前也生了一场重病?如今身子可还有哪里不适?”

    崔英轻声:“回长公主,已大好了。”

    寿安却道:“不可掉以轻心,你可知阿慎前两门亲事为何没成?这样吧,明日本宫便入宫求圣上派许太医去裴府为你诊一诊脉,你只有养好了身子才能早日为裴府开枝散叶啊。”

    言罢,她不知是累了还是为何,端起美人榻旁的清茶,垂眸轻轻抿了一口。

    可崔英看得明白,寿安长公主这是在告诉她,派太医为她诊脉之事她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垂首道谢。

    但她默了默,却没有这么做,而是有些不知所措地偏眸看了裴君慎一眼。

    收到她的求救信号,裴君慎果然再一次拱作揖,道:“臣代臣妻,谢长公主赐恩。”

    崔英闻言,这才后知后觉的跟着道:“谢长公主赐恩。”

    话至此处,寿安似乎有些意兴阑珊,放下茶盏后便有了要逐客的意思:“秋蟹肥美,本宫命福月楼掌柜蒸了两笼上好的,流云,过会儿你将其中一笼送去阿慎房中。”

    流云立即福身应是。

    听见此言,崔英一直盯着波斯地毯的杏眸中却闪过一丝疑云,如果寿安长公主知道她之前生了一场重病,那她有可能会不知她是因何而病吗?

    显然并不可能。

    但若知道她因何而病,那寿安长公主送这笼蒸蟹又是意欲何为?

    是简单的无视她想要把这笼蒸蟹给裴君慎独享,还是藏着些其他心思?

    一时间门,崔英无法决断。

    好在以她如今“胆怯懦”的人设,便是自己不能吃蟹也不敢在长公主面前出此事。

    于是崔英心安理得的继续垂首盯着眼前精美柔软的波斯地毯,将这个难题留给裴君慎。

    不料方才明里暗里拒绝了一路的裴君慎,这回却什么都没有,只向寿安长公主沉声道谢。

    寿安闻声摆了摆,示意两人退下。

    流云便上前来带二人出去。

    崔英转眸,握了握心,偷偷看了眼裴君慎。

    可这厮方才牵她牵得紧,这会儿却不知抽了什么疯,竟撂下她先一步随流云走了。

    崔英皱皱眉,为了保持人设,只能忍下心下屈辱,腹诽着急迈了两下碎步,走上前挽住他的衣袖。

    美人榻上,长公主寿安瞧着这一幕,凤眸微勾,终于真心实意地露出一个睥睨又自得的笑容。

    约莫半刻后,流云送完人便立即回了天字一号房。

    她匆匆走到仍然慵懒倚在美人榻上的主子跟前,躬着身子低声请命:“长公主,可要下?”

    寿安凤眸微抬,不知看向何处,似是在沉思又似只是在发怔,好一会儿后才道:“罢了,且先留着。”

    “阿慎今年二十有五,旁人家像他这般大的公子早早就儿女双全了,便当她是个通房丫鬟,让她先伺候着阿慎。”

    话落,她顿了顿,凤眸间门忽地露出狠戾之色,语气却越发地柔:“明日嘱咐好许太医,她若自个儿体弱无法有孕生子当然最好,但若不是”

    流云立时谨声:“长公主放心,奴婢明白。”

    另一厢,天字二号房。

    崔英目送流云走远之后瞬间门就甩开了裴君慎的衣袖,愤而气哼:“裴大人,你这人——唔。”

    话未完,她的唇却忽然叫裴君慎紧紧堵住,这厮仿佛喝醉了似的,堵得凶狠至极,快让她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