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Chapter 32 还要继续交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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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伦敦偶遇的一切都太绮丽,宋知回国好几天都仍感怅然。

    夜里,她还会梦见沥青赛道上飞转的引擎声浪,以及,泰晤士河夜间的浪潮与袅袅钟响。

    而周亦婵一直没回信息。

    尚在伦敦时,她就报备了自己回国的行程,问周亦婵之后作何打算。结果她都重回故土,对方也仍无回应。

    宋知想象着她跟宋语默又一拍即合,选定相同目的地高飞远走的场景,不禁会产生她们才是一对亲生母女的错觉。有那么些瞬间她会想,周亦婵会否像自己,希望她们能永远留在现在的位置。

    但转瞬,宋知便会强制掐断这种思绪。

    因为内心深处知道,这都是她太喜欢太享受做周亦婵,而生出的妄想。

    但也不怪宋知。

    近来不仅周亦婵没动静,连江舒月那边都忽然消停。不过,舒姐的账号却更新了游艇派对的笔记,仿佛在释放一个愿意制衡暂时休战的讯号。

    她因此每天只与周衍照面。

    清晨,宋知和周衍同桌吃早饭,男人会问她这一天有什么计划。她不觉有任何被监控的不适,随口她要出门采风,便出去悠闲地熟悉着这座全国最繁华的城市。

    而每晚,只要她在家,周衍竟都会赶回来陪她吃晚饭。

    一连天皆是如此。

    第四晚,宋知便没忍住问:“爸爸,总裁这么清闲吗,你居然每天都能准时下班回家?”

    在她的记忆里,宋语默笔下那些总裁都是工作狂,而现实中那些上市公司的大老板哪个还没点应酬?根本没谁像周衍这样,陪女儿出国旅行一走便是半月就算了,刚回来竟还能晚上七点前到家!

    宋知是真有些好奇,关于他的工作,也关乎他准点回家的原因。

    她直觉,应该不是工作清闲这么简单的答案。

    女儿眼中有明显的疑惑和求知欲,周衍微顿了顿,才问:“真的忘记了?”

    “嗯?”宋知略迷茫,但怕被看出什么端倪,作出努力回想的姿态。

    周衍似自我服成功,:“也是,那会你刚上学,忘记也正常。”

    宋知心生猜测,试探道:“是我要求爸爸的?”

    周衍轻颔首,告诉她:“你学一年级最好的那个朋友,彭思瑶,她妈妈每天都做好菜等她回家吃饭。有次你去做客,结果半夜十二点你都还不愿意回家,你哭得人家邻居都过来敲门了。”

    谈及此,男人忽而轻笑一声。

    然后他才又:“他们担心是虐待儿童,快报警了你才,是因为一个人在大房子里很害怕。你你要留在朋友家,和她一起吃饭睡觉,你你想当他们家的孩。”

    “所以从那以后,爸爸都尽量回家陪我吃饭了吗?”

    “嗯。”

    宋知倏然一怔。

    她想起,自己时候也常常很羡慕别的同学有家长来接,能在吃饭时跟爸爸妈妈诉这一天的快乐与烦恼。其实直到高考毕业那天,她都仍在期待,很不幸,她没有一个心软的妈妈。

    即便妈妈的工作地点就在家中,她们母女共进晚餐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可她今天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也有家长哪怕日理万,也会努力地回家陪女儿吃饭。

    宋知垂下眼去,难怪,她近来经常萌生出这就是自己家的错觉。

    是真的有人在很用心的为她营造家的温馨。

    女孩盯着盘中餐,眼看妄念又要丛生,周衍将之打断。

    “对了,婵。”男人忽然,“有件事需要跟你确认一下。”

    宋知回神:“什么?”

    却听周衍问:“你和那位江同学,真的是好朋友吗?”

    宋知一愣。

    周衍将话得更直白:“如果遇到难题,可以告诉我。”他,“爸爸帮你解。”

    虽初入伦敦时,宋知曾试图给过男人暗号,希望他发现女儿的异常。

    但如今,他真看出端倪,她又奇怪:“为什么这么问?”

    江舒月在周衍面前一直伪装得很好,每逢他在场,她都是开朗大方又极有分寸的,从不提任何逾矩要求。

    平心而论,若是身份置换,她站在周衍的角度来看,这么短时间的相处肯定看不出猫腻。

    未料,周衍却道:“很多细节。”

    “比如呢?”宋知问。

    “你生病那天,她一次也没出现。还有,”周衍顿了顿,补充,“在泰晤士河岸吃饭那天晚上,我的女儿看起来有点委屈。”

    其实还有更多细节:一贯慷慨的女儿邀请朋友出国,却反常地没订头等舱;还有那天拍卖会上的火药味,他也有所耳闻;两个女孩不是过分疏离就是过分亲密,而每次的亲昵,都似乎是那位江同学在主导。

    但怕女儿认为自己又在监控她,周衍便只指出了最明显的两处。

    而宋知因此低估了男人的细心程度,这刻她没想太多,只专注于江舒月这件事。

    沉吟片刻,她没正面回答,只道:“无论什么样的难题,爸爸都会帮我解吗,万一做错事的人是我呢?”

    周衍不假思索:“那我会帮你改正。”

    “如果我错得很离谱,甚至犯法了呢?”宋知追问。

    理性至上的周衍忽然陷入沉默,仿佛在认真思索,倘若他女儿犯法了自己会否包庇。

    好半晌,男人才回答:“我不知道。但爸爸永远会为你挡在前面,所以婵,你得先告诉我你究竟犯什么错了。”

    竟是一副你先坦白,我才好想办法包庇你的姿态。

    宋知有些意外,却又觉得,这就是周衍。虽然有着极强的掌控欲,可也会无条件为女儿兜底。

    不过——

    宋知笑笑,并不真的交底:“开玩笑的,我怎么敢犯法。”

    她表示:“我和江舒月也没什么。就算真有事,大学开学我们也会分道扬镳,所以爸爸放心吧,我有分寸。”

    有男人那句承诺就足够,一切尚未尘埃落定,宋知没打算擅自替周亦婵对她父亲摊牌。

    周衍再度缄言,若有所思的模样。

    宋知以为他会追问,没想到他再开口,的是全然不相干的另一件事。

    “婵,你最终还是选择了美术学院。”男人语气笃定道。

    宋知怔忪会儿,才反应过来周衍的是高考志愿。

    江舒月在伦敦时毫不掩藏其对赛车的喜爱,不止一次表示要报考相关院校,也曾在周衍面前表示想和婵念同一所大学。此时此刻,她表明要和江舒月分道扬镳,那男人认为女儿要去坚定追求艺术实属正常。

    而事实上,宋知还不知道周亦婵的最终选择是什么。

    她刚回国就已经果决报了周衍的母校t大,填报志愿时也曾于线上问过周亦婵的分数和理想院校,只是迟迟没收到回应。

    现在面对喜忧难辨的周衍,宋知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明日就是本科批志愿填报的截止日期,其实男人早晚会失望,可莫名地,她这刻竟不忍让对方落空。

    想了想,宋知给予他最后一线希望:“明晚,明晚零点的时候,我告诉你最终答案好吗?”

    不过是将失望的时间延缓而已,奇怪地,宋知却感到周衍眼中莫名带了几分惊喜。

    就仿佛他真信了自己的虚假辞。

    这夜,宋知又点开与周亦婵的对话框,入目全是她自己的发言:

    亦婵,明天我们将结束伦敦之旅。你呢,你还在西北吗?

    散心一趟,你的压力得以释放,江舒月这边我也找到了制衡的东西。之后,还要继续交换吗?

    亦婵,这趟旅程我爱上了赛车,所以今天填报了你爸爸的母校t大!

    一直忘了问,你高考成绩理想吗,你最终选择的是梦想,还是父亲呢?

    都是这周发送的信息,两次,却均杳无音讯。

    若非当中,宋知见宋语默发过一次登山的朋友圈,她都要怀疑周亦婵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眼下情况紧急,她干脆退出去,拨打了周亦婵的号码。

    交换时她们有过约定,倘若是遇到紧急情况,就直接打电话联络。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

    岂料,周亦婵的竟处于关状态。

    没电了?丢了?亦或有其他意外状况?

    宋知有一瞬的慌张,但她迅速压下,转而又冷静地去拨打妈妈宋语默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

    一模一样的冰冷提示入耳,她的心急速下沉。

    也许是最近刚好得知陈西川的事故,此时此刻,宋知脑内最先闪现的想法竟是:她们会不会遭遇了什么意外?

    仓惶不断自心底往外涌,她无法再迫使自己保持冷静。

    理智令宋知没有立刻去做什么决定,她于房内焦灼等待一时,欲先排除诸如没电之类的原因。

    漫长的一时刚过,她便急不可待地重拨号码,然而,两人都仍是关状态。

    宋语默和周亦婵的双双失联,令宋知崩紧的神经断裂,她几乎没想太多,立即便冲向周衍的房门。

    叩叩一阵猛敲,男人打开门,看见心急如焚的女儿。

    “爸爸!”宋知脱口而出,“出事了!”

    周衍微顿,双按在她肩上:“别急,慢慢讲,出什么事了?”

    男人宽厚的掌搭上肩,宋知反而稍稍冷静,忽的沉默。

    这些时日她与周衍的相处完全就是一对亲生父女,以至于遇见危,她本能地就来寻求父亲的帮助。可,她其实是冒牌女儿。

    此时若求助他去查询宋语默和周亦婵的踪迹,便意味着,互换之事即将暴露,她的美梦也将彻底结束。

    “婵?”周衍见她不语,奇怪追问,“究竟怎么了?”

    宋知对上他关切的目光,心中极不舍和难过,甚至超过离开伦敦一刻。

    但她的美梦,在人命面前显然不值一提。

    宋知深吸一口气,心中已有决断。

    “爸爸。”她最后一次这样叫周衍,再看过去的目光含着决绝,“其实我不是真正的——”

    “周亦婵”个字都已涌到喉咙,即将出口那刻,却被一阵急促的铃音打断。

    宋知猛地一停,垂目,旋即狠狠松了一口气。

    “没事了!”她话锋陡转,“好像是我想太多了!”

    女孩话毕又转身一溜烟地跑走了,来去匆匆的,最初的焦急与此刻陡然的安心都毫不掺假。

    周衍疑惑不解,思索着方才瞥见的来电备注。

    “nter”,另一个,女儿会为谁设立这样一个备注?且如此为之牵挂,情绪大起大落。

    对此,宋知已顾不上考虑。

    她暂无心思去担忧周衍会怎么想,刚合上房门就接通电话道:“亦婵你怎么突然消失这么多天,我好担心你!”

    “抱歉,但这些我等会再跟你解释可以吗?”

    那端,周亦婵的语气听起来些许焦急,“宋知,你现在能先下楼一趟吗?有个很重要的东西需要你帮忙取一下!”

    宋知轻怔,但还是压下自己起伏的情绪问:“什么东西,很急吗?”

    “非常急,只能你来取!”周亦婵叮嘱,“而且,千万别被我爸发现。”

    宋知便答应:“好,那你暂时别挂电话,之后我有很多事要问你。”

    “嗯!”周亦婵也答应得很爽快。

    宋知才轻轻脚打开房门,确认周衍在房间,才飞速地下楼去。

    然而当她抵达楼下,却发现此处空无一人。

    她举起,疑惑道:“什么都没有啊。”

    周亦婵:“你走出铁门,往右,到转角那片蔷薇花圃,东西就在那儿。”

    宋知不疑有他,大步流星地出去。至拐角处,她猛地驻足站定,面容满是惊愕。

    未曾料想——周亦婵口中之物,竟会是她自己。

    本该远在西北的女孩,此刻却站在她眼前,弯眼笑得灿烂。

    宋知怔怔。

    而少女将行李箱往外一推,飞奔向她,将她一把抱住:“srp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