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52. 第 52 章 正文完
春海的高铁站,六七月间,来来往往的,有好多年轻的面孔。
盛羽跟傅春野和欧阳远征他们一起,到高铁站来送行。
除了赵龙之外,还有之前在羽毛球社团认识的副社长尹蓉学姐,她拿到了大厂的ffer,薪资优厚,只不过工作地点在北京,不得不离开读书四年已经有了相当感情的春海。
赵龙正好跟她同路,顺便也有个照应。
傅春野他们跟赵龙击掌顶肩告别,男生们比较含蓄,感情都在眼睛里,在拍肩搭背的拥抱里,但他们不,不也彼此都懂。
送行的人里没有牛慧。
其实羽那天从傅春野的住处回到宿舍之后,才听丁芮茜她们,牛慧那天跟赵龙虽然去了宾馆开房间,但并没有真的发展到最后一步。
今后注定天各一方,赵龙作为男人,并不想把女孩子珍贵的第一次当成两人之间最后的纪念品。
牛牛回来之后变得更寡言少语了,正好最近跆拳道社有市里的比赛,她带队训练,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在社团道馆里,羽她们都不太能见到人。
换个角度来看,这样也好,至少不会一个人胡思乱想,钻牛角尖。
检票发车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孟菁华悄声问羽:“你,他们俩会在一起吗?”
“谁俩,大龙和尹蓉学姐吗?”
“是啊。”菁华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仔细看,“你不觉得他们俩也挺般配的吗?同届校友,都是运动健将,今后又在同一个城市工作,见面也容易,不定今天这趟高铁过去,一路就对上眼了呢?”
的确,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
可是尹蓉学姐一头利落短发,瘦瘦高高的,跟男孩子们站在一起笑时爽朗,跟她们女生讲悄悄话时温柔,虽然中性,却并不是那种假子,有男生会喜欢她,一点也不奇怪。
至于赵龙还真不好,总感觉他跟另一半在一起会是“美女与野兽”的类型,可是牛牛显然也不太符合这种想象。
毕业之后进入社会,对伴侣的审美可能也会发生改变,有时不定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契就让两人在一起了。
从内心来,羽还是希望赵龙能跟牛牛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就像她看也一向喜欢大团圆结局一样。
把人都送上车,傅春野过来牵羽的:“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羽还没来得及问去哪儿,欧阳远征在一旁酸溜溜道:“哎哎哎,人家刚唱完‘离歌’你们就在这儿秀恩爱,随时随地给人塞狗粮,好歹考虑下其他人的感受啊!”
傅春野睨他一眼:“我们恋爱,为什么要考虑你的感受?”
“不是我的感受,是‘我们’的!”
傅春野于是看向其他几个人,询问他们的意思。
丁芮茜耸耸肩:“fe”
欧阳怒:“跟我拽英文是吧,我这回四级肯定能过了!”
“是吗?可喜可贺啊,明年就轮到来送你了,可算赶在毕业前把四级给过了。”
“你!”
欧阳七窍生烟。
尽管他已经无数次服自己,不要跟这女人一般见识,但每次还是忍不住跟她针锋相对,甚至这次发愤图强把四级给过了,也是因为她的不断挑衅。
咦,她是不是故意的啊——明面儿上跟他斗嘴,实际是为他着想,刺激他把正经事儿给做好喽?
针锋相对什么的,只是引起他注意的段?
这么一想,很多事儿就得通了。
从盛羽和她室友们的聊天中拼凑出的信息,丁芮茜家境好像一般,从进入大学开始就致力于找个男朋友当长期饭票,这不正好撞上他这种绩优股嘛,总要使点段才能得。
之前因为盛羽这层关系,只当是朋友的朋友,完全没往那个方面想,真是好迟钝啊!
自我感觉想通了一切的欧阳远征突然陷入了纠结。
严词拒绝吧,怪伤人的,何况人家也没明喜欢他,而且丁芮茜挺漂亮的,是那种经得住细瞧的模样,加上从练舞的身段气韵加持,在人群里也算挺出挑的。
顺水推舟从了她吧,那岂不是正中她下怀,今后被她捏住七寸,予取予求,那还得了?
欧阳突然哑火,开始神游天外,大家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丁芮茜看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知是不是被她刚才给气出脑血栓了,嫌弃地撇了撇嘴。
“你们要去哪儿就快去吧,别管我们了,我们直接乘轻轨回学校。”
她催促羽和傅春野快走,他们已经又在欧阳远征身上浪费了人生宝贵的分钟了。
盛羽拉着傅春野的使劲摇了摇,跟大家暂时拜拜。
“我们要去哪里呀?”
两人走出很远了,相扣的两还前前后后摆得很高,像拉一起放学的孩子似的。
“你心情好点了?”傅春野问她。
那晚触景伤情的低落,他可都还历历在目呢。
虽然两人在一起的过程很美好,醺然欲醉,但毕竟不是真的醉,她的所有情绪和反应都深深刻在他脑海里。
这样想着,抓住她的不由又悄悄紧了些。
“唔,我还是觉得大龙学长跟牛牛很可惜啊,不过今天看到学长他们踏上高铁要开始新的生活,又觉得这样也不错,不定也是新的会。”
世界是圆的,生活也是,不在这里相逢,便在那里。
大学校园里没能成就的缘分,将来不定有另外的会续接上,她总有这种隐隐的预感。
新的可能性就让人充满了希望,她心情也没有那么郁闷了。
傅春野带她去了春海最市中心的cbd,整条马路都高楼林立,楼宇间端着咖啡步履匆匆的西装客们对着蓝牙耳用英文讲各种聱牙佶屈的专有名词。
还没走出象牙塔的盛羽对这样的环境感到陌生。
职场精英的世界让她联想到一个人。
跟傅春野一起站在舒诚律所的前台接待处,她更感到自己的第六感还真是准到吓人。
看着侧面墙壁上展示的合伙人信息,她压低声音悄悄问:“我们到这儿来干什么呀?”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跟她的拘谨相比,傅春野显得很放松,更像是一位正儿八经上门咨询业务的客户,而不是涉世未深的年轻学生。
“傅先生,盛姐,你们稍等一会儿,舒律师马上就出来。”
果然很快有人从办公区出来迎接他们,然而并不是舒诚,而是另一个更意想不到的人。
“年年姐?”
盛羽惊讶地叫出声来,连忙站起来,“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傅年年脸上是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示意他们:“先进来再吧。”
舒诚在律所的其中一间会议室里等候。
关上门之后,傅年年才声道:“外面都是拍摄的摄像头,所以我刚才不好多什么,晚点跟你们解释啊”
“不用解释了。”舒诚凉凉的接过话语,“律所最近在录一档真人秀的节目,整个节目组都在这里,所以公共区域都是摄像头。会议室里涉及客户**和保密协议,所以是不会拍进去的,你们可以放心。”
羽跟傅春野对视了一眼。
这样的情形,两个人确实都没有想到。即使傅春野是事先跟舒诚约好了今天要过来的,但真人秀的事他也并不知情。
“你们坐吧。”舒诚抬了抬,又看一眼会议室的门口,“秘书和前台今天可能忙不过来,傅年年,麻烦你去楼下咖啡店给他们买点咖啡和蛋糕的套餐上来。公司最近的咖啡豆不好喝,不要给第一次登门的客户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称名道姓叫傅年年全名,很自然,也很公式化,一点看不出曾经有过的亲密。
傅年年呢,好像也适应了这种职场上的距离,点点头,就关上会议室的门退了出去。
曾经在聚光灯下风光无限的偶像明星,今时今日却穿着职业套装,胸前挂着工牌,受上司指挥去给客户买咖啡。
这客户还是她弟。
盛羽坐在椅子上,一时还有点消化不了这一切。
傅春野却像是已经欣然接受了,跟舒诚聊起来:“她做这种工作真的没问题吗?”
“好歹也读了几年法学院,就算中途退出了,基本的理念还是有的,无非是要从头教。再这也不是真的让她在律所工作,录节目而已,还是她的老本行,不用担心她做不来。”
“她为什么会答应来录这个节目?”
前不久还一家人一起吃饭,都完全没听姐姐提过,她明明是那种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不提肯定就是有心隐瞒,不想跟他们。
在傅年年那里,不可的人只有一个,就是舒诚。
她是因为他才愿意重新踏足这个圈子来录节目的吧?
可舒诚本人似乎不这么认为,摊道:“可能是为了钱吧,她不是刚被所谓的朋友骗了房子和钱吗?二十几岁的人,总还要为今后的生计做打算吧,也可能,她希望能从我这里学到足以拿回房子和钱的方法。”
者无心,听的人却紧张起来。
盛羽很清楚,上回在学校宣讲会上,就是因为谈到傅年年的事,两人当场就干了一架,差点闹到不可收拾。
那还是在他们学校这个“主场”,今天在人家律所里,万一再打起来,怕是进派出所都是轻的,可能还要吃官司,甚至上电视
现在的真人秀就怕你不够dr,有这种分别因为旧爱和家人大打出的八点档情节,导演还不得乐死?分分钟就给你剪出一整期能上热搜的剧情来。
不过幸好,这回傅春野相当冷静,指搁在桌面上转着一支笔,只了句:“你是故意支开她的吧?我妈妈委托你的事,跟她是不是有利益冲突?”
舒诚笑了笑,“没错,这都让你看出来了。其实你的ene也不错,毕业后要不要考虑进律所试试,我们的兼并收购组一直很缺人。”
“不用了,谢谢,这种空缺你还是留给我姐吧。”
他总不能什么都占了,求全必遭造物之忌,他只要把握面前的确幸就好,这种令人心梗的ffer还是姐姐这样的抖m会比较喜欢,就留给她吧。
羽的对,她也需要一种新的可能性,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舒诚终于翻开桌上的资料和e,开始跟傅春野谈正事。
“其实你外公家留下的财产,走继承程序没有任何问题,继承人还是你妈妈。只不过她现在想要提前做一个财产的分配,给你们姐弟俩的将来做保障。”
傅春野皱了下眉头,“怎么的好像安排身后事一样?”
“我也是听你姐的,你妈妈去年在欧洲遇上枪击事件,虽然人没事,但心理上受到很大冲击,觉得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升起都要看各人造化,所以想把身后事安排好,万一有什么意外,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傅春野眉头蹙得更深了。老妈遇到枪击事件他是知道的,当时确认过她没事,以为只是像普通亲历一个事件的普通民众一样,过去就过去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心理变化。
难怪她会特地跑回来探望他和姐姐。
“她要做的事其实不需要单靠遗嘱来实现。我也跟她建议过了,要家业长青,为子女铺路,可以设立家族信托,甚至家族办公室,做专门的财富管理。”
“这不是私人银行的业务吗?”
舒诚笑了笑,“我保证我们律所比他们做的专业高效。”
傅春野嗯了一声,“既然是我妈妈的意思,那就尊重她本人的意见吧。”
傅年年这时买好咖啡回来了,推门把两份下午茶套餐放在桌上,跟羽很友好的笑笑,又跟自家老弟眨了眨眼。
“这里暂时没你什么事儿了,先回座位去把金太太那个案卷的资料整理好。”
舒诚现在是上司,上司发话,她只能乖乖照办。
傅春野看着姐姐重新走出会议室,扭转头问舒诚:“我妈不是要把所有东西都给我吧?”
舒诚不是,“主要是你外公留下的那栋洋楼,她也不放心给你姐。”
连朋友都能骗到她,万一今后再遇上个不靠谱的男人,多厚的家底都要让她败光了。
傅春野又不吭声了。
“你有什么想法?”舒诚问。
“那个房子,我想加上一个人的名字。”
不用问要加谁,舒诚看了一眼他身旁的盛羽,答案已经非常明显了。
羽自己还无知无觉,以为他是要把傅年年或者父亲的名字加上去,直愣愣看着他,等他揭晓。
舒诚笑了笑:“这恐怕不太行。”
“为什么?”
“非亲非故,要在房产上加名字,只能走赠予流程,要上一笔契税。洋楼的市价太高,就算契税只有百分之一,也要拿出很大一笔钱。”
羽纯属好奇地问:“百分之一是多少?”
舒诚在计算器上摁给她看——洋楼价值至少五千万左右,百分之一也要五十万,都可以买下一处普通公寓了。
羽果然咋舌:“哇,税就要这么多钱!”
那还是不要折腾了吧,就写他一个人的名字不就好了?
傅春野恨铁不成钢的横了她一眼。
“那我现在那个公寓,加上她的名字呢?”
“也是一样。”舒诚道,“非直系亲属之间,转让份额只能走赠予。”
他的公寓同样价值不菲。
傅春野没想到会是这样,看来他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只想给羽一个保障,却没想过背后的成本。
“不过夫妻之间是不受这个影响的。”舒诚补充道,“因为婚姻关系变更房产所有人,只要缴纳少量费用就可以了。”
所以呀,要给对方保障什么的,还是求婚更靠谱啊!
事情谈的差不多了,最后是傅年年送他们从律所出来。
真人秀的摄像头全都架在公共区域,盛羽还有点担心,万一被节目捕捉到她跟傅春野来访,好事的友挖出他们姐弟的关系,会不会给他们造成困扰。
傅年年道:“没事,放心吧,律所有保密协议的,不经过合伙人和客户同意的案例不会被剪辑进去。”
她真的成熟好多,裹在身上的这身职业套装也非常适合她,举投足间,甚至言谈浅笑间都已经有了职场白领的影子。
傅春野有心事,羽的心思却全都在傅年年身上。
“年年姐这算不算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了呀?感觉她好适合律所的工作呢,很有律政俏佳人的味道。”
学霸就是学霸,做偶像的时候是最好的vl,重拾自己曾经的专业回归普通生活也过渡得那么顺滑,不愧是她的偶像。
傅春野嗯了一声,任由她牵着荡得老高。
如今两个人都最喜欢牵,出门碰到面,无论天气多热,一定先扣住对方的,只挪一只出来捧奶茶或棒冰。牵着的常常还要甩得高高的,有时候应和着两人聊天话的节奏,像夏天微风里摆荡的秋千。
可今天傅春野却不怎么话,不知是不是在舒诚那里了不少,累了。
其实羽到这会儿也没搞明白,他为什么要带她一起来。
家族财产的分配继承,还是挺**的,即使结了婚的夫妻,也未必就愿意让对方知道。
天气闷热,街边熟悉的冰淇淋店一下就吸引了羽的目光。
她拉着傅春野跑过去,饥渴地盯着柜台里那两大排口味不同、颜色也不同的冰淇淋,“啊,吃哪个好呢?”
傅春野对她的吃货本性已经有充分认知,见怪不怪。
反正她肯定会要双拼,配上香脆的华夫饼和果酱、葡萄干之类的配料,两人能吃四种口味,他的那一个她也一定会来各咬一口。
但他此刻注意力全不在吃,而是看向冰淇淋店旁边的一家珠宝行。
灯光如星光,像有奇特的魔法,让各式各样的宝石、钻石,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彩,耀眼无比。
他开始理解人们为什么结婚盟誓时喜欢用镶嵌钻石的指环套住对方。
还有姐姐傅年年指上常年不摘的那个戒指,舒诚送给她的,应该算是两人真心诚意爱过的见证吧,她就不离不弃戴了那么多年。
珠宝在男女之间果然有些特别的意义,不然也不会总有人情比金坚这样的话。
盛羽买好冰淇淋出来,把他那份举到他嘴边作势要喂他,冷不防他突然转过头来,奶油和果酱差点蹭到他脸上。
“怎么了”
她话还没问完,已经被他拉住胳膊,不由分就拽进了珠宝店。
啊,店里的空调开得好足,香氛也好好闻啊!
戴白套的店员看到两个举着冰淇淋进来的孩子,笑得相当和蔼,“想买什么款式,我可以给你们推荐哦!”
盛羽赶紧笑笑,“我们就随便看看。”
你们快去忙吧,不用管我们的!
她想去拉傅春野赶紧走,但两个冰淇淋都还在她里,实在腾不出来。
“麻烦你,我想看看这个。”
傅春野已经坐下“点菜”了,而且是在钻石饰品的柜台。
店员拿出好几款,放在蓝色丝绒的托盘里给他看。
“这几个都是我们卖得最好的,戒面钻石都是顶级的‘丘比特切割’,戒指本身也很有设计感,很很受年轻人欢迎的。”
傅春野嗯了一声,似乎这时才想起还有个羽毛在身旁飘着,拉过另一把椅子拍了拍,“过来,看看喜欢哪一个。”
“啊,给我买?”
“对啊,不然呢?”
她还以为他是要给他妈妈买的呢,毕竟刚刚才跟律师见面,商讨怎么管理妈妈将来要留给他的巨额财富不是么?
怎么就变成要给她挑戒指了?
盛羽觉得有点晕。
傅春野接过自己那个冰淇淋,开始慢条斯理地吃起来,边吃边看她在那一堆闪烁耀眼的钻石间徘徊,拿起这个看看,又拿起那个看看,眼里有时冒出惊艳,有时又满是困惑。
原来给自己喜欢的人挑选信物,为她花钱,是件这么有成就感的事情,难怪那些霸道总裁们乐此不疲。
傅春野咬了一口华夫饼裹住的冰淇淋,感觉那冰冰凉凉的甜味儿一直沁到心里去。
多日以来,直到刚才在门外时感觉到的那种焦渴一下就缓解了。
他甚至还有闲情,接过羽里的冰淇淋,用勺子挑起来喂她,“哎,这个要化了。”
店员们含笑不语,年轻真好啊,谈个恋爱这么甜,吃东西都要喂来喂去的,竟然也不觉得腻。
盛羽还在状况外,感觉自己像被易先生拉来挑“鸽子蛋”的王佳芝,下一秒就要跟他“快走”,出了门就要抬招黄包车去“愚园路”。
傅春野见她木愣愣看着自己,问道:“怎么了,这些都不喜欢吗?”
他觉得还挺好看的啊!
他抓过她套上了戒指的那只,左看右看都觉得很满意。
羽也觉得好看——怎么可能不好看嘛,这是钻石哎,象征忠贞不渝的爱情,又那么老贵!
可也正因为这样,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收下的东西。
“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呀?”
她心脏砰砰乱跳,真怕他出我们结婚之类的话来。
傅春野想了想,“生日礼物。”
“可我生日还没到呢”
还差大半个月,这也提前的有点太多了。
“那就是想送礼物给你,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之前不是也送过耳钉吗?”
如今两人耳朵上戴的都还是正式在一起的那天去梅子姐的店选的“纪念款。”
在他看来,或许戒指跟耳钉也没什么区别。
但羽敏锐的察觉到,应该并不是这样。
她褪下上试戴的戒指,拉住他的:“我能不能单独跟你两句话?”
不要在那么多外人的注视下,也不要受那些琳琅满目的宝石干扰,就他们两个人,好好清楚彼此心里此刻所想。
肌肤之亲,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大事”,自打发生以来,他们还没真正好好聊过。
她也是到这一刻才感受到,傅春野心里其实有汹涌的思绪,只是苦于找不到出口,不知该怎么跟她讲。
今天带她到舒诚的律所来,大概也跟这有关。
果然,傅春野也不瞒她,“我想送个礼物给你,可我不知道该送什么好。”
“你你不会本来想把你外公留给你的那个洋楼送给我吧?”
“嗯,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可舒诚也了,此路不通,让他想想别的法子。
于是他想到姐姐上一直戴着的那枚戒指。
东西的贵贱不是重点,重点是羽能否感受到他的真心。
“我不是玩玩而已。”他神情异常严肃,“不管我们现在是什么样的关系,我都不希望你会这么以为。”
“我没有”
“你听我完。”傅春野拉着她的,紧绷的下颌线条出卖了他此刻的情绪,“那天晚上我真的很开心,很舒服,不止是身体上的,还有心里、脑海里,全都是我们俩在一起的画面,塞得满满当当。如果世上真的有幸福这回事,应该就是那种感觉,但它肯定不是理所当然的,我也不希望你把它当作理所当然。”
她的疼痛,她的忍耐,她的慷慨,他全都看在眼里,那是女孩子最珍贵的第一次,毫无保留就给了他,而他还没有给过任何像样的承诺。
男女朋友算什么,夫妻关系也不过散就散。
现实就是,他接受她最慷慨的馈赠,却什么都给不了她。
他内心对安全感的缺失,让他感觉自己如今像是抬起脚悬在半空的人,一不心就会踏空,等回过神来,身边最亲密的人又不见了。
盛羽一只被他攥着,于是抬起另一只,摸了摸他的脸颊。
他难得像猫儿似的,偏过头来,在她掌心蹭了蹭。
她终于明白他这些天来的焦灼,更重要的是看透了他的脆弱。
从家庭没有给予他足够的安全感,让他在体会到极致幸福和快乐的时刻,也只想到“彩云易散琉璃脆”,害怕一转头,这一切都烟消云散。
只要能够保住这种幸福,钱财也好,房产也好,或是钻戒代表的承诺也好,他都愿意给她。
其实他真是傻,她走进他的人生,做尽人间男女最亲昵的事,哪里是因为这些。
她喜欢他,爱他,真心诚意的付出,都跟他是对等的,不需要任何身外之物来作抵押。
该怎么把这份心意传递给他呢?
夜间缱绻缠绵,年轻的好处在于体能充沛,学习能力又格外强,实践两回,就已经尝到完全不同于第一次的趣味。
“怎么样,还好吗?”
傅春野扶她坐起身,两人面对面坐着,身上裹一张薄毯,不让空调的冷风侵袭身体,两人身上都刚腻着一层细密的汗水,最怕着凉。
羽唇色绯红,脸也红,揽着他的脖子,“你就是故意的!下次再这么欺负我,我周末就不来了。”
“嗯,周末不来,平时来也行。”他用鼻尖蹭她,“反正也放暑假了。”
“我还要做兼职呢,也不是天天能来的。”
“我也有实习,也不是天天在家。你兼职做好了自己过来,这里有独立的浴室和厨房,还有空调,你能住的舒服点。”
否则暑假还要挤在宿舍,实在太辛苦了。
他真的是为她着想,不是想要夜夜笙歌。
当然如果她不介意,夜夜他也是可以的。
羽伏在他肩上,光点头,也不话,耳畔的发丝挠得他痒痒的。他伸撩了撩她头发,“去洗澡?”
还是想再来一次?
她却扬起头来,“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原本绕在他颈后的,从他耳朵旁边转了一下,转眼间指尖居然拿了一枚戒指。另一边同样的法,又是另外一枚更大一圈的。
她把那个更大的男式戒指套进他中指,又把的戒指放他掌心,“呐,给我戴上。”
他还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那天在珠宝店,他们也算开诚布公聊过一回,她什么也不要他买钻戒宝石之类的送给她,这时候的戒指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是信物,戴着它,就是我的人啦!”
她不让他为自己“挥金如土”,不要那些贵重的馈赠,正如他觉得两人之间不是靠的欢愉就可以连接,她认为金钱和物质也没法保证这段感情牢不可破。
事实上,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做这样的担保。
但这不等于两人之间不能有承诺。
钻石也不过是碳而已,人为赋予了爱情的含义,再人为定个高价,房子也是啊,有什么稀罕,他们也可以效法——这对戒指对他们来就是最重要的信物,无价之宝。
我喜欢你,爱你,敬重你,所有心意都在这对“同心圆”里,假如有一天感情随风逝,就摘下来,扔进垃圾堆,或者藏到谁都找不见的地方去。
不要彼此为难,不要变成怨偶。
“我很爱你的,明不明白?”羽出这句话,竟然有点哽咽,“我跟你做的所有的事都是心甘情愿的,用不着任何贵重的东西来做保障。你喜欢我一天,就戴着这个戒指一天,哪天要离开了,就摘下来,这样我就知道了其他东西,都不需要的。”
傅春野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又是跟那天一样,异常严肃甚至看起来有点冷峻。
“你以为我喜欢你?”
嗯?
“我才不喜欢你。”他揽着她的腰把她摁向自己怀抱,“我也爱你,很爱,你为什么不让我先?”
这也要争先?
羽吸了吸鼻子,似乎还有点不敢相信,“真的吗?”
傅春野翻个身,把她压倒:“是不是真的你要再试试看吗?”
“不是这种爱呀唔!”
他吻她,不让她把话完,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喘着放开她,“你要哪种,我都可以。”
她现在的表情,以及她刚才的话,都太犯规了,简直要让他沉溺其中。
难怪古人“温柔乡,英雄冢”,他现在才体会到其中厉害。
两人耳鬓厮磨好一阵,眼看又要滑入今晚第二场夜曲。
这时候傅春野响了,他伸想要摁掉,却不心弄掉到了地毯上,屏幕朝上,来电显示是他爸蒋承霖。
他不得不抹了把脸坐起来,羽已经贴心地拉过软缎的薄被裹住他,静静依偎在他身旁等他打电话。
虽然也才晚上九点多,还不算太晚,但这个时间接到蒋承霖的电话就好比已经下班回到家开始享受生活的社畜突然接到老板电话,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傅春野是看在父亲刚做完心脏术还在休养阶段的份儿上,尽量掩藏不耐,但听了两句之后,脸色突然就变了。
“好,你先在医院守着,别激动,也别紧张,我马上就到。”
他挂断电话,羽连忙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你爸爸心脏又不舒服了?”
“不是,是郑老师,她好像要生了。”
“啊,这么快?应该还没足月啊”
“就是早产,可能比较凶险,我得去一趟医院。”
别等会儿孩子还没生出来,老的那个又倒下了。
傅春野套上t恤和裤子,羽也起身,“我陪你一起去。”
“嗯。”
有相爱的另一半就是这样,生活中的大事事,好的与不好的,都能相伴一起面对。
赶到医院的时候,郑思茹已经进了产科的产前观察室,蒋承霖陪在她身边,看起来尚算平静,没有两个年轻在路上设想的那种血污满地、兵荒马乱的场景。
蒋承霖心神不宁,看到盛羽跟着傅春野一起出现,也没多什么,只是看了她两眼。
“怎么样了,不是要上术吗?”傅春野问。
“还在准备,快了。我们之前就联系好了医生,她是上级医生今天不值班,已经去请她过来了。”
郑思茹躺在病床上,大腹便便很不灵便的样子,但思路还很清楚,也没有痛得死去活来的迹象。
盛羽之前在医院碰到傅春野陪她产检时就见过她,也不陌生了,上前道:“郑老师你觉得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郑思茹摇头,“我还好,有点胸闷,还有点见红。毕竟年龄大了,已经算得上是高龄产妇了,情况不是太好。”
“没事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这里又是春海最好的妇产科医院,一定平平安安的。”
“不是还没足月吗?”傅春野问。
“只差两周,但医生如果再等下去胎儿可能有窒息的危险,只能先剖腹取出来。”
蒋承霖难得开口了句话,脸色已经有些苍白,额头上也冒出汗来。
盛羽赶紧扶他坐下,安慰道:“蒋教授您先坐下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守着,没问题的。”
又仰起头给傅春野使眼色,让他过来陪陪老爸。
傅春野走过来在旁边椅子坐下,“你心脏的药带了没有?”
“嗯,带了。”
“你别紧张,放松一点,万事还有我们。”
父母老去,过去的已经过去,他也长大成人,天塌下来还是要他顶着的。
盛羽已经去照顾郑思茹,问她还有什么要准备的,郑思茹:“我们都没想到会发动的这么早,连备产包都没准备,羽你能帮我去买一套吗?楼下应该就有。”
“没问题,我先送你上术,然后就去买。”
等她和孩子从术台下来,一切就都已经准备好了。
等待术的那一个时是很难熬的,羽下楼去买备产包了,傅春野跟蒋承霖父子并排坐着,蒋承霖问道:“你跟这女孩儿已经同居了?”
不然怎么这个时间了还一道赶过来?
傅春野下意识就想你别管,但眼下这个情况让他分心聊点别的也好,只能耐着性子答:“没同居,今天只是正好在一起。”
他倒是想同居呢。
蒋承霖嗯了一声,“那你们要做好措施,不要那么快就有孩子。”
他这刚当新爸爸,马上又升级当新爷爷,也是挺吃不消的。
傅春野深吸一口气,医院空气里的消毒水味儿呛得他气管疼。
“我心里有数,不到真正结婚,我们不会要孩子的。”
“嗯,那就好。”蒋承霖似乎顿了一下,才接着,“其实以前,我也从没怀疑过你不是我的儿子。”
傅春野扭头看向他。
父子那么多年,他们好像从未开诚布公谈起过这个问题。
总是互相猜忌,最后又彼此妥协。
羽和欧阳都过,很多父亲和儿子,也都是这样。
“我跟你妈妈吵,是因为我们感情出了问题,但从你出生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儿子。血缘这种东西是很奇妙的,骗不了人。”
但过去让他受了委屈,又不能陪在身边伴他成长,始终是他们大人的错。
剖宫产术很顺利,郑思茹生下一个男婴,因为还不足月,要在新生儿科的保温箱住一段时间,只有刚从术室下来的时候抱来给家属看了一眼。
蒋承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个劲儿地好好好。最新奇的还是傅春野,护士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孩子爸爸,径直就把孩子抱给了他。
怀里突然增加那么一点重量,轻飘飘又软绵绵的,让人像捧着稀世的珍宝,这才体会到古人云“捧在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是什么意思。
傅春野只敢抱一下下,就赶紧把棉花糖一样的人儿还给护士,对自己已经做哥哥的事实仍感到很不真实。
蒋承霖还没给孩子想好名字,于是大家干脆就叫他棉花糖。
盛羽买来了备产包,有孩子用的也有产妇用的,此刻跟医生护士一起,围着病床帮忙料理郑思茹,这些事始终有个女性家庭成员帮忙会方便一些。
郑思茹很感激她,尤其住院期间她跟傅春野也每天都到医院来,总带着粥或汤,都是两只在家亲自熬的。
傅春野现在厨艺也过得去了,大学烹饪课的高绩点不是白拿的,反正肯定比郑思茹他们自己在家捣鼓的味道好很多。
依蒋承霖的脾性,对儿子的女友横竖是要挑剔一番的,却因为这个提早降临的生命改变了态度。
盛羽这就算是被接受了。
棉花糖出院的那一天,她跟傅春野也来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宝宝像早春里的白玉兰骨朵,长开了些,也胖了些,学会了睁眼看世界,不再是初生时紧闭双眼满脸皱巴巴的模样了。
抱在怀里的时候,也终于有了一点压的分量感。
羽也抱了一回,孩子还盯着她的长发看,边看边笑。
当哥哥的也在旁边看她,联想的却是另外的场景。
他们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也会像现在这样笑得那么亲昵可爱吗?
两人回家路上又十指相扣,彼此都还要适应一下中指上多出来的金属指环。
羽拽着两人的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满意。
“你又傻笑什么呢?”
“啊没什么,就是觉得我这四舍五入算是从暗恋到‘求婚’成功了呀!”
“谁暗恋谁?”
“我暗恋你呀!”
“盛羽,你是不是热昏头了你?”
“没有啊,本来就是嘛!难不成哎,你等等我!”
傅春野绷直了肩背往前走,她冲上去挠痒,让他一秒破功,两人笑闹着躲进公园的绿树浓荫里。
蝉鸣鸟语中,也有浓情蜜意。
其实她还挺想听听他那个角度的故事——听听当年那个自己,是否也曾受人爱慕,受人期许。
不急,岁月漫漫,他还多得是会予她听。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