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借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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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老大病了许久,那丧葬事宜,他早就提前安排好,如今也不需要去采买什么?只请了村里专门负责红白喜事的麻子爷帮忙张罗就是。

    灵堂天黑前就砍了村西头的柏树枝来搭建好,镇子上纸扎铺也把周老大早就订好的东西送来。

    就连念经的和尚他也是提前请了的,半夜里那钵啊铙啊锣的就在村里叮叮当当响起,倒是热闹得很。

    晚上在灵堂前晕过去的周梨睁开的时候,还发现自己腕上火辣辣地疼,忍不住龇了龇牙。

    披着孝麻的白亦初就坐在床边,见她醒来松了口气,但见她因那腕上的大面积擦伤难受,忍不住低声骂道:“你家这些亲戚豺狼虎豹一样,你下次见他们来多远一些。”

    原来这腕上的伤,是当时她爹弥留之际,爷奶叔叔们冲进来时,把她撞开摔在地上擦伤的。

    只不过当时失去至亲,心中难过,没有留意到。

    “嗯。”她点头轻声应了,要起身:“你在这里,灵堂那边现在有人么?”她当时晕到,就是正因为周家的兄弟们得知这丧事周老大全部提前准备好,什么也不需要再额外掏钱了,也就是没捞油水的地方,索性就不让自家的儿子们跟着守灵。

    不然按理,周天宝他们这些亲侄儿,是要一起跟着守灵的。

    周梨当时本就难过,听着周老大的兄弟们在他死后还想吸血,加上身体本就弱,直接给气晕了过去。

    “你姐和姐夫来了,他们在那边,你倒不必太担心。”白亦初回着,神色却有些发愁地指了指床上,“倒是这个娃,怎么办?”

    周梨这个时候才发现,大姐周秀珠一岁的儿子树就睡在自己的脚边。许树已经醒了,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盯着他们俩看。

    周梨身上要去抱,白亦初却先她一把,“你这白毛草一样的身体,抱得动么?”话间,已经熟练地拿了背孩子的背绳把许树捆好,扔到背上。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看得活了两世的周梨目瞪口呆。

    这时候只听白亦初解释道:“我被卖的有户人家,整天让我背着他们家老三去砍柴。”又见周梨眼里逐渐浮出的感激之色,似乎自来被人嫌弃责骂惯了的他有些不适应,板着脸:“不用谢我,我也就是怕你给活活累死,那你爷奶肯定还得转把我卖了,下次不晓得会遇到什么主人家呢!”

    周梨下了床,望着已经背着树出去的白亦初,还是道了一声谢谢。

    到了灵堂这边,周秀珠夫妻俩带着五岁的许青苗跪在灵前,见着白亦初和周梨来了,周秀珠那刚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下来,一把将瘦得还不如许青苗强壮的周梨搂在怀里,“阿梨啊,你爹怎么这样狠心,就这样撒走了,叫我们姐妹以后怎么活啊?”

    周秀珠一个劲儿地哭,劝都劝不住,后来还是白亦初生怕她把周梨活活捂死在怀里,喊了她男人许二德才强行把人拉走。

    丧葬之事,周老大样样提前安排好,如今又有公正的麻子爷帮忙张罗,三天后便下了葬。

    期间周家这边的兄弟们见着捞不着什么好,也就是饭点时候拖家带口过来,吃完就走。

    明明家里就少了一个人,可正是因少了这个人,显得冷清了许多。大家这几日也都没有睡好,如今周老大下了土,元氏又见周梨憔悴得不行,怕她出什么事,只叫她吃了药就去休息。

    至于周秀珠夫妻,周老大那棺材上才盖了土,她婆婆许老太就差人来喊,是许树爷病得重,把人叫回去了。

    许老头壮实得跟一头牛一样,怎么可能重病?不过是许老太惯用的计俩罢了。早前拿这个做幌子,每次都周老大赞助女儿女婿开的桶油铺子不进账倒贴钱,无底洞一样连带着许家的钱都砸了进去,许老头那里都没钱抓药看病,没少从周老大里抠银子。

    但姐夫愚孝,姐姐又不是个能做主的,哪怕晓得是假的,也不敢如何?只能老老实实带着一双儿女赶紧归家去了。

    这会儿周梨喝了药,正要去休息,却听房门响起来。

    周梨家这院子除了如今她爷奶住着的院子之外,算是最好的了,青砖砌的墙头比人还高,两扇大门推进来就是影壁,绕过影壁就是两排厢房,正中间是主屋,后头还有个倒座,元氏也是贤惠的,后院里鸡鸭养了不少。

    不过这些天办丧事,都给杀完了。少了那些个牲畜鸣叫,院子也是越发空旷清冷。

    所以大门一响,正房旁边厅里喝药的周梨一行人也听见了。

    “我去看。”白亦初先一步起来,跨过门槛去开大门。

    不多时便看到了冷着脸的白亦初和跟在后面的三婶杨氏。

    杨氏是县里姑娘,她爹还是衙门里县老爷家的买办,算是有头有脸的,下了乡里来,村里人也要敬一声老爷的。

    也不晓得当初周老三如何攀上的,竟然将她给拐到里,如今两人已经有一儿一女,大的周宜兰已经十六的年纪,儿子周文才如今也是十四的年纪了,在县里私塾读书,常听周老太吹嘘,以后是要当大官的料子。

    也正是如此,早几年周老三夫妻就搬去县里,和他岳父一家住在一处,这次要不是周老大给周梨招赘婿又去世,只怕他们还不会在村里待这么久的。

    杨氏一跨进门槛,就自来熟地在周梨旁边坐下,好不亲昵地抓起她,口气也是亲亲热热的:“阿梨啊,我瞧你这几日脸色实在不好,正好你文才哥他外祖父前些时日给县老爷办事,得了些好药材,外头可买不着的,三婶寻思着给你送来。”

    那不知情的,只怕还以为她这个做婶婶的怎么疼爱没了爹娘的周梨。

    然那篮子里,皆是些从田间地头能采到的草药罢了,那车前子根须上的泥巴都还没洗干净。

    “多谢三婶,只不过我瞧你带来的药与我这旧病也不对症,怕是要辜负三婶的好意了。”无事献殷勤。她给的不管是好是歹,周梨都不敢收,不然到时候还不起。

    杨氏闻言笑了笑,“那也是三婶的一片心意。”然后与周梨又坐近了几分,满含讥讽的眼神将对面的元氏和门槛边站着的白亦初瞥了一眼,“你是大哥的女儿,那也就是你三叔的亲女儿,三婶今儿来吧,其实是有事要和你叮嘱的,免得那些不相干的人见你年纪,把你骗了。”

    元氏性格软弱又木讷,当下明知道这杨氏所指自己,却是白着一张脸,什么都不出来。

    倒是白亦初眉头皱起,眼里闪过初见之时的那股子阴狠。周梨见此,连忙道:“三婶多虑了,这屋子里哪里有什么外人,真要算,也是三婶您啊。”

    周梨如今是看清楚了,不管是无所出的继母元氏还是自己的赘婿白亦初,在周家人眼里都是外人。而元氏本身就立不起来,白亦初自己倒是相信他有那本事,但却都没有自己合适主事。

    而她也不打算再像是从前周老大在世时处处忍让,不然的话只怕不出周老大头七,他们就要被赶出去了。又想趁着现在周老大才走,爷奶那头到底是真的伤心,也能借着他们这点薄弱亲情,先把这个家稳下来。

    因此也就没再给杨氏脸了。

    不过俗话得好,伸不打笑脸人。周梨这话的时候又非那横眉冷竖的,反而叫杨氏一时不好发作,最后也只得干干笑了一声,“你这孩子怕不是病糊涂了,的什么胡话?其实吧三婶今儿来,只是想同你商量一声,你宜兰姐今年也十六了,正要相看人家,可你是知道三婶的难处,若是叫人家晓得她爹连自己的屋子都没有,还带着一家子挤在岳父家,只怕那未来婆家也是要低看你宜兰姐几分的,所以好阿梨,三婶想管你借这院子住些日子,就算是为了你宜兰姐的未来。”

    她嘴上商量,但却没有给周梨回话是时间,立马炮语连珠地继续道:“反正你们就三个人,我家那茅屋,我们四口人都住得下,你们才三个人呢!你快些收拾着,你三叔翻黄历看了,明儿就最宜乔迁。”完起身,拍拍屁股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