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 六合一
不过这话他还没出口,周梨早就已经猜了个七八,便趁先开口道:“大家的顾虑我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晓得大家是为了我好。可是我能等,大不了以后好好供孩子罢了,左右那做父亲的能读书,想来的也不会查到哪里去。只是”
她到这里,竟已经眼泪汪汪地看着周老头:“只是我心里难过,我爹走了后,就爷您真心待我好,可偏我是一个姑娘家,又做不出什么大作为,如今只想着唯一能报答爷您的,就是叫您有生之年,能叫人见了磕头叫您一声老太爷。”
而这前提,也只能是晚辈做官,家中长辈才会有这份殊荣。
一声老太爷,果然叫周老头有些沉沦了去。一时间又是感动又是震惊,忙要给周梨擦眼泪,“好孩子,是爷错怪你的好心了。只不过你的心意爷晓得了,咱不能拿钱去赌,若是打了水漂,你这后半辈子可怎么过?”
周梨没再什么了,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好,再就会令人生厌。更何况话满了,都没能给人想象空间。
所以她如今给周老头画了个做老太爷的大饼,回头叫他自己想去。
因此也不提,擦了眼泪后,便转而提起过年事宜。
不过周老头却提起了杜仪的事情。自打去年将人接来后,因那时候潘氏娘家人住在那边,所以周老头让杜仪兄妹歇在周梨家这头。
没想到隔天他们去了镇子上,就在周秀珠那里安顿下来,便不再怎么来往了。周老头一直觉得,多半是因为那老太婆管杜仪要银子的事情,为此也是没少和周老太争执吵闹过。
如此叫杜仪心生了隔阂,如今有什么事情也不愿意同自己这个做外祖父的。因此晓得周梨常去镇子上,和他也算是相熟,便问道:“他老大不,到底怎样打算的?有好姑娘可不能就此耽搁了。还有我听人他在堤坝上认识了几个县里的人物,可是什么人,行的是不是正道?”
“都是好人家的子弟,因见着表兄有一门雕花刻朵的好艺,方一并玩耍。”周梨简单回着。
周老头听罢放心了些,但仍旧对杜仪婚事不放心,只要周梨让周秀珠好生劝着。
这一杜仪的事情,白亦初读书的事儿自然也就揭了过去。转眼快到晌午,周梨要去做午饭,留他用饭。
周老头却是个避嫌的人,见着寡妇儿媳元氏回来了,便起身走,“不了,我回去吃。”然后便告辞走了。
周梨送他到门口,这折回身来,想着一个早上不见白亦初,便同元氏问:“还在鱼塘边上?”
元氏正是从那头过来,“是呢!”想着白亦初的确一副不愿意继续读书的样子,很是不解,“他既不愿意,你这又何苦来哉?”
“现在不愿意,总好过将来后悔,如今就辛苦个十年八载的,可若这十年八载不辛苦,往后一辈子都要吃苦受累。”他们这样的出身,除了读书哪里还有什么捷径可走?读了书就不用每件事情都亲自去实践了,节约了许多时间,还能从那书中总结出别人的经验和避免教训。
因此,这书要读。还是那句话,不为了考功名,就为了将来他活得轻松些,也要读。
元氏本想劝的,可听得周梨这话,又觉得是有着十二分道理的。于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的没错,回头我也好好劝一劝。”
可怜白亦初还在想着,怎么让元氏和自己统一战线,毕竟他也看出来了,元氏是不想去县城里的。
然这才回来,就叫元氏一把逮住,“阿初,我有话同你讲。”
白亦初心正好我也有话,只赶紧跟她一起避开厨房,绕到后院去。
此刻周梨正在厨房里忙,自打她身体好起来,厨房的事情一直都是她在张罗。无他,只因这食材什么样样不缺,但是元氏缺乏一双制作美食的。
又白亦初和元氏到了后院,有一下没一下地抓着碎玉米粒喂鸡,一面问着,“元姨你也不想去县里吧?”
元氏倒没有骗他,只点了点头。但还没等白亦初笑出声,她又继续道:“但我觉得阿梨的对,男孩子就是要读书,难道你这一辈子就想做个庄稼汉子不是?”
白亦初的欢喜当即就咔在喉咙里了,怎么也想不通元氏怎么还没拉拢就开始叛变。直愣愣地看了元氏好一会儿,确定她果然再劝自己后,这才道:“那又不只是读书一条路。”
“是不止读书一条路,我晓得你平日里喜欢舞刀弄枪,我和阿梨也不拦你,可你若想上战场,这心思起都不要起,人就一条性命,你要是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你叫阿梨怎么活?同我一般做个寡妇么?”元氏向来温和,一句重话都不会同他俩。
不过如今这口气,却比往日里要严峻了几分。
叫白亦初也不敢继续跟她反驳。本来还想自己不可能那么倒霉的,一定会出人头地。但转头一想,这样的话拿什么来保证呢?但他也不愿意读书,读书之后他就不能跟着干活,还要让家里的两个女人来养他。
再有,周梨有多少银子他心里有数,如果自己出了头尚且还好,可若运气不佳呢?这些个银子岂不是都打了水漂,周梨和元氏往后可怎么过?
反正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也感恩周梨愿意花钱供他读书,可问题在于这恩情太大了。别他是买来的赘婿,就是这村里有几户人家,愿意供亲儿子上学的?
但他又十分了解周梨的脾气,若这话他给出来,不晓得又要被周梨怎么了。
于是也只能叹气。把希望放在周老头那,反正听周铁胆他们周老头来过,必然是为了自己读书的事情。
周老头怎么可能让自己读书呢?想到这里,倒也没多担心了。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猝不防及,让周梨也一直没得空去镇子上找杜仪帮忙凭房子一事。
因为隔天在半坡庙里的花慧被她爹和后娘给接了回来。
她爹在堤坝上干活的时候,受了伤往后做不得重活,如今家里也就少了一个大劳力,弟弟妹妹一串年纪又还,她奶今年开春在田埂上踩滑掉了田里,叫人发现救出来的时候,半个身子都瘫了,一直都卧病在床。
这一年来,花慧家里厄运连三。
所以觉得她在庙里也没什么用了,整日烧香也没见菩萨保佑家里,倒不如将她接回来嫁人换彩礼缓解家中艰难。
这事儿瞒得很好,人家她爹和后娘都相看好了,八字也都订下了,才去将花慧接回来。
近来周梨心思都在白亦初读书之上,也是好几日没过去看瘫痪在床的花慧奶了。
今儿一早听着花慧家那边热闹,元氏去探了一头,才得了风声,忙同周梨来讲。
花慧和周梨一般年纪,也是要过了年才满十一。
这样的年纪,若是嫁过去做个童养媳倒也使得,可偏偏她嫁的是个带着两个孩子的鳏夫。
“真真是作孽啊!听那男人大的儿子就比花慧个两岁,女儿还在襁褓里,女人是死在难产里。”所以男人带不来儿,便花了钱托媒人找个可靠的帮带孩子。
周梨一听,顿时头皮发麻,“真是作孽?可订下了?那男人不知道花慧今年多大么?”
元氏回着,“晓得,听早前媒人给相过寡妇或是黄花闺女,但他嫌人大有心思,生怕对他娃儿不好,所以这最后就挑中了花慧。一来觉得她在庙里待过,必然有一副慈善心肠,二来她年纪还,心思少。”
周梨心想,既然怕这怕那的,他雇一房奶娘不就是万事大吉了么?却又听元氏解释,“那鳏夫有些家底的,家里还有个老太太,今年身上也不大好,指望着冲喜能叫她好起来。”
这下换周梨没得话了,白亦初被买回来和自己拜堂,可不就是冲喜用的么?
但是她一想到那鳏夫做得花慧的爹了,这跟自己和白亦初是不一样的。因此也是如何也坐不住,忙去了花慧家里。
远远还没进门,就见花慧家如今大门开敞,里头宾客声尤为热闹。
花慧爹娘都忙着招呼亲家,所以也没空管她一个丫头,她直径摸到了花慧奶的屋子里,果然见花慧坐在里头。
花慧见了周梨,眼里闪过一丝欢喜,“我本想去寻你,可我爹不叫我出门,我琢磨着今儿你必然会听到消息过来的。”
周梨见她穿着一身红花打底的新衣裳,盘腿坐在她奶的床边上,一副老实模样,“他不叫你出门,你就不去了?”方才似乎听,今儿就要把花慧接走,怕那边的老太太等不及了。
花慧听出周梨口中的怨气,心中倒也不怒,反而露出一抹笑容来,拉紧了周梨的,“不枉我们俩从要好,人人都欢喜我这桩婚事,觉得我去那庙里果然修了好福气,嫁过去给人做太太,就你一个人忧心我。”
周梨知道花慧不糊涂,可却也不解她为何不反抗,听得这话一时只觉得心里难受极了,“你既也晓得往后过的日子不是那般好,怎如此老实坐在这里?你晓不晓得,他们一会儿就要将你给带走的。”
花慧苦笑,一面垂下头,“我自然晓得的,我若是真不愿意,我师父肯定也会替我想法子。”可她到这里,口气却生出一股子的悲凉,目光瞥向了瘫痪在一旁的奶奶,“可是,我不能不管我奶,我娘走后就我奶拉扯我长大,若不是她将我送去庙里得了这几年清闲日子,只怕我早早就被我爹他们给卖了去。”
所以花慧也想,自己若真嫁了,既给那头冲喜,也能替奶奶这里冲喜。就算没什么用,但自己嫁过去了,这里收了彩礼银子,多少是能匀一些出来给奶奶抓药吃。
这些话她是没出来,可周梨那样聪明,哪里还能看不出她如何打算的。但正是因为猜到了花慧的想法,周梨才会觉得更难过,明明是要好的朋友,可自己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嫁那样一个做得爹的男人续弦。
这会儿反而要花慧伸给她抹去眼泪安慰,“阿梨,你也别难过,也许我和你元姨命一样好呢!你看你爹待你元姨好,你也敬爱她,没准我的继子继女也这样对我呢!”
可这话不但没有半点安慰到周梨,反而让周梨哭得更难过了。
她对于花慧嫁人一事,也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抱上了扎着红绸花的毛驴,叫那人高马大的男人带着走了。
周梨还是一路追到了村口,瞧着坐在毛驴上的花慧身影越来越模糊,她眼泪也流得越来越凶了。
白亦初不知几时跟来的,拿了绢给她擦眼泪,“你别太难过了,我听了,她若是不嫁过去,她后娘原来是要将她卖到那种地方的。”
所以,这样一对比,花慧这个结果还是好的?恰恰是这样,才叫周梨觉得悲凉。
姑娘家,要活着实在是太难了,要活得好更是难上更难。
她终于是没有忍住,转身扑在白亦初的肩膀上哭起来,“凭什么啊?”
周梨病了,那天哭了不知道多久,叫白亦初给背回家后开始发烧。
她自打白亦初到周家后,还是第一次生病,可将元氏给急得不行,又是请了郎中找了神婆,就怕她忽然引发旧症。
好在烧了两日,那体温终于是退了下去,只是身体虚弱得很,每日只能勉强吃上一碗白粥。
这可把白亦初给吓着了,端着瓷碗一点点耐心喂她,一面劝着:“你可快些好起来,我再也不同你对着干,你想叫我读书,我就好好读,往后给你挣诰命。”
周梨也不知道此刻自己处于什么状态,反正现在对什么都没了兴趣,便是听到白亦初给自己挣诰命的话,情绪也没有半分起伏,只想就这样半死不活地躺着。
也是她这样病,把城里的房子给错过了,周秀珠还带着孩子来瞧了她一回,听得她是因花慧的事情生病,也忍不住在一旁叹息,“阿梨你看开些,这世间女人就是这样过日子的,咱也没办法,这事儿更不怨你,你可要快些好起来才是,不然叫花慧那头晓得了,该多难过。”
周梨心里还是觉得实在不甘心,可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又一直拽扯着她。她看着眼前的姐姐,想着姐姐的艰难,想起年幼的树和懂事的青苗。甚至是想着青苗以后长大了,也会不会因为被人嫌弃出身
她乱七八糟的想了好多,最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度醒过来之时,人总算是想通了,这样躺下去是没有用的,她现在是没有办法改变花慧的命运,但是姐姐的青苗的,自己的元姨的,往后只能是更好。
一早白亦初照例给她送早饭和药进来,见她竟然已经爬起身来了,而且眉眼间有了不少精神,还已经穿戴好,当即就忍不住满脸的惊喜,一面朝外大声喊起来,“元姨,元姨,阿梨起来了!”
周梨瞧着他那兴奋得上蹿下跳的样子,方瞧见他这些日子瘦下去的两颊,又想起他在自己病中的各种话,嘴角不禁浮起几时笑容,“你莫要喊,我可还记得你此前答应过我什么。”
这话一出口,好似一大盆冷水般将白亦初身上的热情火焰都给浇灭了。
但也不过是一瞬,白亦初看着健康精神的周梨,又开心地笑起来,“你别不信,我马上就给你写下来。”
不过周梨哪里真能叫他写下来?只招叫他把饭给端过来,“我好饿。”
叫她这样命令,白亦初不但不生气,反而热情无比地给送到她嘴边,“还想吃什么?你这些日子没日就吃那点无盐无味的白粥,实在没营养,现在想吃什么,烤野鸡炖兔子?还是我去鱼塘里给你捞鱼煮汤?”
周梨听着他这略显啰嗦的话,并不觉得烦躁,反而心里暖暖的,“都行,你和元姨也吃,我病了这些天,你们也瘦了。”
元氏刚好闻讯而来,见着周梨果然精神了几分,还在同白亦初话,心里也是欢喜得不行,“要吃什么,我马上去做。”
周梨见着他二人里外为自己忙碌的样子,忽然又想自己的生活也没到彻底绝望无助的地步。她到底还有这些个亲人在乎自己的。
只是想起花慧,心里终究是有一丝痛楚。
深秋了,天终究是凉了下去。
她这大病初愈后,即便是早秋有些晃晃太阳,元氏也不许她到外面,就怕体弱又重新着凉。
整日只将叫她在屋子里烤火。
家里秋收已过,倒也没什么事情了,总共就招呼着后院那帮牲畜。
她病着的那些天,实在顾及不到,在家里生了两胎的老母猪已经让元氏叫二叔公家那边赶过去了。
所以如今倒也是清闲。
难得白亦初一改往日上蹿下跳的,不知道杜仪从哪个朋友那里弄来的杂书游记,两人窝在屋子里瞧,倒也打发了时间开拓了眼界。
她病了这一回,白亦初听话了不少,还主动与她起县里凭房子一事。“我问过表哥了,近来到了年关,价格反而涨了不少,位置也不大好,只怕得年后过了春耕才会有好的。我想既是如此,咱继续把地里收拾起来。”
反正周梨也不想继续将田地给花慧家了,按理花慧后娘也是为了家里把花慧嫁人,和自己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可周梨瞧见了就是心里不舒坦,也就绝了这心思。
眼下听到白亦初这样一,也是应了。“也好,反正现在也没好先生。”早前她相中的那个先生,听回了江南老家去,还来不来另呢!
反正她想好了,既然都是花银子读书,不见得一定就要在本县城。哪里有好先生就去哪里,也学一学那孟母三迁。
两人在屋子里商量着,既是提起田地不给花慧家的事儿,自然也提起了花慧。
但是白亦初也没个什么门路打听消息,不过是伙伴们从长辈那里听来一二,再传给白亦初罢了。这个时候他也隐隐觉得,好像自己也挺没出息的,想给周梨打探点消息,都没个路子。
也正是如此,他这两天也开始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这样混下去是不行的,自己就算是什么赘婿,但也是这家里唯一的男人,总不能以后样样都靠阿梨出头。
不然自己还算什么男人呢?
心里一面盘算着往后的出路,一面与阿梨道:“听将她接回去后,那人就只叫她照顾那女儿,自己收了包袱跟人去了北方贩卖木材,没个半年是不会回来的。”
周梨听了这话,放心了许多。“那样还好。那他们家的老太太呢?”
白亦初摇头,“她没到那老太太就撒没了,那些天你病了,我也没仔细去打听,也是这几日才晓得。”
周梨心想,只怕也是正是这样,那男人才收拾包袱去了北方,毕竟这新媳妇进门就死了老娘,怎么也不吉利,他更不可能留下来。
这样一想,花慧好像也就是换了个地方照样过日子。
于是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你若是有门路,帮我访个消息,叫我随时晓得她过的日子。”
“这是自然的。”所以白亦初想,这朋友就不能仅仅发展村里这几个伙伴了。但要出门总需要个名目,就与周梨道:“左右这些天家里也没什么事,我和表哥到堤坝上去长长见识。”
周梨倒没有反对,毕竟白亦初本就是个活泼的性子,自己病了的这些日子天天拘着他在家,因此也就应了。
但有些不放心,怕他给杜仪添麻烦,“表哥也是在人底下过活,你去了不要任意妄为。”
“我有数。”白亦初满口应着。
但最终周梨还是跟着白亦初一起到镇子上去了,她觉得卤菜摊子一直开不起来,家里的老母猪又卖了,总不能指望银子自己生银子,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正好新粮上市,去年的旧粮食也就落了价格,她想着赚点差价,所以便开始购买旧粮。
等过了年,到三四月的时候,各家的余粮都快吃完了,又接不上地里的新粮,那个时候旧粮拿出来卖,最是好出。
但是要靠这个大富大贵是不大可能的,也就是赚几个辛苦钱。
她与周秀珠了此事,毕竟这些个旧粮都要存放在周秀珠这里。
周秀珠听了自然是赞成的,但又可怜妹妹这般年纪就要想办法谋生计,反而是自己命好,得了父亲给留的这桐油铺子,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等着过了晚饭后,将周梨拉到自己屋里来。
周梨见晚饭后姐姐就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如今又把自己喊进屋子里,心想莫不是要和自己合伙?
哪里晓得她刚进屋坐下,周秀珠就拿了一张地契出来给她。
周梨一瞧,可不就正是这桐油铺子的店契么?一时不解地看着周秀珠,“姐,你这是?”
周秀珠示意她坐下来,“阿仪虽时常也帮我,但我也瞧出来了,他不是个平凡人,一辈子不可能窝在这地方里,往后我这里还是得要雇人,可既然如此,倒不如你来帮我,咱们俩一人一半,也省得你为了那些个零碎银子,四处奔波。”
周梨心里是感激她的,但还是将店契给还了回去,“我还年轻,未来无限可能,我胆子也大,敢做姐姐你不敢做的。所以这店契姐姐还是收着,就算是为了苗儿和树儿想。”
她这话倒是没有错,她胆子大有主意,不像是周秀珠一样墨守成规过日子。但周秀珠心里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我生来就占了咱家的好运气,反而是你”
“姐姐你再这样的话,我以后便不来了,实在见外。再何况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晓得,我真过不下去了,不必你开口,我指定管你开口要钱。”真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她肯定不会不好意思。
但现在她有余钱,甚至可能比周秀珠都要丰沛几分。但她不嫌钱多,得想办法赚更多的钱,将来就算是白亦初读书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
终究周秀珠这店契没送出去,给钱周梨又不要,便想着这左右也要过年了,便去裁缝铺子扯了几尺布,称了几斤上好的北方棉花,一人给他们添了一身新棉衣。
杜屏儿仍旧是不会话,但她身体倒是好,干活也伶俐,大家现在也就想开了,不再逼着她吃药。
她女工做得极好,一样的衣裳,周秀珠得一天才缝出些样子,她半天就能得半件,针脚还细密好看。
连隔壁王夫人瞧见了,都往后不用担心杜屏儿的生计,实在不行就算是做女红也能养活自个儿。
周梨心想果然这人得有一两样吃饭的技术才是。可自己女红是不用想去了,就那蹩脚的针法,都不如许青苗。
所以放弃了,也就只能想自己做饭还行。
这得了空闲,不但本镇上转悠着陈粮,连隔壁的镇子也没落下。
白亦初不放心,也是紧随其后,找杜仪帮忙便宜租了一头驴子,骑着下乡去,驮着粮食回来。
不到半月的功夫,竟是把周秀珠家的粮仓都给填了个满满当当的。
而她这一点点跟老鼠搬家似的收回来,也不扎眼,就连隔壁的王夫人夫妻也没察觉出来。
杜仪觉得这样也好,只同周秀珠一行人叮嘱,“不管做什么都要稳妥,这些个粮食也不少,阿梨的身家都给砸了进去,莫要叫人晓得是好的。”免得那有心人给使坏。
而周边的陈粮都叫周梨收了个干净,她想着来镇子上也半个多月了,就留了元氏在家里实在辛苦,心中又有些挂念。
便同白亦初告辞回了桐树村。
不想还没出镇子,便听堤坝那头有人,要大量收购鸡鸭鹅,杜仪得了消息连忙追来,“阿梨你不是家里的鸡鸭鹅都是一两年了,要不给卖了去,明年开了春重新养的。”
周梨想着倒也可行,毕竟两年的老母鸡,有的都不爱下蛋了。
当即便同杜仪确认,“若是决定要,我和阿初回去就给装笼子带过来,还有兔儿要不要?”其实那鸡鸭鹅还好,就是兔子吃得可是真的多。
这个杜仪倒不晓得,反正就听那个新来的大人就喜欢吃这些个家禽的舌头,所以才要大量的禽类。因此没敢给周梨准话,“我先问问,不过鸡鸭鹅你可尽管装来镇子上,到时候我和阿初雇个牛车送去堤坝上。”
这厢好,周梨和白亦初回了家,与元氏了一声,便开始编织竹笼。
又是砍竹竿又是修竹篾,三人搭忙了两天,才将所有的笼子都编织好,只是家里的鸡鸭鹅是真的一点不少,只怕送个五六次都不见得能送完。
所以这第一回是白亦初和元氏送去的,另外想着入了冬,周秀珠那里人也不少,还外带给送了不少地窖里的蔬菜果子。
这一次送去的鸡鸭鹅,总共是二十五只,堤坝那头催得紧,杜仪没等到周梨他们送第二回,就赶紧给送去。
隔了两天回来,就带回了现银。
银子拿在里,什么都好,周梨只觉得这可比上街贩卖好多了,还要同人一只一只的讲价。
所以再听那头还要之后,便开始将家里的鸡鸭鹅往镇子上运送。
村里人家见了,只以为她果然要搬去县里,但出乎意料,这一次周老头并没有过来问,倒是周老太来探了一回口风,问她几时走?想借这房子给周玉宝办喜事。
周玉宝前阵子终于谈拢了一门亲事,定在腊月里结亲。
周梨心里顿时就有了数,周老头如今同意她去城里,只怕是因为这房子,倒不见得是真指望白亦初能读书出人头地,给周家挣脸面。
又觉得果然叫自己猜中了,祖父心也算是疼惜自己几分,但其实还是偏向二房那边。
不过这是早就晓得的事情,周梨也没有因为此事有半点失落。
转眼这鸡鸭鹅都给送去镇子上,再由杜仪经,总共也是换了七八十两银子,因杜仪觉得带在身上来来回回奔波不方便,给她换成了一张面额五十两的银票和一张二十两的。
这自打开始收陈粮开始,周梨和白亦初几乎都在外面奔波着,这会儿家里的鸡鸭鹅都卖了,猪也没了,兔子虽然多,但静悄悄的,使得原本那最为热闹的后院里如今安静不已。
黄猫儿也觉得无趣,不大喜欢去后院玩耍了,每日就坐在前院的桃树上晒太阳打瞌睡。
也是奇怪,去年这个时节,那天冷得好生厉害,寒风似那刮骨刀一般,可如今这似乎连续七八天,都有太阳,而且她那才穿上没几天的棉衣就脱下来了,现在穿的都是秋衫。
白日里甚至还有些觉得热。
她抬首看着那不算耀眼的太阳,白亦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咱也去河滩上捡河蚌呗,听运气好里头能抠到珍珠。”
每逢冬日,村里的那河都要露出一回河床,往日里生长在那河床上的河蚌们来不及逃,只能躺在河床上听天命。
她还没答应,白亦初提着阻拦的白亦初已经拉着她出门,嘴里噼噼啪啪地着:“今年天气好,那河水也不凉,柳八他们昨天还下河摸了不少鱼虾,一会儿我也去瞧瞧,若是运气好,给你摸一条大鱼炖汤喝。”
周梨这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脚步随着他的节奏一起跨出了门槛,一面转身锁门,“是呢,今年这个时候霜冻都好一层了,现在还出太阳跟那八月一般,河水自然不冷。”
两人这话,从花慧家隔壁的径下去,穿过田坝就到了河边。
河两岸都是一片片高低错落不一的梯田,河边长满了苜宿草的田埂上,村里不少孩稀稀落落地撒在两边。
田间路上,有村民这从河边挑水上来,准备浇灌田坝里的菜苗。
早前也没怎么下雨,只是干冷,现在又连续出这太阳,地里的菜苗自然是不见长。那些个像样无树木遮挡的地里,甚至有了些许的龟裂。
周梨见着这一幕,不免是心里头有些担心,只与白亦初道:“你这天是不是不对劲啊?不下雨就算了,怎么还出了这么多天的太阳,咱家菜园子也亏得离井近,不然这到河里挑水浇菜多累啊。”
男娃儿心思哪里比得上姑娘家的细腻。周梨的担忧白亦初一分都没听进去,反而兴高采烈地看着旁边已经甘固的田里,“不如咱在田里抓黄鳝吧?你看田水都干了,这些黄鳝洞一目了然。”
他也是干就干,立马就蹬掉鞋子下田去,周梨要出口拦的时候,他已经撅着屁股大把地掏着泥。
周梨见此,扯了扯嘴角,也懒得去河边了,在田埂上的苜宿草丛坐下,一面环视着四周,“你既然不去河边,那我四处看看这田埂上哪里草好些。”家里的鸡鸭鹅虽已经解决了,可那一大堆兔子每日得吃一大背篓。
可入秋后下了几回霜,那些不抗冻的野草早就枯黄了,现在可不好割草。如今又是见天的太阳,反而将那些被霜打焉黄的枯草晒得干脆,四下望过去,枯黄一片,实在难以看到几分绿色。
有那冬日里该有的萧条,却无那股冷肃感,给周梨的感觉极其不好。
白亦初全神贯注,不管是心或是眼睛和,都全然在那黄鳝洞上,含糊着应了一声,便猛地一扎进稀泥里,截住了那条黄鳝的路。
等他的再度从泥里伸出来,两指间已经紧夹着一条成年人大拇指粗的鳝鱼。
周梨见此,怕是自己和他话也听不进去,也就懒得管。等她转了一圈回来,白亦初已经不在田里了,早叫楼大脸他们喊着去了河里。
周梨过去的时候,只见那河滩果然露出来了不少,大家的衣裳就堆在鹅暖石山,往河里靠近的那满是砂砾的河滩上,则到处是坑坑洼洼,全是大家挖河蚌留下来的痕迹。
因都是些脱了上衣的男娃儿,她也就没过去,就站在上面与白亦初打了声招呼,然后回家去拿镰刀背篓。
只不过等白亦初从河里回来,她也没割多少猪草。
元氏也回来了,与他们听村里从外县走亲戚来的花大爷讲,那头的河都几乎要干了,好些村里的菜都直接干没了。
所以那花大爷回来后,立即就找了柳地甲他们商议,要储水。
但是大部份人觉得这不可能,毕竟自打先祖们在这一方土地上扎根后,就没遇到过什么天灾。
因此储水一事,没有几个人放在心上。反而觉得这天气好,还能提前把地翻一翻呢!
元氏却有些担心,毕竟大冬天里的日日大太阳。“这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也装点水吧。”只是可惜家里没有几口缸。
周梨自然是同意的。
隔天又让白亦初去镇子上提醒周秀珠也提前储存好水,这总是有备无患的。
其实这会儿大家都没把这十一月份的艳阳高照当一回事。
转眼又过了七八日,县里那堤坝上因为缺水的缘故,暂时停了工,村里的人也都纷纷回来。
仍旧没有意识到缺水的严重性,反而觉得堤坝上停工,反而好叫大家安心过年,不然这心里始终惦记着去做工赚钱的事,一面又想回家团圆过年,好不纠结。
周玉宝那边,也在开始准备成亲事宜,只是村里的几口井已经干枯,潘氏那里打算将家里铺笼帐盖洗一回,水都不够,这才想着没水怎么办宴席啊?
可不办宴席,怎么收礼金?于是夫妻俩权衡一回,和亲家那边商议着,把婚事给推迟了。
如此这婚事拖了下来,他们也没来催周梨这边,问她几时搬走。
可周梨家虽还没缺水,但这些天兔子的口粮却捉襟见肘了。
田坝里已经割不到草了,兔子们吃不饱整日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地打架,看得黄猫儿一愣一愣的。
显然也没料想都兔子急起来,自己的同类也咬。
周梨从笼子里将那被咬死的兔子给拿出来。“要不都杀了吧,这样下去不被饿死也饿瘦了。”而且每天还会咬死一两只。
白月初和元氏也实在割不到草,听到周梨的话,虽是这么一大笼白胖胖的兔子就杀了可惜,可也没有办法。
只能如此了。
不过一下杀了这么多兔子,他们一时也吃不完,便全都给做成肉干。
本来是要做熏肉的,可是越是进入腊月,天不但没有半点寒凉,反而越像是从秋天变成夏天的样子。
也亏得家里的菜籽油不少,就都给炸成肉干,以好保存着。
为着这事儿,三人也是忙活了三五天。河里的水这会儿细得好似一根绣花线一般,村民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在往里挑水浇菜了,更不要那井里的水已经见了底,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菜苗肉眼可见地枯萎下去。
村里这个时候才真正着急起来,觉得今年的天气诡异得很,有的村民甚至已经开始琢磨着,去别的地方投靠亲戚,不打算等过年了。
可是听这十里八乡,没有哪个村不干旱的。眼见着水井是指望不上了,那一个晚上冒出来的水还不够两家人正常吃喝,所以柳地甲召集了好几个青壮年跟着村里的猎户,一起顺着周梨家的火烧坡上去,往山里走。
听老一辈,那深山老林里有一口山洞,里面有地下河。
这事儿虽不知真假,但现在也唯独这个法子了。
起来也就短短一个月罢了,可是这会儿山上那些个常年青翠不变的杉树和松树,这会儿都同那迟暮之年的老者一般,稀里哗啦地往下掉叶子。
山里的那些灌木更不要多,大部份的枝丫都已经干枯,那些细弱的稍微一碰到,便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就此断了。
偏偏还整日的太阳,温度一高,就容易发生山火。
这会儿周梨和白亦初将那密封在罐子里的兔子肉干装筐,准备送几罐给周秀珠他们去,便听得花慧奶的呼喊声。
村里的人这会儿几乎都到山里去了。
庄稼几乎都被晒没了,所以当柳地甲带着青壮年们进山寻水源,村里其他人也跟着他们的屁股后面去,准备在山里淘点吃的。
想着那田埂上的野草野菜虽然都被晒枯萎了,可山里树枝茂密,指不定那树根底下还有些绿草嫩芽呢!
也是如此,村里就留了些老弱妇孺。
从花慧奶那房间的窗户往外看去,正巧看到田坝里不知谁家的草垛子忽然燃起来了。
她是瘫了的,动弹不得,只能大声呼喊。
周梨他们闻讯跑去,却也爱莫能助,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能做一头牛两三个月口粮的一大堆草垛子就这样烧完了。
也庆幸离其他的远,这会儿又没风,不然真卷到村子里,只怕凶多吉少了。
这是第一回起火,早先村里人晓得了,还以为是孩子们顽皮,并未放在心上。
可没想到当天半夜,田埂边上一个长满茅草的土坡上又燃起来,大家才意识到危险。
不过这个时候周梨和白亦初并不在村子里。他们自昨天送了兔肉干来,见着镇子上才短短些时日不见,就变了大样,心中也焦急。
那些粮食铺什么的,早就已经关了门。周秀珠隔壁王家夫妻也早就关了铺子,去了县里儿子家,一来是过年,二来是镇子上也缺水多日。
周秀珠的铺子虽还开着,但是三日不见一客上门,她和杜仪正商量着,实在不行就先给关起来,然后做出去乡下投靠周梨的样子。
不怪他们俩这样打算,而是这镇子上人多口杂,那赖皮二流子更是不少,早在几天前,镇子上就频繁有人家失窃。
被偷的也不是钱财,反而是粮食和水。
如此一来,不免是造成了镇子上老百姓的恐慌,也是那会儿,大半铺子都关了门。
周梨他们因为田坝上草垛子着火的事儿,来镇子上晚了些,所以晚上也歇在这里。
也是这一晚上,他们村里再度起了山火,这镇子上的米铺里,却被偷光顾。
确切地,是明目张胆地抢,原本只是几个子偷偷进米铺,被发现后不但不怕,反而将掌柜的打了一顿。
那掌柜的呼救是喊来了人,只是喊来的人看到了粮食,哪里顾得上管掌柜,只和那几个偷一般,拿东西装米。
他们是第二天早是听的,都被吓得不轻,又暗自庆幸周秀珠这是桐油铺子,不然就她这样一个女人家,真是什么吃食铺子,早就被那些人光顾了。
杜仪一早上出去打听消息,大约去了个把时辰才回来,一进门就白着一张脸,“米铺的掌柜没了,镇子上好些人家现在收拾东西,准备逃难去。”早上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只米铺的掌柜昨晚阻拦偷们挨了打。
没想到这会人就没了。
这吓得周秀珠顿时六神无主,急得朝周梨看去,“阿梨,咱们怎么办?咱们也逃吧!”镇子上已经缺水好几天了,她这些天都是靠着周梨此前让储存的水过日子。
周梨也想逃,毕竟这样的事情出了第一桩,上头没人管,那第二桩第三桩接二连三就来了。
天灾当前,命如草芥。
但是转头一想,他们这队伍,除了一个杜仪,几乎都是女人孩子,能逃哪里去?在那逃难大军里就是最末端。
而且他们其实并不缺吃的,粮食能吃一整年,现在不好解决的是水。
她看朝杜仪和白亦初,“你们两人怎么想?”
白亦初的想法和周梨是一样的,他当时被人贩子带着走东跑西,不是没想过逃,人贩子左不过两三个大人,他们那些孩子加起来十几二十人。
可是一次没成功过,反而每次都要遭受一次丧心病狂的毒打。
所以他几乎立即就想到了,这样的队伍在逃难队伍里,就是备受欺凌。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抗揍。可是阿梨不行,她前阵子才因为花慧的事情大病一场了呢!
现在看着是没事,但元姨,病了那许多日,哪里不伤根本?更何况又是心病,须得好好养才能全好。
因此他马上就反对逃难,“大家都朝外逃,可谁晓得外面又是什么光景?你们也不是没听,不止咱们这镇子,是整个县城州府,甚至隔壁几个州府,这整个西南几乎都是如此,这也就是,咱们这接下来要过的日子,和在这里根本就没什么区别,且在路上还不可能带那么多粮食咱们的人也不占便宜。”
只怕都不等到那江南去,人就饿死在半道上了。
杜仪其实是想走的,一来也可以趁此会到外面看看那广阔的天地。如果只带妹妹的话,他们应该是能熬到江南的。可是他也不可能就扔下周家姐妹,最艰难的时候,是周家姐妹朝他们伸出了援助之。
叫他这个时候大难临头各自飞,他做不出那样的事情来。“留下吧,阿初得对,咱们这队伍都是妇孺,走在逃难路上太吃亏了。”而且树儿太,不过两岁的孩子,整日赶路如何熬得过去?
周秀珠见此,也歇了这个心思,“那就留下吧,也许大家都走了,这十里八乡的井都是咱的,我就不信全都干了,一天一瓢水都攒不到。”一面又满怀期待地看着那湛蓝天空的太阳,“兴许过两日,老天爷忽然想起这是冬天。”
断了跟着大部分一起逃难的心思,大家也坐下商量,最终决定先回周梨家。
等那头的粮食吃完了,再回这桐油铺子。
只不过这地窖出口,眼下得封死,不然若是真不见下雨,过一阵子只怕更乱,到时候大家饿极了,还讲什么仁义道德?只怕是挨家挨户找吃的。
也是干就干,白亦初和杜仪马上就挽起袖子开始封地窖口。当天下午完工,周秀珠和周梨也早就收拾了行李,一行人便踩着暮色往桐树村去。
但其实也没什么行李,这见天都是炙热的太阳,这空气里满是燥热,大家左右就带了些金银细软和房约地契的,背着往乡下走。
不想着路上竟然遇到了村里不少村民。这一问才晓得,光是昨儿晚上到今天白天,就起了好几处山火,村子被整个大山包围,若真燃起来,指不定是要被活活烧死的。
加上柳地甲他们去山里找水源的队伍也回来了,不但没有找到,反而遇到了饿坏的猛兽,为此还折了两个人。
剩下的虽逃回来了,却是个个满身负伤。
也正是如此,村民们几乎没多做考虑,各家拿上能带的粮食,不能带的藏起来,挑着筐被着背篓,装好家什伙,带着媳妇孩子老人,就开始逃了。
见着周梨他们往回返,有那好心的劝着:“别回了,你二叔一家带着你爷奶,中午就走了。你们现在回去,不过是白走一趟罢了。”
周梨有些意外,二叔家居然把爷奶都带上了。她谢过了村民们的好意,一行人急急忙忙往家里赶,也不知道元姨是不是急坏了。
路上又遇着几波村民。
等到那月上中天,他们也回了村里。
本是寂静之夜,可因为还有再收拾行李逃难的村民,整个村子显得人声鼎沸,鸡犬相鸣,好不热闹。
她家的灯火也还亮着,急急忙忙回了家,果然见着元氏还在,只不过家里却一副乱七八糟的样子,脸上带着些青肿。
周梨见了,几乎就料到了是谁所为,愤怒地问道:“是周玉宝他们?”
元氏点头应着,不过却并不十分难过,“他们就翻走了两袋面粉,其他的什么都没找着。”
那是因为周梨和白亦初不放心,所以给提前藏好了。
周梨却心疼她,拉到灯下检查。元氏浑不在意,“我擦过药油了。”又见周秀珠娘三和杜仪兄妹都来了,便问,“咱们不跟着大家逃么?”
“不走了,咱们就留在村里。”来的路上他们商量过了,村子被大山围着的确不安全,山上真着了火,他们就得遭殃,所以等明天就马上自己先把周边烧了,自己烧个隔离带出来。
到时候就算真起了山火,没有燃烧物,难不成那泥巴还能燃起来?
只不过这一宿大家也没能睡好,只听得那院墙坎下面的路上,总有脚步声,还有锅碗瓢盆碰撞发出的乒乓声,以及孩童的哭声老人的叹息声牲畜叫声。
反正周梨睡得迷迷糊糊的,觉得整个梦里好像自己都在跟着逃难一般,等第二天被热醒过来,发现其实不过早上六点左右罢了。
这个时候村里打算走的也都走完了,原本热闹了一个夜晚的村子,这会儿反而显得十分寂静,周梨先去了花慧奶家,总觉得她一个瘫在床上的老人,花慧爹身体不好,就剩下后娘带几个孩子,只怕不可能带她一起逃的。
可没想到花慧奶的床上却不见人影,她那屋里也不剩下什么东西,连被面都被拆了去,只剩下一丛破烂的棉絮堆在床边。
她心里诧异,竟然产生出一种愧疚感,觉得自己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花慧奶被丢下。
又去奶奶家那边看了一回,也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村里除了他们这一大家子,也就剩下受了伤的柳地甲和他的孙子柳八。
柳地甲觉得自己伤势过重,跟着去也是拖累人,不如就在村里等死罢了,只是八没了爹娘,不愿意跟着叔婶走,执意留下来照顾柳地甲。
也就是,原本上百人的大村子,如今就只剩下周梨他们这里八口人家柳地甲祖孙俩。
总共十口人。
按照之前周梨和白亦初他们商议的计划,先统计水源,然后再按照人口分配。
如今柳地甲祖孙俩也在列,白亦初便将柳八也喊来,两人跟着杜仪先将村里的水井都光顾一回。
一人下井,两个人在上头拉绳子。
至于周梨她们也没敢闲着,除了树,其余的全部去河里。
但事实上河水肉眼可见地迅速干枯,这会儿只能在河里堆砌一个又一个的坝,让河水积在一处。
可经过一天一夜,第二天去瞧,每一个水坑里所攒出来的水,不过一二两罢了,那最的葫芦瓢都舀不起来。
最后只能用棉花去吸出来,不然等日头上来,要不了多久就给晒没了。
好在水井算是争气,眼下一天一夜能取水一桶。但大家也不敢太浪费,除了煮饭和每日喝两口之外,都给存储起来。
毕竟这太阳还在,谁知道明天后,水井里还有没有水呢?
每日大家的日常除了到处取水之外,就是围着村子自建隔离带,反正过得忙碌不已。
转眼过了五六天,周梨每日从花慧家门口过的时候,总觉得里头有股臭味散发出来。
那种臭味就好似死老鼠腐烂一般。
头一天隐隐闻到的时候,她和周秀珠都以为是死老鼠,可是没想到这味道越来越刺鼻,不是一只死老鼠能发出来的。
两人心中都诧异不已。
可是那天她进去瞧的时候,他们可一只鸡都没留下,听连狗都给带走了。
今儿一早去河边取水回来,几十个水坑,却连两斤陶罐的罐子都没装满,她抱着罐子走在前面,杜屏儿也愁眉苦脸地跟在后头。
到了花慧家附近,两人就条件反射地开始用袖子捂口鼻,想要快速越过,那臭味实在是叫人难以忍耐。
哪里想得到见天在那阴凉处睡觉的阿黄竟然出现在这里,朝着周梨喵呜了两声,就跳进了栅栏,然后在他们家茅坑口一直喵呜叫。
周梨不明所以,只见阿黄站在那里叫,觉得奇怪,“阿黄快回来!”
但是阿黄却不但不动,那声音反而叫得诡异无比。听得周梨头皮发麻,只能忍着臭味,把罐子给杜屏儿,叫她先回去,然后自己进去喊阿黄。
也不知是不是周梨的错觉,她越是走近茅坑,就觉得那股子腐烂恶臭就越发浓郁了,几度叫她的鼻子有些失去嗅觉。
她快步走近,刚要弯腰抱发出怪叫声的阿黄离开,不想一低头,发现满地都是密密麻麻的苍蝇蛆虫。
乡下茅坑里不少见,尤其是这样的天。
但这也多得恐怖,她下意识地跳开,生怕那些蛆虫爬到自己的身上来,一面急切地喊着阿黄,“阿黄过来啊!”
可阿黄仍旧原地不动,伸着脖子朝茅坑里叫唤。
她皱着眉头,一捂着口鼻,只能退回栅栏旁边,从墙栅上抽朝一条竹篾,返回去将那茅坑前的麻布帘子挑起。
想要探一个究竟,怎叫阿黄守在这里发出这种恐怖的叫声。
不想着麻布帘子一挑开,周梨脸色瞬间变得刷白,一声难以控制的尖叫声从她喉咙里贯穿而出,直破云霄。
等着闻声赶来的众人到的时候,周梨已经瘫软在了一旁的地上,正剧烈地呕吐着。
阿黄担忧地围着她叫唤。
白亦初是最先赶来的,听到周梨的尖叫声,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急忙用轻功赶来。
他一将瘫软无力的周梨扶起,忧心地看着她面如土色的脸庞,“你怎么了?”
周梨只觉得满腹的恶心感,一句话也不出来,吐得泪眼朦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麻布帘子后面,“花慧花慧奶”
白亦初听不明白,只上前去一把掀起茅房的麻布帘子,顿时他也没忍住,转头开始干呕。
但其实两人更多的不是恶心,而是恐怖。
几乎已经全身腐烂的花慧奶就被扔在茅坑边的玉米壳上,乡下人家可讲究不得,擦屁股要么用那削好的竹片,要么就是这玉米壳。
所以村里大部份人家,玉米壳都堆在茅坑边上,就是为了上茅坑方便。
只是花慧奶虽然已经腐烂,全身布满了蛆虫,但她一个瘫痪的人,如何能从床上下来,爬到这玉米壳上呢?而且那姿势十分怪异。
分明,分明就是被人
更何况,她那尸骨上还有几圈麻绳,虽然此刻是松垮地裹在身上,可不难看出,当时应该是将她捆住了。
浑身无力的周梨很快就被背了回去,整个人的脚都一片冰凉,挑开麻布帘子的那一幕,始终是停留在她的眼前。
于是吐了一个下午。
等晚些的时候,听元氏他们几个想办法将那尸骨弄出来,给裹上花慧奶床上的破棉絮,埋了。
白亦初坐在床头安慰她,“你也别太难过,此事与咱无关,要报应也到不到咱们的身上来。更何况天灾下自来人性恶态显露,这样的事情,不晓得那逃难路上还有多少呢!你总不能因为一个人的死就把自己气死一回吧?”
周梨晓得,她以前读过的那书里,天灾之时易子而食的不在少数。
可是看书不过寥寥几个字罢了,但如今真正看到了这天灾的残酷和人性的黑暗暴露,她始终是觉得害怕又恐惧。两眼无神地看着白亦初,“阿初,你不会那样对我吧?”
她问出这话,只因想着对比身体,自己体质始终不如白亦初好,真到了那一步,白亦初自己走,比带她这个拖油瓶好多了。
而且白亦初又会功夫,如果不带她,就算在这样干旱下去几个月,白亦初也死不了。
白亦初听到这话,脸色一沉,抬往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也不管她吃痛得了龇牙咧嘴的,有些生气道:“你脑子没病吧?”
周梨伸捂着脑门上被他弹得生疼的地方,却垂眸道:“真到那时候,你自己活吧,别管我。”
“神经病。”白亦初却是异常不悦,骂了她一句,起身离开。
不多会儿杜屏儿和许青苗进来,两人虽被拦着没去看到花慧奶那惨状一幕,但见着想来胆大的周梨都被吓得成了这个样子,两人心中也害怕不已。
许青苗和周梨絮絮叨叨了些话,杜屏儿只在一旁点头附和着,都在叫她赶紧好起来。
周梨倒也没那么矫情,只一夜第二天又活奔乱跳的了。她是怕是觉得恐惧,可白亦初得对,这样的事情,那逃难的路上只怕数不胜数呢!她难过得了许多?当务之急,还是要活着,想办法弄水,只要有水,那样的事情就永远不会发生在家中。
可是天公不作美,老天爷似乎也将那最基本的怜悯之心给遗忘了,太阳依旧继续爬到了墙边的树梢上。
才不过早上卯时三刻,天已经热得没法了。
树就穿了个褂子坐在廊下乘凉,见了她叫了一声姨,然后用那奶声奶气的声音道:“娘姨身体不好,今天在家休息,她带着姐姐和屏儿姨姨去河里取水。”然后问周梨好些了没。
周梨见他脑袋上满是汗,接过他里的蒲扇用力地扇着,“姨没事了,姨奶奶呢?田埂上去了么?”
元氏这几日忙着挖草根,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草根都要给晒没了,这一锄头下去,尘土飞扬,的确有不少长得浅的草根都已经干枯了。
“嗯,听八叔,他爷爷也在挖。”树回着,表示自己也想去。
不过他太了,那太阳一会儿就能把他给晒中暑,哪里比得过大人能熬?“你看家,姨去替你挖。”
她看了看日头,最多也就能挖个一个时辰左右了。
当下找了锄头,也出了门去。
今天大家收回来的水更少了,已经有三口井彻底枯竭了,明天后天,只怕也会有水井不断枯竭。
水井都枯竭了,河里又还能取得多少水呢?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了。
晚上大家忧心忡忡聚在院子里商量。
杜仪提议,“要不我和阿初再进山找一找?”
他所提的是柳地甲他们进山没找到的山洞和地下河。
周梨立即就给否决了,“不行,咱们缺水,山里不一样也缺水?那些个野兽只怕将树根树皮都啃完了,你俩现在进去,不是送命么?再有咱们如今没外面的消息,该得想办法去镇子上探一探。”
老百姓都大部份走完了,但也保不齐有那趁乱打劫的人。
谁晓得会不会跑到这村子里来,若是发现还有他们这些活人的话
她这一提醒,大家也都警惕起来,白亦初也是赞成周梨的话,“进山先不考虑,明日就辛苦阿仪哥和八,我去镇子上看一眼。”
他会武功,一个人去来方便,真遇到人也方便躲方便逃。
大家分工明确,河里也几乎取不了多少水,周秀珠和周梨取完水就去跟元氏一起挖草根。
等烈日当头就都回来休息,保存体力。
来其实不缺粮食,蔬菜也还有,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一边夹杂着些草根,不然那蔬菜吃完了,往后就吃干粮的话,对身体也不好,所以粮食蔬菜草根搭配,也方便着消化。
白亦初第二天天不亮就启程去了,他一走周梨一颗心就悬起来,加上中午的时候火烧坡那边又燃起来,明明火离他们很远,可是因为这灼热的烈日,仿佛那大火就在旁边炙烤一般,使得整个人都跟着热得不行。
好在那火往反方向燃,没朝村子这一头,可即便那火没来,从村里望过去,那田坝里也多了不少野兽。
阿黄整个下午都没睡觉,两只耳朵一直立起来,坐在墙头上瞪圆眼睛,但凡那田里的野兽朝村里靠近几分,它就喵呜叫几声。
周梨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担心白亦初了,尤其是确认过那些野兽里除了几只杂毛狼和一大群豺狼,就紧张的不行。
也亏得因为中午太阳实在炙热,大家受不住那烘烤早早回来了,不然只怕是要遭殃的。
大门狗洞都给堵上,为了以防万一那些豺狼爬树,墙外面的树也让杜仪赶紧砍了去。
狼和那一群豺狼在田坝里对峙了约莫个把时辰,最后以那些狼数量少而退开。
狼走了,只剩下这一群豺狼,似乎也将这整个村子做自己的囊中之物一般,大摇大摆地进村了。
天一黑它们反而更活跃起来。
家里的墙垣检查过,那些豺狼不可能进来,可是他们闻到这里有人的气息,这会儿饿得绿了眼睛,可不像是以往那样就此放过,只怕是要蹲守在这墙外的。
这也就意味着周梨他们暂时不能去取水挖草根,白亦初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避开这些饥肠辘辘的豺狼。
夜深了,豺狼的叫声不断从墙垣四面八方传来,柳家那边也不知怎么现在如何?
周梨有些后悔,早些时候该叫柳八把他爷爷柳地甲一起带过来的,家里一帮女眷孩子都被那豺狼叫声吓得瑟瑟发抖,也不在院子里乘凉了,全都挤在一个房间里。
也就她和杜仪两人拿着刀围着墙根来回巡视着。
当然周梨也害怕,可是比起屋子里大家的安危,似乎又算不得什么了。
约莫戌时二刻左右,外面的豺狼似乎有些等得不耐烦了,开始撞门或是用爪子挠门,那声音实在不,听得人头皮发麻。
周梨有些紧张,和杜仪两个人举着刀就守在门边了,想着若真叫这些豺狼冲进来,两人就乱刀砍。
这些豺狼多少是有些智商的,平日在山里的时候捕食那些大型猎物时,都是团体作案。
但如今他们显然是饿坏了,所以开始着急起来直接围在大门口。
它们攻不进来,但总是这样挠门撞门,大门总是有撑不住的时候,那声音又实在叫人心惊肉跳的。
周梨不愿意这样坐以待毙,只朝杜仪了一声,自己进厨房去,烧了好大一锅滚烫的油,然后又来换杜仪去将铁锅一并给抬出来。
而她这会也喊了屋子里的元氏一起帮忙,搬了竹梯过来,辅佐杜仪慢慢爬上去,随后一锅滚烫的热油就直接朝门外泼去。
顿时滋滋声和豺狼凄厉的惨叫声齐齐传出,与此同时一股子带着油渣的香味从门缝里传进来。
杜仪还站在墙头上,里抓着铁锅,他看着门口那些没来得及散开,被烫伤了在地上挣扎翻滚的豺狼,依稀可以看到那瞬间脱落下来的皮肉,到底觉得自己有几分残忍了,但随后一想,若是不杀了这些豺狼狗东西,到时候死的可就是他们了。
到底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开口凉气,不过随后立即压住心中的恐惧感,“跑了十来只,应该能清净一段时间了。”
下面的周梨闻言松了一口气,只叫他快些下来。
为了以防那些豺狼再卷土来报复,她找了锤子和钉子,在前后门上都加固了几分。
她这样忙前忙后的,杜仪到底不忍心,赶紧收整好心情跟着帮忙。
忙了大半宿,两人也不敢睡,只轮流着守到了天亮。
好不容易天亮了,今日那东方终于没有了鱼肚白,还黑沉沉的一片,看得周梨心中一喜,心想莫不是老天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冬天,要下雨了?
便是周秀珠等人起来发现了,也都满怀期待地等着落雨。
可太阳是没出,天却有些凉起来,昨日才穿的夏衫今儿就遭不住,换了带着夹层的秋衣。
天也阴沉沉的,整个天空好似会忽然砸下来一般。
周梨爬上墙头看了几回,昨儿一锅热油下去,虽没有将那些豺狼马上烫死,但烫伤了七八只,加上它们挣扎露出血腥味儿,皮肉又成块脱落,到底是没能叫它们的同伴忍住。
这会儿大门口豺狼尸体一具没有,倒是远处零零落落有不少尸骨,门口就只剩下厚厚的一层油斑,这会儿天有凉意,已经凝结再一处了。
元氏在屋子里生了火,大家也都换上了厚衣裳。
等到傍晚的时候,白亦初终于回来了,见着门口的光景自然是紧张了一回,得知周梨用热油将豺狼驱赶,又烫伤了不少让他们自相残杀,松了一口气。
一面喝了周梨递过来的热面汤,便起镇子上的消息。
“亏得咱们早前没留在镇子上,那些个没走的几乎都没了,尸体十步可见,满街都是熏天臭气,野狗昏鸦倒是随处可见。”白亦初检查了那些相对保存完好的尸体,发现被钝器所伤,加上每家每户几乎都大门敞开,屋里凌乱,只怕是有流民来此打劫过。
至于周秀珠那桐油铺子里,早叫那贱的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
周秀珠听到的时候,还是气得哭了一回,只不过旋即想,好歹大家性命还在,房子没了就没了,往后再慢慢攒钱盖起来就是了。
周梨起先想到那镇子上不可能太平,但也没想到会是这般惨状,也是花了些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那些流民暴徒,显然已经离开镇子了,那就意味着不会再来这藏在山窝窝里的桐树村了,也算是叫大家松了一口气。
如此一来,现在他们面对的,也就是外面饥肠辘辘的野兽罢了。
因叫那豺狼围着,他们此前也没能出门,并不知道柳地甲祖孙那边什么情况。如今白亦初回来了,也是踩着轻功过去瞧了一回。
得知他们躲在那地窖里,水还够个三五天,也就折回身来。
只是天虽然没再出太阳,周梨他们也不敢出去了,山上还有野兽不断下来,白亦初出去这一趟,就看着有花豹子,所以这取水成了大问题。
为今之计,只能乞求老天爷快些下雨。
可等了两天,家里储存的水都快见了底,还是没半点下雨的意思,倒是温度急速下降,好似一下又回到了真正的寒冬腊月里。
可事实上算着日子,眼下已经是正月初十左右了。
水没了,村里还到处是凶猛野兽,除了白亦初能趁着这些野兽互相攻击的时候出去取点水,其余的人被困在家里寸步难行。
也好在早前储存的萝卜和南瓜不少,之前一直用蔬菜搭配草根,如今水不够,大家就开始啃萝卜补水。
转眼又过去了十来天,正月是过去了大半,但是仍旧不下雨,天也就是干冷,水井里倒是比出太阳那一阵出水多,可取水却成了大问题。
白亦初每日还要在柳家和这头来回,所以巡逻的事就落在了周梨他们的身上。
除了树和白亦初,所有人都轮流巡逻。
一来是为了防备野兽,二来也是为了以防有人闯入村子,所以每日几乎周梨家的堂屋顶上,都有个穿得跟粽子一般的人坐在房脊上。
起先许青苗还有些怕高,可是现在天冷了,她觉得家里已经有个不能干活白吃白喝的树了,自己就更要勤快些。
如果她不跟着换,那样寒凉的天气,谁经得住几个时辰?她若跟着轮换,大家也能回来取暖。
所以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她也成了其中一员。
当下周梨轮班,她胆子算是被强行练出来了,这大半夜的一个人坐在房脊上,怀里抱着阿黄,眼睛朝着村口那黑暗的阴影中看去。
但凡有个移动的黑影,她立马就能辨别出来。
这些天野兽们大概也知道这墙是进不来的,算是放弃了。但是因为天气忽然降温,他们也没回到山上,反而就在村里的空房子中住下来。
也正是这样,取水的事情仍旧在白亦初一个人的身上。
好在这两人,家里的那口井冒水逐渐多起来,想来照着这样下去,不过十来天,白亦初就不用冒险出去了。
周梨正想着,忽然像是看到了村口那阴影中有东西移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