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 35 章 六合一
白亦初这才道:“当初弃城逃难的人不少,衙门里也只给了两个月的时间,若是人不回原籍的话,就将原来的房屋田地都给收回去官府,那时候价格必然十分便宜,表哥他们商议了一回,咱们的银子暂时不要动,等过一阵子风声出来了,就去州府置办房屋。”
至于专门让姜玉阳回来,一来是为了打听周梨他们的消息,二来若是没有消息,也好叫他帮忙给周梨和白亦初立个衣冠冢,然后保住周秀珠那铺子下面的粮食。
而这样大的事情,全然托付在姜玉阳身上,只因其实他们眼下的状况并不是那样好,他们一开始是假装得了时疫,后来到城里,也熬过了雪灾,虽是冻伤了,但也并没有什么大碍。
只不过那雪融化后,按理万物生而起,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却没料想到,被从外面州府回来的人传染了时疫。
当时大半个城池的人都被传染了。
姜玉阳运气好,躲了过去。杜仪也不知他们是否能熬过去,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周梨和白亦初,因此才全托付与他。
只是姜玉阳虽将那些个实话同白亦初了,但两人都不约而同选择先瞒住周梨,反正州府离得远,那头时疫的消息传到县里,还不知要多少时间呢!
而且周梨大概最多也就只会到镇子上,想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听到这风声的。
此刻周梨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自然是欢喜,心想到时候就在州府里,白亦初上学也方便了许多,最起码私塾学馆子肯定不止一家,可以任君挑选。又细问了一些姜玉阳那州府的情况。
除了疫情之事,姜玉阳也是知无不谈。因怕周梨想现在就去州府,便又道:“咱们在等一两个月,若是那边的确有许多空闲的便宜房屋,自然会托人来信。这段时间,咱就先在此处等着,左右去了那州府,僧多粥少,这里不管如何,也存放了粮食。”
周梨没有想过怀疑白亦初,所以对于他姐姐们就是着了冻伤之事,没能回来,并未多想。
一来是姐姐本就是体弱之人,还带着两个孩子,元姨虽是健壮,可到底挨了这一回,只怕也是伤了根本的,如此他们赶不回来,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听到姜玉阳的话,也是赞同的,“是了,咱家这里还有些粮食,够咱吃一顿,的确不忙去外面和大家争抢那点赈灾粥。”
如此这般,那姜玉阳便在这里留了下来,只是他们这棚子里太拥挤,明显是添不下人了,便趁着太阳未落山,姜玉阳脱了外面的青绿色袍子和那崭新的靴子,与白亦初柳八一起搭建棚子。
果然周梨那病更多的是心病,随着白亦初带回来的这好消息,她那气色肉眼可见就好了起来。
不过是两天的功夫,就大好下地。
而这个时候,村里逃难的人家也纷纷回来了。
但基本上都响应了镇子上的号召,留在了镇子上,这一次回来,是专门取自家地窖里的粮食。
村子里烧成了这样,来了也没有个落脚之地,周梨便将人请来家里的窝棚喝口水,顺便也问起外面的日子。
每逢来一个人,周梨和人聊天,白亦初和姜玉阳那一颗心就卡在喉咙里,生怕来人知晓州府疫情的事。
所以到最后,两人决定去河边砍柳枝给他们提前编好箩筐,免得到时候他们在这里一边编织箩筐,一边和周梨外面的事情。
周梨不知所以,反而觉得他二人实在是热心肠,想来乡邻们必然十分感激他们。
转眼村里的人回来了分之一,家中地窖没建好,粮食被烧了的虽是遗憾难过,但除了去咒骂那些丧尽天良的恶人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只能返回镇子上。
柳八见此,不免觉得此前埋粮食的举动,会不会多此一举了?
然而他才和周梨了这事儿没两天,有一天晚上阿黄忽然叫唤起来。
阿黄乖巧通人性,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扰人清梦?大家一下全都醒了,个个一身的戒备,所以白亦初和姜玉阳立即起身出去偷偷查看,不想竟然是有人在村里的地窖翻找。
而且还是村里前几天回来取自家粮食,但粮食却被烧掉了的人家。
当然,他们现在翻找的也不是自家的粮食。
两人回来同大家一,那柳八一阵暗自庆幸,感激地朝周梨看过去:“阿梨,还是你聪明。”
不是周梨聪明是,她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了解人性。
但眼下有些拿不定主意,只朝大家看去,“咱们可要出去?”这样一来,少不得是会惊动他们,乡里乡亲的撕破脸皮是,怕同大家动。
可是如果不出去争执一二,往后这一家人回来,粮食没了,会不会又怨他们?
周梨很是纠结。
白亦初见她神情,略猜到了一二,“罢了,他们能想到来偷粮食,还能有什么底线?咱们现在出去得罪他们倒没什么,可被偷了粮食的那户人家,也不见得会有人回来。更何况我们现在去拦住了,到时候少不得叫他们颠倒黑白,当如何?”毕竟长久以来,是他们留在村子里。
反而更有可疑之嫌。
姜玉阳也赞成白亦初的话,“现下虽天气恢复了正常,可是这种子都还没下地,要等新粮出来,不知道猴年马月,朝廷虽分发灾粮,但哪里能真管饱?这粮食现在比银子要值钱,若咱们真去拦,好似断人活路,怕到时候反而不留我们。”
这话好叫周梨背脊骨发凉,这些日子他们不缺粮食,每日餐随便吃,早就没了此前的危,以至于叫她完全忽略了这接下来的日子,大家没了粮食,还不晓得要闹出多少事情来呢!
因此也连忙点头,“是我糊涂了。”
大家得了个商议结果,最终决定不管,两耳不闻,但也不敢大意,还是大家轮流值夜。
自打这天晚上有人得了,接下来每天晚上都会有人光顾村子。
连续几日,似乎将村里各家的地窖都给翻了个遍,终于再也搜不到多余的粮食了,如此人多粮少,分得也不均匀,便起了争执。
周梨他们躲在窝棚里,能清楚地听到那声音,从一开始的争吵谩骂,扯到旧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后来竟然动起了。
但好在,他们兴许是多多少少有些感激早前白亦初和姜玉阳帮忙编织箩筐,又或许晓得白亦初会些功夫,还有姜玉阳这个会耍几招的也在,所以没到周家这窝棚来。
打过后,各自扛着自己那点粮食,便连夜走了。
周梨心想,往后几日,该得些安宁日子了吧?可是没想到,就在那东方翻着鱼肚白的时候,便听到村口处传来呼天盖地的求救声。
这会儿的莫元夕已经是个合格的丫鬟了,早起来烧水准备煮粥,听得这声音忙要去看,却见周梨和白亦初他们已经起身,见了她要跟着去,周梨神色凝重地吩咐道:“快进屋子去,或是守着火塘,怕是惹了狼。”
那声音是周梨他们熟悉的村民声,这个时候忽然跑回了村里,去镇子上的山里又没土匪,只能是遇到了狼。
果不其然,还没等他们到村口,就见着了昨晚在村里大家争抢粮食的村民,也是周梨族里的周大强,虽是中年,但辈份,见了周梨也要喊一声姑。
只不过周大强如今狼狈不已,粮食袋子也不见了,身上血污一片,满脸的苍白恐惧,见了周梨,扑倒在她面前,“姑啊,狼!狼!好多狼!宝正他们全死了,死了!”
显然,狼吃人的画面给他造成了极其深的恐惧,如今起话来也不连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周梨见他身上也有狼咬伤的痕迹,只皱着眉喊了白亦初和柳八,“先将他带回去。”至于其他没回来的人,周梨并不打算冒险让姜玉阳和白亦初去救。
都这么久了,只怕啃得只剩下骨头了。
而且这周大强又全死了。
自然是没有再白跑一趟的道理。
几人将周大强带回墙里,就在院子里给他清理伤口。也不知周大强是疼的还是怕的,一直颤抖着,好叫白亦初几次想替他将那狼咬伤的地方剜掉都没法子。
最后无奈只能一掌将他给他劈晕,这才顺利将伤口处理完。
这会儿晚春的太阳也爬上来了,几人将高大强移到那阴凉的地方,才起他们忽然被狼群袭击的事。
“昨晚风大,他们又打了架,必然是见了血的,回去的路上只怕那血腥味叫风一卷,狼在林子里一下察觉到,如何能放过他们?”所以周梨这会儿对他们反而没了同情心,本来走夜路就危险,谁叫他们还要相互动,这不就是典型的自寻死路么?
一点不值得同情。
白亦初心想大概也是如此,一面又庆幸道:“如此也好,不然这人心不足蛇吞象,没准哪天他们忽然打咱们的主意,如今来村里的路上有狼群出没,他们还死了这许多人,等高大强回去了一,谁还敢再来,咱这段时间也能安静安静。”
只是柳八还不见叔婶家回来,心里到底是有些担忧,看了还在昏迷中的高大强一眼,“你们什么时候送他回镇子上?我同你们一起去,探一探我叔婶他们的消息。”
周梨瞧着这会儿其实还早,这里乡下又没什么好药,那高大强不晓得能不能像是当初柳八和白亦初那般坚强熬过去,便道:“要不,吃了饭就送他去吧?你们在镇子上歇息一夜,明天再回来。”
按照自己对这些狼的了解,这会儿酒足饭饱,该回到栖身之地休息了。
这会儿路上反而最是安全的时候。
姜玉阳觉得这样也好,反正迟早要将高大强送回去,总没有道理叫他们来照顾,人若是好了尚且还好,若是他自己短命活不了,到时候家属反而来找麻烦。
怕是要趁明目张胆地要粮食了。
达成了共识,吃过了饭,姜玉阳和白亦初抬着那自制的建议担架,柳八背着包袱,便一并去了镇子。
周梨他们现在住的这窝棚肯定拦不住什么野兽,房屋虽然也被烧毁,但墙垣却是还在的,这些天里姜玉阳这个擅长木工艺的,已经将前后的房门都给做好了,如今他们一走,周梨便带着莫元夕将房门一关,在院子里不出去了。
当然白天也没闲着,前天打开了自家的地窖,翻找了些布匹边角料出来,所以她和莫元夕两个不擅长女红的人,现在都在学着做鞋面。
听柳八,竹林里冒出新笋了,等过一阵子节节高,笋壳一落,不就是做鞋底的好材料么?
干旱的时候,那竹子也没熬过去,所以今年冒出新笋,他们也没去挖采,就指望着这新冒土的笋子,重新长出一片竹林来。
有着事情做,那时间自然是不难熬,很快就到第二天下午,白亦初他们回来了。
高大强他们遇到狼袭的事情,总算是给大家一个警示,如此只怕也没人敢再回村里来了。
毕竟他们又不像是白亦初一样会功夫,爬高上低。
柳八他叔婶依旧没消息,倒是意外探听到了周梨二叔一家的消息,只不过和她所预想的那样,她爷奶没跟着回来。
“你二叔他们如今在镇子上安家了,也重新分了地,我问你爷奶的下落,他们人多的时候走丢了。”白亦初着,把潘氏的原话告诉周梨。
周梨心里对于爷奶的生死,倒是没多难过,只是却不相信潘氏的话,但又奈何没证据。而且当时那光景,易子而食都没人犯法呢
她又能去追究什么?“罢了,个人的命吧。我也不敢保证,当初他们没跟我二叔一家走,留下来跟着咱们,是否能活到现在,这都是不准的事情。”因此也就不去多想,最后只道:“若是再等几个月,仍旧没消息,到时候在我爹娘的墓旁再给他们二老立个衣冠坟头就是。”
白亦初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接下来这段时日,白亦初和姜玉阳也时常去镇子上,在周秀珠家那老房子的旧址上,夯土搭建了个简单的泥土茅屋。
白亦初自己也去核对了户籍,有一次接了周梨他们去镇子上,也在镇子周边分了土地。
至于原本在那桐树村的地,因为山高路远,且还有狼群出没,从此就要荒废下去了。
而这简易泥土屋搭建好了后,白亦初和姜玉阳每次去镇子上的时候,也将这边的粮食蚂蚁搬家一样给带了过去。
眼下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周梨领着莫元夕将院子里种的菜都给割了装筐,也同他们一起搬到镇子里。
这才重建过的镇子其实就好比当初他们原来的桐树村一样,甚至还有些不如。因为木头石料的短缺,大家虽是能从被大火烧过的旧址中找出些材料来,但也不堪大用。
只有那泥土是遍地有且又不要钱的,所以几乎都建了四堵泥土墙,上面盖上茅草。
所以整个镇子上,清一色都是这样的房屋,单从这外表看,实在是瞧不出谁家会多富裕几分。
周梨的房间就正好建造在地窖上面,以后要取粮食,就得从她的桌子底下进去。
然其实这泥土茅屋也不是没有好处,一来比木屋要防火防虫,且还冬暖夏凉,而且又不要什么材料钱,所以房屋两侧还建了厢房,所有人都能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
这是莫元夕万万没有想到的,她想自己如今到底算个丫鬟身份,以后肯定也是和周梨住在一个房间。虽自己没会睡在床上,但肯定也会容许她在一旁用木条搭个铺的。
但是大家在夯土建造房屋的时候,就给自己准备了一间,她心中感激又感动,只觉得她爹娘错了,她天生的好命,只不过不是生在那个家里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而是遇到周梨他们。
如此,她干劲十足。
恨不得将家里这所有的活儿都给包了去。
那姜玉阳会木工,建造好房屋后几乎没有闲着的时间,柳八眼见着都过了期限大半,叔婶仍旧没有消息,他心里也没了谱。
又见姜玉阳有艺,到什么时候都饿不死,便同他一起学,每日做个学徒一般,紧跟在他身后帮忙。
如此周梨和白亦初倒是闲赋了下来。
周秀珠的身家当时忙着逃命,那个时候金子也不能吃,所以那包袱里自然只带了干粮,所有的银钱都给藏起来了。
周梨如今来了镇子上,也全部给她收整好,总共有四十多两。
加上周梨自己卖第二窝猪攒的钱和鸡鸭鹅的银子,还有元氏的私房,她爹留下的,竟然有两百多两银子。
至于她爷给的和平日卖菜攒下的那些杂七杂八的额外收入,当初可都用来收陈粮了。
莫元夕去他们镇子上分的地里种菜去了,就周梨和白亦初在家里,她算着钱,“你咱们这点银子,能在镇子上盘个带铺面的院子么?”
白亦初这些天,一直偷偷在打听州府的消息,那边的疫情被封锁了,只能有消息进,里面却是苍蝇也飞不出来一只,更不要想探听谁的生死了。
正为着此事发愁,只觉得再拖下去,怕是瞒不住周梨了。
毕竟再过一个月,周梨肯定就等不下去,要催促大家去州府里了。
因此心中有事,到底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周梨的话他也没仔细听,只敷衍地回道:“兴许是能的吧?听姜大哥,州府人虽然多,但大家两空空,到时候州府衙门为了留住人,肯定会将地契压得很低。”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周梨眼睛盯着那一堆碎银子和银票,倒没有注意。等将这些钱都给收起来了,方问白亦初,“那衙门分的地,咱们可还要种?或是都给租出去?但好像也租不了几个钱,不过苍蝇再也是肉,回头我还是去问问吧。”
她自顾地着,见白亦初半天不出声,不禁皱起眉头来,伸推了他一把,“你这些天怎了?怎么日日都魂不舍守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白亦初坚决否认,“没有的事,我在听你呢!”
周梨眯着眼怀疑地看着他,“那你我刚才了什么?”
“你地租出去,我同意的。”白亦初赶紧回着,其实那心里慌得一批,生怕叫周梨察觉一二。
周梨这才作罢,见时间还早,“我出去看看。”
虽这镇子上遍地的茅屋,像极了一处村庄,但其实好些个村子的人都聚集在这里,其实人口还是有些可观的。
周梨原本想找个原来桐树村的同族亲戚,问一问他们可要租地。
不想竟然在来来来往往的人群里,瞧见一个有些眼熟的面孔,她有些难以置信地追上去,越是靠近就越是确定,这分明是当初用毛驴将花慧接走的那个男人。
他如今竟然也在这个镇子上安家了。
不是去北方做生意了么?按理这个时候也不见得能回来啊?所以她一度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
也正是这样她一路跟了上去。
到底叫那男人察觉了忽然停住脚步,防备地看着她,“姑娘,你一路跟着我作甚?”
周梨反而有些被惊骇到,愣了一下才问:“你,你当初是不是娶了桐树村的陈花慧做媳妇?”
那男人早就忘记了周梨这号人,但这花慧是他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媳妇,当然记得。所以听到周梨一提,眉头就挤成了一团,眼里却全是兴奋,“你知道她在哪里?”
可周梨听得这话,心里却一阵失望。她摇着头,“我还以为你知道,所以才一路跟着你。”
不想男人比她还绝望,堂堂七尺男儿,眼泪花顿时就铺满了眼眶,“家里出事,我在北方听到消息赶紧回来,到了家里早就面目全非,只有一堆废墟。”
哪里还有花慧和他儿女的身影?而且他一路匆匆回来寻儿女,生意没做成,反而赔了人家一笔钱,在归来的途中又遇着流民,将他抢了个干净。
现在是人财两空,好不凄惨。
他越越是难过,最后竟是嚎嚎大哭起来。
这若是往常,街上这么个大男人痛哭流涕,怕是要引人踌躇旁观,但如今这天灾才过,家破人亡的多了去,数不胜数,这样的人遍地都是。
所以大家来来往往,竟是没有一个人停驻下来。
周梨一时不知该怎样安慰他,只能劝着,“你先起来吧?当下顾着自己,也许过一阵子就有好消息呢!”
不想她这一开口,男人哭得更厉害了,一面捶胸顿足道:“都怨我,当初只图个轻松,若是肯将他们带上,不去劳什子的媳妇,没准我一对儿女与我在北方好好的。”
罢,泪流满面地抬头看朝周梨,“那当头,你们这样的娃儿,活下来的能有几个?可怜我那一双儿女,好叫我辛辛苦苦攒钱养得白胖”
后面含糊不清,不晓得的什么,周梨也听不清楚,只是过了好久,他像是才发泄完心中的痛苦,然后起身来拿袖子擦着脸上的鼻涕眼泪,“你回去吧,花慧还是个娃儿,九成九是没了命的,我也给他们在老家做了坟,她终究是嫁了我王家门,以后是我王家妇,逢年过节,我少不得会给她烧一炷香,你也不用太担心。”
周梨特么担心的是身后事么?她一路追来,是以为这男人有花慧他们的消息呢!
如今听他那般,见他挥要走,也就没再继续跟着了。
但这一耽搁,天色也暗了下来,没在多什么,只回了家去。
这会儿姜玉阳和柳八已经下工回来了,姜玉阳和白亦初在院子里练功,柳八跟着学了两天,觉得自己不是那个材料放弃了。
如今见周梨和莫元夕一起煮饭,便凑了过去,“阿梨,你可晓得今天我和蒋大哥在工地上遇到了谁?”
周梨的好奇心一下就被挑起来,实在是这灾后归来故里的乡邻实在少,她就盼着会不会有一个熟悉的人。于是连忙问:“谁啊?”
“花慧男人。”柳八回着。
周梨顿时有些很失望,还以为是谁呢?这花慧男人今天自己也才见过。可就在她失望之际,却听得柳八忽然骂道:“他真是个狗男人,花慧都没去找,就重新娶了新媳妇,听还已经有孕了,他还等娃儿生了满月,要请姜大哥去吃红鸡蛋,我看他分明就是想赚姜大哥的份子钱。”
周梨有点糊涂了,以为自己听错了,重新问道:“你什么?”
“我他就是想骗姜大哥的份子钱。”柳八并不知晓周梨白天才遇到花慧男人的事。
“不是,前面两句。”周梨其实再一次听到份子钱的时候,已经很确定刚才不是自己听错了,这个男人真的另外娶亲了。
果然,只见一脸迷糊不解的柳八又重新了一遍。
然后周梨就有些迷茫了,这个男人到底没了儿女和花慧,是真难过还是假难过啊?今天他在自己跟前嚎嚎大哭,做不得假吧?可他兴高采烈和工友们分享着他新媳妇怀孕的事,又是真的
心想这是个什么人?她这样一个晚上都皱着眉头,看得白亦初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周梨只将心中的疑惑给白亦初了。
白亦初听罢,沉思了半响,“他难过和他娶亲,本就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情啊。所以难过当然不耽误他继续成亲生子。”
周梨明白,这两件事情不相干,但特么好歹要有个缓冲期间吧?可这男人如今新媳妇都有孕了这不就是,在得知孩子们可能已经死了之后,他就立马另娶了么?
最后只总结出来,“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一个个无情无义!”
白亦初莫名其妙,“不是,你怎么能一杆子打翻一船的人呢?谁没有好男人了?”
但是周梨这会儿可不愿意听,又见这会儿坐在院子里那废旧石磨盘上吐纳的姜玉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只将白亦初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
白亦初见她打量着姜玉阳,心里又开始慌张起来,难道州府疫情的事情她听到风声了,只紧张道:“什么问题?”
“姜大哥提起表哥的时候,给我一种他很尊重表哥的感觉,就像,就像是”正纠结着怎么形容,忽然想起莫元夕对自己和白亦初的态度,顿时脱口道:“就像是元夕对我们一样。”
“啊?”白亦初到底是男孩子,自然比得了姑娘家的心思细?他还真没发现。可是眼下叫周梨这样一,仔细回想起来,好像姜玉阳从来不会直呼杜仪的名字,最多最多就是叫一声杜兄。
但那给人的感觉,也是有种周梨的那种尊崇感。
他心里也疑惑着,表哥身上到底有什么他们没发现的魅力,让姜玉阳这样尊崇他呢?
又听周梨道:“而且,你看这姜公子,出身比咱好多了,谈吐礼仪更不在话下,还会功夫。”但是又有些疑惑,“你他一个文雅公子,怎么会木工活,又会武功呢?好奇怪呀。”
白亦初一开始觉得这些没什么,技多不压身,多学一两样怎么了?可现在听了周梨的话,他也开始觉得奇怪,一时皱起眉头,对姜玉阳竟然也生出了几分怀疑。
莫非州府的事情,也是他哄骗自己的?可他又晓得这地窖底下藏着粮食,如果不是过命之交,信得过,表哥不可能将这样大的秘密告诉他。
而且姜玉阳这段日子里,从来没有任何歹心。
所以到底有什么企图?
这下该换白亦初晚上睡不着了,第二天主动跟着姜玉阳他们一起去干活,其实就想暗中观察一二。
可一天下来,发现姜玉阳除了中规中矩刨木头之外,什么也没发现。
于是起了亲自去州府一趟的消息,但是姜玉阳不可能跟自己去,他留下来自己也不放心,一时纠结不已。
最终只能将姜玉阳告诉自己,杜仪他们都在州府感染了时疫的事与周梨悄悄了。
周梨得知后,半响没有话,神情也看不出什么,可将白亦初吓得不轻,紧张得忙伸摇着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周梨倒是冷静,听到他的话,对上他那一双盛满紧张的眼睛,“我没事,我觉得他肯定骗了咱们,州府里要真有时疫,为什么这都快两个月了,一点风声也没有?”
她不相信有时疫,也不相信姐姐他们不在了,当即就转身进屋。
白亦初话还没完,见她要走,只跟着进了屋,却见周梨搬开了桌子,分明就是要下地窖。
果然,周梨搬开桌子下了地窖,拿了所有的钱财出来,摊开一张蓝底花布,就开始要收拾行李。
“你要去州府?”白亦初见此,忙问。
周梨一便有条不紊地收拾行李,一边回着,“眼下我不信他了。”她甚至想,极有可能这个姜玉阳就是个坏人,至于如何知晓这里有粮食,没准是逼迫表哥,从表哥嘴巴里撬出来的。
“可咱们走了,他肯定马上发现。”白亦初着,觉得这样贸然去州府也不行,这里怎么办?这许多粮食呢!
周梨心中却已经有了章程,“明日让八去给人一声,就姜玉阳和咱们一起去州府寻亲了,以后不去干活了。”话间,翻出一个黑瓶子,“这是当初准备对付许老二的,今晚就给他下药,然后将他捆了,每日让元夕喂他一滴,让他起不来床,这么管够咱们从州府回来。”
白亦初心一声佩服,接了药去,但一想起姜玉阳可能是被他们俩冤枉的,有些下不去。可也没有证据证明姜玉阳是被冤枉的,毕竟除了知道地窖里的粮食,姜玉阳又没别的证据。
于是咬了咬牙,“好。”如果真错怪了姜玉阳,往后同他道歉再做旁的弥补吧。
反正这件事情,肯定要以自家亲人为主。
可怜那姜玉阳,像是往日一般吃着晚饭,吃着吃着人一偏,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还毫不知情的莫元夕跟柳八吓着了,忙要去扶人。
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只见周梨和白亦初不动如山。
两人不禁也停住了动作,柳八更是疑惑地来回看着他们俩:“这这”
“来话长,我们今天怀疑他是个骗子,但也没有证据,只能暂时用这非常段。”周梨着,只将接下来自己和白亦初打算去州府的事情告知二人。
至于这姜玉阳,接下来这半个月里,得麻烦他俩看着,每日还要喂药。
柳八和莫元夕一听,他们责任重大,且周梨和白亦初如此信得过他们,将这么多粮食都交托给他们看管,一时都郑重地点了点头。
万事交托,但其实周梨也不是很放心他们俩,但如今比起这粮食,她更在意的是亲人们的生死。
孰轻孰重啊。反正在这样干等下去是万万不能的。
于是两人翌日就拿了户籍,启程往县里去。
去县里得好几天的路程,不过两人运气好,遇到县里来的一队人马回县城衙门复命,见他们俩都是孩子,如今这天灾后孩子实在是稀缺,所以衙门里的冰人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忙着给单身男女配对。
那些个早过花黄年纪的女人,也能嫁个年轻的男人,就是为了让大家都成婚生娃。
毕竟,万事以人为本。
所以对他们也就额外照顾,叫他们跟着一起上了马车。
如此也是节约了一天的路程,两人到了县里,只觉得和镇子上也没什么区别,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样子,不晓得何时才能重新修建起来呢!
但也没马上忙着去州府,只先打听起州府的消息,毕竟这县城虽然也破,但人来人往是不争的事实。
很快便从一个开酒馆的掌柜口中得知了州府那边果然有时疫的消息。
掌柜是个热心肠,听闻他们是要去州府寻亲,想着这天灾之下,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他们两个娃儿能活下来,真是苍生庇佑。
便只同他二人道:“咱们州府老爷是个极好的青天啊!早的时候他就留在了州府里和老百姓们一起共抗天灾,这起了时疫,他也没跑,而且听在他的控制之下,疫情一点都没蔓延,而且还有了好转,有的已经完全治好,从那劳什子的隔离区里出来了。”
不过他还是不建议周梨和白亦初现在去,只等在过一段时间,那时疫彻底没了,再去也是一样的。
两人听了他这话,不得有多高兴,只是有些发愁,这样来姜玉阳倒没谎
告辞了酒馆掌柜,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最后在一处牌坊残垣下坐着休息。
周梨满腹后悔,“是我冲动了。”
“不怪你,你是因姐姐他们的事心切,也许姜大哥不会责怪你的,更何况姜大哥本来就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应该,应该不会和我们计较吧”白亦初试图服周梨不要为此有心理负担。
但事实上他也十分心虚。
而此刻在镇子上,如同活死人般躺在床上的姜玉阳,只觉得耳朵忽然发烫。
时候阿嬷就,左耳发烫是有人想念他,右耳发烫就是有人在自己的坏话。
他此刻正是右耳发烫。
柳八坐在床边,他这几日也不出去,十分尽心尽力地盯着姜玉阳,哪怕姜玉阳每日吃一滴药汁,动弹不得,但介于姜玉阳会功夫,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时时刻刻都守着。
此刻察觉姜玉阳面部表情的变化,想起自己死皮赖脸跟在姜玉阳身后求他教自己木工,他也耐心教授自己,眼下不免是有些心里过意不去,干咳了一声:“姜大哥,你也别怨我,我也没法,阿梨对我有救命之恩,虽然你对我也不错,可是对比起来,阿梨的话更重要,而且你有可能还是个骗子。”
然后似乎就给姜玉阳定义了身份打了标签,“你姜大哥,你也是一表人才,识文断字的好儿郎,还会武功会艺,任由去了哪里都饿不死的,你怎么偏偏不做好人,要做个骗子呢?也亏得阿梨阿初聪明,不然我们大家都叫你耍得团团转。”
姜玉阳不知道这些家伙给自己吃的是什么,竟然叫他浑身虚软武力动弹不得就算了,竟然还让他连话都不出来。
听着柳八的这些话,气得他面色胀红。
于是柳八就以为他是听了自己的话后羞愧难当,继续劝着,“你看吧?你也是有墨水在肚子里,懂得大道理的,你自己都晓得这样是错的,为什么还要去干呢?”
而另外一头,在县城里坐在牌坊残垣下啃干粮的两人,也开始琢磨着,从疫情来看,对得上姜玉阳的话,那姐姐他们也就都还活着。
再有听酒馆掌柜,疫情没死几个人,听死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老人家,因为知州大人的缘故,得到有效控制和治疗。
所以周梨的心就放在肚子里,毕竟表哥他们队伍是个年轻队伍,最大年纪的也就是元氏,也只是青壮年之际。
因此她一颗心是放在肚子里了,啃完了干粮和白亦初商议着,“要不回去吧。”
白亦初也想回去,但问题是回去了,如何面对姜玉阳?
可这事儿没法子逃避,两人最后商议,想着姜玉阳是个讲究人,如今如果不是因为表哥的话,不大可能和他们一起留在那破镇子上住土屋的,于是给他买了一条棉床单回去做道歉礼物。
这可是去年到今年,周梨第一次花钱,而且还是一两银子的大数目。
这一趟州府行,就在县城里嘎然止住。
不过因为路途也算是遥远,两人打听了县里衙门还有队伍要下镇子去,就在明日,便决定等他们。
这样可以蹭车,还能避免遇到野兽。
毕竟那些个野兽也是颇有些欺软怕硬的样子,若是见着人多,它们可不敢贸然攻击。
于是花了十来个铜板,在县里住了一夜。
第二天又跟着县衙门的队伍回镇子上。
这波人还是此前那帮,见他们返回镇子上,不再去州府也没意外,毕竟他们这次回来复命,也晓得了州府出了时疫的事情。
只觉得周梨和白亦初此刻不去是对的。也提起了那位知府大人,“你们不晓得,这知府大人原来可是咱们的县令呢!”
听是上京的贵公子,当初大家都十分不看好他,这样的贵公子来他们这西南的偏僻县城,多半是在上京得罪了什么更厉害的大人物,专门了避难罢了。
哪里晓得这位贵公子倒是个做事实的人,在县里办了好几桩案子,还了老百姓的清白,处了几个权贵人物。
只是秋闱后,他就去了州府做知府大人。
他一连升了几级的官,大家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人身后有家世,人又是做事实有本事的。
“对呀,要不是他,州府里只怕也难保住,同咱们县里一样到处破烂一片了。听当初他可了不得,脱了官袍,一人领着衙门那点皂吏,硬是将成百上千的暴民给拦住,这样的人,叫我们呀,该是做大将军的料子才是。”
白亦初这一阵子总没少听民间歌颂这位大人的言语,早就听得麻木了,甚至不止一次觉得大家有些言语夸大。
但他对于打仗一事十分感兴趣,如今听到有差人这位知府大人拦住了暴民们,一下来了精神,“他也会功夫么?”
其中一个差人显然也是这位年轻知府大人的狂热粉丝,立即兴奋起来:“何止会功夫,我们听呀!他本是出生将门世家的,但却也是个读书的好料子,便走了这一条路,不然早就去做了将军,那咱们这整个芦洲老百姓,就没这样的好运气,遇着他这样的好官了。”
但他们激情过后,又有些难过,“可惜没遇到好世道,齐州那头,听迟早要打回来的,不晓得还能过多久的安稳日子呢!”
这帮差人,健谈不,还同他们这两个孩子起国家大事来,但他们这个阶层哪里能听到真正的朝廷消息,都是些不着调的流言蜚语当不得真,也就是用来打发时间罢了。
队伍一路无阻回到了镇子上,周梨头一次觉得回家这么难。
不是行路难,而是即将要面对姜玉阳难。
两人到了门口,踌躇了半响,你望我我望你,谁也不去敲门,最后是周梨推了白亦初一把:“还是你去吧。”
白亦初没个防备,撞到门上,立即就惊动了院子里的莫元夕,充满戒备的声音立即就从里传出来了:“哪个?”
白亦初看了周梨一眼,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心虚,“是我们。”
里头的莫元夕一听到白亦初的声音,惊了一下,旋即放下里的活儿急忙来开门,见着果然是他们,高兴不已,“不是州府衙门好远的么?你们怎么就回来了?”她其实还有话要问的,怎么就他俩回来?
但怕是结果不好,又叫周梨难过,也就忍住了。
周梨只觉得这跨进门槛好生艰难,但事已如此,又不得不去面对,一边只与莫元夕叹气道:“州府真的有时疫,不过没怎么死人,但眼下大家都不建议去,总觉得会是给州府那头添麻烦,所以我们便回来了。”
莫元夕听得这话,一下就反应了过来,有些慌张起来,急忙朝着姜玉阳的房间看去,“那那,这这”
然后得了周梨的叹气声,“我们先去看看姜大哥。”
屋子里的柳八正在打瞌睡,但双目圆睁的姜玉阳早就听到他俩回来了。
不生气是假的,但站在他们俩的角度上,怀疑自己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些日子他也劝自己,别生气犯不着,两个孩子罢了。更何况他们即便怀疑自己,不也没要自己的命么?就是给自己下药而已。
原谅吧,原谅吧!毕竟是公子的亲戚。
到底他们俩也是担心公子他们嘛。
房门被推开,柳八一下被惊醒过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周梨和白亦初,以为是自己眼花了,“阿梨阿初?”这个时候他们不是在州府么?
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果然见着是活生生的两个人,正要上前,就将莫元夕伸给拉了出去。
屋子里一下就只剩下周梨白亦初和姜玉阳个当时人了。
白亦初很心虚,压根不敢去看姜玉阳。
还是周梨脸皮稍微厚一点,上前移了一步,“那什么,其实这趟县城我们也不白去,不但证明了姜大哥你的话是真的,也打听到了不少有效的消息,而且我还花了重金给姜大哥你买了一条床单,你看。”
她是个吝啬的人,一分银子都舍不得拿出来。这点姜玉阳是知道的,当初想买个好些的房梁,周梨就坚决不拿钱,只反正在这里也不常住。
无奈最后姜玉阳带着白亦初和柳八去别家废墟里翻翻找找,捡了几根烧得不算严重的房梁回来将就用。
所以她着重强调‘重金’二字。
话间,已是从包袱里拿出那条一两巨资买回来的床单给姜玉阳瞧。
姜玉阳的脸上看不清楚悲喜,也没有给他俩一个眼神。
周梨见此,也不灰心,继续道歉,“姜大哥,你就不要生气了,你就当我年少无知糊涂吧。何况我表哥一直你是个端方君子,如今误会解开,你必然是大人大量不记人之过。”周梨将白亦初当时在镇子上这话出口,还提了杜仪,其实是有些鄙视自己的。
竟然道德绑架!把人捧成了君子,叫人家都没办法怪罪自己了。
最起码表面上不好再怪罪。
但是没办法,她觉得这种事情,白亦初脸皮始终薄了些,而且这事儿是因自己而起,白亦初也只是听了自己的话而已。
所以道歉还得自己厚着脸皮来。
果然,不知是她道德绑架了姜玉阳,还是因为提起杜仪的缘故,姜玉阳脸上的表情有所松动。
周梨见了,心中一喜,继续趁热打铁,了许多好话。
最后姜玉阳大抵是觉得她吵闹又舌燥,眨了眨眼,这事儿算是揭过去了。
两人心里的石头也算是放了下来,给姜玉阳留了休息的独处空间。
但周梨又开始想不通,“你,表哥对这姜大哥是不是有什么救命之恩或是再造之恩?他对表哥可真好,你他不会是喜欢表哥吧?”
白亦初闻言,弹了她脑门一个脑瓜崩,“你别乱,男人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周梨一捂着脑袋,一弹了回去,心你个屁孩懂什么?男人跟男人才是真爱,男女那是为了下一代。
外面的柳八已经从莫元夕口中得了真相,这些天他日日夜夜守着姜玉阳,只差没无聊得把姜玉阳脸上的每一根寒毛都给数完。
所以晓得了真相,紧张得不行,见他二人出来立马迎上去,“这可怎么办?往后他怕是不肯再教我技术了。”
一面又要伸去扯周梨的袖子,但叫白亦初给打回去了,他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周梨,“阿梨,我这都可是为了你啊,你现在怎么办?”
“我们回来的时候,看着那皮毛店里在招熟皮子的徒弟,要不你去,多少也是一门艺,还不用出门风吹雨打,就坐在店里熟皮子。”周梨朝他推荐。
柳八果然当了真,“真的么?那我一会儿就去看看。”
他上了心,都等不得吃饭就去,可没想到竟然去晚了,人家已经招到了徒弟。
回来时不免是垂头丧气的,“老天爷这是再告诉我,我没有吃这碗技术饭的命么?难不成真要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奔个前途。”
见他这样难过,白亦初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谁只能在地里?我跟你,过两年和齐州打是迟早的事情,那时候到处要征兵,不定年纪就放宽了,到时候咱哥俩一起上了战场,回头指不定就做了将”
但这话还没完,就被刚从房间里出来的周梨拍了一下后脑勺,“做你的春秋大梦去!你别忘记了当初你答应我什么了。”
白亦初的一腔热血就此熄了火,这下就换他垂头丧气,让柳八来劝慰了。
周梨也不管,反正她是怎么也不同意白亦初上战场的,那战场上本就刀剑无眼,能活着回来的少之又少,能做将军的更是万里挑一。
偏偏白亦初又会些功夫,就怕他到时候真去了,仗着有些功夫就冲前锋去,那不是拿命去白送阎王爷么?这就好似那被水淹死的,几乎都是会游泳的,不会游泳的可是不会随意到水边,哪怕到了水边也是一百二十个心。
这就是一个道理。
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
莫元夕坐在她对面的板凳上在摘菜,听到她叹气,以为她也晓得了有人家短缺粮食的事情,便道:“县里衙门虽要发灾粮,可是也不见动静,这几日里好些人家的米缸都见了底,若是衙门再没有动静,怕是要出事情的。”
周梨听得这话,一下打起了精神来,一面细算着,那些灾情时候没藏好粮食的,如今的确该捉襟见肘了,一时也忧心忡忡,“我们是同衙门里的差人回来的,没听他们提起此事。”
这也就意味着,这发灾粮的事情,怕是用来安抚人心罢了。
想到这里,她看了看篮子里的菜,“州府里疫情指不定还得一两月才能完全结束,咱们还要在这镇子上住好一阵子,可不能露富了,明天咱们俩也去镇子周边挖挖野菜。”
莫元夕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让人晓得他们也短缺粮食了,不得不挖野菜糊口。
但周梨想,两个姑娘家去挖野菜也不安全,便又道:“算了,你在家里,我叫阿初同我去,反正就是为了做样子。”
这般一商议,隔日她果然和白亦初提着篮子,拿了锄头和镰刀,准备出门去。
昨晚就没再给姜玉阳喂药了,今儿他总算是能起身来,先去洗个澡。
也亏得柳八算是有些良心,时不时给他翻身,不然浑身早就起了许多痱子,怕半个身体都给捂坏掉了。
他见着周梨和白亦初此举,“你们作甚去?”地里的菜莫元夕不是才割了一回,如今剩下的可还。
白亦初仍旧不好意思面对姜玉阳,尤其是姜玉阳起来后,没跟他二人重话,这叫他二人心里就越发自责不好意思了。
所以是周梨回的话,“镇子上好些人家短缺粮食了,咱们也要做做样子去挖点野菜,免得到时候有人将主意打到咱家来。”
姜玉阳一听,眉头拧起来,“那你们心些,见着不怀好意之人,赶紧避远些,也不要离镇子太远。”
他这话叫周梨和白亦初越发无地自容了。
等出了门,周梨少不得感慨一回,“姜大哥还真是端方君子,咱们害他做了这么多天的活死人,他不怪罪咱们就罢了,还关心咱们。这样一对比,我可真是奸恶人。”
“姜大哥是不错,但我觉得站在咱们的角度上,好像也没有错。罢了,咱也不纠结这事,本来这世间就非黑白二色,所以许多事情,都有多面性。”
“唉。”但周梨还是很愧疚。“你表哥要是晓得我们这样对他的朋友,会不会给气晕死过去?人好心好意来找咱们,反而叫我害了一回。”
白亦初纠正着,“是咱俩。”怎么能让阿梨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呢!也怪自己没能力去打听消息,不然也不会冤枉姜大哥,叫阿离做出错误的决定了。
两人话间,出了镇子。
也是巧了,竟然见着个老熟人。
只不过周梨刚看到的时候,有些不敢认,待对方停下来,一直看着他们俩,好像在等他们之后,周梨才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周天宝?”
那人的确是周天宝,但一点没了从前的精神,整个人瘦得跟秋后的麻杆一般,头发枯黄,穿得一身破烂的衣裳,脚踩着一双包了浆的草鞋。
当然,最明显也叫周梨一开始不敢确认他是周天宝,还是因为他严重凹陷下去的脸颊,以及那满脸的土色。
“阿梨,阿初。”他看着眼前的周梨和白亦初,有些拘谨地捏紧了里的篮子,“在看到你们,真好。你们也要去挖野菜么?”
周梨点点头,问他:“一起么?”
“好,好啊。”周天宝点着头,人显得有些迟钝呆滞的样子,然后转身跟在了周梨和白亦初的身后。
两人只觉得他的变化实在太大,以前他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爹娘宠着的大宝贝啊。
但实话,人不坏,没什么心思,只是家风实在不行。不过周梨当初仍旧记得,是他和自己一起将杜仪从死人堆里抬出来。
由此可见,这人本性是好的。
“你们离开桐树村后,都去了哪里?”路上挖野菜的人不少,一眼望去,那四处的田里都是人,周梨觉得他们大概要走远一些才能挖到,但总这样沉默着觉得怪怪的,便开口问起身后的周天宝。
周天宝闻言,沉思了片刻,像是极力组织语言一般,“嗯,一开始我大舅去县里,后来走到一半,大家县里也没水,便分了路,和县里逃出来的那些人一起去州府。”
不过他们没到州府,就遇到了一股暴民,慌不择路逃命,自然就没去州府。
他一边着,一边想起当时奶就是那时候被丢下的,她年纪大了,本就跟不上队伍,后来人一多被挤得摔倒,就没再爬起来。
他想回头去扶,却被娘紧紧地拽着往前走,身后又都全是人,很快他就被推着往前走。
等好远了他再回头,地上哪里还有什么奶,早都给踩烂了,倒是只瞧见远处那路上星星点点的血红斑。
也不晓得是哪个血斑是奶。
也是那天开始,爷开始沉默不吃东西了。
娘反而这是好事情,老东西就不该再浪费粮食。可她还给外祖父吃了
那时候周天宝的内心,其实就发生了变化。
有一天夜里,祖父突然消失了,他们忽然有了粮食。
他吃着吃着,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然后一阵又一阵的反胃。
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的话就一点点被良心给磨去了,行尸走肉一般跟着队伍一起到处逃。
但是有一天夜里,他听到爹娘和舅舅,大哥二哥长大了,养大他们花费的粮食和银子可不少,自己还,花得也少,最划算。
他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直至第二天有一户同行的人家牵着女儿来时,见了他一脸失望,他太瘦了。
天真的他还以为对方关心自己,还大家都廋。
但这些话他没,只是简单了他们逃难经过的地方,正在心底想着,忽然听得白亦初暴跳如雷地叫起来,“天杀的,那是咱家的菜地啊!”
周梨原本正聚精会神听周天宝话,中间提了爷奶都丢了,得很隐晦,可周梨也判断出来了,奶与队伍脱节那会儿,后面人潮人涌,她一个摔倒在地上的人,是什么光景了。
后来听爷爷自己走失了后,周天宝虽然没他们为什么忽然有了粮食,但周梨心中依旧有数。
正在心里咒骂二叔和潘氏娘家一家子时,忽然听得白亦初的话,发现这话间,不知不觉果然走到了自家菜地的地方,可是哪里有半根菜苗?连菜根都被人拔走了。
一时也气得不轻,又万分后悔,“糊涂了,明明晓得大家都缺粮食了,却只想着这菜苗还,得多再等几日。”可他们能等,那饿饭的可不能等啊!
周天宝见着周梨和白亦初跑去的地里,只觉得有些眼熟,等他二人骂骂咧咧回来,不知怎的,竟然就脱口告诉他俩,“这,这是你们家地啊,菜是我大舅一家拔的。”
但大舅可不缺粮食,他是拔去卖钱了。
白亦初一听,要去讨个公道去。但被周梨拦住了,“没用的,你看着一眼看去,谁家地里不是一片菜叶子都没有?”
可不是嘛,原本前阵子还绿幽幽的一片菜畦,现在都是坑坑洼洼的黄泥色。
而周梨这会儿担心的是,现在又有那么多人缺粮,朝廷又没发灾粮,会不会又旧事重演?
只扯了扯白亦初的袖子,“怎么办?大家都缺粮食了,真闹大了,出了人命,县里衙门来的那几个差人,怕也压不住的。”
可不是嘛,那几个也是新聘的年轻子,又不会功夫,下来办事,也是顶着上面官府的名目,不然压根就没人愿意听他们的。
如今官府不给发早前好的灾粮,只怕闹起来,反而他们几个最先遭殃呢!想到这里,那几个人还算是仗义,去县城来回都有他们照应,不该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
所以同白亦初道:“咱回去,你去和几个差大哥提醒一二。”
要两人心有灵犀一点通呢!白亦初只瞧见周梨那担忧的目光,立即就猜出了周梨心中所想,也晓得这事儿的严重性质,“好,咱回去。”一面看朝周天宝,“你什么打算?”反正要叫他喊周天宝一声哥,是不大可能的。
自打自己因为瘦没能换出去,爹娘对自己的就不如以往那般疼爱了,甚至用看当初看爷奶的那种嫌弃目光看着自己。
因此周天宝想,自己若是空着篮子回去,必然要被骂一回废物的,指不定又不能吃晚饭,于是最后只道:“你们回去吧,我得挖一些。”
周梨闻言,心中有些疑惑:“你家的粮食不是很多么?”
二叔家原本住的那院子,就是爹当年修的大院子,地窖也是用尽了良心的,他们家粮食一粒都没被上面的大火烘烤到。足够一家五口吃到年底的,可是怎么瞧周天宝一副闹饥荒的样子就算了,连全家都有种吃不饱的感觉?
周天宝却不知该怎么回答,张着嘴巴半天才干巴巴地回道:“我舅他们的粮食没剩下多少,人多,没法子。”罢,同他俩告辞去寻野菜了。
回去的路上,白亦初忍不住疑惑,“我瞧你二叔好生聪明,你二婶却不精明,该是没本事叫你二叔帮扶她娘家的,奇了怪了。”
周梨也疑惑得很,不过更觉得奇怪的是现在的周天宝,跟从前自己所认识的周天宝,简直是判若两人。一面回着白亦初的话:“可不是呢!我觉得事关粮食这事儿,就是人命关天了,潘家那头就算有二叔的什么把柄,也不至于叫他这种人把粮食拿出来吧?”
白亦初立即猜测道:“这其中必然是有利益所图。”此前可听周梨,周老二还打算在马家坝子挖尸体找衙门换钱呢!
他这种利益至上的人,可不就只能是这个缘由了么。
不过到底如何,两人也不得而知。
本来周梨是要叫白亦初去提醒那几个差哥的,但是白亦初又不放心周梨一个人回家,将她送回去后,才去的。
周梨回来,可能是因为镇子外面菜地都被挖空了的缘故,她到没有再多纠结对不住姜玉阳一事了。
毕竟眼下外面的境况可比他们所预想的要严峻多了。
当下只同几人。
得知自己辛辛苦苦一点点看着长大的菜就这样叫人薅了去,可将莫元夕急得红了眼,也是出言骂了几句。
但这除了解气,那菜也回不来。
姜玉阳也没想到好端端的忽然变成了这样子,只急忙问周梨,“你们这一趟去县里,一点没听到发灾粮的消息么?”
周梨摇着头,“没有,路上也没听几位差哥。我怕就算州府那位大人有心,可是这年头,粮食比黄金还要贵,他自己又因州府疫情困在州府,哪里还能眼通天,县里不发,他也不晓得啊。”
“这可怎么办?”姜玉阳急了起来。
周梨见此,有些担心起来,“姜大哥,你在县里还有亲人朋友么?”
姜玉阳摇头,“那倒没有,只是照着你们这样,这镇子上怕是要不了多久,又要像是干旱雪灾那会儿一样了。”为此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周梨他们几个,“不行的话,再过几日若还是没有发灾粮的消息,咱们还是回乡里去。”
大家都晓得去桐树村的路上闹狼,那里也没了半粒粮食,村子也被烧毁了,应该是没人再去桐树村的。
周梨心想是好,可是当初以为一切都平稳了,已经将自家的粮食一点点搬来了这里。
如今回了桐树村,又吃个什么?
不想这时候听得柳八道:“也好,我叔婶如今仍旧还是没消息,那粮食一直在地里埋着,虽有油布包着,可时间久了,还是担心回潮,咱们回去正好给挖出来吃了。”
周梨倒是将这一茬个忘了,现下听柳八一提起,方松了口气,忍不住苦笑道:“哪里能想得到,这粮食竟然是为咱们自己藏的。”
打算好了,也算是有个着落。可是周梨心底却是有些担心在州府的姐姐们,“他们那边,不晓得怎样了?如今咱们这里吃不完,他们那里却要挨着饿。”
“这当下吃不饱是必然的,但那州府里绝对不会发生为了粮食打砸杀人的事情,你倒也不必太过于担心,更何况我来找你们的时候,已经安排好,若他们时疫治好了,自然会有安全的落脚之处。”姜玉阳想着,不管如何,那新任的知府大人终究是有几分血性的,当初又能阻拦暴民,眼下为了时疫又尽心尽力。
这样一个好官的治下,断然不会发生抢粮食闹出人命的事。更何况他必然是依旧发着粥食。
周梨听得这话,其实心里很好奇,杜仪到底有什么人格魅力,叫姜玉阳他们这样为他鞠躬尽瘁。
不过周梨倒是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杜仪应该以前就识字,并非是到了姐姐铺子里才学的。这是她当初和白亦初在洞穴里发现杜仪留下的字迹才猛然反应过来的。
任由一个什么天才,就算是有雕花刻朵的底子,他可以将字写得好,但也不可能学得那么快吧?
所以她很怀疑,杜仪到底为什么要瞒着他们?
但眼下明显又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正想着房门被敲响,原来是白亦初去提醒那几个差人回来了。
“他们怎么?”周梨想,白亦初既然去提醒了他们,必然会打听灾粮一事。
果然,只听白亦初叹着气道:“听他们,县老爷那口气,得六月后才会开粮仓,大家去年的存粮,足够吃到那个时候。”
可县老爷忽略了被流民暴民们毁坏掉的那些。
现在反正各家拥有的粮食极其不均衡,满仓的满仓,见底的见底。
可要命的是,这个时候,周梨就算有心拿出自家粮食来帮忙,可是她也不敢冒这个险啊。
毕竟人心隔着肚皮,谁知道自己真全部拿出来后,他们会不会觉得自己还另外私藏呢?
再何况,她也晓得自己非什么大圣母,她就算有意帮忙,拿出些粮食,但肯定也不可能全部,要给姐姐他们留着这一年的啊。
所以她也断绝了心思,不是她狠心不拿粮食出来救人,实在是这个世道,她不能拿自己和大家的命来赌。
而其他人听得这六个月后,可现在才四月啊!那不是还要等一个多月么?然眼下这些老百姓们如何等得及?那地里的菜都给拔了干净。
又觉得大家糊涂,那菜再长大一些,不得多吃两顿么?可因为都抱着自己不拔,总有人拔走,到时候什么都捞不着的心理,所以压根就等不得菜长大。
如此,那才种下没多久的种子,只怕等不得发芽,就有人去刨地呢找种子吃呢!
“怎么办?咱们还要等几天么?”周梨看朝姜玉阳,一面把方才他们几人商量的回桐树村的事情告知白亦初。
白亦初一听,连忙道:“这还有什么好等的,今儿晚上立即将地窖封死,后天一早就赶紧走。”晚一步,就多一分危险。
姜玉阳也点了点头,“好。”
干就干,马上就开始和泥巴,开始填地窖口,还要将周梨那房间里铺一层厚厚的泥。
不过为了不让人觉得明显,各个房间都是如此。
毕竟他们走后,如果事情果然往他们所预想的那个方向发展,那到时候乱了,大家挨家挨户搜刮粮食,又是必发事件了。
这不是一件工程。
好在这事儿大家算是熟练了。
周梨和莫元夕也没闲着,姜玉阳带着白亦初和柳八和泥巴铺地面,她俩就负责在地面踩,随时随地扔点石头或是碳屑。
反正就是给伪装成原始地面,不让人看出来是后来填上的。
忙活了一夜,到天亮吃了早饭,一行人才开始休息,睡到傍晚些,白亦初出去打探消息。
回来只道粮食摊子价格吓人,还有些摆摊卖菜的,那菜肯定都是偷的,自己问了价格,居然还贵死。
“他们乱叫价,也没人敢管,那几个差人是不敢吱声的,只怕这会儿也琢磨着赶紧逃回县里呢!”白亦初着,心想那县老爷糊涂,非得六月后再开仓,只怕那县里要不了多久也和镇子上一般。
果然,只听姜玉阳蕴含怒意的声音道:“不开仓,县里也迟早这一般,这县老爷自以为是做了决定,只怕到时候他老命都要消在老百姓里了。”而且就算是逃过一劫,如今那凌王当政,正是要做个好政策出来,好叫老百姓认他这个皇帝是天命所归。
可这县老爷不知到底怎能想,竟然六月才打算发灾粮,到时候不得引起老百姓们的慌乱么?全都齐刷刷冲衙门里去,只要闹出了人命,自然是瞒不住上方。
砍他的脑袋,以儆效尤是理所应当的了。
周梨觉得那县老爷多半想将粮食转卖了,没准这会儿都已经换了真金白银,所以才推辞开仓的事情。不过她没白亦初和姜玉阳那样愤怒,对比起来冷静了不少,“气也没用,这事非咱们这等民能左右,如今咱也就只能顾着自己,只不过那县老爷做这个决定之时,他的命也注定到终结之日了。恶人自有天收,你们也别太因为此事上头。”
莫元夕很是赞成周梨的话,连连点头,附和着:“是了是了,你们别恼,咱收拾行李,明日一早也好离开这是非之地。”
如此大家便吃了晚饭,各自去收拾行李,只等明日天一亮就走。
然而有句老话的好,那计划是永远赶不上变化的。
当天半夜里,几人都被惨烈叫声惊醒过来,这恍惚间好叫周梨觉得仿若回到了去年缺水时米铺掌柜被偷打死的那天晚上一样。
她猛地翻身起来,正伸去拿衣裳,白亦初已是揭了帘子进来,伸捡起她床边的包袱背上,催促着她:“快穿衣裳,咱们马上走。”
“果然还是出事了。”周梨心里噔噔的,忙脚乱将衣裳套上,一面垂头细着衣带,一面跟着白亦初的步伐出了房间。
其他人这会儿也出来,包袱挂在脖子上,系鞋带或是系衣带,也都满脸的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