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动心与否,一试便知。……
回到素馨苑时,秦妧嘴角都是带笑的,投向裴衍的目光熠熠亮亮,仿若琉璃中添了两笔月光。
还真是个容易满意的女子,即便带了点心。裴衍抬揉揉她的发髻,很像兄长在为妹妹解气后又温柔地给予安慰。
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秦妧十分受用,心里早已冰封的一角有了融化的迹象。
“兄长今日可有饮酒?”
她刻意将对裴衍的称呼换作了兄长,怀揣着忐忑的心思,等待着他的反应。
裴衍低笑一声,笑声醇朗低沉,染了一丝熏醉的哑。他脱下云锦烟青外衫,挂在椸架上,微抬双臂,“过来,让兄长再抱抱。”
也不知是不是醉意上了头,语气多了些戏谑。
暗夜是会发酵人脆弱的情绪,多年以来,满腹的委屈无处发泄,今日终于找到了泄口,秦妧没做犹豫,快步走上前,窝进了男人怀里。
有个如兄长一样的夫君真好。
轻合上眼,她放软身子,完全契合进裴衍的怀中,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晦暗。
裴衍靠在菱藤锦鲤的半纱屏风上,将娇秀的人儿揉进怀里,大揉乱了她后襟的绸衣,直到将人揉得起了排斥,才稍稍松了臂,环住她的肩,不再施以力道。
另一边,已经歇下的杨氏辗转难眠,为的是敬成王妃的态度。
敬成王妃今日不请自来,摆明了是来给秦妧一个下马威的,只因这是秦妧作为裴氏长媳操办的第一次宴请。这般施威,必然是带了个人的恩怨。但她连秦妧的继母都算不上,何来施威的底气?真当侯府中人是好欺负的?还好长子及时还以了颜色。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杨氏掖好被子,摒弃掉杂念,试着入眠。
翌日一早,秦妧带上暮荷和府中车夫,前往了城中最繁华的街市,想为婆母选取一件生辰礼。
听裴衍,婆母喜欢字画,秦妧跟车夫打听了几家画行,便一家家地挑选起来。
在一家既卖古玩又卖字画的店里,秦妧看中一幅泼墨画,“掌柜的,这幅画可有人订下了?”
观秦妧衣着打扮,店家笑着上前,“倒是还没有顾客订下,不过,也不瞒夫人,这画有瑕疵,还需等匠师修复一下。”
字画古玩行请的修复工匠,定是技艺极高的,想起被自己染了印的名画,秦妧问道:“可以向您打听一下,请来的是哪位匠师吗?”
“匠师周清旭。”
而随着店家话音落下,店门前刚好传来一道应答,“催催催,急什么啊?”
秦妧闻声望去,见一布衫男子背着个箱笼走进来,清俊的脸上挂满汗滴,对着店家怪嗔道:“可别念叨我了,大热的天,我跑了不下十家画行,就不能歇歇乏打个盹儿?”
店家直呼冤枉,“是这位夫人向我打听的。”
匠师假凶地看向秦妧,却在对上一双清凌凌的杏眼时,怔了片刻,随即低头放下箱笼,拿出修复的工具,“夫人找生何事?”
秦妧道明缘由,并那幅画千金难求,马虎不得,想先瞧瞧他修复眼前这幅画的成效。
谁也不愿被质疑能力,即便秦妧就事论事,单纯只想见识他的水平。
将画作平铺在画几上,周清旭动作麻利地修复起来,没几下就将上面多余的污点去除了。
店家连连称赞,并支付了费用。
秦妧也觉惊叹,想与他约个上门的时日,哪知青年背上箱笼,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颇有几分傲娇隐在骨子里,“生每月只进城一次,今日已收工,需等下个月。夫人等得起吗?”
能工巧匠不好寻,秦妧哪肯放过,立即支付了订金,并相告了住所。
一听是安定侯府,周清旭显然迟钝了下,“行,下月初芒种,生会在午时前抵达。”
“好,多谢。”
目送青年离去,秦妧让店家将那幅画包了起来,带上了马车。
回到侯府,没等踏入垂花门,就被薛妈妈拦下。
“大奶奶,夫人有请。”
秦妧将画作交给暮荷,只身跟在薛妈妈身后,走进了辛夷苑的正房。
杨氏怀里还抱着那只波斯猫,正坐在软榻上沏茶,“过来坐吧。”
秦妧坐过去,笑着接过紫砂壶,为她沏茶,“母亲喜欢猫,不如自己也养一只。”
“不了,偶尔过过瘾就行了。”
不知是否听懂了这句话,波斯猫“喵喵”两声,挣开杨氏跳到地上,舔舐起爪子。
秦妧看着它,忽就想起昨日在花苑假山里的一幕,正在她犹豫要不要如实告知杨氏时,却听得一句话——
“昨日敬成王妃前来,对你的态度不算友善。我虽明面上与她客气,但心是向着你的。之前我希望你能主动去改善与他们的关系,如今看来,是考虑不周了。按着立场,无论怎样,她都不会接纳你。”
秦妧执盏的一顿,半垂下眼帘,“让母亲为难了。”
“没什么为难的,明面上过得去就成。不过,你且记着,安定侯府的人,到哪儿也不吃亏。倘若有一日,她当众给了你颜色,那你也不必退让示弱。”
这话无疑是在给自家人撑腰,秦妧捏紧茶盏,按捺住了那根被凉薄亲情不断割划的心弦,于心中发出了遏云般的妙音。
“儿媳受教了。”秦妧不禁感慨,若在婚事上没有出现差池,她们婆媳间的关系或许能更亲近些。
不过,投桃报李,对于裴池偷腥的事,秦妧也不打算再置身事外,即便这么做会与裴池交恶。
“母亲,儿媳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吧。”
秦妧抿口茶汤润嗓,之后详细讲起了昨日撞见的荒唐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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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裴池黑着脸走进辛夷苑,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妻子,咬着腮看向杨氏,“母亲,事情办好了,那女子绝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的面前。”
“我们?不包括你?少耍聪明!”杨氏拿眼凝他,端的是一家主母的威严。
别看杨氏平日里沉闷不爱管闲事,所立的家规却极为严苛,嫡庶子可纳妾,却不可背地里偷腥给正室添堵。
闻氏掩帕抽泣起来,也不知是不是既伤了心又丢了脸面。
裴池侧头,紧绷起唇角,余光落在了一旁安静饮茶的秦妧身上。
本该井水不犯河水的,怎地非要在母亲这里逞能,彰显她的良善?
没听到正面的回答,杨氏厉声问道:“还想装傻?”
“儿子不会再见她。”
一个戏子罢了,也不值得自己正面忤逆母亲。裴池斜了一眼,示意闻氏替他讲几句话。
闻氏腰一扭,侧面朝他。
裴池收回视线,弓腰又听了几番教诲,离开辛夷苑时,脸都绿了。
刚巧秦妧也从葫芦门出来,他屏退周围的护院和婢女,转身走过去,没了往日的佻达和客气,语气裹着褪了斯文之后的寒冷,“大嫂若是无事可做,可与内子多走动走动,学学人情世故。伤了自家人不碍事,至少有母亲和大哥为你兜底,倘若在外面惹错了人,给侯府添了麻烦,就不大好了!”
除了大婚那日,还从未与这位叔打过交道。面对咄咄气焰,秦妧面不改色道:“我与三弟妹学什么?学如何隐忍丈夫的不忠,还是趋炎附势、前倨后恭?”
裴池嗤笑一声,怎会想到平日里闷不做声的长嫂是个伶牙俐齿的角色!阴柔的面容一凛,他露出了纨绔子最恶劣的一面。
负、附身、近耳,玩味地笑道:“一个攀高枝儿的虚荣女,就别装得傲骨嶙嶙了。你借住侯府那半年,对二哥施展的那点段,别以为我不知。都是钓人那一套勾当,你与戏班的夕梅有何不同呢?”
陌生的香气冲入鼻端,秦妧本能后退。与裴衍身段的清雅气息不同,裴池身上有股浓馥的胭香,像是从媚俗窝里沾来的。
见她戒备重重,裴池满眼不屑,不过是欲拒还迎的段罢了,能骗得过他?
这么想着,他大胆起来,不再顾虑叔嫂的身份,甚至抬起,拍了拍她的肩头。
也正是此时,秦妧瞥见廊道一端出现一角胜雪白衣,迎着黄昏而来。
她心思一转,顺着裴池的力道,侧摔在地。
从裴衍的视角,很像是裴池推倒了她。
“你在做什么?!”
低斥的声音随即传来,回荡在有风的长廊中。
裴池下意识转头,桃花眼一眯,笑着摊开,“弟可什么都没做,是大嫂自己摔的。为了避嫌,弟连扶都没敢扶一下。”
他斜睨倒在地上的秦妧,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警告道:“你敢离间我们兄弟,我会让你知道后果。”
裴衍大步走过来,流眄之际,敛于内里的凌厉一瞬迸溅,少了温雅的气韵。
没理会弟弟的辩解,他径自走到两人之间,弯腰扶起秦妧,上下打量起来,“可有摔伤?”
秦妧摇摇头,整个人沉沉闷闷,看起来情绪很低落。
果然是个表里不一的骗人精,裴池心里骂道,嘴上咧笑,“大哥”
可没等他再找补,裴衍反身一脚,揣在了他的肚腹上。
裴池发出一记闷哼,向后飞去,撞在了廊柱上。
心肺俱震。
裴衍冷目,“这事我会问清楚,但你需记得,长幼尊卑,不可僭越。回去好好思量,别再有下次!”
训责完弟弟,他拉住秦妧,大步走向廊道尽头,背影挺拔,衣袍翻飞,总是那般温文尔雅,可被训之人,感到了浓浓的寒意。
大哥为了一个攀高枝儿的女子,不顾兄弟和睦,是鬼迷心窍了吗?
想起几年前亲眼目睹秦妧给二哥送信的情景,裴池磨磨牙,捂着发疼的肚腹走回了山鹃苑。
“来人。”
“三爷。”
裴池坐在石凳上,面部痛苦狰狞,“去给夕梅送个信儿,叫她最近别住在戏班,恐会有侯府的人找她麻烦。”
心腹不确定地瞟向正房那边,“三奶奶那边”
“叫你去你就去,不想在府中混了?!”
“的明白!”
裴池反按了一下背,疼得龇牙咧嘴,暗恼大哥下可真狠,心里又反复思量起,大哥对秦妧到底是怎样的感情,要只是责任,能动这么大的火气?
可两人才成婚多久,这么快就日久生情了?不会是一开始就见色起意吧?
思来想去,裴池呵笑一声。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自己里,可有不少好玩意儿呢。
如此,还能对秦妧还以颜色,让她也尝尝丈夫外面有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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