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 37 章 甜蜜日常(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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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妧没有去辨别“日久生情”和“一直喜欢”的区别,只因当初被姑子误导,试探裴衍不成反被戏谑,从那晚起,她就没有怀疑过裴衍娶她的目的。

    听完裴衍的回答,娘子翘起樱唇,窝进了夫君的怀里。

    这夜,夜风和煦,花好月圆。

    次日醒来,裴衍已经前往当地的官府,去商讨完善堤坝修缮的事了。秦妧用膳后,带着两名隐卫前往了唐宅,打算与周芝语谈谈心。

    周芝语是个诗情画意的女子,在自己居住的院里种满了各色花卉,虽不及名胜之地,却有种尺树寸泓的景观感。

    两人坐在簇簇锦带前,聊了许多。秦妧告辞前,拉住周芝语的问道:“过两日,我和夫君就要启程回京了,周姐姐可要一同回去?”

    这是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周阁主不能没有女儿,阿湛不能没有娘亲,而周芝语似乎也不能没有唐九榆,即便两人之间蒙着朦朦胧胧的一层纱,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很在意彼此。

    卫岐已逝,或许化为了繁星中的一颗,永远守护在她们母子身边,也或许化作了风,推动着周芝语向前走,让她寻到另一个可以依靠的男子。

    秦妧和裴衍已经商量好,不会左右周芝语的意愿,尊重她的选择。

    周芝语向前探,握住了秦妧的臂,语气柔而轻,“侯爷昨夜派人前来,劝我随你们回京,可我想要等丹桂花开再回去。”

    在失忆又失明的苦难下,她的心门早已垒砌得坚不可摧,防备心过重,不愿轻易打破现状,连她的父兄都走不进那道心门,也唯有曾朝夕相对的唐九榆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秦妧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无非是想要拖延一段时日思量今后的路。

    没有勉强,还给予了鼓励和支撑,秦妧走向躺在花丛中的阿湛,递出将他拉了起来。

    “阿湛乖,婶婶这次就不带你回京了,你要照顾自己,也照顾好你的娘亲。待到丹桂飘香的时节,婶婶会在城门前,迎你回城。”

    阿湛大人似的点了点头,主动与秦妧贴了贴脸,“阿湛会想念婶婶的。”

    秦妧抱住他,了些贴心窝子的话。

    夏日暖融,云鬓堆鸦的女子在曦光中与母子道别,娉娉婷婷地走出宅门,与早已等在巷中的唐九榆微微颔首,“唐先生在等我?”

    还是一身玉色长袍,唐九榆笑着上前,“大奶奶借一步讲话。”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巷子拐口,唐九榆道:“昨夜唐某已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到家母上,待大奶奶回京后,应该就能收到家母寄到侯府的信函,那些信函就是肖逢毅当年的亲笔信,至于能不能揭穿他的虚伪面具,只能靠大奶奶自己了。”

    身为局外人,能做到这个份儿,已令秦妧感激万分,她再次交叠双向唐九榆施礼,亦如前不久在侯府花苑里的作揖。

    熏风吹过粼粼碧浔,晃动起菱藤上的水珠,有蛙跳在上面,咕呱咕呱地叫个不停,周遭的一切都在蓬蓬勃勃地散发着夏意,人的心境也豁然开朗。

    晌午时分,裴衍从官府前往堤坝,与主墨匠师们一同下河勘察,认真的样子,映入了岸边每一名总兵府侍卫的眼中。

    裴劲广站在树荫下,望着衣摆染湿的长子,暗叹之余又生出诡异感,这样一个自矫矫不群的儿郎,真的会藏有偏执阴暗的一面吗?

    但自己呢,不也是如此,声名远扬、大权在握,却做出过无法弥补的事啊。

    握了握背在身后的拳头,裴劲广和颜上前,将蹚到岸边的长子和主墨们一一拉了上来。

    从马车里更换上干爽的衣衫,裴衍看向坐在对面的父亲,“儿打算过两日返程,父亲可有要捎回的书信?”

    裴劲广摆摆,“你久与为父团聚,何必急着离开?再留几日无妨。”

    “朝中事多,还需速速回京,请父亲见谅。”

    除了感情牌,裴劲广没理由留下裴衍,想到自己让陈叔派去京城的数百下属,忽然握了握长子的,“二郎的事,还需你再上上心。你们是亲兄弟,该相互扶持才是,别让为父和你母亲寒心。”

    到这儿,他重重叹口气,“二郎性子倔,脾气暴,若是落在歹人之,肯定吃了不少苦。每每想起,为父夜不能寐,只盼着一家人能尽早团圆。”

    裴衍略一扯唇,“儿明白。”

    裴灏成了让自己万劫不复的存在,自己露于表的阴鸷,大半用在了他身上。

    明明与卫岐的案子脱不了干系,可嘴够严、骨头够硬,让本该有了节点的“蓄谋”一拖再拖,迟迟没有得到答案。

    靠在车壁上闭上眼,裴衍面容淡淡,略显疲累。

    一行人计划两日后返程,留阿湛在周芝语身边慢慢培养母子情,可天公不作美,在返程的前夜,天降暴雨,冲垮了河堤,阻止了车队的离开。

    湘玉城易守难攻,起到最大因素的就是围在城池周围的护城河。

    裴衍执伞站在黄沙湍流的河畔,惦记着朝中的事,可面对决堤,即便三头六臂,也无法带着车队离开。

    不过,他也没流露焦急的情绪,在修葺护城桥期间,偶尔在雨落时,与裴衍牵走过城中的每一条老巷。

    秦妧发觉自己的月事推迟了,可原本就无规律,也就没有太过上心,直到河堤修好准备启程那日,已是大暑节气了。

    耽误了数十日之久,裴衍再没耽搁,于破晓时分与父亲作别,下次相见不知是何月。

    临行前,他以“监军”之名,视察了父亲所管辖的各个卫所,再次劝解父亲削减兵力、节省总兵府的开支,但隐约觉着,父亲没有听进去。

    怀着浅浅的顾忌,他带着秦妧等人踏上了归途。

    车队抄了近道,崎岖蜿蜒,秦妧咬牙挺过了潮湿的壑谷、炎炎的赤地,只盼快点驶入官道,沿途寻个客栈休整。

    穿过一片幽蹊时,打头的承牧举起中佩刀,示意人马原地休息。

    秦妧被裴衍抱下马车,寻了棵古树纳凉。

    裴衍递上水囊和浆果,“再行两个时辰,差不多就入官道了,先吃一些解渴,等寻到客栈,咱们歇上一晚。”

    秦妧不想拖后腿,忍着胃口不适,吃起爆汁的浆果,“这是什么,酸酸甜甜的?”

    裴衍坐在她身侧,支起一条腿,感受着夹带炙烤的夏风,“一种长在北方的野果,时候我常带着裴灏、裴池去郊外采摘,再拿回府让魏妈妈做出凉饮。”

    这还是秦妧第一次听他讲起少时与两个弟弟有关的事,听起来他们那时的关系并不差,怎地如今这般疏离?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裴衍捻着一片落叶淡笑了声。

    少时,父亲还未纳妾,与母亲感情很好,可不知后来为何一连抬进多房姨娘,也许是俗话中的七年之痒、喜新厌旧吧。

    在府内胭脂味越来越浓的那些年里,只有他不愿适应,而裴灏和裴池都与姨娘们相处得极为融洽,而裴池甚至还为父亲“甄选”过美姬。

    也是从那些年里,他发觉自己与两个弟弟不是一类人。他们为了讨好父亲,几乎不去在意母亲的感受。

    三妻四妾在高门是寻常事,甚至母亲都没有表露过不满,可他像是个与世俗格格不入的人,愈发孤寂,直到遇见卫岐和承牧,才因知己有了点人间烟火气。

    正回忆着,唇边突然袭来一抹温热,再转眸时,秦妧已经将一颗浆果喂进了他嘴里。

    裴衍揉揉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休息,“闭眼,休息会儿。”

    秦妧努努鼻子,“凶我。”

    裴衍扶扶额,“我这口气,也是凶你?”

    秦妧轻哼一声,在他肩头来回地蹭了蹭脸颊,像猫儿一样慵懒无骨。

    被困湘玉城这段时日,能清晰感受到她的依赖,心也被一点点填满,裴衍稍稍偏头靠在她的发顶,眼底温柔。

    不远处正在检查马车的承牧看到这一幕,冰冷的面容没什么变化,但到底是牵了下嘴角,为裴衍的变化。但也不排除,裴衍一开始就是有柔肠的人,只是在遇见秦妧前,蕴藏了起来。

    车队重新上路,在行驶了两个时辰后,下榻到了沿途的客栈。

    终于能沐浴沐发了,秦妧拎着个包袱走进天字号房,让二提来热水。

    氤氲水汽中,她舒舒服服地仰躺在浴桶边,感觉自己焕发了新生。连日的疲倦源源涌来,竟在浴桶中睡了过去。

    等在外间的裴衍迟迟没见她出来,打帘进去,刚要叫醒睡着的女子,忽听到叩门声。

    将崭新的布巾搭在桶边,裴衍走到门前,见映在门扉上的身影高大魁梧,知是承牧,便放下了门栓。

    承牧递上一支袖珍的吹箭,“世子,做好了。”

    裴衍道了谢,合上门,将吹箭放在桌上,再次走进湢浴,附身吹了吹秦妧的眼帘。

    被吹拂着唤醒的方式倒也新鲜,秦妧睁开眼缝,耍赖着不愿动弹,还搂住他的脖子迷糊问道:“开膳了?”

    一路上妻子的食欲变好了,裴衍欣慰,双撑在桶沿上提醒道:“松,我身上全是灰土。”

    秦妧松开,一息“变脸”,催促他赶快离开,自己也好擦拭更衣。

    知她疲倦,裴衍没有逗她,走出去吩咐起膳食。

    深夜,先后沐浴的夫妻依偎在月光盈盈的窗下大床上,身影如交颈的天鹅,映在了一侧墙上。

    秦妧发觉,自从那次主动亲热后,在床笫上,裴衍不再恶劣地逗弄她,更不会动不动就将她摁在哪里肆意,他变得异常温柔,连吻都是心翼翼的。

    秦妧喜欢这个样子的裴衍,也痴迷上了他唇上的凉意,弯着眸跪坐在男子面前,仰头嘟起嘴。

    倚在床柱上的男子失笑连连,搂过她的腰,低头夺取了她的呼吸,慢慢偏头,碾过清甜的唇。

    在这事儿上,秦妧变得大胆了些,等呼吸不顺,哝唧一声,用力将裴衍压上了叠放整齐的被褥。

    长发顺滑垂落,搭在男子冠玉的面庞上,带去丝丝痒意,秦妧坏心思地停顿许久,就是想看他因为痒痒失了淡然,可男子只是静静躺在那,没有要拿开发绺的意思,像是能够接受她给予的一切,忍耐力惊人。

    最后,还是秦妧忍不住捋过长发,趴在他胸口,撒娇似的抬抓了抓他的下颔,“兄长,你还记得咱们三年前的最后一次见面吗?”

    裴衍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目光悠悠地望向窗外。

    记忆超群的他,怎会忘记那次经历。

    那是秦妧要被肖逢毅送走的前夜,倔强的她还不忘为自己辩白,也知再不解释清楚就没会了,于是趁逮住会,在月黑风高的后巷,拦下了从翰林院回来的裴衍,开口第一句便是——

    “不管世子信与不信,我的确没有存引你注意的心思,那鹅梨香并非我意,还请世子不要误解。”

    那日,她已与裴灏订下了婚约,成了裴衍名义上的准弟媳。

    巷子里的青年,比往日更为疏冷,留下一句“知道了”,就漠着脸从她的身边经过,明明是府中引以为傲的长子,却有种孤绝清冷感,直至进门也没回过头。

    明明自己是清白的,却要被误解,还被无视,秦妧燃了火气,不顾处境地跑了过去,试图拉住将要进门的青年,也做好了被青年甩开的准备。

    可出乎意料,裴衍没有甩开她,只静静转头,看向她攥在他袖口的,吐字轻渺,“我不会在二弟面前议你是非,放吧。”

    那眸光在稀薄月影下太过凉然,与三年后再遇见时的眸光差别很大,有时会令秦妧觉着,那年深巷中的裴衍,才是最真实的他,清心寡欲,冷若冰霜。

    以致她对他存了很长一段时日的戒备。

    那晚不欢而散,秦妧以为她们再不会单独见面,却不想缘有深浅,红线错乱,此刻她正躺在他的怀里。

    一路奔波,两人皆为疲惫,夜里没有行亲昵事,静静地抵额相眠。

    次日清早,车队出发,在途经一爿果林时,承牧叫停车队,与下属一同走进田里,从还在劳作的老汉里买了几斤瓜果。

    夏日瓜脆果甜,秦妧捧着蜜瓜,学着侍从们坐在车廊上,晃荡着腿,感受着拘束之外的肆意,也是因为有了裴衍的纵容,才让她有了不拘泥于闺阁、后宅的洒脱。

    裴衍从老汉那里打听完方圆数十里的路况,折返回车前,替秦妧拿掉沾在嘴角的籽儿。

    不远处有片林荫,裴衍示意秦妧吃完后跟他过去一趟。

    秦妧快速吃完,擦了擦上的甜汁,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留给众人一个娇俏灵动的背影。

    老邵坐在田边,翘起二郎腿,给自己点了烟管,惬意地抽上一口,眯着眼看向身边的隐卫们,对秦妧赞不绝口。

    隐卫们纷纷点头,也对这位平易近人不端架子的大奶奶很是欣赏。

    秦妧随裴衍来到树荫后,不解地看着他在地上插了几根木条,每个木条上都粘着一片落叶。

    “做什么?”

    裴衍直起腰,拿出袖珍吹箭,“送你的,改装过的吹箭,试试看。”

    秦妧惊喜地接过,终于有了将门儿媳的英气感,不过她相貌偏甜,拿着吹箭倒也看不出杀伤力。

    将吹箭抵在唇边,她对着木条上的叶子“射”了出去,箭筒里同时射出数枚银针,却没有一根刺中叶子或是木条,全部“脱靶”。

    身后一名年纪较的隐卫叹道:“这也太不准了。”

    一旁的老邵赶忙咳嗽几声,捂住了隐卫的嘴。

    秦妧没回头,红着两只耳朵觑向靠在树干上抱臂的裴衍,本想寻求鼓励,却见到一纵即逝的笑意。

    连他也笑话自己!

    秦妧伸,索要银针,“不顺,我再试试。”

    裴衍面无表情地从木匣里又取出十根细细的银针,装进吹箭,示意她继续。

    瞧出他在忍笑,秦妧认真起来,拿起吹箭,瞄着各处的木条,再次吹气。

    “呼——”

    十根银针飞射而出,“啪嗒啪嗒”地穿透了一半以上的叶子。

    众人惊讶,哪会想到大奶奶有这本领。

    裴衍虽也惊讶,但很快明白过来,上次见她改良翡翠银戒就该知道,她有这方面的天赋。

    “不错。”

    秦妧像只快要翘起隐形尾巴的狐狸,攥好吹箭,气昂昂地转身走向马车,“接受”着众人的注目。

    回到车厢里,还不忘仰着下巴等夸赞。

    越来越骄纵了。

    裴衍撩帘进去,见她得意忘形的模样,一把扯进怀里拍了拍她的后面。

    隔着衣裙,秦妧都觉得自己的后面红了一片,她羞愤难当,拿出银戒抵在了男子侧颈的动脉上。

    裴衍有恃无恐地将她放在腿上,面朝下,替她揉了揉被打红的地方。

    秦妧更羞愤了,一口咬在他的腿上。

    一声轻“嘶”过后,裴衍放开她,淡淡道:“属狗的?”

    不知是谁沉迷咬人,秦妧没有丝毫歉意,灵巧地躲开他伸过来的,坐在了对面的长椅上,低头研究起袖珍吹箭的构造。

    看得出,她对关术之类的很感兴趣。

    裴衍没有打扰,还有了想带她见识更广天地的心思,而不是将她拘于金丝笼中。

    如今,他的“芙蓉鸟”学会了依赖,无需婚书束缚,也会停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静观日出日落。

    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