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一个爹? 你的祖宗我的祖宗好像不一样……
霍去病被气急败坏的帝王抬脚踹在屁股上,没有半分惊慌。
刘彻嗔怪:“少跟朕作怪。朕可告诉你,那子不好糊弄。”
霍去病甚是得意:“那是自然,陛下您也不瞧瞧打算糊弄的是谁!”
刘彻:“呵。”
这一声冷笑,叫霍去病稍微收敛一些,连坐姿都规矩许多。
皇帝陛下这才拢了拢大袖,轻咳一声抛出正题:“朕听绣衣直指来报,这子多半已经看破仲卿和皇姊的关系了。他试探仲卿,试探你,都是想要寻些眉目出来,不能叫他再继续下去了。”
如今大业未成,大皇子尚才五岁,不足以立为太子。
朝野,夷狄,诸侯各国之间都在虎视眈眈,还是得求稳。
刘彻心中这般想着,食指轻轻叩响书案,开始给霍去病安排活儿干:“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去,想办法让人抓你的辫子,最好过几日,全长安都知道你有个儿子养在仲卿家中。”
到时候,比着年纪一打听,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霍去病瞪了眼:“臣上哪里”
“随你。这种事儿还要朕教你?”
“”
行,你是皇帝你了算。
霍兴致缺缺的点头,寻思着是不是真的得去那种地方晃悠几圈。
啧。
没去过啊,要不还是叫上杜大一起吧?
瞧着少年一时不吭声,刘彻又道:“你也是,明知道朕对你有安排,还偏要借将丞相家的幼孙打一顿出气。他多大你多大,丢不丢人?”
霍去病早就给自己寻个挡箭牌:“公孙南一可是欺负无忧和登儿的紧。”
“那他活该。”
“”
殿中,四喜轻咳一声,刘彻这才收敛几分,冠冕堂皇道:“去你去给朕好好反省反省,还有朕方才的事也要尽快办!别总想着肆意任性,让朕跟在后头,净是处理御史参你那一本。”
霍去病:“陛下的黑锅不也扣在臣头上了,彼此彼”
话没完,被刘彻蹬了鞋子丢他。
少年郎嘻哈笑着躲开,从案几上顺牵羊拿走俩澄黄的杏子,冲刘彻拜别后,溜出了未央宫。
来宫中走一趟,他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斜阳拉长了影子,摇曳在汉砖上。
霍去病啃着杏儿,想到方才刘彻提起的两件事,拍拍丢了杏核儿,便又打算往公孙丞相家走一趟。
他桀骜是一回事,爱跟陛下玩闹又是一回事,但这两者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下。
别给刘彻找事儿。
少年侍中摇摇头,决定将两件事合二为一,给公孙弘送个双喜大礼包。
他去便去。
汉时的长安城,帝王居所与街市并无严格的分界线。顺着未央宫一路北行,便是九市、官府、府第与一百六十闾里交相排布。
而丞相府不必往北走那么远。它就夹在未央宫与长乐宫之间,背倚武库,东侧则靠着建章街。
汉时当街不设门,丞相府的大门朝南,霍去病的脚程两刻钟便也到了。霍进了门,也不叫人通传一声,自个儿闲庭信步,将丞相家仆远远甩在身后。
正厅内。
公孙弘正听着儿子公孙度在耳边抱怨——
“阿父,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南一被他霍去病打成那样,您听听哭得多惨,孩子都不愿去学堂了。”
上首的公孙弘半眯着眼,鹤发鸡皮,早已过了杖国之年(0岁),身子骨瞧着却还相当健朗。闻言慢悠悠睁开眸子,目中的光却是冷的:“他该打。”
霍侍中是个什么性子,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那霍去病瞧着桀骜不驯,内里却有分寸,必不会真下;相较之下,你儿子的表现才是真辱没了公孙家门楣!”
公孙度被他老爹一喷,也缩着脖子当起了鹌鹑。
老丞相叹口气,他在朝中长袖善舞,才得了这份封侯的荣耀,不想子孙实在不争气。
也不知是南一这回是凑巧,还是早就被人算计去了。
若是算计,这背后之人又是什么意图?
霍去病在屋门外头光明正大听着,见屋里没人话了,才食指扣了扣门框笑道:“公孙丞相如此高看,去病倒是要心生羞赧了。”
公孙弘看着这人丝毫不客气的闯进来,行了个武将礼便擅自择榻而坐,哪里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样子。
丞相眼角抽搐:“霍侍中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霍去病:“陛下着我来探望令孙的伤情,顺道,再给您澄清那桩莫须有的传闻,好请您高抬贵。”
这话本是透着股子客气,可经由霍的嘴出来,怎么听都像是威胁。
公孙弘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陛下这些年步步为营建立起的内朝。
凡遇重大政事,内朝中人便随陛下于宫廷内商议策略,如卫青、霍去病这样的将军近臣自是在其列,除此之外,帝王身边还设了掌司笔札的尚书。
这些亲信构成新的决策圈,导致了相权就此被削弱不少。
因此,他这个丞相当得不过一副空壳罢了。
公孙弘客套:“岂敢。”
嘴上这么,但霍去病嘴叭叭解释的时候,老头儿心里仍下了决定,待会儿就写奏本参你!
霍去病眼见鱼儿咬钩,笑着提醒:“了这么多,丞相若非要一意孤行,可须得拿出证据才是。”
否则,他该怎么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哦。
*
端午当日,气温稍许降下来一些。
长平侯府内准备了好几日,此刻,随处可见高挂的五色绳缕随风飞舞,艾草和菖蒲熏出来的气味遍布,就连卫无忧的香囊里也装着这两样东西。
这香囊是阳信做了十几日,才堪堪赶制出来的。虽然针脚七扭八歪,卫四却当个宝贝似得整日不离身。
此刻,豆丁捧着脸大的角黍,吃得津津有味。
他特意要了些后厨自己整好磨平的红豆沙,裹在米里,淋上蜂蜜,在冰里头稍微镇上片刻,简直是夏日的美味。
兄弟四个埋头苦吃半晌,不知谁先开口问:“今日端午,怎么不见表兄来,往年这会儿早都到了。”
卫无忧鼓着脸颊摇摇头。
从上次书肆打人之后,他就没见过霍去病本病了。
四人面面相觑,只当霍去病练兵忙,毕竟进来阿父也忙进忙出的。
没有人知晓,乔装改扮的霍此时正拉着杜大在逛妓馆。
建章街北端,烟花女子惯来云集于此。
霍去病与杜大肩并肩,走在一群女色之间,好像两个械的提线木偶。
杜大声咬耳朵:“你上次还请我吃酒,这哪是吃酒!”
霍去病更暴躁,牙缝里挤出俩字:“闭嘴。”
他怎么知道,这地方比深入匈奴还难搞啊!
对面酒肆中,临窗斗酒的卫青摇摇头,只觉得外甥这演技,属实差了些。
也不知,能不能骗过公孙丞相呢。
端午之后半月,便是夏至。
暑热伴着蝉鸣,扰人清梦,卫无忧从后半夜便睡得不安宁。
豆丁近日胃口不好,许是到了快换牙的年纪,总觉得下牙的乳中切牙开始有了轻微晃动。
他从对换牙有些心理阴影,因而吃东西都心翼翼起来。
天蒙蒙亮时,卫无忧便被奴婢们拉扯着起身,穿衣洗漱,预备出行。
夏至祭祖,汉时自有一套流程。为此,卫四今日从里到外裹了几层,都是长衫,实在热得紧,只能偷偷捞起袍底扇一扇。
瞬间从开裆袴凉到心底。
很快,刘据的车驾停在长平侯府门外,卫无忧在宫中宦官的示意下登上安车,钻进去一瞧,嚯,刘据穿的可比他严实多了,大热天的孩子裹成个肉粽子,还是黑色,脸热得通红。
卫无忧咋舌:“据表兄,车内没有旁人,你先撩开透透气吧。”
刘据一开始不肯,但见卫无忧毫无正形的放松姿态,也忍不住跟着开了口透透气儿,没多久脸便不那么红了。
卫无忧看看外头的日头,问:“表兄,今日气温炎热,我们大概一来回要多久呀?”
刘据歪着脑袋想了半晌:“要去的地方统共有七处,怕是日落之前才能回来了。”
卫无忧:?
什么?你再一遍?
萝卜丁这是打出生以来,头一次接触祭祖事宜,还是皇家祭祖。
他自然不知晓,汉承亡秦宗庙之制,每帝即世,辄立一庙,人称“多庙制”。
听名字就知道,这祖宗拜起来,费人得紧。
多庙也就算了。
卫无忧硬着头皮跟上刘据,一个一个拜过去便好。可是在这个基础上,西汉皇室此时还有个挺奇特的习惯——
便是生前立庙。
这就意味着不止祖宗们,连刘猪这厮都有庙。
猜到卫无忧或许不知情,刘据开口解释一番,又感叹道:“像前头几位祖宗还好,都是设在长安城内的京庙;可到了大父开始,宗庙就立于陵寝附近,叫陵庙,还有阿父的龙渊宫”
卫无忧:???
等等,你最后的那个也是祭祖?
你的祖宗我的祖宗好像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