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二章:参见教主 这算是目睹了拔……
这念头一起,立即自我否定:莫要胡思乱想,既情丝绕是妖人专长,你一个人类,哪有这本事?
那会是何理由?
她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想通这其中关联,终于放弃——这世上有太多人和事都远远超出她的认知,她只需知道,既然这位才是被害者,下情丝绕的妖人当另有其人。
恐怕埋种只是个开始,更大的祸乱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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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外,戈平正被渤海国将军闹得焦头烂额、脱不开身。
人将王子送来邦交,才过你国境内就被拐成傻子,换谁谁不怒?
此事还真不是戈平一个新上任的将军能应付。
澄明道:“将军莫急。我师兄既已至此,可托他相帮。”
玄阳派乃是五大仙门之一,斩妖除魔护一方黎民。
果不其然。支洲乃是玄阳派首徒,他亲口王子“情丝绕”可解,忽烈将军立即相信,又急道:“尊师既能救我家王子,何不立刻送王子前往玄阳派?”
支洲一身逸群气度:“山道入夜常有妖邪,更别王子已中妖术,将军要是现在动身,才是正中妖邪下怀。”
戈平没想到支大侠随便两句话就熄了忽烈将军的满腔怒火,待人一走,当即问:“未知我父帅病况如何?他、他是不是也中的情丝绕”
几日前,戈望遇袭昏迷,军医们束无策,戈平传书求助玄阳派。戈望曾有恩于玄阳派,掌门二话不派来支洲与澄明,一人护戈望入玄阳派,一人辅戈平回都护府。
戈平提心吊胆了好几天,又乍听“情丝绕”,如何不心急如焚。
支洲一听会意:“戈帅所中,并非情丝绕。”不待他松一口气,他又接道:“而是一种更为复杂的妖法。”
澄明问:“是何术法?”
“此术法名唤心种,此种入心后吸灵灭髓,不仅**凡胎,连魂魄也会被其吞噬。”
戈平脸色一白,澄明道:“我听闻此法只有历代教主可使,难道”
“不错,伤戈帅的应是新教主阿飞。”支洲冷哼一声,“郁浓固然恶名昭彰,也知覆巢之下无完卵之理,这位新教主竟敢越界伤边关重将,实是半点人性也无。师父已传书星渺宗、楼一山庄、上音阁三派掌门合力救治。”
戈平喃喃道:“可父帅与他们素无往来”
支洲道:“江湖苦妖魔多年,仙门中人早有心除之,听闻他们教中近来内讧,阿飞受副教主席芳重创,正是击溃他们的良,我师父既已开口,诸派掌门自当赶赴,共商除妖大计。”
澄明拍着戈平的肩,道:“戈帅忠君护国,诸位仙长不会见死不救的。”
戈平茫然颔首:“那我们明日一起同质子上玄阳,太孙殿下那边呢?”
支洲波澜不惊的神色终于一变,“太孙殿下也在府内?”
澄明将太孙出现前后言简意赅了一遍,支洲听到后半截,问:“那姑娘画了太孙像?”
戈平拿出,支洲拆开看过后道:“她没撒谎,此人才是太孙。”
澄明诧然:“师兄见过太孙?”
“曾远远见过。”
戈平神色一震,道:“东院那位极有可能是袖罗教妖人所扮,我们”
澄明按住他的肩,“对方孤身前来,怕不是普通教徒。”
支洲同意:“他有口口声声要见戈帅,定是一早知道戈帅不在府内。戈帅受伤离府的消息将军可有对外透露过?”
“当然没有!”
支洲沉吟片刻,忽道:“不定,他就是袖罗教主。”
戈平难以置信,澄明亦不解。
支洲摆出一副“你们还太嫩了”的神情,道:“金印在,他也博取到了信任,何必单提一嘴教主的心腹?如果他本人就是袖罗教主,为转嫁你们关注的重点,就得通了。”
这波推敲和上午扶微姐姐所不谋而合,戈平心头巨震,道:“那我们拿下他,是否就可以救下我爹了?”
澄明犹豫了一下,支洲却点头:“他不知我们已将他识破,正是疏于防范之际。戈将军不妨先将质子送离都护府,待集中人马将其围捕。”
戈平救父心切,这就要着调派。他一走,澄明步上前问:“师兄,一切只是猜测,当年你也只是匆匆一瞥,万一那人真是太孙”
支洲神色倨傲,“误会一场又怎样,你以为太孙还是当年的太孙?”看澄明微微皱起眉头,又:“澄明,你真是过虑了,此人若真是太孙,最听不得的就是一个‘妖’字,岂会任凭一个黄毛丫头红口白牙冤枉人?”
澄明虽觉有理,仍道:“他要真是袖罗教主,凭你我二人未必有把握将人拿下。不如先将其稳住,联络刺史”
支洲拿眼角刮了他一眼,“师弟,你当知晓仙门诸派此次如此齐心,都愿赶赴我玄阳,不止是为了杀妖,更是为了天”意识到自己声调高了,他没把话全,又将话锋一转:“盘丝大仙重创在身,那物什定随身携带,与其等他出,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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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扶微在屋里焦躁地来回兜圈。
难得挖到假太孙身份的关键点,她被软禁在此递不出消息,怎能不急?
她不知戈平那厢已在筹备把假太孙当妖孽除了,顾不到她这儿。
她越急躁,门外的守卫也就愈发谨慎,到最后连门槛都不许她往外跨,更别提送信了。
之后几次下水都是漆黑一片,弄不清是假太孙睡了还是特殊能力丧失了。
袖罗教的段她早有领略,哪怕是颗棋子也不会白白安插。
可人守卫也不可能听信她一面之词,就去搜太孙的房间吧?
没辙了,只能硬等。
然而等到日落黄昏晓,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越等越觉得头脑昏沉、腰背酸胀,有那么些月事将至的症状。
不会真这么倒霉吧?
她生来体寒,每每来日子都得提前喝四物汤驱湿气,否则准得疼个死去活来,更别这回她还在冷海冰泉里泡过
顿时什么心思也没了。她托隔壁耳室丫鬟去备月布,再一股脑喝了一大碗大枣姜茶,捧着炉先埋褥子里去躲躲,先躲过这一劫,再管天塌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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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抹去了最后一缕残阳。
偌大都护府不动声色的添了不少埋伏,内力设有符篆、阵法,外围士兵严阵以待。
那位假太孙呆屋子里数个时辰,半点动静也无,不知是不是勘破了什么。
戈平望着前方安静的东院,只觉得心脏扑腾之声几欲颤耳。
紧张的不止是他,连一开始恨不得冲前锋的支洲,在临近院门时都道:“先找个人敲门试探”
谁都知道,若里头那位真是大魔头,自是谁先上谁先死。
“我去。”澄明抽剑而出,道:“我会心行事,劳烦师兄护好将军。”
东院墙高数丈,上覆爬藤,月洞红漆门虚掩着,一迈进,有笛声自内隐约传出。众人皆是胆寒,“这、这是”
但看那爬山虎宛如长了脚的蜘蛛急遽蔓延,密密麻麻的就要淹没院落。
支洲拂尘一甩,爬藤裂出了一道口子,戈平欲闯进去,前脚才迈,那爬山虎便缠上了他的足,在一片惊呼声中将人吞没。
“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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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扶微在梦里疼的死去活来。恍惚间,看到一道淡蓝色的倩影朝自己走来,蹲下身:“姐姐。”
她费劲抬眸,怎么也看不清来人,只听那人慢慢道:“你不是过,要永远和我在一起吗?为什么要抛下我呢?”
梦境轰然坍塌,她睁开眼,周遭一片漆黑。
连脚都胀痛得难受,她张口唤了两嗓子,没人应,只得爬起来给自己烧水。
隐约间仿佛听到笛声,她心生好奇,一推门,差点磕到了什么,低头见是守卫的脸。不见天日的走廊外,十数个守卫皆瘫倒在地,一眼望不到头。
她倒吸一口凉气,本能关上门。
发生什么事了?外边那些人都死了吗?
那笛声呜呜咽咽的像婴孩的哭声,越听,鸡皮疙瘩起得越厚。
别节外生枝了。
妖邪既已来过,她只要安静猫在屋内,应该不会去而复返。
她本就不适,又最惧这种黑不隆冬妖鬼氛围,于此数九寒天,从头到脚都泛起了阴森森的寒,她想走两步缓解缓解吧关节酸软,躺下又呼吸困难,简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须臾,笛声停下,再也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是走了?
柳扶微不敢推窗观望,余光瞥见浴桶——要不,再试试?
这回将脸埋入水下时,第一时间先听到了熟悉的人声:“又有新法宝啦,是专门为我准备的么?”
稚嫩之中带着一丝娇嗔,竟是刚刚梦境里听过的那个。
柳扶微凝神,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但见一个身着蓝色绣裙的少女立于假太孙屋内,周身被一簇簇绿光所织的笼子所罩,仔细看,门窗外都被什么给裹死了,绿光是屋中四个角落的字符散发出来的,假太孙站在五步开外,右握着火折子,恶狠狠道:“一旦被点燃,你就没有活路了!”
那少女不以为意,又往前走了一步:“你舍得我死么?”
“且住!”假太孙的声调微不可察地一滞,“我有金针封穴,不会再受你迷惑了!”
柳扶微彻底会意:这位姑娘就是下情丝绕的袖罗妖人咦?怎么看不清她的脸?
屋内灯火晦暗不明,能看清少女的异域服饰以及脖子上一条缀满铃铛的饰物,视线再往上嘴、鼻、眼,单独看能看着,凑一起却无法分辨她的模样。
对哦,是中了情丝绕的人会看不清人脸来着。
那少女嗔道:“哎,兰公子如此大动干戈,伙同外边那些人杀我,果真是心里没了我。”
假太孙侧开眼,“你即刻解开情丝绕,我放你走。”
少女道:“为什么要解开?明明再过十天,一切都会恢复原样的。”
假太孙未答,少女歪了歪脑袋,轻问:“你专程叫我过来,是怕忘了我?”
“我没有!”假太孙辩解:“我兰遇这辈子还没有被人这么耍过,我就是想看清楚,到底那个夺走我”
“夺走你第一次的我,长得好看不好看?”少女话意露骨。
“”假太孙脸倏地一红。
少女道:“可是怎么办呢?情丝绕一解,你就不喜欢我了呀,你不喜欢我,我会很难过的。”
假太孙一激动,就要去点地上的引线,“我现在就不喜欢你!”
他人还没完全蹲下,她先迈出一步,臂“嗤”一下被空气中的萤火灼烧,下一刻她嘤一声倒在地上,一副娇弱不堪地呻/吟:“非我不愿,我进来的时候,被外面那个臭道士给伤着了,现在浑身都疼”
话未完,脑袋一磕闭上双眼。
都是女孩子,柳扶微觉得这装晕装得有点痕迹过多了。哪料这位假太孙叫兰遇对吧,居然浑然未觉,还主动步上前去查看她的伤势:“你别装死,哎?”
下一刻,那少女原地坐起,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右眼俏皮一眨,“嘻,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疼。”
兰遇做了个挣脱的动作,不知是没力气还是不想挣,哼了一声:“你又拿这招骗我。”
“我要是不喜欢你,就不会骗你啦。”
“那你骗那什么王子,也是喜欢他?”
柳扶微听到这句简直开了眼:这哥还有功夫在这里吃醋,妖女是**裸的勾引你好么?
“我只是需要灵力而已。”少女坦然道:“要不是对你动了心,还能由得你这么设计我?”
“又是为了你的教主”兰遇显然不悦的语气仍掺着醋意:“你可知你们教主已成众矢之的,整个仙门、甚至魔门都欲处之而后快,大理寺都专门派人查你们了你、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今夜质子也不在府内,你收还来得及。”
少女听到“质子也不在”时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又凑近道:“我要是收了,外面的人一定不会饶我的”
这样的距离,美目盼兮而来,连柳扶微的呼吸都停顿了一下。
兰遇禁不住迷惑一般:“你、你答应我不要再伤害人,我可以考虑帮你。”
“哟,怎么帮?”
“都护府西阁楼那里防备较宽,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拖延时间,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追上你”
柳扶微心底暗暗骂了声娘,少女笑了:“兰遇,你为了我,真是”
未完,红唇凑上前,未尽的语声淹没在这一吻上,然而就在唇齿交接前,一条淡青色的光自兰遇口中吐出,抽丝剥茧一般入了少女的口。
兰遇瞳孔骤然一缩,想避已是迟了:“你——”
少女将情丝悉数吞于腹中,轻如叹息似地起身,淡笑道:“郎君如此待我,我又怎能叫你失望呢?”
青葱五指轻轻一推,画面重归黑暗。
柳扶微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水珠,整个人都懵了。
这、这算是目睹了拔根现场么?
她一时间腿软,拉了把椅子坐下,砸摸着方才见到的一幕,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心口,到底亲身体验,总有种自己也被勾了魂一般的错觉。
那个叫兰遇的假扮太孙殿下,他唯恐情丝绕解了之后会记忆全失,千里迢迢送人头,只为一睹少女真容?
啧,从傀儡线到情丝绕,袖罗教的术法是越来越走心了。
恐怖,恐怖。好在她不是男子,但愿妖女情根到,别再逗留
不对,刚那个姓兰的缺心眼什么来着?西阁楼?
一种不祥的预感直逼眉心,她第一反应是开门就溜,终慢了半拍——走廊外,铃铛叮铃作响。
后脊蹿起凉意,她立马爬窗,脚蹬一半记起这是三楼见鬼!
门砰然一开,萧瑟的夜风扑面袭来,她一个痉挛,没扶住,眼见就要被刮下去。
一只握着玉笛的凭空搂住了她的腰,堪堪将她抄了回来。
她抬眸,这回用自己的眼,她瞧见这位满头辫、眉梢含春的妖女抛来一个媚眼。
“”这是妖人取人精魄前的惯用动作么?
“我没灵力,”柳扶微猝不及防地张嘴呛了冷风,“咳!就快死了!”
哪料少女道:“我知道。”
“什么?”
未及回神,少女单膝跪下,捧起自己的指尖,一双星瞳湛湛望来:“橙心来迟,望教主大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