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九和午尘的猜测没有错，威岚的子民是很遵守他们祖上立下的规则，也很遵从王上的命令。

    威岚王定下威谦和日后选妃，即使他们知道威谦和不是王上和王后的亲生王儿，也是不会违反的，这也是为何德润王爷也要求助于靖烨，不敢轻易违背。

    果然是不到一个时辰，威谦和的王子府外就被埋伏了不少人。

    威谦和的王子府里出了暗九和午尘外，其他的伺候奴才们早就被他们发走了，真若是动起手里，也不至于会伤及无辜。

    “有多少人？”暗九看着从屋外探回来的午尘。

    “人数不少，至少几十人。”

    “看得出是谁的人吗？”

    “现在不好，属下不担心王上的人，真的只是王上的人，在没有得到王上的命令，是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但若是德润的人，恐怕会趁机攻入，那样殿下您恐怕会比较麻烦，毕竟当初王上已经公然宣告您并非王上的亲生王儿，会将您驱逐出威岚。

    暗九点头，他早料到有可能会是如此，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床榻，地道下的人还在等着他施救，这个时候他是绝对不能出威岚的，况且留儿还在这里。

    王爷府上，德润脸上露出平日里很少出现的得意笑容，他对贵儿勾了下手指，贵儿忙走上前来，德润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拉到身前，笑道：“暗九那边怎么样？”

    “已经完全安排好了，相信他们插翅难逃。”贵儿道。

    “没有想到上次错过了抓住他的机会，这次天不负本王，又给了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哈哈哈。”德润笑出几分狂妄来，然后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靖烨道：“韶乐皇，你觉得此事如何？这次本王可会抓到暗九。”

    “王爷要朕实话？”靖烨淡然的似笑非笑表情，看不出他的情绪。

    “那是自然，韶乐皇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次暗九还能顺利脱险吧。”德润起身，来到靖烨面前，凑近他的脸道：“韶乐皇，恐怕有些事你还没能完全的弄清楚。”

    靖烨笑笑，故作茫然的道：“是吗？那请王爷赐教，朕的确对有些事还不明白，比如王爷的莫离哥哥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靖烨的笑容依旧，眼底的眸光沉下，他盯着德润眸中闪过的一抹狠厉。

    “你还知道什么？”德润脸上的笑瞬间抹了去，他朝靖烨伸出手，却被靖烨轻易闪开，靖烨对德润摆摆手道：“王爷不可哦，有话好，动手可不怎么好，无论如何你都是暗九的王叔，算起来还是自己人，自己人话还是少动手为好。”

    “谁本王是暗九的王叔，暗九本就不是王上承认的王儿。”

    “好好好，随便王爷如何，王爷想要让朕弄清楚的是什么？王爷若是不想，朕倒是可以帮王爷来，王爷年幼之时，便对莫离哥哥心存依恋，渐渐大起来，便转为了爱恋，只可惜莫离哥哥心有所属，自然他属意的是王上，所以才成为了日后的王后。”靖烨娓娓道来，着还拿起身旁的茶水喝了一口。

    德润的脸色越来越差，这件事于他是心上的一道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疤，他自己并不想揭开，却一直想要扳回一局，这么多年执着于莫离哥哥，他已经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舍不得执拗的爱着莫离，还是因为他只是放不下这段过往，不愿意自己在这件事上是个失败者。

    所以当有人提及此事时，他总会咬牙切齿、痛心疾首的。

    靖烨看着德润那痛苦纠结的模样，更觉好笑，“朕无意刺激王爷，只是王爷真的认为否认了暗九的真正威岚王子身份，你就能够登上威岚王位，并且娶了你的莫离哥哥吗？威岚的子民确实淳朴，他们没有想过各种争斗，王上的一声令下就是他们的全部，只要王上给他们一个逍遥的日子，他们就会一直过下去。但是王爷不要忘了，他们并不傻，这一切是基于真正的王上的意愿，威岚的太平，他们守着的是属于威岚的独特的宁静。”

    “本王也可以给他们想要的宁静，本王哪一点不如他了，本王与他同父同母，本王与他的身份同样尊贵，他可以的本王也可以，当初会是他当上了威岚王，就只是因为他比本王早出生。”德润义愤填膺的讲述着所谓他自己的道理。

    靖烨微微一笑道：“无论王爷如何承诺之后会给子民想要的宁静，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在破坏属于威岚的这份特别的宁静。朕记得王爷与朕过，在威岚，男子所生下的孩儿，就只会存活唯一的一个。”

    德润不耐烦的嗯了一声，似乎不明白靖烨问这句话是何意图。

    “那么请问王爷可知，你为何还能够存活在这世上？”靖烨笑问。

    “什么意思？本王为何不能活？”德润立即反应过来，“哦，韶乐皇是有所误会了吧，虽然历代的王后都是男子，但本王的母后是女子，这个大概韶乐皇并没有探到吧，所以本王自然是会活着。”

    靖烨拿起茶壶笃定的往自己的茶杯里又倒了些茶，慢悠悠的喝着。

    德润若有所思的盯着靖烨，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你到底想什么？”

    “王爷那么聪明，朕想什么，难道你想不到吗？”靖烨转动着手里茶杯的盖子，意味深长的看着德润那已经变了色的脸。

    “不可能！你是想暗示本王不是先王的孩儿，暗示本王没有王室血统吗？”德润嘴上着不可能，声音却是发颤的道。

    靖烨摇头，“非也。”他明显看到德润松了一口气，而后又再度变得理直气壮的，道：“既然本王是先王的孩儿，那还有什么是本王不能做的，他可以做王上，本王也可以。”

    “唉，王爷是不愿意往朕的那方面去想吧，以王爷的聪慧是可以想到的。”靖烨感叹道德润哼了一声，“本王为何一定要想到，本王不知你的意思，要就，不就滚！”

    “哈哈，王爷这是怒了吗？为何呢？是你知道在威岚并没有什么魔咒，在子民中男子所生的孩儿也是多子多孙的，只是在帝王之家，王上的子嗣才只会有唯一的一个，不是天降横祸，而是人故意为之。”

    “胡八道！难道历代王上都会谋害掉自己的亲生孩儿吗？简直是荒谬。”德润完全不相信靖烨的话。

    可是当德润对上靖烨认真的眼神时，他的心沉下去了。

    “事实上历代王上都是遵循这样的原则，和是否是男子生下的孩儿没有关系，这只是王室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已。”

    “不可能！本王是威岚的人都不知道有这种事，你一个外人又怎么会知道。”

    “王爷不相信，是王爷不愿意相信，至于王爷为什么不知道，那是因为这等秘密的事只有历代王上知晓，就连王后都不知道。”

    “本王是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你只不过是想让本王放弃王位，本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王位的，本王不能放弃莫离哥哥。”

    靖烨笑起来，“在你眼中，你的莫离哥哥就是一个贪图权势之人对吗？”

    “不是。”

    靖烨笑得更耀眼了，“你之所以还能活到现在，是因为现在的王上，当初的先王要除掉你之时，被现在的王上不知怎么的知晓了此事，朕猜测是现在的王上听到了这件事，他恳求先王顾念手足亲情放你一条生路，你才活了下来。”

    “不可能！”

    “而你现在对王上的回报就是想杀了他替代他！”

    “本王没想杀了他，本王只是想、只是想……总之本王没有想要杀他！”

    “朕还猜测，王上留你活下来定然是答应了先王某种条件的，而这种条件就是，如果有朝一日，你有谋反之心，王上为了保全威岚的平静，牺牲自己也在所不辞。毕竟当初只留下唯一一个孩儿的目的就是杜绝王位的争夺战。就这一点而言，韶乐真的不如威岚，威岚为了守护子民的宁静，付出的果然很大。”

    “不可能！”德润始终就只有这一句话。

    “王爷对此事还需要好好的考虑一下，不妨慢慢想想吧。”靖烨罢放下茶杯起身，“朕就先告辞了！”

    “你这是恶意中伤，不可能的，你是因为本王让你得知了暗九的真正目的，你不甘心，你怨恨本王，你要报复本王，所以才故意编排出这样的一番辞的。”德润王爷做些垂死挣扎。

    靖烨嘴角阴冷的笑着，却什么都没，他不怨恨德润，因为真正让他恼火的是暗九，这笔账他会直接去找暗九算的。

    所以谁都不能伤害暗九，暗九是自己的，能够对他做任何事的人只有自己一个，别人都休想靠近。

    靖烨走后的好长一段工夫里，德润都只是呆呆的站着，最后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里，口中喃喃道：“不可能！”

    第十九章大典可否开始

    暗九和午尘做足了准备，随时与屋外准备冲进来的人杀个你死我活，但是这次暗九却猜错了，他们围攻了许久，始终不曾攻进来。

    “殿下，想必他们是不会攻进来了，您休息吧，属下会守着的。”午尘仔细查探后，回来对暗九道。

    暗九摇摇头道：“你去休息吧。”

    午尘不能违背暗九的命令，但又不是很放心，只出了暗九的卧房，守在房外。

    那一夜很平静，第二日屋外围攻的所有人竟然都撤了，这时距离暗九选妃也就只有一日了，靖烨始终没再出现，暗九也不曾试图去找他。

    筹备选妃大典之事，放在了君亭之身上，他本来还担忧过德润王爷会出来阻止，或者至少会有所行动，然而一切都变得相当平静，平静的很异样。

    选妃大典的当日，朗御他们终于被放了出来，威岚王宫的乾忻门被数十名侍卫缓缓开，所以选妃之人经过搜身检查，一一走进了威岚的王宫。

    午尘敲暗九卧房的门，“殿下，君大人送来了特地为殿下准备的喜服，请您换上吧。”

    “进来吧。”暗九坐在窗边看着屋外略微扭曲的景色，现在他已经熟悉了这座建立在水下之城，看着这里的一切也都感觉十分习惯。

    午尘捧着喜服走进来，暗九看了他一眼道：“我会换的，你先出去吧。”

    “君大人提醒殿下不要误了吉时。”

    “好。”暗九有些心不在焉的道，午尘没有多，默默退出房间，他知道殿下此刻定然内心复杂，尤其不知道韶乐皇究竟是什么意图。

    午尘猜测的没错，暗九对主子的心思，确实很忐忑。

    暗九从椅子里起身，将午尘送来的喜服抖开看了看，大红的喜服上绣着金蟒，他想起了主子穿上喜服的样子，还是在王爷府的时候。

    那时的主子让自己帮他选了王妃，之后主子就迎娶了自己帮他选中的人，那一天主子也穿了红色的喜服，虽然并不十分重视，但是暗九很喜欢看主子穿喜服的样子，喜庆而俊朗，最为重要的是有种暖暖的亲切感。

    暗九将喜服拿到铜镜前，对着自己的身前比了比，自己穿上喜服，是否也会有种不同于以往的亲切感呢？

    红色是暗九从不曾穿过的颜色，这辈子他穿得最多的颜色就是黑色，他总是面无表情冷冷的，配着黑色似乎才是他真正最适合的，因为暗卫本来就应该隐藏在黑暗中。如果是在主子身边，永远的只躲藏在黑暗中，暗九也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似乎活着就应该如此。

    将那一身鲜艳如血的喜服套上身，暗九看着镜中的自己，倒觉得有几分认不出了，他试着对着铜镜笑了一下，却觉得那僵硬的笑容还挺吓人的。

    想想午尘跟着他这样的主子，每天都是用怎么的心情伺候着的，暗九不免还有些同情起午尘了。

    对镜整理好喜服，暗九转身朝自己的床榻走去，在墙壁上摸索了一阵，床榻翻起，地道开启，他四下里看了看，走了进去。

    来到黑色的棺材前，暗九这次没有掀开棺盖，他对着棺材单膝跪地道：“父王，暗九会救您的。”罢他利落的起身，便从来时的路离开了。

    空荡荡的地道房间，在暗九的离开后，墙壁的门再度关闭，里面又沉入了无尽的黑暗中，不多时另一面，与暗九进来那边相对的墙壁被从外面开，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同样的喜服，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乾忻宫前搭起了高高的选妃台，三把椅子并排而立，中间一把是为威岚王子殿下准备的，他的左手边是他的母后之后，而右边则是德润王爷的位置。

    因为王上身体抱恙，所以在王宫中，权势最高的三人也就是他们了。

    此刻宫人们已经在静静的守候，文武百官也已就位。

    德润王爷从乾忻门走进来时，众人恭敬的跪拜下去，一切似乎都按部就班，对于这场选妃大典，没有感到丝毫异常。

    德润心中暗暗诧异，他早就将话放了出去，今日选妃之人不是威谦和而是暗九，本不该这般平静。

    那人靖烨来找德润，了那番话，的确让德润分了心，一时迷乱的心智，思考太多问题，才没有让人围攻暗九。

    但事情到了此时此刻，德润已没有回头路，他不管当年自己是否是想韶乐皇得那样活下来的，也不管是不是王上曾经救了他，他只是知道今时今日，他骑虎难下。

    于是他还是将暗九选妃之事传了出去，他以为很快便会有人找暗九麻烦，甚至来找自己商议此事，可是这两日却异常平静，德润没有轻举妄动，他想看看今日的选妃大典究竟会怎样。

    德润从台阶上一节节走上去，坐上了高台中属于他的位置。

    紧随其后出现的是王后莫离，自从那日他与德润弄了些不愉快之后，两人便再未见过面，此刻莫离坐进了椅子里，对德润视而不见。

    德润却无法对他的莫离哥哥无动于衷，对方坐得如此近，他的一颗心就不由地乱跳，一双眼睛也是紧紧的盯着他，无法移开视线。

    “众目睽睽之下，你难道就不怕被人看出来？”莫离实在忍不住了，语气凛然地道，不过他的目光依旧直视着前方。

    “有什么好怕的，莫离哥哥本来就该属于本王，而且莫离哥哥很快就会属于本王的。”德润痴痴的看着莫离道。

    莫离诧异的看德润，“你在什么？你到了此时此刻都还在痴心妄想！”

    “本王痴心妄想了吗？如果暗九这种人都能选妃，一个无法证明威岚王室血统的人都能选妃，日后登基当上威岚王，那么本王这个如假包换的王室血统的亲王，为何不能登上王位。”德润赤红着眼，明显的不甘。

    “什么？选妃之人是暗九？”莫离惊恐的道。

    “哈！王后居然不知道此事，看来你这王后对威岚也并不关心啊，不过就算不是暗九选妃那又如何？威谦和选妃的话也未必就有资格吧，他也同样没有王室血统。”德润道：“现在能够登上王位的只有本王一人，只有本王才是威岚真正的王室。”

    “你这种人不配，王室担负的是责任，而你只为了一己私欲。”莫离嘲弄道。

    德润不以为然，他笑道：“那又如何，一己私欲也好，为了责任也罢，现在是无人登上王位，本王是勉为其难接管威岚。再了我的一己私欲也是因为莫离哥哥太魅惑人，让本王无法自拔。”他着朝莫离伸出手去，被莫离一把推开。

    “王子殿下驾到！”随着一声高喊，众人远远的看到一抹红从乾忻门走来，他的步伐稳健，那抹红刺目而耀眼。

    随着暗九的逐渐走近，德润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他期待着暗九走近时，文武百官都看清楚他的脸，看清楚他是暗九而非威谦和。

    暗九越走越近，他的脸也越来越清晰，他的脸上仍旧是平日的那样面无表情，没有一丝笑容，也没有任何好恶的表现。

    德润的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了，甚至连他自己都能够看清暗九的那张脸了，可是跪地的文武百官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半点震惊之声。

    难道是因为他们都跪着不曾抬头吗？德润寄希望于此，他按捺住自己的情绪，静静的等待暗九走上前来，看到德润时也是一张无表情的脸，但他却深深的看了莫离一眼，复杂的神色在眸中一闪而逝，两人不曾交谈。

    事实上莫离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但此时此刻他无法问出口，莫离突然想通了一件事，面前这个无法确定是否是自己孩儿的暗九，若是登上了王位，也好过德润登上王位。

    就算是威谦和登上王位，对方也不是自己的王儿，那么在这种时候，暗九登上王位也未必就是件坏事，况且留儿还在自己手里，多少对暗九也可以有些制约。

    “平身！”暗九了一句，大典上的司仪官立即高喊：“平身。”

    “谢殿下！”震耳欲聋的齐声谢恩之声过后，呼啦啦的一片人都站起身来。

    德润等待的一刻终于到来了，他等着众人起身，看到高台之上坐着的人是暗九而非威谦和，他等着群臣大乱，再让他的心腹从中挑唆，最后推举他登上王位。

    可是德润的算盘似乎差了一步，就差这一步，群臣显然都看到了暗九的脸，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有任何诧异惊讶的反应，自然也不会有任何人有异议。

    司仪官走上前，恭敬的询问暗九，“殿下，不知大典可否正式开始？”

    暗九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他放眼望去，由远及近的在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中搜寻，对于一般人来这或许是困难的，但事实上这对于暗九来并不如想象的那么难，因为他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暗卫。一名合格的暗卫，完全可以在成百上千人中找到他想要找的那个人，不过暗九并没有找到靖烨的身影，也许主子真的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