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127 拜七星度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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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四点多,侯师傅伸展酸痛的胳膊腿,瞅了一眼趴在沙发上打瞌睡的楚师傅,又继续干活。

    赵书青怀里抱着两盏莲花灯,腿上还有三盏,他闭目养神。

    旁边的洛观挪了下脑袋,男人睁开眼,淡淡一瞥,又收回目光。

    白家灵堂。

    前来吊唁的宾客已经安排住下,只有和白家交情匪浅的才留下来一起守夜。

    白垣披麻戴孝,往盆里烧纸钱,白玉在旁边念悼文。

    白雾声抽泣,泪眼朦胧。

    和白家家主交好的同行陪同守灵,有人目光落在那两盏长明灯上,眼底带有些许疑惑。

    天微微亮,侯师傅拿着剩下的两盏莲花灯往赵书青那儿走,见他身上已经没地方放了,干脆弯腰放在他脚边。

    从楚师傅哪里得知他身上的气场可以蕴养法器的时候,侯师傅是羡慕嫉妒的。

    他店里的白板法器蕴养少则两三个月,多则一年半载,如果客户要得急,也只能从同行那里匀几件过来。

    要是赵先生可以留在他这镇店

    刚升起这样的念头,就察觉有道实质性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僵硬转头,对上女人带着警告的视线,他干笑一声:“楚师傅,出去吃个早餐?”

    看了眼时间,现在外面也开摊了,回岭南也不急于一时,她点头:“行,收拾一下关了铺门,辛苦一晚上了,我请你们。”

    有她这话,侯师傅以及他几个师兄弟再累也不觉得疲惫,反而精神抖擞。

    能借此和她搭上关系,千金难换,值了!

    招呼上洛观和赵书青,侯师傅找了个大黑袋子给楚逢月装符纸朱砂还有七盏莲花灯,然后一起出去吃早餐。

    随便在周边找了个馄饨铺子,每人点了一碗虾皮紫菜馄饨,又上了两盘饺子和两盘紫菜卷,吃完楚逢月扫码结账。

    “我这次恐怕最少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乌云还得麻烦侯师傅照看一下。”

    “您放心,我和马师弟一定好好值班!”侯师傅拍着胸脯保证。

    楚逢月点头,她也没耽搁,坐上侯师傅的面包车往场去。

    也是这时,她才想起问旁边的男人:“不会耽误你的正事吧?赵鹤那里是不是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

    “在处理,不耽误。”赵书青抱着黑色的布袋,因为身材高大,腿有点伸展不开,两人不可避免挨着。

    楚逢月满脑子都是乌云的话——

    在他身边好舒服

    嘴角一抽,她在想等赵书青知道,有人把他当行走的补品会是什么模样。

    过了市区的限速路段,面包车驶向场高架桥,侯师傅一脚油门下去,开得飞快。

    旁边几辆豪车码数开到最高,都没撵上他。

    洛观坐在副驾驶,他里也抱着一堆东西,都是侯师傅的宝贝法器。

    因为前面没腾开,桃木剑八卦镜这些玩意到处散落,即便他在副驾驶勉强坐了下来,屁股就沾点椅子边边,腿也委屈地缩在车门边边上。

    一抹温热透过薄薄的裤料传过来,赵书青垂眸瞥了一眼,腿稍微收了一点,没再和她碰上。

    好不容易到了场,赵书青微不可察松了口气。

    而洛观更是直接下车,他吐槽道:“我宁愿坐个拖拉都不要坐你的车了。”

    侯师傅尬笑:“我下次整理整理,八卦镜轻点放哈,两百多万呢”

    洛观无言以对,被他气笑了。

    有些东西需要托运,办完续后,楚逢月三人登上飞。

    正好十点到达场,也没有让白家人来接,她直接打了个车过去。

    洛观在白家附近的驿站取了快递,拎着自己的东西,紧随在楚逢月身后。

    岭南白家他没来过,不过按照礼数,他是需要来吊唁的。

    正好也算是青玄道长的委托。

    赵书青以前来过岭南,但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围屋形状的木楼,这一路上他一直很安静,没有话,不管该问的还是不该问的,都没有出声。

    楚逢月让他抱着莲花灯就抱着,提着黑布袋他就提着,没有任何疑问。

    她觉得多半是在部队里训练出来的成果,在服从这一块还是执行力很强的。

    看到去而复返的楚逢月,白家人都有些怔愣,不过也都以为她是有事,所以才回了趟陵城。

    只有白家家主,眼中绽放奇异光彩,差点老泪纵横。

    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楚师傅,您来了。”

    “嗯。”楚逢月看了眼灵柩,对他:“这几天不宜在灵堂祭拜,等到抬棺之日,再来烧纸。”

    白家人一片哗然,就连白垣也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从古至今,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法,后代子孙是需要留在这里哭灵烧纸,宾客们也要祭拜上香的。

    现在她的意思是所有人都要清退出去?

    还有,她身边那两个人是谁?有一个梳着道髻,是个道士,还算是和白家能扯上关系,另外一个是?

    在场的人疑问很多,特别是白家人,白雾的哭声都停了,她跪在棺前不肯动,泪流不止:“楚姐姐,求您让我们再陪陪曾祖父吧。”

    “全部出去。”楚逢月眸色和缓下来,但还是没有理会她,“家主。”

    白家家主如梦初醒:“白家众人全部去院外烧纸祭拜,诸位同行也请移步。”

    他发话了,白家人不敢不听,而同行们虽然不解,但是都清楚楚逢月的身份,即便心里犯嘀咕,还是照做。

    在人家的地盘上当然要听主人家的话,人家白家家主都没什么呢。

    来的不仅有风水师,还有卦师和相师,以及龙虎山和北方孔家派来的人。

    有人:“我总觉得棺前那两盏长明灯有玄,诸位有什么想法吗?”

    “点长明灯是为了替亡魂引路,这不是古往今来就有的习俗吗?”另外一人觉得他想太多,“不知道那位到底要做什么,难道是她旁边那个道友要开坛做法?”

    他确实猜对了。

    洛观已经准备好所有的东西,一些不方便带的就让白家家主提前备好。

    楚逢月将七盏莲花灯依次围绕在灵柩边上,在七盏莲花灯周围又摆上七七四十九盏油灯。

    洛观持开锋青铜剑,剑身上布满古老的铭文符箓,青铜剑散发的气场绵长古朴,一看就是他师门传下来的宝贝。

    青玄道长舍得给他,也代表了师门传承。

    一张符纸从剑锋滑出,洛观身穿道袍,神色郑重,嘴里念念有词——

    “灵宝开坛符命告下——

    今敕令八卦、天地、日月、天罡等神下临坛所。”

    楚逢月听着耳边青铜剑传来的破空声以及铮鸣,缓缓点上油灯。

    “驱赶精邪,护持坛场!”

    随着洛观的声音,所有油灯骤然燃起,楚逢月从赵书青里接过黑色布包,放在地上。

    她打开拉链,拿出写着白老爷子生辰八字的红字,放进祭坛上摆着的法器里面。

    洛观和她对视一眼,慎重点头,继续做法。

    楚逢月示意旁边的男人往后退一点,她从案桌上拿过三支线香,无火自燃。

    走到灵柩前,双握香,深深一拜——

    “成败就在第七天,就看您能否与天道斗上一斗了。”

    今天是第二天,第七天还魂日。

    如果添油续命成功,白老爷子可以增寿一纪,也就是十二年。

    这种神鬼段只能施展一次,就算成功了,以后也不可能再复制。

    生老病死本来就是存在于大道法则之下,逆天行事也只敢偶尔为之。

    主要还是因为她有赵书青这个外挂,不然莲花灯的气场不可能短时间内蕴养的这么浑厚稳定。

    做完所有的事,楚逢月退到赵书青旁边,见他凝眸看这七盏莲花灯,她轻声道:“人的精气神是有限的,就像油灯一样,总有耗尽的时候。”

    “白老爷子如今就是油尽灯枯,所以需要为他添油续命。”

    她这么直白的出来是为了续命,赵书青反而有些愣神。

    他曾经是无神论,直到遇到她,才知道有些东西,存在于科学之外。

    而这种就叫玄学。

    可人死了,真的还能续命吗?

    “看到那两盏长明灯了吗?”楚逢月解释道:“白老爷子魂魄还没有离体,我走之前吊着他一口气。”

    所有人都以为这两盏长明灯是为了指引魂魄去往地府,其实是她做了布置,让白老爷子的魂魄看到灯光就不会离开白家。

    不过白老爷子的魂魄现在处于混沌状态,如果第七天没有还魂,就会彻底消散。

    赵书青喉结滚动,他忽然不知道该问什么。

    索性没有出声了。

    洛观做法完毕,他精疲力竭,扔开青铜剑,疲惫地顺着墙角坐下。

    “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人体的膻中、无目前方虚悬一、泥丸、夹脊、命门、丹田炁、海底这几个是可以吸收生命能量炁光的位,分别对应天上的北斗七星。

    他大概能理解楚姐的添油续命的意思,简而言之就是白老爷子体内的能量不足了,要向北斗七星借点能量。

    那七盏围绕灵柩的莲花灯,分别为贪狼星灯、巨门星灯、禄存星灯、文曲星灯、廉贞星灯、武曲星灯、以及天罡星灯。

    在四十九天内,这七盏灯以及围绕在周边的油灯都不能熄灭,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这也是洛观开坛做法的原因,为的就是防止孤魂野鬼过来捣乱,破坏油灯。

    苦笑一声,洛观搓了搓脸,叹气道:“楚姐,您这想法也太大胆了。”

    传到底只是传,而且不是传闻诸葛亮到最后也失败了吗,至于刘伯温是否真的成功续命,这个有待考证。

    楚逢月柔声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而且她还有个底牌没有施展出来,当然,要等到第七天才行。

    灵堂的大门紧闭,几人或站或坐,赵书青看着那些油灯,心绪平和宁静。

    女人问他:“你要不要先出去?我和洛要在这守着。”

    之前让他进来是想等七星灯气场稳定,现在布置好已经没有这种忧虑了。

    赵书青轻轻蹙眉,随后舒展:“我在这里等你们。”

    楚逢月只当他想要看看能不能成功,毕竟人都有好奇心,而且还是生死这么大的事。

    所以也没有多什么,摸出给白家家主发了条短信,让他这几天把素饭素菜都送过来。

    白家主回的很快,并且告知灵堂旁边有侧厅,他们晚上可以去那里休息。

    随后又心翼翼问:楚师傅,进展如何?有希望吗?

    三成把握。楚逢月没有夸大其词,一盆冷水泼了过去,别抱太大的希望。

    虽然早有准备,可白家主心里还是有些失望,只祈求楚师傅能成功。

    他在外面招待前来吊唁的宾客,白家其余人依旧处于悲痛之中。

    也有不能理解他做法的,红着眼质问道:“家主,老爷子的丧事我们本应该大操大办,可现在自家人都不能去灵堂祭拜,这算怎么回事?你总得给我们一个理由吧!”

    这是白家主的同宗兄弟,对他自然没有辈那种敬畏。

    “楚师傅了,这几日不宜在灵堂祭拜,且听她的话。”白家主见他不依不饶,冷下脸:“难不成你以为自己的本事已经高过一位风水宗师了?”

    同宗兄弟哑火,甩袖离去。

    到了第三天,议论越来越多,不是质疑楚逢月的动力,而且好奇她到底在干什么。

    灵堂的门紧闭,看不到里面,就连送饭的也只能放到偏厅。

    在这期间,风水师们猜测她在做法摆阵或者别的,楚逢月靠在灵柩旁边,守着七盏莲花灯,在刷视频。

    而赵书青和洛观则是在微信程序里对弈下棋,和外界猜测的完全搭不上边。

    到了第四天,有人坐不住了。

    “家主,去看看情况吧,楚师傅再怎么也是外人”

    白家主心里也有些打鼓,想到白老爷子生前和楚逢月的谈话,还是沉住了气:“再等等。”

    终于,到了第七天,凌晨。

    楚逢月打了个哈欠,踢了一下洛观的腿:“干活了道长。”

    洛观睡眼惺忪,他从布包里拿出一个黄纸做的北斗星君的牌位,供奉在朝北摆放的桌子上。

    贡品早就准备好了,有九种不同的水果。

    他点燃九根红烛,和刚才的懒散模样不同,脸色一正。

    北斗七星明面上只有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这七颗星斗,实际还有两颗暗星,左辅和右弼。

    楚逢月递过去一张画着先天八卦图的黄布,洛观接过,铺在地上,跪在八卦图上朝北斗七星所在的方位跪拜叩首。

    传闻拜七星可以度八难,从而长生不老,这也叫作拜斗。

    叩一次头又起身,随后继续跪拜叩首,直到叩满三十六个头才停止。

    一阵风过,七星续命灯的烛火摇曳。

    洛观张开掌:“没开门窗,哪来的风?”

    楚逢月朝来势方向望去,熟悉的气息让她眼眸危险眯起。

    赵竹音时刻在关注楚逢月的动作,这里生浓厚,她就让奄奄一息的竹川过来吸收。

    拜楚逢月所赐,已经成了阴蛊的竹川上次被她刻意放跑,回到赵竹音身边时因为太虚弱,一直在反噬她的气运。

    现在看到浓郁的生气运自然是忍不住扑过来。

    洛观也反应了过来,他抓起地上的青铜剑,直接朝黑影甩去。

    外面乌云把本来就不怎么明亮的月光遮蔽,北斗七星的光芒也逐渐黯淡。

    楚逢月毫不犹豫,厉声喝道:“洛观!劈了它,用来祭坛!”

    洛观反就是一剑,直接朝黑影中间劈过去,竹川见状往看起来最弱的人类那里跑。

    赵书青漆黑的瞳孔中映着飞速掠来的黑影,不等他有所动作,腕上的厌胜钱光芒一闪,黑影惨叫着退了回去。

    正好凑到洛观的剑上。

    普通的剑对于阴蛊没用,可这是传承千年的法器,以前也是用来驱除邪祟的。

    洛观眼疾快,直接把黑影挑到祭坛的法器之上,竹川还没来得及求救,顿时灰飞烟灭。

    供奉北斗星君的桌上,红烛停止摇曳,外面的乌云也渐渐消散。

    赵竹音心口一痛,黑色的血液从嘴角流出,她拉开衣袖,蛟图腾上有条逐渐扩大的血线。

    如果不是蛊王护着她的心脉,洛观斩杀竹川能直接要了她的命。

    不知是庆幸还是别的,赵竹音眼底带着解脱和释然,也有两分不舍。

    竹川对她来已经成了累赘,这样的结果其实不是坏事。

    或者她明知危险,还是推了竹川过去。

    长出一口浊气,现在自己需要精血喂蛊,赵竹音又连夜折返回陵城。

    南星以为嫁了人就能摆脱她的控制吗?痴心妄想!

    洛观推开窗,看到外面愈发明亮的星宿,他松了一口气。

    “楚姐,没事了。”

    楚逢月捡起地上的青铜剑,有黑气缠绕在上面,气场有些溃散。

    她交给旁边的赵书青:“摸一摸。”

    怕他误会,又补充道:“不会伤到你,只想觉得赵警官身上有正气凛然的气场,可以净化一下邪祟之气。”

    赵书青当然不会信,不过还是从她里接过,握住剑柄。

    青铜剑到才知道有多少份量,对于她能单轻松拿起,男人还是略微有些讶异。

    现在还未过子时,正好是阴阳交汇的时间点。

    子时阴气最重的时候,阳气正好接替入场,这就是楚逢月一直在等的时。

    “串给我用一下。”她看向旁边的赵书青。

    男人毫不犹豫,右摘下红绳,放在她掌心。

    黄澄澄的厌胜钱被女人攥在掌中,她走到灵柩前,看到安详躺在里面的白老爷子,将厌胜钱放在他眉心。

    又点燃三根线香,青烟顺着窗户飘到外面,隐约能听到白家人的哭灵声。

    楚逢月抬,案桌上的符纸随着她的动作而起,围绕灵柩。

    七盏莲花灯像是突然加了灯油,越燃越旺,衬得四十九盏灯没什么光芒。

    她嘴里念咒,符纸在灵柩旁边飞舞,逐渐形成一个八卦图案。

    待到阴阳交汇之时,法器里写着白老爷子生辰八字的红纸燃成灰烬,而长明灯也骤然熄灭。

    洛观懵了,他大气也不敢喘,更不敢问是不是失败了。

    楚逢月却面露欣喜之色,她看到灵柩上缠绕的灰败气场越来越少,为了添一把力,直接动用催发之法。

    厌胜钱背后的坐佛仿佛活过来了,下面的莲花座栩栩如生,强大的气场携裹生气瞬间涌来。

    是夜,外面狂风大作。

    之前突然的变化已经让风水师们警觉,因为洛观处理的太快了,所以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们来不及探究原委。

    而现在,气场的源头就是灵堂,不管是在跪拜的白家人还是已经休息的宾客们,都纷纷起身,朝这边而来。

    “我刚才卜了一卦,绝处逢生,大吉!”白玉拿龟壳,对家主道。

    白家主心头止不住的狂跳,大吉难道是

    加快脚步往灵堂赶,就连出声询问的同行都被他直接忽略。

    看到他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同行们对视一眼,赶紧跟过去

    肯定是出什么大事了!不然一家之主不可能露出这样恍然的表情。

    从灵堂外面可以看到冲天的火光,白家主脚步停在门口,不安又期待,语气艰难道:“楚师傅,成功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进。”和他想象中的不同,回答他的不是楚逢月的声音,而是一道苍老但又熟悉的嗓音。

    白家主放在门上的指颤抖,眼底完全是不敢置信,他嘴唇哆嗦着,颤颤巍巍推开门。

    看到坐在灵柩里的老人,他饱含热泪,好半天才回神:“父亲!”

    白老爷子现在还是有些虚弱,不过明显有了精气神,眼睛也从浑浊变得明亮。

    刚跟过来的白家人以及同行们听到他这一声,许久没反应过来。

    直到不满的女声响起:“还愣着干嘛?赶紧把你爹扶出来!”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白家主最先上前,搀着老爷子瘦削的臂。

    他身上没有多少肉了,都是骨头,足以见得这些年因为身体原因受了多少罪。

    白家主还是第一次发现,以前高大的父亲变得这么轻。

    等白老爷子坐在偏厅主位的时候,众人纷纷把目光挪到他脚边的影子上。

    看到地上人影绰绰,沉寂许久的白家人直接嚎哭出声:“祖父!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吓死我们了!”

    这几天不准来灵堂祭拜的委屈加上亲人去世的痛苦一瞬间汹涌而出,白家女眷和男丁哭成一团,就连白垣都打着嗝儿。

    楚逢月下意识离他远一点,估计是哭太猛了伤心过度,这几天没顾上刷牙洗脸,嘴里一股味儿,老远都能闻到。

    而那些风水师却将目光移到楚逢月身上,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楚师傅,灵堂里那些油灯,是不是七星续命灯?”

    白家人围着老爷子嘘寒问暖,风水师们把楚逢月围得水泄不通,卦师和相师也凑过去堵截。

    看他们这架势,楚逢月直接举起双:“对对对,七星续命灯,不过以后用不了了。”

    人对于长寿的执着一直是有的,特别是当人越来越老钱越来越多的时候,如果她为白老爷子添油续命的事情传了出去,肯定会引起很多富豪趋之若鹜。

    “这只是偶然事件,很难再复制。”她直接摊:“所以诸位最好不要有其它的想法,实现不了的。”

    这么直白的话,也让同行们打消念头,虽然有些失望吧,但也不敢出声什么。

    也不看看眼前这是谁啊,你敢吱声吗。

    她凶得很,一言不合就炸人祖坟。

    白家人从极度的悲痛过渡到失而复得的狂喜,现在神经其实是处于麻木呆滞的,压根没有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他们的曾祖父死了,又活了。

    楚逢月叹了口气,突出层层包围圈,对恍然的白家主:“灵堂北斗星君的牌位还有七星续命灯以及四十九盏油灯不能撤,也不能灭。”

    看了眼老爷子,她继续道:“你父亲的魂魄还不稳,在四十九天内油灯如果灭了,还会出事”

    “不可能灭!”白家主斩钉截铁道:“我亲自守着!”

    “行。”楚逢月揉了揉困倦的眉眼,打了个哈欠,“那你们聊吧,我去睡会儿。”

    洛观也找了个会躲开这群疯狂的同行,他现在满脑子都是——

    怎么施展的?

    楚师傅做了什么?

    诸如此类的话一窝蜂涌过来,他脑袋都要爆炸了。

    在外面呼吸到新鲜空气,他回头看了一下,“楚姐,灵堂的窗户没关。”

    楚逢月随意甩,在一股看不见的气场波动之后,窗户直接合上。

    洛观习以为常,这一他虽然不会,但看的也不少。

    操控和利用气场嘛。

    他余光瞥到旁边神色如常的男人,忽然开口问:“赵警官,你看到这些不怕吗?”

    难道世界观就不会产生动摇?

    听出他揶揄的语气,知道他在挖坑,赵书青语气平静:“嗯,怕的。”

    “?”看他迈得比自己还稳的步子,洛观陷入沉思。

    随后撇嘴问:“你们警察还骗人啊?”

    “退役警察。”楚逢月笑眯眯补充:“而且是退役以后还愿意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

    她把失去光泽的厌胜钱重新交给赵书青,叹气道:“赵警官啊,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它替你挡了一下,处境会很危险啊。”

    “为了防止以后再被这样的东西盯上,你再戴两个月,确定没问题了就可以摘下了。”

    因为香火愿力催发了七星续命灯,所以现在厌胜钱的气场已经被消耗殆尽。

    她自己蕴养的话,想恢复现在的样子恐怕得三年五载的,放在侯师傅那里可能快一点吧,两年左右。

    侯师傅的法器铺子里面有阵法,专门用来蕴养法器的,至于是哪位高人给他布置的,她也没问。

    人都有秘密嘛,哪怕侯师傅对她坦诚相待,自己也不能太过得寸进尺。

    腕上重新戴上红绳,看到不如之前黄澄澄、像是蒙了一层雾霾的铜钱,男人也没有出声戳穿她。

    回了木楼的房间,楚逢月躺在床上,这几天的疲惫席卷而来,她闭上眼睛,睡了个好觉。

    但是白家人睡不着,那些风水师同行们也睡不着。

    得到消息的兰琳直接往这边赶来,作为青田刘的后人,有人用七星续命灯续命成功,她自然是不相信的。

    可那人偏偏是楚逢月,又不能不信了。

    “真是妖孽啊!”咬牙切齿中又带着几分敬重,风水界就是这样,实力为尊。

    她给师父打了个国际长途,把这次的事清楚了。

    刘伯温是唯一一个疑似续命成功的人,所以她想问问师父有没有藏了什么师门记载,让他去翻翻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而她的师父也有些迟疑:“应该是吧,别人问起来你就师门有记载,老祖宗续命成功了,反正我们的祖传札又不可能拿出来给他们看。”

    “”兰琳终于知道自己的不要脸是从哪来了,原来是她妈那边的基因里面带的啊。

    白家这晚灯火通明,但又不敢打扰老爷子休息,只能扶着他老人家回房,留两个孙子守着。

    白家主关上房门,转过身来,对上自家人灼灼的目光。

    脸上露出疲惫的笑容,他:“这件事待会儿再跟你们解释,现在先把灵堂撤了,不过要注意,不能碰到那些油灯。”

    刚从悲痛中缓过神来的白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械地做着他吩咐的事。

    到了第二天,洛观伸了个懒腰起床,看到白家外面挂着的白灯笼以及挽联都撤下了,心道这家人动作挺快。

    他平时在道观起得也早,这个时候一般在打扫大殿,然后在祖师爷那摸几个供果吃。

    在白家顶楼逛了一圈,他慢悠悠下楼,正好碰上赵书青。

    “赵警官。”他笑容灿烂,“待会儿一起回陵城?”

    赵书青点头,目光越过他,落在身后。

    “楚姐还没起床,她这几天耗费的精力太多了。”人家画符都是一张一张的,谁像她啊,一沓一沓的画。

    “道长,赵先生——”

    楼梯下面传来声音。

    白垣已经缓过神来了,自家曾祖父死而复生他当然高兴,语气也没了之前的沉重,不过因为哭的太狠了还是带着沙哑:“二位请下楼去大厅用餐,不必等楚姐。”

    反正楚逢月只要醒了,她想吃什么随时可以开席,厨房里早就候着了。

    楚逢月现在在白家的地位已经超过老爷子了,在他们眼里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什么是什么,不敢怠慢。

    洛观也看了出来白垣对她的恭敬,笑嘻嘻道:“看来是有口福了,那我得多住两天啊。”

    “求之不得,正好带你们尝尝岭南特色”

    白垣招呼着他们下去,看到他旁边的赵书青,心血来潮:“赵先生,要不要我给你算一卦?”

    洛观在旁边怂恿:“赵警官你就让他试试吧,白家的卦可是不会轻易赠人的。”

    赵书青颔首:“需要生辰八字吗?”

    这回换洛观呆了,本来就是逗逗他,想着他应该不会信这个吧,现在怎么好像不是这样啊。

    “不用,我就按照时辰给你起个卦吧。”

    也不知道白垣从哪掏出了龟甲,他双捧着,正要占卜的时候,铜钱从龟甲里掉了出来,跌落地面,碎成两半。

    “”白垣愣了。

    他下意识弯腰捡起铜钱碎片,看到裂纹,脸色有些茫然。

    铜钱因为材质原因,很难损坏,可以留存很久。

    这枚铜钱就是他曾祖父白老爷子在他第一次卜卦的时候,送给他的。

    可现在

    洛观也有些讶异,他虽然不通占卜之术,但也知道有些人的命格贵不可言,所以不能算。

    偏头看向旁边略带疑惑的男人,他叹气:“我就知道,楚姐身边怎么可能有普通人!”

    白垣回过神来,心痛他的宝贝铜钱,明明很难受,还要扯出一抹笑:“赵先生,要不你还是让楚姐给你算吧。”

    他承受不起男人的因果以及气运。

    见他快要哭出声来,洛观很不厚道的笑了。

    假模假样安慰道:“没关系,虽然你的铜钱碎了,但你还有个龟壳啊。”

    “再问你家老爷子要一枚嘛,多大点事。”

    白垣拍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哼了一声不想理他,不过对于赵书青的态度明显比之前郑重多了。

    楚逢月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十二点,洗漱完换了身白家特意给她准备好放在衣柜的运动服,她下楼准备吃饭。

    看了眼天边的太阳,这个点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

    白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颓丧和晦气,门庭打扫的干干净净。

    她绕过玄武像,进了大厅。

    无数双目光齐唰唰地看向她,眼底带着恭敬和狂热之色。

    “你们都还没吃饭?等我吗?”

    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她看向首位慈眉善目的白老爷子,调侃道:“就您这精神头再活个几十年不是问题吧。”

    白家人和同行们都没出声,灼热的视线不减分毫,悉数落在她身上。

    楚逢月纳闷:“怎么了?不会是七星灯出什么问题了吧?我都了你们要守”

    “楚师傅!”身穿玄武法袍的白家主走到她面前,白家人也纷纷起身,在白家主的带领下,双作揖行礼——

    “今卦师一脉、岭南白家以玄武起誓,自即日起,愿举全族之运供奉于您。”

    “若违此誓,天道可诛!”

    白家人恭敬拜下,久未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