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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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芳菲两边耳朵根烧起来,望着男人英俊戏谑的脸,一时无语。

    心想这人果然随时没正形。

    不知道怎么接话,许芳菲再次沉默,垂着眸,呆呆坐在副驾驶席位。过了会儿,听见身旁一阵窸窣响动,郑西野松开安全带。

    许芳菲愣住,视线透过车窗环顾四周,街景陌生,车水马龙,钢筋水泥浇筑起几只钢铁巨兽,光下,每张玻璃墙都像钻石切面,充满现代化气息,冰冷没有人情味。

    凌城就这么大点儿,许芳菲又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瞬间辨认出,这一带是凌城市中心,唯一一个没被新世纪抛弃的街区,也是全凌城房价最高的一片地。

    一丝不安从许芳菲心头升起。

    她迟疑地开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饿了。”郑西野,“找地儿吃饭。”

    姑娘哦了声,点点头,继续呆坐在车里,没有动作。

    郑西野走出半步后察觉到什么,回头看她一眼。

    许芳菲被他瞧得不自在,嘀咕:“我就在车里等你。”

    郑西野扬眸:“等我把吃的喂你嘴里?”

    许芳菲愣住,没反应过来。

    郑西野没等许芳菲回话,长臂一伸,直接替她拉开了副驾驶一侧的车门,站原地,耷拉着眼皮懒懒瞧她。见姑娘还是木着不动,微挑眉,饶有兴味地吐出几个字:“还是,等我抱你下来?”

    这一次,许芳菲终于明白,他是要带她一起吃饭。

    无功不受禄。让他送她回家已经足够麻烦人,平白无故,怎么还好意思再让他请客。

    自尊心使然,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许芳菲摆拒绝:“谢谢,我自己回家吃就好。”

    “你回家还得自个儿做饭。”郑西野神色如常:“也不嫌麻烦?”

    “可是”

    “之前吃过你妈妈做的包子,味道很好。”郑西野,“这顿当我回请你。”

    听他这么,许芳菲语塞,只好囧囧地应下来。

    没多久,许芳菲跟在郑西野身后,进了路边的一家中餐馆。

    餐馆店面很大,装修精致,头顶灯光明亮,白净的墙砖上纤尘不染,处处都透着股令许芳菲局促的资气息。

    一丝微不可察的自卑,自心底深处涌上,蛛般丝缕盘绕,缠住她的情绪。

    许芳菲以前从不知道,原来进高档餐厅吃饭,也是如此考验人心态的一件事。

    她无意识地将头埋下。

    与少女的忐忑不安形成反差,与她同行的男人,眉目冷淡,从容自若。

    一个年轻靓丽的女服务生迎上前,堆起笑容,嗓音甜美地问:“先生,请问几位?”

    郑西野:“两位。”

    “好的。”女服务生脸微红,目光连瞄那张冷白如玉的面容好几眼,又,“请问给您安排靠窗雅座可以吗?”

    郑西野点了下头。

    服务生摊比了个“请”,引导两人来到靠窗一个座位前,笑道:“菜单在桌上,我去泡茶,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叫我。”

    完,漂亮女侍者转身离去。

    郑西野拉开里侧的一张座椅,掀眼皮,看向身前的少女。她低着脑袋,白皙脖颈弯成一道压抑的弧,每处肢体语言都对周围空间显现出抗拒。

    郑西野:“坐。”

    少女仍垂着头,沉声对他了句谢谢,稍捋裙摆,欠身坐下。

    “菜单在你左边。”郑西野脱去黑色的西装外套,随搭在椅背上,落座后习惯性松开金属袖扣,将深色衬衣的袖口往上挽起少许,道,“看看想吃什么。”

    许芳菲勾着脑袋,视野落低,刚好罩入对面年轻男人的。

    他的腕骨是矜贵的冷白色,瘦削却有力,五指骨节分明,连背上那枚狰狞的弹痕,都好漂亮。

    走神几秒,许芳菲摇摇头,低声嗫嚅:“我没有想吃的。”

    郑西野垂着眸,视线在菜单上扫视一圈,唤来侍者。

    女服务生笑盈盈:“先生,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郑西野报出几道清淡菜名,末了,道:“这几样打包。”

    侍者在平板电脑上记录着,点头:“好的。”

    郑西野继续浏览菜单,忽问:“你有没有忌口或者不爱吃的?”

    许芳菲错愕一瞬,意识到他在问自己,回答:“没有。”

    点完菜,侍者抱着平板电脑离去。

    没过多久,几道装盘精心的菜肴便呈上桌。整个用餐的过程里,两人谁都没有再一句话。

    *

    原本以为,高档餐厅的食物,必定美味可口至极,但真的吃进嘴巴里,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惊艳。

    许芳菲没什么见识地想,还是妈妈做的红烧排骨更好吃。

    吃完饭,郑西野刷卡买单。

    许芳菲坐在旁边,余光不经意瞥见账单末尾的数字,心头顿时一惊。

    这种地方的消费肯定很贵。但,她没有想到会贵得这么离谱——两个人吃顿饭,几乎花掉她们一家三口一个月的生活费。

    许芳菲不清自己此刻是种什么感受。

    这个叫郑西野的男人,时而衣着光鲜,时而糙里流气,分明拥有豪掷千金的实力,却蜗居于贫穷破烂的喜旺街,和她当起了街坊。

    这样矛盾的存在,世界上可能找不出第二个。

    发呆的当口,脸蛋绯红的女侍者再次走来,将打包的几份食品盒放到了桌上,道:“先生,这是您打包的菜品。”

    郑西野伸去拎打包的袋子。

    许芳菲见状,条件反射般抢先一步,双将袋子拎起,抱进怀里。

    郑西野拿了个空,抬眸看她,微挑眉,表示不解。

    “谢谢你请我吃饭,让你破费了。”许芳菲支吾道。她只是个高中生,能力有限,想不到其它能答谢他的方式,只能付出最廉价的劳动力,“这个我来帮你拿。”

    郑西野盯着她看了须臾,:“这原本就是给你的。”

    许芳菲迷茫:“给我的?”

    她不明白。

    郑西野:“我记得,你还有个行动不便的外公。”

    许芳菲蓦的一怔。

    “这几份菜都清淡。”男人轻描淡写,“适合老人吃。”

    *

    夏季,天黑得比冬季晚很多。下午六点过,整屏天幕都还亮堂堂一片,西方日光胜火,渲染开艳丽晚霞。

    郑西野驱车将许芳菲送回喜旺街9号院。

    车行至大门口,停下。

    许芳菲松开环住身体的安全带,刚碰到车门把,听见驾驶室里的人提醒:“东西别忘拿。”

    她稍顿,回身将搁在脚踏垫上的食品袋拎起,视线抬高,看向郑西野。有人天生不是能会道的性格,嘴笨,思来想去,仍是向他道谢。

    郑西野有点儿好笑,觉得这漂亮崽子有时呆头呆脑,“你跟我除了‘谢谢’,没有其他话?”

    许芳菲卡壳,被堵得沉默片刻,只好换话题,跟他没话找话:“你不回家吗。”

    郑西野:“临时有事。”

    郑西野静等须臾,侧目瞧她:“等我送你上楼?”

    “不不是!”许芳菲脸色泛红,忙颠颠否认,这下不敢再多留了,抱着食品袋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迈步跑走。

    郑西野把玩着金属打火,背靠椅背,黑眸沉沉,目送那道娇身影落荒而逃。良久,他无意识一笑,视线撤回点了根烟,一脚油门踩到底,绝尘而去。

    *

    回了家,许芳菲第一件事就是放下东西,进屋看外公。

    老人半瘫在床多年,平时都是乔慧兰做主力,悉心照料。通常情况,乔慧兰早上出门前要照顾老人吃完早餐,中午还得回来给老人送午饭,暑假许芳菲不用上学,总算能帮乔慧兰分担一些。

    今天出门前,乔慧兰用保温桶给外公温了清汤面,放在床头柜,外公一伸就能够着。

    尽管如此,许芳菲还是担心外公会饿肚子。

    推开门,老人闭着眼躺在床上,睡得正沉。

    许芳菲动作放轻,蹑蹑脚走到床边,拿起保温桶看了眼,还好,外公今天胃口不错,一碗清汤面,连汤带面吃了个精光。

    许芳菲微俯身,轻声唤道:“外公?”

    一连喊了三声,老人家才醒过来,模糊视线看向床边的外孙女。

    许芳菲:“外公,你现在饿不饿?我给你热饭吃好不好?”

    “待会儿吧,现在吃不下。”外公声音沙哑,摆摆,探头往许芳菲身后张望,又问:“你妈呢?”

    “妈妈今天搭了灵堂,这两天估计都守夜,回不来。”

    “哦。”外公点头,放下心,没多久就又闭上眼睡去。

    许芳菲替外公盖好薄被,拿起保温桶,轻轻带上门,去厨房里清洗。刚洗完,兜里忽然响起一阵铃声。

    许芳菲在围裙上擦了擦,掏出看来电显示,将电话接起,“喂妈。”

    乔慧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松口气,隐隐担忧不满:“你这孩子,回家了怎么也不一声?”

    许芳菲:“刚回来不久。”

    乔慧兰困惑:“不是邻居哥哥开车送的你吗?怎么路上耽搁了这么久。”

    许芳菲老实回答:“那个哥哥请我吃了晚饭。”

    “又是送你回家,又是请你吃饭,这年轻人也太客气了。”乔慧兰对那邻居的印象越发好,自言自语,“下回我得当面再好好谢谢他。”

    母女俩又闲扯几句,电话挂断。

    许芳菲收起,一扭头,又看见放在桌上的食品打包盒。

    她鼓起腮帮,呆呆地走神。

    有那么一瞬间,一个荒诞念头自脑中破土而出:也许,那个男人本性不坏,只是误入歧途呢?

    **

    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按照凌城的风俗,搭起灵堂第一夜,乔慧兰需要在灵堂里陪孝子孝女守夜,方便帮办丧事的家人处理可能出现的紧急状况。

    这家人停丧停了三天,第三天一大早,出完殡拆了灵堂,乔慧兰才拖着疲乏的身躯打道回府。

    厨房的锅里咕噜噜冒着泡。

    许芳菲听见开门声,探首往大门方向看去,:“妈,你回来啦。”

    一连几十个钟头没合过眼,乔慧兰又累又困。她摆摆,连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径直回屋睡觉。

    许芳菲:“我熬了粥,你吃点再睡吧。”

    卧室里已没了回应,只余下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没办法。

    许芳菲只好将乔慧兰那份粥先盛出来,拌些咸菜,放在灶台上。自己则打了另一碗粥送进外公的房间,一口一口吹凉,喂进外公嘴里。

    照顾外公吃完早饭,她回到客厅,自己也对付着吃了点粥,然后洗锅刷碗,回卧室写作业看书。

    单调的暑假生活,似乎恢复常态,日日如此。

    *

    忙碌三天,乔慧兰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十二点多才醒。

    她睁开眼瞧着天花板,第一反应是得赶紧起来给闺女和老爹张罗午饭。匆匆下床,走进厨房一瞧,却发现灶台上摆着三个大面碗,佐料已经调好,老式铁锅里水已经烧开,边上还有一大包新开的鸡蛋挂面。

    这时,一个声音从洗间方向传来,略微拔高了音量,问:“妈,家里没什么菜,中午吃面条行吗?”

    “行啊。”乔慧兰随口应了声,挽起袖子走到洗间门口。

    许芳菲弯着腰,一头长发湿漉漉地垂落在脑袋前方。她边放着一盆干净热水,右拿着牙刷杯,舀出热水淋在头发上,一截纤细脖颈和两条藕断似的胳膊都沾着水,白生生的,在水珠点缀下莹莹发光。

    少女在洗头,这个角度,浅色的薄背心领口豁然敞开。

    乔慧兰注意到什么,微怔,很快又干咳一声将目光移开,:“洗快点,我先把面煮下去。”

    中午随便吃了点面条,乔慧兰就又守铺子去了。

    晚上回来时,她将许芳菲叫进房间,递过去一个白色塑料袋。

    许芳菲狐疑地眨眨眼,打开塑料袋一看,愣住了。

    许芳菲脸微热,窘迫地问:“妈,你怎么突然给我买这个?”

    “你以后就别穿背心了,影响胸型发育。穿这个。”乔慧兰清清嗓子,,“先试一试,尺码不合适我拿去换。”

    许芳菲乖乖点头,脱掉衣服试穿。

    乔慧兰打量着眼前女儿丰盈白皙的身体,点点头:“嗯,差不多。”

    妈妈过,贴身衣物要过遍水,洗完才能穿。试穿完,许芳菲将内衣脱下,用内衣皂仔细搓揉清洗了一番,晾在自家阳台上。

    乔慧兰见了,:“这儿照不到太阳,明天早上晾到天台去吧。”

    “哦。”许芳菲问,“还有什么要一起晒吗?”

    乔慧兰:“我今天晚上要洗床单被套,明天你一起拿上去。”

    “嗯好。”

    次日清晨,许芳菲听妈妈的话,抱着一大盆床单被套上到顶楼。

    老式居民楼,最上面一层随时都晾满五颜六色的床单衣物。太阳隐约从东方露出半张脸,一阵微风吹拂而过,空气里便荡开洗衣粉和皂荚的清新。

    许芳菲抱着盆子找了两圈,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空位。

    她放下盆子,先是将床单被套铺开晾衣绳上,最后才从最底下取出那件新内衣,搭在被套旁边。

    晾好了。

    许芳菲瞪着那抹随风摇曳的淡蓝色,只觉耳根发热,有些不好意思。思量片刻,她将一块轻薄的枕巾晾在了旁边,稍稍遮挡。

    再一观察,那抹蓝总算不再那么显眼。

    许芳菲鼓起腮帮子,呼出一口气,重新抱起盆子,准备下楼。

    可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一道人影猝不及防闯入眼帘。

    许芳菲怔住。

    对方穿着一件修身黑色背心,拳击裤下是两条笔直长腿,趿拉拖鞋,一拿个放满衣物的塑料盆,一耷耷地垂在身侧,随走动而轻晃。颓懒桀骜,野性难驯,浑身上下透着股没睡醒的痞劲儿和随性。

    是郑西野。

    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许芳菲心口一阵紧,只能硬着头皮,朝他挤出一个礼貌的浅笑。

    郑西野半道上和她打照面,深黑的瞳孔微凝,竟也是意外一怔。

    短短几秒,许芳菲反应过来,一股赧意顿时铺天盖地涌上心头——没料到这么早会遇见其它人,她出门时衣服都没换,就是昨晚睡觉穿的米色背心和宽松短裤

    耳根起了火,许芳菲又羞又臊,浑身兴起一股无所遁形的窘迫。下意识埋了头,将盆子抱高一些,挡在胸口。

    好在,男人的视线并未在她身上过多停留。

    郑西野别过头,高大身躯微微一侧,将楼梯口的狭通道给她让开。

    姑娘脸蛋绯红,没敢再看他,耷拉着脑袋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儿。

    一股清淡的甜风撩动郑西野的鼻息,转瞬即逝。

    他扭头,无意识循着脚步声逃窜的方向望去一眼。

    少女身形单薄,长发乌黑浓密,脖颈纤细雪白,两条腿肚从肥大裤腿下绵延出来,跑动间,可爱的腿窝若隐若现,像是某种将熟未熟的水果,能掐出青涩又甜蜜的汁水,纤弱楚楚,勾人于无形。

    烟瘾犯了。

    心头没由来窜起股烦躁,郑西野低爆了句粗口,撤回视线,随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塞嘴里,甩开打火,点燃。

    *

    下午四点多,许芳菲完成了今天的学习任务。

    她收好课本和暑假练习册,伸了个懒腰,随之便抱起大脸盆,去顶楼收早上晾的衣服。

    然而,收完床单被套后,发现晾晒内衣和枕巾的位置,竟空无一物。

    许芳菲:“”

    许芳菲茫然了,思考起来。

    她的内衣和枕巾,极大可能是被某个邻居误收。而早上她来晒衣服的时候,清楚地看见,当时只有她晾晒内衣的左侧晾衣绳还有部分空位

    电光火石间,许芳菲脑子里闪过一张年轻冷峻的脸,霎时心跳如雷,脸红得快要滴血。

    她的内衣

    难道是被3206误收了?

    *

    与此同时,3206内。

    蒋之昂刮完胡子,随摸了摸自个儿滑溜溜的下巴,回自己屋里换衣服。打开衣柜找了会儿,他扯着喉咙问:“野哥,你把我那件粉红色短袖弄哪儿去了?”

    郑西野还没睡醒,声调沾着浓浓起床气,不爽到极点:“谁他妈拿了你衣服。”

    “得得得,我自己找。”

    蒋之昂惹不起这位爷,没劲地耸耸肩,到客厅里环视一圈。忽的,在地上一个盆子里瞥见了自己那件骚气短袖衫。

    蒋之昂挑高了一边眉毛,打趣儿道:“不错啊野哥,比女人还贤惠,这么自觉帮兄弟洗衣服。”

    郑西野懒得搭腔。

    蒋之昂弯下腰,从盆子里捡起短袖,正要往头上套,一抹巧的淡蓝色却被短袖拉扯出来,掉在地上。

    他注意到那抹蓝,两指捏着拎起来,一打量,眼神忽然变得淫邪暧昧。随敲响卧室门,哐两声。

    蒋之昂笑得猥琐,揶揄:“哥,艳福不浅。看不出来你那嫩妞年纪不大,身材还挺带劲儿。”

    话音落地,郑西野静半秒,终于撩开眼皮坐起身,视线扫向蒋之昂,眉心微拧:“你什么?”

    “这码数。”蒋之昂展开里的那片布,下流地举高展示,给出二字评价:“辣啊。”

    看清蒋之昂里的蓝色内衣,郑西野眯了眯眼。

    记忆回流到半个钟头前。

    他当时打着电话,注意力全在蒋建成的那封文件上,没留神,随就把边几件衣服全给扒拉了下来。

    郑西野抿唇,起身二话不,一把将那件内衣给夺回。

    “一件奶罩而已,谁没见过,至于这么护食么。”蒋之昂嘀咕着啐了口,觉得没意思,套上t恤出了门,找他的大乃妹迷迷去了。

    郑西野坐回沙发上,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瞧着里的内衣。

    浅蓝色,蕾丝边,充满了处于春天萌芽期的少女气息。

    他闭上眼,发狠摁了下眉心。

    收错了人姑娘的贴身衣物,一会儿得找会,给她还回去。

    解释清楚,那崽崽应该不至于把他当变态。

    琢磨着,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砰砰。

    郑西野回过神,随想把内衣撂边儿上,又顿住,怕给弄脏,最后去厨房撕下一个透明保鲜袋,放进去,裹好了,拿进卧室压在自己枕头底下。

    走到大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

    年轻女孩儿穿着蓝白格子裙,垂着脑袋、局促不安地站在他门前,两只纤白将裙装绞得皱巴巴一片。

    郑西野滞了下,把门打开。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许芳菲头几乎埋进胸口,脸红红的,太过羞涩紧张,声音得几不可闻,“请问你今天收衣服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件内衣?”

    郑西野垂眸盯着她,片刻,确认道:“蓝色的,蕾丝边?”

    “”

    听见他这两句描述,许芳菲羞赧得差点晕倒,极缓慢地点了下头,一顿,再点头。

    “稍等。”

    完,郑西野折返回卧室,将内衣连着透明袋子一起,递还给站在楼梯间的姑娘。

    许芳菲伸接过。

    郑西野:“下午收衣服的时候没注意,拿错了。”

    许芳菲舌头打结:“没、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

    郑西野又静默须臾,补充道:“这袋子是干净的。”

    “哦。”许芳菲轻轻咬住下唇,两只掌心全是细密汗珠。几秒后,她动了动唇,:“我先回家了。再见。”

    完,许芳菲转身便要上楼。

    刚迈出两步,背后男人却再次开口,冷不防唤道:“等等。”

    许芳菲闻声愣住,下意识顿了步,回过身去。

    郑西野冷静地直视她,淡问:“我的号码你存没存?”

    许芳菲用力点头:“上次你了之后,我就存下了。”

    郑西野挑眉:“存了号码不知道给我打电话。每次这样跑上跑下,不嫌折腾?”

    许芳菲一怔,反应了会儿,红着脸怯生生挤出一句:“不好意思,我忘记有你的电话了。”

    郑西野将少女娇艳泛红的颊色收入眼底,没再多,略微动下巴,示意她可以离去。

    许芳菲便百米冲刺飞奔回家。

    她关上卧室门,把自己囫囵个儿捂进了被子里,心跳噗通噗通,频率飞快。

    过了半晌,她拿起,找到通讯录里名为“郑西野”的备注名,深呼吸,郑重其事地发过去一条短信。

    阿野哥哥,这是我的号。

    只隔两秒钟,对方的回复便弹出来。

    你乖。

    看着这条简短的回复,一丝微不可察的欢喜,将许芳菲的心脏包裹。她从棉被的缝隙里望向窗外,一只拥有彩色薄翼的蝶自窗棂腾起,振翅飞向遥不可及的天宇。

    **

    给郑西野发去短信之后,一连七天,许芳菲没再见过他。

    偶尔从3206门口过,看着那扇紧闭的神秘大门,许芳菲也会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好奇他去了哪里,猜测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外加,担心他是不是惹到了麻烦。

    好在第八天的清晨,许芳菲在睡梦间,依稀听见了楼梯间传来的熟悉脚步声。

    许芳菲唰的睁开眼。

    高悬数日的心脏终于落地。

    她自幼对声音敏感,各种频率、各种音色,听过几次就能辨认无误。许芳菲知道,那是郑西野的脚步声。

    带着点儿散漫,懒耷耷的没所谓,整体基调却又是沉稳的,有力的。

    很特别。一如他这个人。

    嘴角不自觉弯起一道浅弧,许芳菲在被窝里翻了个身,闭上眼,踏实地重新沉入梦乡。

    这一觉睡醒,早已日上三竿。

    许芳菲挠了挠睡成鸡窝的脑袋,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将棉被叠好,迷迷糊糊地趿上拖鞋,迷迷糊糊地进洗间洗漱。

    途经厨房,闻到满屋飘香。

    乔慧兰又做了红烧排骨这道拿菜,色泽鲜美的排骨装了整整一锅,咕噜作响。

    许芳菲睡了一晚加一上午,肚子空空,嗅着香味儿瞬间食指大动。趁乔慧兰不注意,她悄悄顺走灶台上的筷子,从锅里偷夹起一块排骨。

    然而,就在排骨和舌尖接触的前一秒,乔慧兰有所察觉,回身屈指,一记爆栗敲在闺女脑门儿上。

    疼得许芳菲嗷嗷喊出声。

    “脸也没洗牙也没刷。”乔慧兰佯嗔,“不许偷吃。”

    许芳菲悻悻,肩膀一垮,放弃了即将到嘴的排骨,转身灰溜溜地去洗漱。

    乔慧兰听着洗间里的哗啦水声,往锅里加了些调色老抽,随口叮嘱:“以后晚上也不要学得太晚。妈妈知道你用功,但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

    许芳菲从成绩优异,上学之后就没让家里操过心,偶尔彻夜不眠,第二天睡懒觉,也被误以为是学习太刻苦。

    她心里发虚,当然不敢告诉妈妈自己失眠的实情,只是支支吾吾应:“嗯,知道了。”

    刷完牙洗完脸,许芳菲将牙刷牙杯摆放整齐,擦擦嘴,走回厨房。

    正好看见乔慧兰持锅铲,铲起好些热腾腾的排骨,装进一个保温饭盒。

    许芳菲指了指那个饭盒:“妈,要给谁送饭?”

    “你给楼下的邻居哥哥送去。”乔慧兰麻利地将饭盒盖好,又拿起一张干净湿巾,将盒子边沿处沾上的油渍仔细擦净,交代,“现在正好是饭点儿,咱们家排骨做得多,给他也加个餐。”

    许芳菲点点头:“好。”

    完,抱起饭盒,开门下楼。

    中午光景,家家户户都在做午饭,喜旺街这片贫瘠土地,也因为这层热闹的烟火气而显出了几分生。

    许芳菲抱着饭盒来到3206门口,吸气,呼气,暗暗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便抬起胳膊,将房门敲响。

    砰砰。

    不多时,一阵拖鞋踩踏地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面前的房门便被人从里拉开。

    郑西野出现在门口。

    他斜靠门框,垂着眼皮瞧她,眸中情绪不明。

    一件洗旧了的黑色背心,包裹着紧实劲瘦的修长身躯,与健身房那种特意练出来的魁梧花架子截然不同,充满了生命力和力量感。胳膊腰背,肌理间隐约可见各色伤痕,一笔一划,教人胆寒,也令人难以想象他的过往。

    郑西野先话:“找我有事?”

    他声线和以前有点不同,低沉微哑,沙沙的,听起来很性感,有点像感冒之后残余的鼻音。没有起伏地钻进许芳菲耳朵。

    她心尖没由来一颤,清清嗓子,飞快调整了一下呼吸,把里的饭盒递出去,稳住声带:“我妈妈做了排骨,有多的,给你吃。”

    郑西野没跟她客气,伸接过饭盒,“谢了。”

    “不谢。”姑娘朝他笑笑,“你多吃点,合胃口的话,下次我再给你送。”

    郑西野盯着眼前的少女,看见她眉眼弯起,两颊漾开浅淡的梨涡,宛如昏暗天地里开出一朵圣洁的花。

    天真无邪的姑娘,不谙世事,也不懂得掩藏,在他面前就像一张白纸,所有心绪,一眼看透。

    郑西野打量着许芳菲娇俏含笑的脸,忽然问:“你今天很开心?”

    许芳菲一愣,条件反射捂捂自己的颊,“怎么这样问。”

    郑西野:“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被他轻而易举言中心事,许芳菲生出一种无所遁形的羞涩感。怕他再发现什么,她飞快转移话题,:“对了。之前你是出远门了吗?”

    郑西野:“去邻市处理了点事情。”

    许芳菲:“哦。”

    许芳菲缓慢点头,自言自语道:“难怪这几天都没看见你。”

    者无意,听者有心。

    郑西野听出这崽子话里弦外之音,目光直勾勾落在崽子洋溢愉悦的脸蛋上。

    片刻,他微弯腰,贴近她,结合上下文,合理推测:“你今天心情好,该不会是因为看见了我?”

    许芳菲:“”

    噗通,噗通。

    逼仄楼道内,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忽然飞快。

    属于他的气息强烈而清爽,萦绕在许芳菲鼻尖,完全盖过了各家各户飘出的饭菜香气。女性本能,让她感知到危险在逼近。

    尽管,这个男人神色冷静,呼吸平缓,看她的眼神也不带一丝一毫的淫邪色彩。

    呼吸刹那凝滞,慌乱爬上心头。

    两腮的温度开始飙升,像是有一块石头压住了胸腔,让许芳菲喘气都变得困难。她步子不自觉往后退,半步,一步,终于和他拉开至相对安全的距离。

    “吃完排骨以后,饭盒放门口就好。我下午来拿。”

    少女雪白的脸红艳如火,语速也飞快,撂下这几句话后也不等他回话,扭头跑上了楼梯。

    哒哒哒,轻盈脚步声很快消失。楼上的门关紧。

    郑西野单拿饭盒,在原地站了会儿,转身进了自己屋。

    3206这间房的采光不好,大白天,整个空间也昏沉如墓。

    当初购置这个房产时,中介头摇得像拨浪鼓,再三劝他考虑,这屋风水差,格局带克,常年不见光。

    郑西野浑然不在意。

    蛰伏多年养成的习性,让他习惯了安静,也习惯了黑暗,但不知缘由,此时此刻,这片习以为常的阴暗,忽然让他有些厌烦。

    唰一声,郑西野将卧室的窗帘整个拉开。

    久违的阳光灿烂温暖,终于倾泻进来几缕。

    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浮现出一抹楚楚背影,纤细而洁白,过分柔弱,仿佛一碰就会碎。

    回回和他接触,结果都是那崽子吓得逃走。

    郑西野坐回床上,背靠墙,左边长腿随意地支起。视线随意转过一个角度,刚好看见摆在旁边的镜子,镜面反射出一张年轻面孔,俊朗狠戾,肆无忌惮。

    确实不像什么好人。

    片刻,郑西野点燃一根烟,垂了眸,溢出声自嘲的轻嗤。

    漂亮,胆,乖巧,脆弱。那个玻璃似的女娃娃。

    *

    下午五点半,许芳菲写完作业温习完功课,犹豫了会儿,磨磨蹭蹭下楼,去取装排骨的饭盒。

    到3206门口。

    发现饭盒已经清洗过,干净如新,装在一个袋子里,就挂在门把上。

    许芳菲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

    不管是上次归还她内衣,还是这次归还饭盒,那个看起来绝非善类的男人,都展现出了他素质良好,细致而温柔的一面。

    许芳菲弯弯唇,取下饭盒拿回家里放好。

    晚上快八点钟。

    许芳菲吃完晚饭,正在厨房洗碗,忽然听见兜里的震动起来。嗡嗡嗡嗡,嗡嗡嗡嗡,迫切而急促,催命音符般。

    许芳菲看向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数字。

    毫无征兆,一股不祥预感从心头升起。她指尖停顿数秒,好一会儿才迟疑地滑开接听键。

    刚接通,听筒里便传出阵阵重鼓点音响声,乱七八糟,震耳欲聋。

    许芳菲将贴紧耳朵,没有先话。

    “喂?操,通了没啊!”紧接着,对面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咋呼着吆喝,“来来来,把那妞带过来,让她跟她朋友打个招呼!”

    “放开我!别拿你的脏碰我滚开!”然后是一个少女的嗓门儿,愤怒而惊恐。

    许芳菲心陡然沉进谷底。

    是杨露的声音。

    “杨露?”她拔高音量,“杨露是你吗?”

    “喂。”最开始话的男人将电话抢过去,笑呵呵道:“许芳菲同学,还记得我不?”

    许芳菲动了动唇,刚要话又想起什么,闭了嘴,走进卫生间把门关紧,然后才压低嗓子质问:“赵益民?你想做什么?”

    “我也不跟你废话。”赵益民冷哼,“半个钟头之后,到’本杰明酒吧’号卡座。晚一分钟,我就扒你姐妹一件衣服。”

    许芳菲:“”

    “动作快点。我刚才看了一下,杨露身上就一条裙子,就算把内衣内裤加一起,也禁不住我那些兄弟们扒。”赵益民哈哈大笑,笑了会儿又顿住,补充道,“对了,如果你敢报警,后果自负。”

    挂断电话,许芳菲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走出洗间,她几个箭步就冲向大门口,弯腰换鞋。

    乔慧兰刚给外公按摩完,出卧室一瞧,皱起眉:“菲菲。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

    “杨露报名了一个数学竞赛,明天考试,让我上她家给她突击一下。”许芳菲竭力镇定。

    “这么突然啊。”乔慧兰虽然疑惑,但也相信一贯乖巧懂事的女儿不会骗自己,便道,“那你等一下,我送你过去。”

    许芳菲:“不用了妈,我自己去就行。反正杨露住得也近。”

    乔慧兰只好点头:“好吧,那你注意安全。回来的时候请杨露爸爸送一送你。”

    “嗯。”

    过了妈妈那关,许芳菲换上鞋直接冲出家门。沿着楼梯跑到3206的门牌号下,焦急地抬拍门。

    邦邦邦好几声,没人应答。

    不在?

    许芳菲不敢耽搁,边继续下楼边拿出,找到通讯录里的某个号码,拨打出去。

    盲音传出,无人接听。

    无法,许芳菲心急如焚,只好给他发过去一条短信:我同学被绑架了,在本杰明酒吧号雅座。

    发送完,她咬咬牙,指在拨号键里敲出“0”三个数字。刚要摁拨号键,耳畔又回响起赵益民的威胁。

    “如果你敢报警,后果自负。”

    许芳菲指悬停在拨号键上方,内心天人交战,犹豫起来。

    *

    半个时后,许芳菲骑着乔慧兰的自行车一路狂蹬,来到赵益民口中的“本杰明酒吧”门前。

    凌城的有钱人不多,但贫富差距却大到极点。

    距离贫民窟仅白米之遥,便是整座城最高档的地下夜总会——本杰明。此地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不设门槛,不问你什么出身,也不管你哪方来路,皇帝乞丐一视同仁。

    门前站着好几个身形魁梧的彪形大汉。

    许芳菲这样的本分学生,对于这个存在于各类传中的“凌城第一地下酒吧”,一贯只有耳闻的份。

    仅仅只是走到大门口,她的双腿便已开始不住发颤。

    片刻,许芳菲硬着头皮走上前。

    几个壮汉注意到这个茉莉似的纯美女孩,眼神忽然变得不怀好意,盯着她上下来回打量一番。

    其中一人油腔滑调道:“妹妹,未成年可不能进去玩儿。”

    “我、我已经成年了。”许芳菲窘得满脸通红,嗫嚅,“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

    “我去号卡座。”

    话音落地,不明缘由,几个壮汉相视一眼,神色竟都是微变。没再阻拦她,侧身把路让开。

    进了酒吧大门,里头灯光靡靡,音乐震耳。舞池里的妖媚女郎们紧贴着男顾客,纤腰像一条条水蛇,妖娆扭动。四处都是找乐子的男男女女,四处都充斥着不堪入耳的粗口脏话。

    活脱一个巨型盘丝洞。

    许芳菲穿行在昏暗走廊上,怕惹麻烦,心翼翼避让开醉酒的客人。正费劲在卡座号牌里寻找数字“”,前方不远处,一个年轻女人却迎面朝她走来。

    女人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黑色包臀连衣裙,身材惹火,烈焰红唇,胸前一枚宝蓝色蝴蝶纹身,妖艳欲飞。

    她略弯下腰,笑眯眯地问:“妹妹,你是不是叫菲菲?”

    许芳菲茫然地缓慢点头,警惕道:“你是?”

    女人:“你别害怕,是我家老板让我接你。”

    许芳菲脸色微沉,问:“你老板是赵益民?”

    “不是。”女人显然有点懵:“赵益民是谁?”

    几分钟后,许芳菲一头雾水,跟在蝴蝶美人身后,来到一个卡座包间门前。她悄悄抬眼,只见这个包间门前矗立着两名打似的高大青年,清一色的黑西装,面容冷峻,不苟言笑。

    两名青年伸推开包间门。

    蝴蝶美人仍是那副如花笑颜,侧头看许芳菲,“进去吧。”

    包间里光线昏暗,像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吞噬世界。

    许芳菲此刻害怕极了。

    但许芳菲知道,杨露是受她牵连才会被绑架。她不能退缩。

    深呼吸,闭上眼又重新睁开。

    许芳菲双用力收握成拳,迈开双腿,勇敢地走进去。举目环顾,这个卡座包间十分宽敞,摆着真皮沙发、茶几、酒柜等家具,还有台球桌和点唱之类的娱乐设备。

    数十个男青年聚集其中,或站或坐,有的在喝酒,有的在玩儿骰子,谈笑风生。

    包间正中的沙发空着,没人去坐,两个男的跪在空荡荡的沙发前。

    从许芳菲的角度看,依稀可以判别出,那两道背影在瑟缩发抖,却看不见二者的面容与表情。

    就在她疑惑的几秒间,洗间的方向传来一阵水声。

    下一瞬,水声终止,门打开。一个年轻男人缓缓走出来。

    他穿着一件深色衬衣,刚洗完,正微垂眼眸,用擦巾慢条斯理地擦拭上水迹。擦干净,他将擦巾丢进垃圾桶,回身刹那,瞧见了包间里多出来的女孩子。

    黑发雪肤,明眸璀璨。

    “”许芳菲脑子里轰一声炸开了雷。

    她嘴唇蠕动好半晌,难以置信地憋出几个字音:“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郑西野弯腰坐回沙发主位,俨然统筹众生的上位者。

    他瞧着她,整个人显得散漫:“你发短信告诉我地址,难道不是让我来找你的意思?”

    许芳菲:“”

    “当时情况紧急,我是想让你帮忙来着。可是”许芳菲还是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困惑道:“赵益民呢?”

    郑西野没搭腔,只是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两条丧家之犬,长腿交叠,身子漫不经心往沙发上一靠,凉凉道:“吹水哥,你表弟三番五次找我这崽子麻烦。这事儿,你怎么算?”

    直到此时,许芳菲才看清,气势汹汹绑架杨露、并且在电话里大放厥词威胁她的校霸头子,此刻正蜷成一团,鹌鹑似的跪在地上。

    跪在赵益民身边的男人大约三十来岁,秃脑瓢,浑身疙瘩肉上纹满刺青,看着凶悍无比。

    赵益民早就抖成了风中落叶,看旁边,试探地喊了声:“哥”

    话音未落,对方忽然抄起桌上的一个啤酒瓶,照着赵益民的脑瓜就狠狠砸下去。

    霎时间,皮开肉绽血水飞溅。

    许芳菲站在旁边,始料未及,被这可怖一幕给震懵。没等她回神,眼前一黑,鼻腔里同时侵入丝清冽的烟草味。

    郑西野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微抬右,遮住了她的眼睛。

    许芳菲长睫微眨。

    随后便听见男人在她耳畔低声开口,语调里牵出一丝担忧:“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