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Butterf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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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目光就这么凭空地在空中交汇。

    原先葛烟还抱有侥幸,想着沈鸫言应该没听到,亦或者是听岔。

    可眼下,这份侥幸也被他接下来的话语给吹散。

    沈鸫言视线仍是落在她面上,神态耐人寻味,“咚咚?”

    虽仅仅是将她的话语重复,但这两字经由他口,语调不紧不慢,清晰又分明地落入她耳中。

    也提醒了葛烟一件事实不知道这算不算撞了名。

    其实之前喊的时候倒也没想这么多,奈何到了他面前,字音两厢重合

    她倏然有些后知后觉。

    “就——”葛烟应下,捞起重新回到怀里的咚咚,朝着他示意了下,轻声道,“我猫的名字。”

    大概是两人的交谈声将空气中的流波晃动,猫似是察觉到了不安,探出头瞄瞄了好几声,尾调格外绵延。

    沈鸫言视线下移,目光落向只露出半颗头的咚咚,打量几秒,“这是你养的猫?”

    葛烟尽量让自己语调平稳,“嗯很的时候就在陪着我了。”

    “那应该感情很深。”他身子往后倾,稍稍拉开两人距离。

    “咚呢。”他又问,“是哪个咚?”

    “就咚咚响的咚咚”

    停顿好几秒,沈鸫言将目光从猫上收回,复又落到她脸上,“那有点巧。”

    “什么有点巧?”葛烟假装没意识到,不等他再次开口,便出声提醒他时间不足,“沈总要不”

    “还叫我沈总?”沈鸫言抬眼,没给她逃脱的会。

    他眉眼聚敛着疏散,像是意有所指那般,语气缓慢,“又或许,你早改口了。”

    葛烟乍听有些不懂,抬起眼睫,“什么?”

    “没什么。”沈鸫言似是笑了下,也没再继续,只敛下眸,目光在她颈处略过一瞬,“天冷,衣服穿好。”

    空气在这时仿佛静止。

    除却怀里还在不断蠕动的猫猫虫,葛烟也倏而意识到,自己的大衣还因为被拉扯没有好好地拢上。

    肩侧隐隐传来凉意。

    一秒,两秒。

    所有的感官都仿佛聚集在了那一处。

    一气呵成拉好大衣攥着领口。

    葛烟揽紧咚咚,敷衍地声再见转头便走,背影镇定却颇有些慌不择路的意味。

    ---

    被这事打扰分心,葛烟赶到后台时稍稍有些紧迫。

    好在时间点掐得刚刚好。

    剧院里窸窣声不断,观众也已经入席完毕,稍显昏暗的后台间,音乐鼓动的声响顺延着地板紧紧贴来。

    蒋绯在这样的热闹非凡中凑上来,“烟烟,你刚去哪儿了?”

    “去送咚”葛烟不知怎么今天有些难以提及这个字眼,转而又道,“去送猫了。”

    蒋绯这才放下心,“哦哦,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葛烟环视一圈,“现在是快要开始了吗,怎么感觉有些人不在?”

    而除却这个点还不在的人,便是一些人围绕成圈,正低头交谈着什么。

    蒋绯也将视线往四周撂了圈,“不清楚哎,可能在讨论晚上的聚餐吧。”

    认真来,剧院新一季的表演巡回开启以来,庆功宴是有,但还没好好聚过一顿。

    这次也算是京芭大家庭难得聚在一起的时光。

    前几天就有人心心念念聚餐的地方,在微信的大群里提意见。

    宋李就在这时从侧台走进,神色有些焦急,他扭头看到葛烟,眉眼这才舒展开,立马大跨步走上前来,像往常那样叮嘱她道,“待会儿好好表演啊,加油。”

    葛烟随意点点头。

    心中揣测却越发强烈。

    但马上要上台演出,她无法分心,径自让自己凝下心神。

    今晚的演出依旧很顺利,待到舞台结束下了台,还没走几步,以往表演完热闹异常的后台像是被刀割了嗓,格外安静得同时,隐隐有倏而扬起的女声。

    以及高低不耐的男声。

    像是在争论些什么。

    蒋绯之前刚跳完还有些喘,去给两人拿水,此刻她正好从暗处来到明处,凑到葛烟耳边,“这回是真听到了吧。”

    “所以是发生什么事了?”葛烟着要迈步过去。

    “烟烟,你真要去啊。”蒋绯里的水还没喝上,顿了顿立马跟上她的步伐,“今晚不是剧场演出嘛你懂的,又因为送花篮的事吵起来了。”

    葛烟脚步略顿,想起什么,轻蹙起眉尖,“舒晴?”

    蒋绯闭嘴给自己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随即用力地点点头。

    后台另一面。

    舒晴确实因为花篮的事在闹。

    这件事来渊源已久。

    舒晴先前就对葛烟空降首席的事心存不满,但对方的获奖经历以及实力就摆在那里,她确实没法指责什么。

    只是那份咽不下去的气积压得久了,像是不断膨胀的气球终于来到临界点,杵在要炸不炸的边缘。

    她紧紧揪着花篮的事不放,对着宋李横眉冷竖,“经理,你倒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了,凭什么今晚的花篮不收就不收?”

    “我舒晴,你到底要我解释几次?”宋李明显焦头烂额极了,演出完毕他还要送客巡视剧院,额外也有好多事情需要忙,结果又在这被舒晴堵上。

    他急着走,重复着不知道了多少遍的辞,“我都不知道多少回了,你哪次听进去了?你管别人做什么呢,你把自己的收好不就得了?”

    “我管的那是别人吗,我的明明是我们剧院里的人,剧院里的人也不是别人吧?”舒晴油盐不进,“我们这么多人,就她一个搞特殊,经理,你就,你确定你不是偏心?”

    宋李原本还要再回应什么,等到这会儿,目光越过她来到身后,竟是罕见地愣了瞬,嘴要张不张的,一个字儿也没蹦出来。

    舒晴迟迟得不到这句回应,皱着脸,“你倒是啊”

    话落,空气沉寂几秒。

    周围人的目光也向着后方转去。

    像是感应到什么,舒晴倏而转头。

    ——来人静静立在剧院后台与长廊衔接的格窗边,面颊被斜斜洒进的淡光笼着,双眸浸着月色,正一瞬不瞬地盯向这边。

    是葛烟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边,就静静立在原先视野觑不见的后方。

    也不知道在那里听了多久。

    舒晴稍显慌乱,身子明显一僵。

    但她毕竟能会道,没几秒又很快反应过来。

    “葛烟,你来得正好。”舒晴朝她喊话。

    “你刚应该也都听到了,话呢,我就放这儿了,你这个当事人也别躲在经理身后不出声,要不要回应一下?”

    葛烟没朝前走到近处,仍是立在原地,此刻,她抬眸看过来,“舒晴,我不话不代表我不知情。”

    她没回应先前的话,只倏而另提起一件事,“我进剧院的时候明确表示过不再收花篮,可前几天还是有人以个人名义送了过来。”

    顿了顿,葛烟直直看过来,“我后来才知道,是你帮我代收的。”

    听到此,舒晴面色一凛,稍有些挂不住。

    见群舞演员纷纷往这边探头看过来,她慌忙为自己寻缘由,“我那、我那是我是觉得别人送都送来了,你再退回去,也不太好吧?”

    像是找到了理由,她反而镇定下来,“再了,这都是约定俗成的事情,偏偏你一来就搞特权,经理也是,什么都听你的,凭什么不要就不要?”

    葛烟视线落在舒晴脸上,轻声而坚定,“你这边怎么处理我并不在意,你自己想收就收,但我想请你明白一点,在不影响排演以及演出状态的前提下,我不收花篮,好像并不是什么大事吧。”

    她抬起眸,音调也淡,不紧不慢却有理有据,“我知道你提这件事很久了,但趁着这次大家都在,我也想把话清楚,花篮祝福原本也只是观众因为喜欢送过来的礼物,于我来可有可无,经理当初答应,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听了我的,是他自己考虑好也权衡过才做的决定,这点,希望你清楚。”

    “如果真要搞特权,我为什么不直接点?”葛烟长睫抬起,尾音稍微拉长,“就比如当初首秀介绍舞的时候,你非要出演的另一段独舞。”

    经由此话,像是被点了穴,舒晴骤然不动,支支吾吾不出半个字。

    葛烟轻轻朝她笑,只是也点到即止,不再开口了。

    气氛有些微凝,微风沿着窗户缝隙刮过,让双方陷入诡异的冷却之中。

    最后还是宋李主动站出来当了和事佬。

    “好了好了,有什么话讲清楚就好嘛,同是一个剧院要跳舞的,干嘛呢这是。”着他看向舒晴,“舒晴,这事是你不对哈,这花篮收不收表面上是听我的,实际上不还是由你们自己决定嘛,你要真不想,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所以哪儿来的特权。

    至于其他方面搞不搞特殊,宋李撇撇嘴,心里的杆秤稍稍倾斜。

    即便有也是人家葛烟应得的嘛,那可是他特地请来坐镇的!

    这样想着,宋李随意朝着四周招了招,“好了好了这边散了,晚上还有聚餐呢,都杵在这干嘛呢。”

    周围人见此也不再转头观望,脚下步伐微顿,转而都围到葛烟身旁。

    宋李轻声咳了咳,推了推舒晴,“舒晴,你去给人道个歉。”

    舒晴不愿意动,想着等人都走再,末了眼见葛烟还站着不动,她虽是不情不愿,到底还是将气咽下去,默默地走了过去,朝人低了头。

    一场闹剧由舒晴的道歉为结尾。

    等到人渐渐散了,一旁围观了全程的蒋绯很是佩服不已。

    “烟烟,你好有一招,竟然能把我们剧院的名嘴舒晴怼得不出话来。”要知道舒晴可是那种有了一丁点理就誓不罢休的人,只要是她认定的事,黑的也能成白的。

    葛烟摇了摇头,笑着心想,那是没见过真的名嘴千倚。

    让她遇到这事,估计能把剧院的顶都给掀翻了。

    思绪再回来,葛烟朝着蒋绯道,“她本来就想多了,之前我没想管,但实在闹了太多次了,就干脆解释一下。”

    蒋绯哦哦两声,辗转想到什么,朝着她道,“我们其他人可没这样想啊,她的话你没放在心上吧?”

    “没,这有什么。”葛烟轻松眨眨眼,倒是真的没有放进心里。

    舒晴无非是动动嘴皮,之前在芬兰舞团,竞争也大,她好几年代表参赛又蝉联金奖,有人真心祝福,但也有人因此而看不惯,在暗地里悄咪咪朝她使绊。

    葛烟往来很多时候只是懒,但这不代表有人真的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她还会无动于衷。

    “那就好。”蒋绯放心以后又吼吼连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原本不想笑的,但是实在是不好意思啊虽然我很想忍住,可她刚才的脸色真的看起来好臭啊。”

    葛烟听她这样笑,也被带得嘴角弯弯。

    她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好了别笑了,收拾收拾去换衣服?”

    “好好好,你让我先喝口水嘛。”蒋绯眯起眼揽过葛烟的肩膀,“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期待今晚的大餐了!”

    着便抬腿朝着远处走去。

    落入长廊的月色送走了渐渐远去的这两人,也渐渐拉长杵立在电梯处的两道人影。

    耿秘书立在原地,抬头望向已然消失了人影的走廊尽头。

    不愧是葛姐。

    轻言淡语的几句便将蛮不讲理的对方气得跳脚。

    心中这样想着,他收回视线再稍稍转过头,望了眼身侧前方,自刚才来到这起便一直未动的自家老板。

    沈鸫言目光落向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迟迟没收回。

    自家老板久未出声,耿秘书也就跟着没吭声。

    只是联想到今晚的行程他心中暗暗有了数。

    唯一可惜的是,刚才他们来得太晚,只来得及看个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