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第二天,林苏照常来到三更斋,却发现徐覃并不在这里。
真奇怪,以往这个时间,徐覃应该早就躲在角落里看书了。林苏问了伙计,却得知从上午起他就没看见过徐覃的身影。
等到日影西斜,徐覃始终都没有出现。
林苏不由皱起了眉头,徐覃不会是出事了吧?
直到此时,林苏才发现,除了知道徐覃每天都会来三更斋外,他对徐覃,几乎一无所知。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也不知道离开三更斋后,他会去干什么。
他甚至都无人可问,因为没有人关注徐覃的住所。
他正思索着徐覃会去哪里,便有学子约他一同去吃晚饭了。这些日子,林苏一直都是和三更斋的学子们一起吃的,有些学子家境不好,身体瘦削,林苏还会特意请客,给这些学子们补补肉,看着这些学子被他喂胖,林苏由衷享受到了投喂的快乐。
不过今日林苏并没有心情,众人去了一个饭馆,林苏只尝了几口,就称有事告辞了,结账离去后,走了一半,林苏突然发现今天买的灯烛忘带了,连忙返回饭馆,正要推开包厢的门,却听里面有人道:“真是抠门,亏他还是个秀才呢,每次请客都找这种寒碜的饭馆。既然没钱,何必打肿脸充胖子。”
旁边有人在附和他的话:“就是,明明是个寒酸鬼,还非要请客,特地显得和我们不一样似的。”
“我看,他就是一边想要慷慨宽厚的名声,沽名钓誉,一边又舍不得出钱!”
林苏的脚步停住了。
“你们什么意思!”有人怒骂道。林苏听出来了,这是薛兴修的声音。
“林兄见我们生活拮据,特意请我们吃饭,变相资助我们,是林兄仁善宽厚,你有什么不满!”薛兴修冷笑道,“你要是不屑林兄的资助,你怎么不直接拒绝呢!就跟那徐覃一样,难道林兄还能把饭糊到你嘴里不成!”
“林兄知识渊博,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而且为人谦逊有礼,待人温和,每次我们有什么问题都会耐心解答”
“而你们,一面享受着林兄的资助和解疑,一面又在私下里非议林兄,”薛兴
修越想越气,指着那些非议过林苏的人的鼻子骂道,“一群人,我薛兴修,不屑与人为伍!”罢,他便要拂袖而去。
最开始非议林苏的人被落了面子,急忙拦住薛兴修,恼羞成怒道:“薛兴修,你少装出这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讨好林道安,好让他提点一下你,让你早日考上秀才吗!”
薛兴修冷笑道:“仁者见仁,淫者见淫。只有你这样的功利人,才会把所有事情都看得这么功利!”
“不过也对,毕竟是快三十岁都还是童生的人,自然是看谁都以为是冲着考秀才去的!”
“你!”那人勃然大怒,他喝多了酒,受不得刺激,气血上涌,就要朝薛兴修动。
他的拳头却被乔括挡住了。
乔括也不再是那副总是带笑的样子,他沉着脸道:“沐兄,‘君子喻于义,人喻于利’,林兄与兴修喻于义,沐兄喻于利,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以后不再来往就是了,只是动动脚,未免就有些过分了吧!”这话就是在骂那位“沐兄”是人了。
“我、我也觉得,沐兄这么非议别人,不对。”却是黄洪结结巴巴地道,他憨厚地摸了摸后脑勺。
屋子里吵吵囔囔的,有人对峙,有人劝架,有人两不相帮。
突然,包厢里的门被打开了。
林苏站在门口,泰然自若道:“我有东西忘带了,现在回来拿。”
包厢里顿时安静下来,屋里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有人在心里暗自嘀咕,不知道林苏在外面待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尤其是那位沐兄,面色最为难看,被林苏这么一吓,酒也醒了,他涨红了脸,只觉站在这里好像有针在扎他的脚,最后他以袖掩面,羞愧地跑掉了。
林苏淡定地拿回灯烛,神色自若地与众人告别,离开了包厢。
很快,就有人追了上来,是薛兴修、乔括和黄洪。
“林兄”薛兴修担心地看着林苏,欲言又止。这时他倒没有在包厢里“舌战群儒”的样子了。
林苏知道薛兴修在担心自己,于是对他笑了笑,道:“放心,我没事。”
感谢三人的关心后,林苏回到了家里。
他轻轻叹了口
气。
他并非没有请人在大酒楼吃饭的财力,只是他担心这样可能会伤害到他们的自尊心,于是才专门去那些亲民平价的饭馆、面馆,没想到在别人眼里,竟然是“抠门”、“打肿脸充胖子”、“沽名钓誉”。
林苏苦笑,他在现实里已经尽量克制自己了,本以为在游戏里可以放飞自我,没想到还是会遇到这种事。
不过他投喂别人也只是因为自己开心而已,至于对方感不感恩,倒是次要的,虽投喂到白眼狼确实有点糟心当然,他是不会再变相资助那群人了,毕竟他也不是冤大头,而且游戏里能投喂的人那么多他觉得徐覃就很不错。
骨瘦如柴——能让人最大程度上体会到投喂的快乐。
难度高——有挑战性。
人品好——不虚伪。
才华好——林苏非常喜欢他写的文章。
长得帅——听他在瘦成这样之前很帅。
于是林苏继续在三更斋守株待兔,然而一连三天,徐覃仍然没有出现。
林苏正愁着,突然从脑海里蹦出个人来。
万世通。
一个从名字到性格都像是游戏中新指引者的人。
找到徐覃很难,找到万世通却很容易。文会后万世通还特意来感谢过林苏,告诉林苏自己在县学求学,有事可以来找他。
于是林苏来到县学门口,报上自己的名字和要找的人,不一会儿,一个圆脸青年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
“林兄!”万世通惊喜地喊道,“真的是你!”
他兴奋地伸来拉林苏:”走走走,去仙客居,我请客,这回你可不能再拒绝我了吧!”
“等等,”林苏拦住了万世通来拽他的,“你不需要上课吗?”
“放心,我已经向夫子请过假了!”完,便急哄哄推搡着林苏走了。
仙客居中,万世通带着林苏上了二楼,熟门熟路地找了一个包厢。
“林兄,想吃什么,随便点!”万世通豪气地一挥,冲林苏道。
林苏挑了挑眉,这仙客居的饭菜可不便宜,没想到万世通还是个隐藏的富豪。
不过他这次来也不是要跟他吃饭的,只随意点了几个特色菜。
万世通见了很不满意,囔囔道:“你跟我客气什么!”
便一股气地点了二十多样菜。
林苏阻止不成,便暗自掂量了荷包,他这次来请万世通帮忙,总不好意思真让他请客。
还好还好,林苏悄悄松了口气,还付得起。
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依次上桌,林苏却没心思去尝,只意思意思地动了一口五花肉。
他正掂量着如何开口询问徐覃的事,万世通便已经开始滔滔不绝地了起来。
“林兄你不知道,那个黄百山,又去相亲了,这次的相亲对象还是李员外家的姐。那黄百山穿得花里胡哨,意气风发地去了。结果到那一看,好家伙,对方比他还高三个头,一站起来,黄百山连那李姐的胸膛都不到,听当时那黄百山的脸,绿得跟青菜一样。不过谁叫李姐陪嫁多呢,黄百山正想捏着鼻头认了,结果李府传出话来,李姐没看上他,是不想找那么矮的。”
“哈哈哈,这是那家伙第八次相亲被拒了吧。”
万世通幸灾乐祸。
黄百山就是文会时奚落万世通的矮壮男子。
“林兄,我跟你,我们县学的王xx,偷偷跟北街豆腐摊的一个寡妇搞上了!“万世通摇摇头,挤眉弄眼地,”这王秀才家里可有只胭脂虎,王秀才和那寡妇的关系东窗事发了,他娘子当即拿了把刀,叫上兄弟闯到那寡妇的家里,抓出浑身的两人,一刀下去,差点断了王秀才的子孙根,哈哈哈,听那王秀才当场就被吓尿了,哈哈哈”
“还有于xx”
“还有王xx”
“还有”
林苏保持礼貌的微笑,听着万世通喋喋不休地着八卦,内心却呐喊着:
他什么时候能停下来啊!
天知道,他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可万世通起八卦来眉飞色舞、唾沫不断,八卦一个接着一个,林苏几次想要插话,都没有找到时。
万世通就像是憋狠了,逮着林苏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各种道消息。
见万世通话有所停顿,林苏心里一喜,张口欲言。
万世通又开始哈哈笑起来:“林兄你知道吗?那个李xx居然”
然后又不给林苏会地讲述起来。
林苏只能心累地保持微笑。
完县学中一个学子
晚上进错房间上错床,结果被床上一个学子误上了之后,万世通终于停住了嘴,喝了口茶润润干燥的嗓子,对着林苏问道:
“对了林兄,你这次找我有什么事啊?”
终于可以进入正题了,林苏松了口气,生怕得晚了万世通又开始喋喋不休,连忙开门见山道:“我来是想问下徐覃的事。”
“听万兄消息灵通,不知道是否知道徐覃的住所,或者他在潭县是否有什么亲近的人?”
“这你可问对人啦!”万世通拍了拍胸膛,自豪道,“你要是问别人,恐怕得不到结果,但我可不一样!在这潭县,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你知道徐覃为什么会来潭县吗?”万世通朝林苏挤挤眼睛。
“为什么?”林苏好奇道。
“这是因为,徐覃他生母的娘家就在潭县!”林苏还没追问,万世通就等不及地下去了,“那徐家本来是个商户,做些街头巷角的买卖,因为女儿生得貌美,被王员外给看上,从此搭上了王家的线,摇身一变,成了潭县的富商。徐覃的身世曝光后,王员外就断了徐家的生意,徐家从此一蹶不振,只靠从前的积蓄支撑着。”
“也因此,他们对徐覃极为厌恶,认为不幸都是徐覃和他的母亲带来的。徐覃背着他母亲的尸体来投奔徐家,却连门都没进就被赶走了,也不让徐覃的母亲葬进徐家祖坟,甚至都不给她找坟地,最后徐覃只好匆匆找了个荒地葬了他的母亲。”
万世通唏嘘道:“要我,好歹徐家的富贵都是徐覃他娘带来的,何必对人家儿子这么苛待”
林苏皱眉,忍不住打断了万世通的感叹,急忙道:“那万兄可知道现在徐覃住在哪里?”
“这个嘛,听徐家怕别人三道四,倒给了徐覃一个屋子,是买断了亲缘,从此各不相干”
林苏站起来,抓着万世通的袖子急道:“那屋子在哪里?”
万世通被林苏的动作惊到了,茫然地:“好像是在县南的芒草巷”
“谢了,万兄,改天请你吃饭!”不等万世通的回应,林苏就火急火燎地走了。
“等等,林兄!”万世通站起来想追,哪里还看得见林苏的身影。
他嘟囔道:“我还有好多话没呢!”万世通有些沮丧,难得遇到一个愿意听他讲八卦的人,结果就这么跑了。
他回到座位上,看着满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十分苦恼。
他一个人怎么吃得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