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她的残忍 遮住了眼睛,就看不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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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抽抽噎噎不出来话的兔子抱在怀里,千重月淡定从容地走出林子。

    她抬掐诀,瞬息之间来到了妖界,原先软成一滩水的白又白嗅到熟悉的味道,强忍着乏力抬起头来。

    现在他们所处的区域是妖界当中较为妖迹罕见的荒野地带,放眼望去一片空旷,是鸟不拉屎也不为过,以前也常作为罪不可赦的孽畜的流放之地。

    有些好奇的白又白在千重月的臂弯中找了个较为舒适的姿势,两只又细又长的粉色耳朵一颤一颤的。

    现在这片地基本上没什么活动迹象,千重月总不至于抓人会抓到这里来。

    始终一言不发的千重月站上脆弱得仿佛一触即断的枯枝,半掀开眼皮静静地眺望着远方。

    一袭似火红衣被风沙卷得翻飞不止,在这荒凉景象之中她倒是成了唯一的鲜艳亮色。

    确定方向之后她即刻跃下歪曲的枯树出发,始终摸不清千重月修为深度的白又白,感觉仅仅只在几个呼吸间,就来到了一个与方才完全不同的地方。

    待将眼前景色看全之后,他有些讶异地发现,荒野之地居然还能存在着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以各个种族组成了一个村落,就坐落于荒野深处,若非没有千重月带路,白又白怕是找个百八十年也找不着这个隐藏得极深的地儿。

    他从千重月的怀中跳下来,落地的刹那化为人形,睁着一双纯粹澄净的眼眸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村落之中来往的人不少,但一个个都似乎看不见他们两个一般,明明对上了视线,却总是视若无睹地路过。

    “尊主,他们怎么好像看不见我们?”

    白又白拽了拽千重月的袖子,一时之间忘记了他身边的这个人有多强大。

    施了点法术的千重月摸了摸白又白的脑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任由他拉着自己的袖子,一路带着他朝村落的最中央走去。

    这里头每一只妖的生活习惯同外边的妖相差无几,或许更精准些来,他们此处的氛围较之外边不知好了多少,过往每个人的脸上都浅浅洋溢着淳朴的笑容,叫人心头微暖。

    白又白老老实实跟在千重月身侧,但一向活泼的他总是没忍住伸同路过的人互动两下,见对方惊恐地瞪大眼睛后,又捂着嘴独自偷偷笑起来。

    有个容貌白嫩可爱的孩握着一根糖走过,瞬间被吸引走注意力的白又白将掌放平摆在合适的地方,弯着月牙儿眼等孩走过,最后生生摸了下对方的脑袋。

    孩奇怪地摸了摸头,扭过头看着与往常相差无二的街道,眨了眨圆润清澈的大眼睛,疑惑地离开。

    “嘿嘿好可爱。”

    白又白逗完孩子后痴痴一笑,脸上诡异地流露出了类似于慈爱一般神情。

    他从拽着袖子到挽着千重月的,一向藏不住话的他想着方才的孩,大胆地问了千重月一个问题。

    “尊主,我能不能也给你生个孩?”

    正在观察着四周的千重月闻言步伐顿了下,撇过头看了眼天真过头的白又白。

    “你可知你是只公兔子?”

    她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这颗脑袋瓜子成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被隐晦拒绝的白又白不开心地嘟起嘴,两只伸过来一齐抱住了千重月的臂。

    “你这么厉害,一定有能够让我怀上的法子。”

    “我想给你生个尊主出来,好不好嘛。”

    这些年在两性知识方面被完全带跑的白又白,产生这个想法时脑子里并没有装着太多东西。

    他只是因为太爱她,所以才想要像过去兔族里的那些家庭一般,为所爱之人繁衍后代,一家人和和美美。

    奈何独自降临于这个世界的千重月却是有些无法理解他的想法,她指尖一捏掐出个封口的诀,让这只喋喋不休的兔子稍微安静些。

    穿过眼前这条长街,再拐几个弯后便达到了千重月此次所要找寻的地方。

    村落的中央是一片广阔的空地,而搭建在最中心的建筑物,是一个奇形怪状阴森诡异的巨大祭坛。

    周围的房屋几乎都是围绕着祭坛盖起,以高处至地点来看,大概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圈。

    眼下天已经快黑了,穿着祭司长袍的几个人举着火把将祭坛周围点亮,而后用一种古怪的传唤方式将村落里的人都召集到祭坛周边来。

    千重月带着止了声的白又白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海当中,一双冷冰冰的凤眸里映着祭司脸上大片繁复扭曲的黑色符文,深邃的瞳仁几乎要将一切都吞噬掉。

    单纯的白又白起初还以为村落里的人在准备开展篝火晚会,过去兔族也有这样年年举办大型仪式祈福的惯例。

    直到与祭坛上花脸白袍人长相相似的另一批人出现,他们喔喔喔怪叫着走出人群,两成群高举双臂抬着一个捆得不成人样的同族,向着祭坛快速地前进着。

    后背莫名有些泛凉的白又白抓紧了千重月的,他紧张地看着花脸白袍人将类似人质一般的同族送上已经搭好的木架,而后绕着木架子转起了圈圈。

    见他们半晌没有别的动静,担惊受怕的白又白稍稍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随之也要同周边兴奋的人群一般,举起双融入仪式当中去。

    直到被千重月一把攥住了腕,茫然的白又白将视线再度投向祭坛中央,发现那群家伙忽然将人质身上的绳子解开,改成将对方的四肢及头颅绑在五个不同的方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强行压下的不安感终是藏不住,忘记被封口的白又白抖着声音问道。

    “在献祭。”

    千重月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周边浓稠的黑气几乎要遮盖掉整片天空。

    她数月前在外抓人的时候,意外撞见了某个外出的祭司,当时对方身上的黑气并不足以引起她的注意,但其怪异的举止却让千重月留了心,闲着的时候跟着对方来到了这个村落。

    如此偏僻的地方是她没有想到的,更没有想到的是,隐藏在角落的罪恶居然这般骇人。

    祭司并非是村落中唯一黑气缠身的人,换言之,是村落里的每个人都携带着罪业。

    他们虔诚而真挚都信奉着古老的秘法,以献祭生命来达到祭祀的目的。

    每年杀一个就算了,他们不干,非要每周杀两个,一年约莫杀一百零四人。

    而这个村落延续了多少年,千重月也尚不得知。

    祭坛上被捆绑住四肢的两个倒霉蛋,还是她亲送过来的,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时候没想到怎么惩罚他们,转念一想便送来了这个村落,看着他们失了所有修为,像是待宰的肥猪,撕了嘴上的封条后嗷嗷嗷凄厉地叫出声。

    他们叫得越大声,准备动献祭的祭司便越兴奋。

    祭司一边将无路可逃的祭品向五个方向完整地切割下来,一边兴奋地让对方叫得再惨烈一些,这样上天才会听见来自于他们的诚意,也才会显得祭品足够珍贵。

    “啊啊啊”

    被千重月短暂忘记了的白又白,两片嘴唇已经完全白了。

    他眼中的惊恐不比当时初次见千重月杀人的时候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察觉到他害怕得实在是厉害,无奈的千重月抓着他的肩膀把人塞到怀里来,伸出覆盖在他的眼睛上。

    “怕就别看了,眼睛还睁那么大。”

    千重月压低声音嫌弃了白又白一句,转头接着看下半场的仪式。

    将祭品分为四肢一首一躯干后,祭司会拿出烧得火红的细铁棍,铁棍的一端被磨成了尖,以便于干净利落地刺进分为六份的祭品里去,供祭司们举起来展现给祭坛下的村民们观看。

    “创世之神,您可有听见子民们呼唤您的声音!”

    “这肮脏罪恶的世界需要您来重塑,我等混沌的灵魂也亟需您的洗礼!”

    “我等在此献上最崇高的敬意,将被选中的祭品送——”

    千重月看着祭坛上的蠢货成群结队地举着血淋淋的肢体,跳着乱七八糟的舞,喊着乱七八糟的话,最后以一声尖叫结尾,扭头就将铁棍上的肉放到火里去烤。

    仪式的尾声就是把宰杀掉的祭品烤熟后吃了,美名其曰神听到了他们的呼唤,带走了祭品的灵魂,将剩余的躯壳赏赐给他们,吃了之后无灾无病什么什么玩意儿的。

    过来踩过几次点的千重月不耐烦地避开一拥而上等着分肉吃的村民,她刚想将覆盖在白又白眼睛上的拿开,掌心却猝不及防地传来些许湿意。

    看不见画面却能够听到声音的白又白,内心并不比睁眼的时候好过多少。

    他的耳边一直回荡着无辜人被残忍分尸时发出的惨叫声,还有周围群众叫嚣着想吃肉的声音。

    这些年他经常跟着千重月出来,虽然不可避免地要看着她杀人,但心里很清楚千重月杀的都是十恶不赦之人,所以他只要扭开头不看就好。

    但眼下祭坛上的人对他来,只是两个遭受着残忍虐待的无辜人,所以他总忍不住难过。

    可惜白又白没有什么立场让千重月去救人,在他的观念中千重月虽然是六界第一强,但在这么拥挤的地方,万一她出了什么意外,万一她杀红眼了嘎嘎嘎把部分无辜的村民一起杀了怎么办?

    所以他只能沉默,也只能难过地咬着牙偷偷哭。

    误会白又白惊吓过度的千重月,一只再盖在他眼睛上也不是,立刻拿走也不是。

    突然就有些许心烦的她,抬眸看着神情癫狂的村民,浑身爆发出凛冽杀气,转瞬将嗡鸣阵阵的黑剑召出,一举从祭坛最高处利落刺入。

    残留着不少岁月痕迹的祭坛瞬间爆开,块块碎石飞速弹射出来,不少凑得近的人都遭到了严重的波及,霎时间众人的哀嚎声比杀祭品的时候还响亮。

    迅速反应过来的祭司一眼发现千重月这个外来者,紧急聚集村中的能人,向着她猛烈攻来。

    但尚未靠近千重月分毫,仿若被一股无形阻力遮挡住的祭司,满脸惊恐地在她眼前化为一阵血雾。

    面庞一凉的白又白颤了下,察觉到情况有变的他想要拿走千重月遮盖在眼前的,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地去扳,愣是动弹不得千重月丝毫。

    化为地狱罗刹的千重月神情冰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她操控着黑剑将四散逃离的人聚集在一起,而后一把震倒祭坛旁边的火堆,助其转瞬之间烧成一片燎原大火。

    在足以容纳数千人的中央空地上,连绵不绝的火烧红了半边天。

    从最开始就打算将所有人一齐杀干净的千重月,抱着失声的白又白站上高地,远远望着一具又一具肮脏的躯体化为灰烬,像是掌控众生的冷血神明。

    敏锐察觉到了不对的白又白快要急疯了,他奋力地想要从千重月的怀中挣脱,眼泪越流越多。

    “啊啊啊,啊啊啊——”

    他喉咙里挤压出来的声音像极了兽的哀鸣,绝望又悲惨。

    心情微妙的千重月终是松开了束缚,放任他扑倒在眼前,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炼狱般的场景。

    一个孩跌跌撞撞地将要走入火海之中,永远扑灭不了身上火焰的父母绝望地朝孩摆,哭着喊着让他不要走到自己身边来。

    白又白一眼认出那是曾跟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孩,他毫不犹豫地跃下屋顶,将不谙世事的孩抱离危险之地,拼命拦着嚎啕大哭的他冲向逐渐烧成黑炭的父母。

    眼前烧不尽的火焰像极了来自于地狱的鬼爪,将可怜之人一个又一个吞噬毁灭。

    白又白用力地抱着孩子,抬头遥遥望着站在高处一脸波澜不惊的人,心中头一回生出了几分荒凉感。

    “啊啊啊啊!”

    他向千重月展示着孩童的无辜,希望她能够饶恕这个幼的生命。

    与旁人所见景象不同的千重月,漫不经心地指引着火焰向孩烧过来,她背对着明亮刺眼的火光,半边脸掩藏在阴翳之中显得尤为狠戾。

    “还不放吗?”

    “若是你想为他们陪葬,本尊也可成全你。”

    千重月的心中没有爱意,也没有恨意,她容纳不进一物,怜惜不了众生。

    眼前倔强的白又白没了过往那天真可爱的模样,他坚定不移地守护在孩身侧,铁了心要与千重月对抗。

    耗尽最后一点耐心的千重月蹙起长眉,勾勾指尖卸下控制之力,纵容着火焰铺天盖朝他冲去。

    “也罢。”

    “本尊成全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