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杂志
“根据我们从她家中搜的药物来推断,药是五月七号星期四下午三点从私人诊所买的。医生只记得是个女人,对方戴着口罩和墨镜,看不清长相。蒋梦云告诉我们,你们可以给她证明,她当时并没有去诊所买药,而是在百德新街找你们算卦。从两个地点来推断,她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这信息量太大了,警察要来调查蒋梦云的不在场证明来证明她的清白,苏念星缓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这个消息,她点点头,“对。她确实在这儿,我给她算过命。”
梁督察让她在口供报告上签了字。阿香婆也是证人之一,也要签字。开庭后,两人作为蒋梦云重要证人之一需要出庭。
签完字,梁督察要带着大林离开,苏念星实在没忍不住,主动开口问他,“虎哥被杀的案子处理得怎么样了?我是不是要被遣送回内地了?”
据她所知,重案组一次只能接一桩案子,除非并案。很显然蒋梦云丈夫的死跟虎哥的死没有关系。但他却来查这桩案子,就只能证明虎哥的案子已经结案或定案。
这样的话,用不了多久,移民局就过来抓她了。
梁督察摇头,“那桩案子已经移交给了o记。”
完就带人离开了。
等她一走,梁雅静和林香怡互相对视一眼,冲苏念星解释,“o记专门查团体案件,比如或是犯罪团伙案件。”
苏念星知道o记是什么,可这不是一起简单谋杀案吗?难不成还涉及团伙作案?
等梁雅静和林香怡结伴离开,阿香婆凑到苏念星面前,“虎哥的案子肯定涉及社团,且有得查呢。你可以多待一段时间多挣点钱啦。”
苏念星点点头,想起蒋梦云,她无声叹了口气,“你她为什么这么做?太傻了。发现丈夫要杀自己,她报警就好了,她这样搞不好会坐牢的。”
亏她之前还蒋梦云是个傻女,没想到她居然干出一件石破天惊的大事。她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阿香婆幽幽道,“她可能想要保险赔偿金吧。”
香江死亡赔偿金很高的,如果有了这笔钱,她肚子里的孩子将衣食无忧。
“富贵险中求。”苏念星啧啧两声,“果然谁都不容觑啊。”
那么柔弱的家庭主妇没想到反抗起来会那么壮烈。这对夫妻都不是善茬。这样才对嘛。龙虎斗才有意思。单方面被碾压太憋屈了。
虽然苏念星不认可对方铤而走险,但是蒋梦云认可了她的卦象,这不禁让她生出一丝自豪。
只是她有些担心,“警察在调查她,想来也在怀疑她丈夫死因有可疑,她很有可能会坐牢,这样做值得吗?”
阿香婆却把自己曾经在报纸上看到的一桩案子告诉她,“我不记得是哪期了,我记得那件案子是:a拿了一杯有毒的饮料想杀b,b将饮料送给c,c中毒身亡。a的罪行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大家对b的定罪却有不少争论。当时好几家媒体都在为b有没有犯罪吵得不可开交,有的b应该被判误杀,有的b无罪,毕竟b事先并不知道饮料有毒。”
苏念星挠头,这案子跟蒋梦云的案子有关吗?
阿香婆见她不明白,摊了摊,“如果蒋梦云不知道那杯饮料有毒,她把饮料交换,那她就是无罪的。如果她事先知道饮料有毒,还将饮料交换,那她就是蓄意谋杀。”
苏念星终于听懂了她的潜台词,“法官判案讲究证据。蒋梦云事先知不知情,法官看的也是证据,而不是别人主观臆测。”
阿香婆颔首,“警察怎么判定蒋梦云是不是事先知情呢?首先要判定她有没有作案动。她和丈夫都买了身故险,她丈夫还出轨,她的杀人动有了。接下来就是犯案过程。毒药不是她买的,而且她也有不在场证明。”阿香婆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苏念星,表示证人就是她俩。
虽然确实很有可能被告,但香江法律是‘疑罪从无’,药不是她买的,她也有不在场证明,法官还真不一定判她有罪。
苏念星摇了摇指,“光靠这两样还不够。如果蒋梦云后来去医院做过血液检测,法官可以视为她知晓那杯饮料有毒,毕竟我事先提醒了她,她去检测,而且结论跟我的一样,她就等于认可了我的判断。那她就是蓄意谋杀。”
阿香婆颔首,“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她的处境还是很危险的。”
苏念星没有再关注蒋梦云的案子,不过她还是从别人口中得了案件的处理过程。
卖红薯的大婶认得蒋梦云,也跟过来一块听八卦。原来这两人住同一栋楼,虽然大婶不知道蒋梦云家的房号,但也算是街坊,经常能在楼下遇到她。
苏念星也是从对方口中得知蒋梦云自打嫁给丈夫后,就一直没出去工作,一直勤勤恳恳当家庭主妇。
“有一回她还向我请教怎么将红薯烤得又香又糯。她对她老公真的很好,是个很称职的太太,可惜了。”
大婶还不知道蒋梦云的丈夫可能是她反杀的,她更倾向于男人是在外面吃错东西才死的。毕竟蒋梦云肚子里的孩子还指着丈夫养活。
如果苏念星不知道真相,听她的分析还真有几分道理。
就在这时,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过来,苏念星以为他要算卦,对方却双递了一张名片,自我介绍,“我是蒋梦云女士的律师。”
苏念星默默看着对方明来意,蒋梦云现在还在警局协助重案组调查,蒋梦云要打官司,请律师替她做无罪辩护。
律师这次过来是邀请她和阿香婆出庭作证,得到准确答复后,律师表示后续会通知她们开庭时间。
苏念星问律师,蒋梦云有没有去医院做过血液检测。
律师愣了下,摇头“没有”。
苏念星和阿香婆对视一眼。两人之前已经有九分把握蒋梦云去医院做过血液检测。因为相信她的卦象,后来才会交换饮料,最终导致丈夫身亡。
但现在过程却跟她俩猜得不一样。蒋梦云并没有去医院检测,但她丈夫却身亡了。过程和结果不匹配,证明她俩之前猜得不太对。
阿香婆有个猜测,“蒋梦云情绪很不稳定。她不相信你的卦象,但是她多疑敏感,当丈夫递给她果汁时,她突发奇想把果汁交换了,想证明丈夫不是你的那种人。有许多女人都有自证情结,这一点也不奇怪。而且她还是个孕妇,最是敏感的时候。行为前后不一太正常了。”
苏念星却持相反竟见,律师这么快就找上门,可见蒋梦云已经调整好情绪,迫切想要证明自己无罪,她的思维方式完全符合正常人。苏念星甚至有个很可怕的猜测:那天蒋梦云之所以大声叱责她,一再表示信任丈夫。恐怕从那时起就对丈夫动了杀。当时就已经想到要利用她和阿香婆来当她的证人。
这女人心思真深啊。走一步看三步,把她利用得彻底,她和阿香婆还真被对方糊弄过去了。
阿香婆听了她的猜测,搓了搓胳膊,感叹对方不简单,“像我遇到这种事,估计只会咋咋呼呼发牢骚,可人家呢?已经想好怎么反击让自己获利又把自己摘出去。看着柔柔弱弱,行动力这么强。”
苏念星捧下巴,“不忍则乱大谋。忍不到极致,无需再忍了。哎!”
但是蒋梦云这行为真的好危险,而且危险性太高。
这案子还没有定下来,苏念星就迎来了自己事业的高峰。
这天中午她刚到卦摊,离老远她就看到她的卦摊前站了好几个女人,苏念星已经很久没有接到这么多客人,她刚开始以为这些客人是在等隔壁大婶的红薯或是旁边的鸡蛋仔,没想到阿香婆看到她,立刻招呼她过来。
这些客人看到她,双眼放光齐刷刷围到她身边,“原来你就是靓女神探。快给我算一卦吧。”
苏念星粗略数一数,居然有五个,最近她好像没有帮谁算得特别灵,引起这么多人上门啊。蒋梦云的案子还在侦破中,并没有报纸报导。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她扭头看向阿香婆,“你是不是在报纸上打广告了?”
之前她们商量要在报纸上打广告,但是后来得知她一天只能算三卦就歇了心思。
阿香婆见她什么都不知道,脸上的笑容藏不住,举起上的杂志朝她挥了挥,“不是我。是何姐,你不是帮她算了三卦,每次都很灵嘛,她就在杂志上帮你报导了。没想到一大早就有人找过来。可惜你不在,我就让他们下午来找你。”
苏念星恍然大悟,她也顾不上看杂志,而是提醒她们,“我算一卦要收五百。你们真要让我算?”
几位客人点头如捣蒜,“知道。杂志上写着呢,一卦五百,不灵不要钱。”
见她们知道价钱,苏念星示意她们排队,至于最后面的两个女人,她让她们先回去,“我一天只能算三卦,明天这个时间你们再过来,我会给你们留位置。”
只是晚了一天,两位女士也没有强求,爽快答应了。
苏念星开始逐个给她们算卦。
第一个客人是个家庭主妇,虽然她衣品很好,画了妆,也能看得出她家境不错,但是头发干枯,明明才四十多就有了鱼尾纹,显见她过得并不好。
果然她坐下后就开始诉苦,她老公做生意发达后在外面包了二奶、三奶。最近刚交往的四奶是个模特,真的很过分,老公给她置房置业也就罢了。
有一晚四奶甚至打电话到家里跟老公调情,她儿子听到了,问她爸爸有几个ney,她实在忍受不了,想问苏念星,如果她离婚,能不能拿到儿子的抚养权。
这女人一看就是受传统教育的贤妻良母,她将大部分心思都花在家庭和孩子上,没有时间提升自己,将自己熬成了黄脸婆。她的付出并没有得到老公的尊重,甚至换来的是无情的践踏,她终于受不了,不想再忍受丈夫的不忠,以她现在的年纪也不可能再生,就想要回孩子。
苏念星看完她的相,叹了口气,“你确实能拿到抚养权。你老公的财产是你们结婚后才挣来的,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你能分到他一半财产,你的儿子今年已经七岁,法官会询问他的意见,他也愿意跟你一起生活。但是你的结果并没有多好。”
女人刚刚听到自己能拿到抚养权,面上一喜,听到最后一句话,她满脸困惑,“为什么?”
“你拿到财产后会将钱全部存在银行,这笔钱在现在看来很多,但是培养你儿子会花掉一大半,而且钱很容易贬值,你又不善理财,又不出去工作。在他成长期间,你的存款一步步花光,但是你前夫却将事业做得风声水起。他再婚后又生了两个儿子,为了多得遗产,你儿子果断抛弃你,投向你前夫。”
苏念星知道真相很残忍,但是这世上有许多事并不公平。不信看看香江这些富豪,几乎每一个都背叛了原配,娶了二奶、三奶,可他们的事业依旧做得如火如荼,没见谁的生意因为换老婆垮台。贤内助的作用远没有她们想像得那么大。
许多女人盼望渣男离婚后,渣男事业垮台,没有钱,三会离他们远去,但现实往往并非如此。至少这位求卦者,她拿的不是爽文剧本。
当她将心思全花在事业上的时候,她放弃了进步,她就输掉了家庭。她的儿子遗传了丈夫的基因,更看中金钱,更亲近父亲也是人之常情。在快节奏的大城市人们谈论的是利益。
女人脸上写满受伤,她似乎难以接受这个结局,撑住自己半张脸,那双因为常年做饭的,不可避免失去了美感,只有生活刻下的粗糙与苍老,她难过地垂下头,声音低低地,“为什么?他从到大都是我照顾他的。他父亲对他不管不问,只知道他的公司,在外面风流快活。为什么他会更喜欢他爸?”
苏念星看的三分钟视频当然看不完她家相处模式,但是看她全心全意爱护孩子的模样也猜得出来,这是个为孩子付出任劳任怨的母亲,她摊了摊,“你时候管他管得厉害,他时候反抗不了你。等他大了,自然而然就离开了你。”
并不是所有孩子都越养越亲,有一部分孩子是“远亲近臭”,尤其母亲为了他好,会强制命令他不许再玩游戏,会命令他把作业写完才能出去玩。虽然他将来成材了,也拥有了能力,但是也将恨埋下。别指望这种孩子长大会理解你,对于共情能力差的孩子来,他们并不觉得母亲伟大,反而觉得母亲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自己身上,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
她知道这事很不可思议,但是自古以来就有不少白眼狼故事,这就是现实世界的多样化,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女人大概被打击到了,面色惨白,好半天没有缓过劲,“大师,我该怎么办?我已经很久没工作了,我还能找到工作吗?”
“你这么擅长做家务,当保洁肯定没问题。至于你儿子的抚养权,如果你坚持抚养孩子,那就改变方式。别把感情和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苏念星很中肯的给出答案。这不是算出来的,而是基于她自己的判断。
这话大概安抚了女人,她付完卦金,心事重重离开了。
苏念星看着她佝偻的背影,叹了口气。
她扭头看向第二位求卦者,这也是个家庭主妇,跟前面那个不同,她是现在进行时。她疑心自己丈夫有了外遇,“自打生完孩子后,我脸上就长了斑。我自己都不敢照镜子,他肯定是厌烦我了。”
越越伤心,双捂脸忍不住痛哭起来。
苏念星没有安抚她,而是先给她看相。
看完后,苏念星整个人化成柠檬精,她摊了摊,“你丈夫是不是从事化学方面的工作。”
女人点头,“对。他整天待在他的实验室。”她眼睛一亮,“三是不是他的助理?”
她一拍桌子激动道,“肯定是。那姑娘还偷偷做便当给他吃,肯定爱慕他。我可不像刚刚那位太太那么怂,我一定要闹得他全公司都知道,让他知道老娘不是好惹的。”
苏念星无语,这女人话跟关枪似的一直在突突突,她连开口话的会都没有,见对方拔腿要走,苏念星赶紧握住对方腕,“你别急啊。我还什么都没呢。”
女人是趁着孩子睡觉偷偷出来买菜,眼瞅着时间快到了,自然要赶紧回去,却忘了对方算卦还没卦象呢,她忙不迭点头,“你!”
“你丈夫没出轨,他跟助理是清白的,他最近比较忙是因为他在研究淡斑产品,想在结婚记念日送给你。”苏念星不忘补充,“我提前告诉你了,那天你也要装作很惊喜的样子。”
女人愣了愣,好半天没有反应,她仔细回想生完孩子,她确实跟丈夫抱怨过长斑的事,当时他只是瞄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以为他嫌弃自己变丑了,不想看她,原来他是不想让她有压力吗?
女人心里泛起一丝甜意,害羞地拢了拢头发,抿紧上翘的嘴唇,娇声叱骂一声,“这个书呆子连哄人都不会。”
另外一位顾客和阿香婆牙间一酸,这也太甜了吧?
苏念星摊了摊,“你丈夫有社交障碍,你是他第一个主动相交的朋友,他很看重你们的婚姻,他不太可能出轨。”
女人美得冒泡,“那当然。我以前是个销售,收入不高,他来我柜台买东西,一眼就看中我,我观察他很久,他总是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吃饭,没有朋友,我可是拒绝好多个追求者才跟他在一起。”
得到准确答案,她脸上重现甜蜜,就连脸上的斑似乎都闪闪发光。
苏念星心想:什么锅配什么盖,对其他人来,她很啰嗦,可能对她丈夫来,她开朗的性子更适合他。
苏念星脸上带了几分喜色,双扣在一起做拜年状,“恭喜你,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这个女人长得还算漂亮,未婚前就不缺男人追,但是她却撇开那些追求者,爱上孤单的丈夫,只能各花入各眼吧。
女人付了卦金后,笑得合不拢嘴,风风火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