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第101章 她第一次知道害怕是什么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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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长生端详她半天,“你在什么胡话?”

    “我不能回家?”

    “许飞渊你们仨凑不出来一个爹。”

    “真不巧,我们还有第四个人。”

    “他一直留在接天城?”

    “对。”

    仇长生很快理解了她的言外之意,“我在城外等你,不打扰你们相聚。”

    “多谢。”

    她上次回接天城的模样,自己看了都要一声混蛋,更何况是那种状态下的柳时卿。

    归音抱着哪怕跪着进门都得把人哄好的想法推开院院门,没想到院内的场景反给了她一个暴击。

    她出现幻觉了吗?

    院内站着的除了上次见过的打扇童还有雍青。

    走错门是不太可能,因为躺在摇椅的柳时卿见她进来,脑袋往旁边一撇,哼了一声。

    归音也顾不得院里还有别人,进门第一句,中气十足的道了个歉。

    “对不起,我错了。”

    “你没错,你只是去修仙了,你哪有什么错。”

    “我错了嘛,我不该你让我走就走,原谅我好不好,求求你啦。”归音坐在摇椅边的马扎上,晃着柳时卿的胳膊,嘴里哼哼唧唧的,“我保证没有下次。”

    “不用以后,这两天留在接天城陪我。”

    “我现在屁事没有,待多久都行。”

    柳时卿摸着她的脑袋,“两天已经足够了。”

    归音心里有些难受,没等些别的,柳时卿就已经把视线转向雍青。

    “这就是你那个闹失踪的道侣么?”

    不是两个字卡在归音的喉咙里怎么都不出来,她不想柳时卿在这种时候还为她操心,但也不想这么稀里糊涂地应下,这对雍青不公平。只能拙劣地转移话题。

    “你喜欢的那个人呢,如今怎么样了?”

    “啧,是个乌龙,再提丢人。”柳时卿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笑了半天才停下。

    “出来让我也笑笑?”

    “想都不要想。”柳时卿问起别的,“修仙的人成亲时也会办婚宴吗?”

    “会有结缘大典。”

    “你有吗?”

    归音想了想她和皎灵结契时的场景,非常诚实地摇摇头。

    柳时卿拍着摇椅扶坐起来,若不是归音眼疾快地把他按回去,他已经跳起来指着雍青鼻子开骂了。

    啧,早知道就该让仇长生进来,挨骂这事他熟。

    也真难为雍青替皎灵背这个锅。

    她是这么想的,但雍青不是。

    雍青一撩衣摆坐在归音旁边的马扎上,“抱歉,是我思虑不周。”

    归音瞪大眼睛看向身边的人:你在这凑什么热闹?

    雍青并不理会,只是自顾自跟柳时卿保证着。

    她最近确实没怎么逃避雍青,但也没打算一步迈到这。

    柳时卿想看她成亲,一场幻境就能解决的事,用他插?!

    雍青斜了她一眼,继续和柳时卿,“她准备用幻境骗你。”

    看着柳时卿扫过来的视线,归音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紧接着头顶就挨了记爆栗。

    “哼,就你还想骗我。”柳时卿虽然虚弱,但语气还是得意洋洋的,“我都准备好了,去你房间里看看。”

    归音站起身刚走两步就被柳时卿叫住。

    “带上他啊。”

    “知道啦。”

    推开房门,里面干干净净的,屋内桌子的正中间摆了个不的箱子,归音却没第一时间打开,而是回身关门抬下了道隔音结界。

    然后揪起雍青的领子,“你怎么在这?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留在妖魔涧陆尧的计划没办法推进,我便来寻你了。”雍青眼中痛苦和欢欣交叠,“我想趁虚而入。利用我也好,做替身也罢,我都心甘情愿。”

    归音上上下下看了他一圈,“你脑子坏了?”

    雍青反过来握住她的,“自从你放弃无情道,你的灵魂之音在我耳中就不再是忙音。”

    “你能听到我的心音,然后认为我把你当做了替身。”归音捋顺缘由差点气笑,“我哪句心音过你是替身。”

    “那天在玄衍宗”雍青抿了抿唇,“我不介意,真的。”

    “可是我介意。”

    雍青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把一个独立的灵魂当做替身,这是对你的不尊重,也是对皎灵的不尊重,那晚认错人我很抱歉。”勇于认错是归音为数不多的优良品质,“但我从来没有将你当成过皎灵的替身,”

    “那你可以接受我吗?”

    “不能。你能听到我的心音,还需要我解释吗?”

    “要。”雍青的声音干涩,不出的可怜。

    “我是个散修。”

    “如果我和你走呢?”

    归音伸拍了拍他的脸,“少族长,你有你的责任,我们不合适。”

    “我们合适。”雍青重新抓住她的,“你是自由的,不应该被我锁住,所以等魔修入侵的事情解决,我就向长老会请辞,和你一起做散修。”

    归音开始思考妖修是不是多少都有点恋爱脑,还是他们的兽型的本性哪怕成为妖修后也在继续影响他们。

    “上一个要和我一起做散修的已经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我不害怕,我也不在乎。”雍青靠近她,唇上的温热一触即分,“我要是食言,你就亲杀了我。”

    不难他,归音脑海里已经冒出杀死元婴妖修的一百种方法。

    “谁教你的?”

    雍青毫不犹豫地就把盟友卖个干净,“陆尧。”

    陆尧是吧。

    行,她记住了。

    “他还教了什么?”

    “他还告诉我,要把链子交给你。”

    归音一句‘什么链子’还没问,就见雍青从储物器中拿出一个带着牵引链的项圈,生疏地把项圈系在脖子上,将链子交到她里。

    从纯情到变态,中间只隔了一个陆尧。

    再记他一笔。

    雍青握住她的扯了两下链子,“收下,好吗?”

    归音没回答,只是转身去看桌子上放着的木箱。

    雍青的嘴角却是一点点地勾起。

    她没有松开链子。

    箱子打开,里面是一整套的凤冠霞帔,看做工的精细程度,没个几年做不出来。

    归音抱着箱子重新出现在院子里时,除了雍青脖颈上勒出一道红痕外,两人半点异常都没有。

    柳时卿眼皮都没抬,“谈妥了?”

    归音笑得有些无奈,柳时卿什么都知道。

    罢了,她也不讨厌。

    箱子落地,是沉重的闷响。

    “这是什么时候做的?”

    “你离开接天城的第一年我就找人去做了,只是前两次没有拿出来的会。”

    她第一次回接天城告诉柳时卿她的道侣不见了。第二次回来,是个冷心冷肺的混蛋。

    “很漂亮,我很喜欢。”

    “婚宴定在明天怎么样。”柳时卿好像很累,完全抬不起眼皮。

    “好啊,都听你的。”归音虽然在笑,却觉得呼吸困难,“有喜帖么,我去给城主送一份,罚了咱们这么多银子,总该让他多掏点份子钱。”

    “箱子最底下,填上名字就行。”

    归音将探到箱子最深处,果然摸到了两沓厚厚的请柬,随抽出一张展开,她的名字写在上面,旁边是空着的,哪怕多年过去,墨迹依然清晰。

    将雍青的名字填上,拍了拍旁边童的脑袋,“好好照看他,我去去就回。”

    童乖巧地点头,目送两人离开院。

    归音当然不是单纯去送喜帖,她只是需要一个见城主的理由。

    她和城主并没有交谈太久,便拿着一卷通讯玉简匆匆离去。

    城主信她,足够了。

    来回不过半个时辰,柳时卿的状况愈发不好。

    “归音,我好像等不到明天了。”七十岁的柳时卿顶着二十岁的面容注视着归音,他也不想哭的,但是一开口就忍不住鼻子发酸,“我不想葬在接天城,你带我走吧。”

    “用不用我去找许飞渊把你尸体炼成傀儡或者把你骨灰炼进法器。”

    柳时卿居然真的认真思考这个提议,“行,但是要把我炼得好看点。”

    归音重新坐回马扎上,伸捋了捋他耳侧的头发,“你敢想许飞渊还不敢做呢?”

    “胆鬼。”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像一个真正的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一样。

    归音本以为她早就看开了,可以无视生死。

    不就是一条命么,非生即死。

    但柳时卿真的会死这件事,她却完全接受不了。

    这个认知比齐铁匠的锻造锤还要重,敲碎了她所有的无所谓。

    “你该不会是要哭了吧?”柳时卿把头探到她的头下,一如当年她嘲笑他。

    归音对哭没哭避而不谈,只是硬扯出一个笑,“我一定帮你办得风风光光。”

    柳时卿伸把她嘴角一拉,重新躺回去,“别笑了,真难看。”

    “你棺材想要什么样式的?”

    “我仔细想了一下,要不还是一把火烧了吧,棺材不方便带。”

    “先好你的骨灰要跟我们仨谁?”

    柳时卿想了一会,“不能平分三份吗?”

    “这和分尸有什么区别。”

    “谁最安稳放谁那,可别让我的骨灰跟着你们受苦。”

    “那就只能是许飞渊了。”

    “你跟他商量商量,真不能把我骨灰炼进法器里么?”

    “炼进去我们可就不舍得用了。”

    柳时卿撇撇嘴,“看你那胆的样子,出去别是我柳时卿的妹妹。”

    “我可以我是柳识清。”

    “这还差不多。”

    “要看我穿喜服的样子么?”

    “要。”

    趁着归音进去换衣服,柳时卿让童跑了趟缘柳客栈。

    从换好衣服迈出房门开始,归音一直是笑着的。

    她知道,柳时卿想看她笑。

    “真好看。”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缘柳客栈的人很快便送来一桌饭菜,全是她喜欢的。柳时卿很开心,拉着归音从她痴呆到她离开讲了个遍。

    归音也很配合地回忆着,她不知道他们离开了以后,柳时卿将这些事回忆了多少遍,才能到这时还一件不落的讲出来。

    他看开了,但归音看不开。

    她翻遍所有传承记忆,上面无一不写着,凡人身死魂消。

    连个聚拢元神的会都不曾给她留下。

    柳时卿已经回屋子休息去了,归音却还坐在院中的摇椅上,呆呆地抬着头看月亮。

    身旁摇椅轻响,有人坐下。

    “想哭就哭吧。”

    是雍青。

    “我不想哭。”归音没有看他,依旧抬头望着天,“我只是在想,如果我飞升了能不能让他活过来。”

    “凡人身死魂消”

    “我知道,不必再提醒我。”

    哪怕她立刻飞升也无法让柳时卿活过来啊。

    缠在归音腕上的恶念不知何时游走而下,钻进柳时卿的房间。

    归音反应过来时,柳时卿那微弱的气息已经消逝。

    她像是被定在原地,那扇薄薄的木门似有千斤重,她的颤抖着放在上面,却没有推开的勇气。

    她第一次知道害怕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