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Chapter、 63 “时、予、哥、……
盛穗腕上的姬金鱼草确实纹的十分漂亮。
嫩绿的细长枝干竖直向上,米白色的花苞缀着星星点点的粉,簇拥着细杆团团攀附向上,又在柔和温煦的暖风中,花瓣片片摇曳生姿。
横生穿插的线条细密,各自长短不一,非但没有破坏整体美感,其看似潦草与匆匆,反增几分凌乱且残破的凄美之感。
再简单不过的图案,被赋予动态美后,让盛穗都不由得多看几眼。
她此时依偎在爱人温暖的怀抱中,抬细细端详,轻声感叹:“好漂亮。”
这朵破碎中生出的姬金鱼草,美艳到叫盛穗只觉得,下午受过的疼痛都值得。
如此想着,额头就落下温柔一吻;盛穗抬头,直直对上周时予的漆黑双眼。
男人最近在她面前时而会摘下眼镜,只一眼就看破她心思:“下次不许这样了。”
盛穗抿唇,语气幽幽:“你也对刺身有刻板印象、觉得纹身就不是好人么?”
“不会。”
表放在床头,周时予终于不再避讳腕口伤疤,左心托住盛穗臂,哄孩子般轻晃了晃、仿佛是在为她晃去伤痛:
“只是不要为了证明什么、或者一时好奇,就冲动伤害自己。”
话毕,又用食指骨节勾了下盛穗鼻尖。
盛穗猫皱脸似的耸耸鼻子,水眸不服气地看向十分钟前,还埋在她颈窝落泪的没事人:“还不是因为你这个人,实在太冥顽不灵。”
她抽出左去捏周时予的脸,无情戳破:“每次嘴上都没事,实际上比谁都缺乏安全感。”
只有做到不留余地的程度,才能让周时予不再患得患失。
周时予避开她腕伤处,反握住盛穗五指,另一只撑着床面,翻身而上。
男人眯起眼睛,黑沉沉的身影将盛穗整个人笼罩其中:
“不知道周太太,的人是谁呢。”
“谁和梦里十年前的自己吃醋,我的就是谁。”
盛穗被顶着威胁也不怕,反而唇边笑意更深,一双眼睛在阴影中明亮无比:
“周时予,以前没发现,原来你这么心眼的。”
女人话时青丝四散,海妖般铺满在身‘/’下枕头,将她本就暖白的肤色衬得宛若雪瓷,愈发妖艳勾人。
周时予深深望进盛穗眼瞳,看清她澄澈圆眼闪烁盛满星河,恍然发觉,原来就算她什么都懂,那份曾令他怦然心动的鲜活与灵动也分毫不减。
“周太太的对,“男人俯身低头,隔着透明保护贴,薄唇轻贴在盛穗腕纹身,欣然接受“心眼”的评价,
“心眼确然,所以用来惦念你一人就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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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身后不宜吃海鲜吃辣,于是周时予先前准备的清蒸花虾没得去处,最后都便宜进沙发上打呼的平安肚子里。
男人处理虾线、虾壳和虾头尾时,就见盛穗在旁眼巴巴地看过来,勾唇失笑:“还想吃什么,今晚时间来不及、先随意补一补,等明天再做些好的。”
盛穗中午肉吃多到有些腻,歪头想了想:“要不就荷兰豆炒藕片吧。”
“好。”
周时予一如既往地高效利落,盛穗在客厅拍平安吃饭视频的功夫,就闻到餐厅源源不断的香气。
晚餐是照例丰盛的两荤两素一汤,番茄土豆炖牛腩、柠檬酸香鸡翅、香椿炒鸡蛋、木耳肉丸紫菜汤,以及女主人点名要的荷兰豆炒藕片,可谓色香味俱全。
盛穗率先夹起面前的荷兰豆尝试,咀嚼两下,忽地想起什么:“我们第一次出去吃饭,好像也吃了这道菜。”
“那家菜品真的很好吃,尤其是最后的鲫鱼汤,”回想当时美味,她仍然忍不住地赞叹,“而且我们运气很好,肖茗告诉我,他们和成禾签合同的庆功宴也选了那家,店家却非没有这道菜——”
话语一顿,近日越发敏的她看着对面笑而不语的周时予,狐疑道:“那天的菜,不会都是你做的吧。”
堂堂风投大鳄居然偷跑去给人做饭,话出口盛穗都只觉荒唐。
而正因为离谱,放在周时予身上,有时反而越是真相。
“嗯,随便做了点。”
周时予此时也没再戴眼镜,左端碗给盛穗舀汤,没再用表带遮盖的腕上,是数十条旧痕裸露着:“想问问你口味。”
回忆起那盘剔骨去刺的鲫鱼,盛穗想她对周时予定义的“随便”不敢苟同,有些好奇:“所以那天吃饭前,你就已经算到我会答应和你结婚,才特意去做饭的么。”
“没算到。”
这是周时予沉思几秒后得出的答复;男人用右撑着脸,柔和目光落在低头吃饭的爱人,半晌低声:
“只是把每次见面,都当成最后一次重逢而已。”
所以才想一切都做到最好,同时又不想过分的殷勤惊扰到她。
“”
自结婚以来,今晚是两人最坦诚相待、也最心平气和的一次交谈。
会难得,盛穗不想放过,于是在饭后周时予经过她要去洗碗时,抬拽住男人衣袖:“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周时予顺势俯身搂住她细腰,在旁边椅子坐下同时,将盛穗轻松抱起,稳稳放在怀中腿面。
鼻尖是微涩的冷木幽香,盛穗垂眸见男人骨节分明的左把玩着她十指骨节,两人同样扎眼的刺青和疤痕上下叠放。
时间在滴答声中过去,盛穗盯着地面逐渐走神时,才终于等到身后人问话。
周时予并不习惯于对盛穗自我剖白,语速缓慢:“知道所有真相之后,你有感觉过负担么。”
“实话,最开始会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以前胸贴后背的姿势相拥,盛穗余光见男人把弄她指的动作停下,反握住对方大掌,坦言道:
“总会觉得我何德何能,才能配上你的深情啊。”
话落她又笑了笑,没留给爱人多一秒时间胡思乱想,直接补充:“但我很快找到了解决方法。”
她语气难免带着几分掩不住的骄傲,气氛还不等压抑便瞬间轻活。
于是周时予这次也没再继续沉默,沉沉两声低笑,带动胸膛震动:“什么方法。”
“其实很简单的,努力让自己配得上就好了。”
话间盛穗转头,笑眼弯弯对上周时予双眸,抬头环住男人脖颈,轻声道:
“从前周时予以前多爱盛穗,往后盛穗就会多爱周时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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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兮的电话,是在周二的早晨七点整时打来的。
“盛老师,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请求,对你而言可能会很过分。”
哪怕隔着听筒,女人沙哑憔悴的声音也是一听便知:“但我现在的确别无他法,只能请你帮忙。”
周时予人就在厨房准备早餐,叶兮饶过他主动来找盛穗,不出意外应当是提前预料到,男人一定会否决她的请求。
面对学生母亲,盛穗还是忍不住心软,谨慎松口:“我可能有心无力,您先吧。”
为防周时予突然进来,盛穗特意去了浴室,关紧门听叶兮表达诉求。
经过将近四天的考虑时间,叶兮做出向大众如实坦白的决定,开新闻发布会告知周熠是她的亲生儿子,且同时患有自闭症。
这个决定令盛穗有些意外,听完第一反应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意外是因为叶兮犹豫的时间太久、错过最佳公关事件,比起再次澄清,不如就此让事情的热度逐渐淡下去。
至于在情理之中的理由,则更加简单直白。
叶兮是一位母亲。
“对于周熠的自闭症,我作为母亲一直有深刻愧疚,我每次听医生讲到成因,都会心惊胆战地核对,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才导致厄运降临在我的孩子身上。”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因为我所谓的‘面子问题’、因为害怕别人知道他的与众不同,从来没带周熠在公共场合出现过,从没像其他母亲一样,带他去公园玩耍、带他去逛超市、甚至从没亲自送他上下学。”
宽阔安静的浴室内,叶兮的声声哭腔字字入耳,听的盛穗心里很不是滋味:“可这一次,我不想让他成为没名没份的野孩子。”
女人深吸口气,尾音剧烈颤抖:“我想告诉所有人,哪怕周熠有自闭症,也是我的孩子。”
“我知道了。”
在人数以亿统计的国度,亲口揭开伤疤、承认这些有多难可想而知;盛穗垂眸坐在浴缸边,指扣着大理石转缝,半晌轻声:
“那,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什么都不需要做的!”
大概叶兮也没想到盛穗如此好话,立刻收起哭腔,言简意赅地解释:“盛老师还记得,昨天中午的媒体采访么?那个视频,我们这边也弄到了一份。”
“中午我这边开新闻发布会的同时,工作室会将准备好的热搜投放,第一个就是你昨天的视频,目的是想让公众不要先入为主地对自闭儿童发表猎奇发言——视频没有经过任何剪辑、以及你的脸和声音都会经过特殊处理,不放心的话,我等下可以把视频发给你。”
“我知道盛老师不缺钱,但为了补偿把你推入公众舆论所造成的损失,我这边可以提供一百万的补偿金,聊表心意。”
“”
面对女人的恳切要求,盛穗并不十分意外,抿唇良久,缓缓开口:“你不用给我钱。”
她垂眸还在扣大理石砖缝:“以及,视频如果没有经过剪辑,我可以答应你。”
“真、真的吗?!我这边不需要再做什么吗?!”
叶兮先是不可置信地三连反问,回神后立马连连道谢感激:“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实话,我开始以为你会一口拒绝。”
“没关系,作为周熠的老师,在他需要帮助时,这是我该做的。”
听叶兮感谢出泣音,盛穗也不禁松口气,露出微笑:“以及我很高兴,您一直没有放弃周熠。”
看到学生没有因为特殊病症被母亲抛弃、没有走上和她相同的路,盛穗由衷感到高兴。
叶兮却再次为难道:“那,周时予那边”
“没事,我会去的。”
安抚对方后挂断电话,盛穗握着看向紧闭房门,无奈地苦笑一声。
她应该,是可以服周时予的吧?
“不行。”
周时予的回绝,比盛穗想象的还要决绝。
出发前,趁男人在衣帽间挑表时,盛穗走过去后,先是讨好地投怀送抱了会,然后才慢吞吞地清,刚才在浴室里的先斩后奏。
“叶兮不是你想的目的单纯。”
周时予面色微沉,从口袋拿出工作用的黑色,即刻要给陈秘书打电话,冷声解释:“她不是担心民的发言,她只是想利用你,将自己先置于舆论高地,从而扭转自身风评。”
“这样,再因为周熠自闭症这一点攻击和嘲笑叶兮的人,就等同于在伤害弱势群体。”
盛穗自然想过这些,却还是抬拉住男人臂,试图阻止:“所以呢,这样就不能帮她了吗。”
她再清楚不过,昨天的媒体视频到现在没有半点泄露,只是因为周时予早为她做好所有善后工作;她现在选择站出来,无疑是在亲打破男人辛苦铸建的风平浪静。
“不是为了叶兮,也不只是为了周熠,如果我的话,能让哪怕只多一个人,能意识到某些言论和行为是对少数群体的伤害,我也希望我的声音能被听见。”
盛穗轻柔却坚定的声音在卧室响起。
她抬眸对上周时予微凉眼底,认真道:“如果有些事情、总需要有人来做才能被看见;如果有些声音、总需要有人来才能被听见;”
“那个人,可不可以是我呢。”
“”
面对她的态度坚决,周时予再度陷入沉默,无奈长叹后,抬轻揉盛穗发顶:
“穗穗,我知道你并不想出现在大众视野——所以,这件事交给我解决,可以么。”
“周时予,我不可能这一辈子,遇事都躲在你身后的。”
盛穗摇头拒绝,思考片刻,突然转换话题:“我是不是没和你过,我的命其实是医院里好心的两位医生救下来的?”
“当时我晕倒在门诊大厅,是一位女医生背我爬楼几层、鞋都跑掉才送进的抢救室;而当我父亲强行要把我从重症室带走的时候,保护我的男医生被我父亲用吊瓶伤了臂、差点没办法继续再拿起术刀。”
“人是没办法独立存活的,虽然会因此受到莫民的恶意,但不能就此否认,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来自陌生人的善意,”盛穗静静望着周时予,坦诚表露她答应叶兮的私心,
“我选择帮忙,是希望如果有一天我们遇到相同困境,也会有好心人将心比心,对我们伸出援助之。”
见周时予虽然依旧沉默、但紧皱的剑眉却无声松缓,盛穗知道男人心里已经动摇。
于是她决定趁热打铁,倾身要去抱人,果然下一秒就被周时予温热有力的大掌稳稳托住腰窝。
仰头四目相对,男人黑沉眼底倒映她此刻狡黠笑意,随后就听周时予半无奈半宠溺的反问:
“现在真的越来越不过你——又想补充什么?”
盛穗弯眉唇边酒窝浅浅,勾着人脖子踮脚,凑到周时予耳边,温软呼气尽数打落在男人颈窝:“就是觉得,如果当时没有好心人救我,我可能没办法活着见到你。”
着她语调微微一顿,再脑海中又重新排练一遍,才压着音量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这样呢——”
“时、予、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