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我来啦！”

    少女雀跃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大老虎趴在窗边翻了个身，姜翎起身开门,笑着：“来得正好,我昨天刚买的糯米糕，快来尝尝吧。”

    “好耶！”莫子书开心地走进房间，朝大老虎挥了挥：“大老虎,你又胖了哦～”

    “喵～”大老虎委屈地别过脸，不想见她。

    莫子书笑嘻嘻地在桌边坐好，眨巴着大眼睛盯着姜翎的身影,等着她给自己拿吃的，活像一个盼着吃饭的孩。

    姜翎把糯米糕在桌上放好,意思性地拿起一块慢慢吃起来。对于没有味觉的人来,吃这种糕点味同嚼蜡,但她已然习惯，还能夸一句“好吃”

    莫子书一边吃一边问：“嫂子,最近怎么样，没人找你麻烦吧？”

    姜翎奇道：“我很好，谁会找我麻烦？”

    莫子书：“没有就好,最近表哥出了不少风头，我怕有人会迁怒于你。看来他之前拿曹谅杀鸡儆猴,还是有用的。”

    姜翎微怔：“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莫子书,“曹谅曾经当着他的面对你口出狂言,结果当场被他打断了腿，差点连舌头都削下来。”

    “我之前从未听这件事。”姜翎低声，“现在府里的人都很怕他吗？”

    “是啊。”莫子书不在意地笑了一声，“他结仇太多，那些人都怕他报复呢。”

    姜翎：“我还没问过,他们为什么会结仇？莫齐轩做过什么吗？”

    莫子书：“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一个五灵根，根本没有修真的资质。后来才发现，他不但根骨奇佳，而且悟性卓绝，在剑道上进步神速。”

    “渐渐地，他开始变得比那些人都强，大家都很忌惮他。像莫誉和莫自明这种人，因为出身差，一直在府内饱受欺负，所以人都袖旁观，只有莫齐轩敢于出相助。”

    “他是莫北川的眼中钉，是莫千星的肉中刺，更是莫萧野的一块心病。这样的人，莫府怎么容得下他呢？”

    “那个时候，他是莫府最耀眼的天才。不过后来”莫子书托着腮笑，语气闲散，“他帮过的人很多，比如莫自明，比如我。”

    “可惜当他失势之后，一个能帮他的人都没有包括我。甚至如果不是这次他意外进阶金丹，我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和你们来往。”

    姜翎默然不语，似乎在思索什么。

    莫子书咽下最后一口糕点，问道：“嫂子，他对你好吗？”

    姜翎想了想：“还算不错吧。”

    莫子书笑了：“可对我们所有人来，他就是一只恶鬼，一条毒蛇，根本没人会喜欢，也没人敢靠近。他的人生只有掠夺和占有，留在他身边的人，要么臣服，要么死。”

    “我以为”

    她到这里，嗓音忽然低下去，垂落的眼睫遮挡了眸中的晦暗。

    “我曾以为，只要我努力接近他，多少能让他有点感情。现在想想，这种念头还真是可笑。”

    姜翎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些什么。她不能否认莫子书的话，但也不想承认这些。

    正在僵持间，院里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姜翎起身望去，果然见到莫齐轩的身影。

    他远远地点头示意，然后从芥子袋中掏了一堆东西出来，有长条形的木头、石头、三只粗的麻绳。

    姜翎这才想起，自己昨天似乎有提到过，画册上的秋千很好看，要是院里能安一个就好了。

    昨天刚下了场大雪，要安秋千的位置旁边还堆着个雪人，是昨天在她的强烈要求下，莫齐轩动做的。

    不过他从没什么玩伴，连堆雪人这种每个孩都会干的事也没体验过，所以堆得歪歪扭扭，看上去哪哪都不对，姜翎笑着嘲笑了他半天。

    清风拂过，阴云渐散，温和的日光像薄纱一般披在人身上。在安静的注视中，姜翎猛然发现，莫齐轩已然长高了不少，原本瘦削的身姿也更为挺拔结实。

    看着少年沉默而认真的神色，她忍不住想起莫子书方才的话。

    没有人会喜欢吗？

    “怎么了？”莫齐轩抬头问。

    “没什么。”姜翎匆匆别过脸，暗自告诫自己不要多想。

    莫齐轩微笑道：“给大老虎带了吃的，放在桌上了。”

    姜翎：“好，那我去喂猫了。”

    完就转过身，拿着东西离开。莫齐轩低下头，继续打木桩安秋千。

    莫子书踱步而来站到一侧，看了半天，忽然：“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莫齐轩动作不停，淡淡道：“有话直吧。”

    “我一直想问。”莫子书背着，似笑非笑，“怎么从前没听，你还有个未婚妻？”

    莫齐轩不咸不淡看她一眼，语气平静：“那你现在听了。”

    莫子书喃喃道：“你对她很好。”

    莫齐轩没出声，她便自顾自地往下：“我很喜欢她。”

    “所以呢？”他问。

    “所以你一定也一样。”莫子书语气笃定，“因为我们都是一种人。”

    莫齐轩轻垂的眸子浮现一抹嘲讽：“那我还真是第一次知道。”

    莫子书脸色一僵，只好叹道：“好吧，你得对，像我这种人怎么配跟您相提并论呢。”

    “自然。”莫齐轩面无表情，“你清楚就好。”

    这一次，莫子书连假笑也维持不下去了。

    她看向少年的目光呈现出难言的复杂，最终安静地扭过头，朝着姜翎的方向走去，蹲下身逗猫玩闹，笑容肆意欢畅，一如平常。

    中午时分，莫齐轩成功建好秋千，姜翎坐上去试了一下，莫子书在后面推她，一直荡到了半空中，裙摆随着风飞扬翻舞，留下一串笑声。

    不过她不好意思玩太长时间，所以很快就落到地面，掩饰住自己的喜悦，询问莫子书要不要留下来吃午饭。

    对方笑着婉拒了她的邀请，借口有事离开听风馆，将空间单独留给她和莫齐轩。

    两个人面面相觑，姜翎轻咳一声，率先道：“怎么样啦，你最近？”

    莫齐轩姿态懒散地靠在门边，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哪方面？”

    “莫府的事，忙得怎么样了？”姜翎，“今天回来这么早，是都忙完了吗？”

    “嗯。”莫齐轩直起身，随抓起从他脚边路过的大老虎，“莫萧野最近有点反常，没了他四处为难，事情也好办很多。”

    或许是被他抓得不舒服，大老虎哼唧个不停，姜翎走过来将它抱在怀里，呼噜呼噜它脖子上的毛，随口接了一句：“那你心点，别再让我担心了。”

    “担心什么？”莫齐轩突然问。

    姜翎表情微凝，立刻道：“担心生死契！”

    莫齐轩挑起眉，慢条斯理地顺了把大老虎的毛：“别担心，我死不了的。”

    姜翎低下头，过了很久，声地：“受伤最好也不要。”

    漆黑的双眸漫出柔软的笑意，莫齐轩撸猫的自然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好，我答应你。”

    可这个动作一出，两个人都不由得一愣。

    莫齐轩微微偏过头，迅速收回，修长的指虚握在侧。姜翎的脸颊缓缓升温，胳膊箍得大老虎喵喵叫着要逃。

    她只好忙脚乱地将猫放下，跟着它的身影跑到一旁，呆呆地看着它接着吃起东西，竟也忘了拦阻。

    **

    深夜。

    一道黑影偷偷溜进龚府，轻车熟路走到一个院落前，由侍卫接引进入其中。

    龚孝平肥硕的身躯在灯影中一动不动，听到声响后，不紧不慢转过身，昔日虚浮的目光竟呈现出宝剑一般的锐利。

    黑衣人娇的身姿在他面前站定，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抬摘下兜帽。

    那张脸清雅秀丽，不笑时唇角也微微翘起，令人见之亲切。

    就连话时，声音也无比婉转动听——

    “莫子书拜见大人。”

    龚孝平的脸上露出极淡的笑意：“不必多礼，来坐吧，跟我莫府现在的情况。”

    “是。”

    莫子书于是落座，将莫府近况事无巨细与他听。

    等到话音落下后，龚孝平沉吟片刻，吩咐道：“继续监视莫齐轩，我们的计划马上就要实施，决不能在这时出差错。”

    “是，属下已经和他的未婚妻结为好友，早晚能橇出更多消息。”

    “凡事谨慎为先，务必保证自己不要暴露。”

    “是，属下明白。”

    龚孝平微微点头，抬挥了挥，身边人立刻拿出一封信送到莫子书中。

    “剩下的事我都写在信里，你回去之后可以详细研究。”

    莫子书立即起身：“属下领命，一定不负所托。”

    离开龚府后，她并没有回到莫家，而是压低兜帽，穿梭在巷中，飞快钻进了一座宅子。

    这是她动用私款购置的院，有时候不便出入莫府，就会待在这里。

    莫子书走进房间，里面一片漆黑，她掀开帽子，点亮油灯。

    屋内一切如常，冷清没有人气，她抬欲解披风，心头忽地漫上一丝不详的预感。

    她缓缓挪动脑袋，在后侧方的墙面看到一条晃动的影子，顿时飞出数步，猛然回头抽剑。

    “这么晚，是去见谁了呢表妹。”

    少年黑沉的双眸倒映着跳跃的灯火，薄唇轻启如毒蛇吐信。

    莫子书浑身的血液在一刹冻结，心脏狂跳不已，满脑子只有一个字——逃！

    眨眼间，她飞窜数丈，破窗而出，可就在脚踩地面的一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道如水牢般禁锢了全身，令她再难走出一步。

    她僵硬地转头，在墙角处看到一抹艳红的身影，喉咙动了动，却终究没能发出声音。

    莫齐轩的脚步一声一声在背后响起，不疾不徐，仿佛催命滴漏。

    “表哥，我——”

    她慌张想要解释，但对方显然不愿给她这个会。

    少年的如闪电般出击，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在月色中，她感到空气正从肺里被挤出，连脚跟都被提得离地。

    莫子书不受控制地胡乱挣扎起来，她面色涨红，余光瞥见姜翎时，拼尽最后一丝希望大喊：“嫂子，救我！”

    姜翎从暗处走近，没有一个字，只是安静地注视这个场景。

    但莫齐轩放了。

    在五指力道散开的一刻，莫子书跌落在地，捂紧脖子咳嗽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流出。

    “今晚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莫齐轩的声音冷到让她发抖，“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想清楚，明天早上，要么你来找我，要么，你就可以见证自己的死状。”

    罢他不待对方回答，转身走向姜翎，语气缓和下来：“我们走吧。”

    姜翎侧首回望，莫子书仍伏在那里没有动静。

    “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