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突变 她想活着!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
姜宁慢慢对黛玉:“论理,兄弟病了,你两个都该去看望。可你们又都还,青玉又病得很重,怕过了病气,所以才没人让你们去看。我不提,是我的身份不该提。你们父亲和太太不提,是心疼你们。再,病了青玉一个,你们父亲和太太就够操心了,你们再病了可怎么办呢?”
黛玉连着两天单独在贾敏房中,每次一个时辰,每次跟她去的王嬷嬷和大丫头都会被请出去喝茶吃点心,所以姜宁和绯玉包括明光院里其他人,都有意识不去问黛玉在贾敏那做了什么。
姜宁没教过绯玉,绯玉自己就知道不能问,不该问。
姜宁也不知道贾敏有没有对黛玉起她病重的儿子,如果了,是怎么的,都了什么。
她只能用正式到有些官方的语言去解释。
她:“若黛玉想去看,我让人去请示你们父亲和太太,好不好?”
黛玉在想,如果她不去看青玉,太太和正院的人,会不会以为是娘把她“教坏了”?
魏嬷嬷还对她,“一姐儿是姨娘养的,到底比不得姐儿尊贵,将来和姐儿也不是一条心。”
妹妹是“姨娘养的”,她和姨娘长到五岁,她就不是“姨娘养的”吗?
魏嬷嬷,“姐儿是太太亲生的,这个家里,只有太太才是一心为姐儿好。”
“一心为她好”,就是把她留给姨娘养了四年吗?
她不觉得姨娘对她有任何不好。
她不希望姨娘因为养了她遭人不满遭人记恨。
黛玉点头:“娘替我和绯玉问一句:若不叫我们去,我们就不去了,不给爹和太太添麻烦。”
她自己去,绯玉不去,是不是又该有人,绯玉心里没有兄弟,果然和太太不是一条心了呢?
绯玉比她身体好,若要被过“病气”,也是她先。
姜宁贴了贴黛玉的脸,心里有些涩,示意白棠去问。
等白棠回来的时间,三人一起收拾了满炕满桌的纸,好好叠放在一起。
姜宁:“以后黛玉上午去正院,绯玉上午去立身院,我上午理事,咱们都有事干,就定在下午练字罢?船上不好拿笔,你们是不是都把怎么写字忘了?”
“才没忘呢!”绯玉抱住黛玉,“我忘了,姐姐也不会忘,是不是?”
白棠很快回来:“老爷太太,两位姐儿有心了,不必过去,请姨娘带姐儿们安心睡罢。”
“好。”看时间也不早了,姜宁便让打水来,三人洗漱。
她睁着眼睛,直到黛玉也放缓呼吸,沉沉睡着了,才轻轻脚下床,来到东稍间。
桃嬷嬷端端正正坐在榻上,边一杯茶已经放凉了。
“嬷嬷,”姜宁走过去,给她披上一件衣服,“夜里还凉呢。”
她让白棠:“换了热茶来,你也去闭眼眯一会。”
白棠换来热茶,去卧房临窗炕上歇着,把堂屋和东稍间都留给她一人。
姜宁问:“嬷嬷愁什么呢?哥儿好不好,都与咱们无关。”
“怎么无关?”桃嬷嬷低声,“不是我心毒:这个孩子没了,姑娘至少能松快两年!你这两日可是都快把正院得罪死了!”
“正院没了哥儿,可就只剩黛玉了。”姜宁冷静分析林青玉死会给她带来的坏处,“黛玉亲我,正院难道不会记恨?”
“那是她当日自己要去云南,才把大姐儿留给姑娘的!”桃嬷嬷愤愤。
姜宁喝了口茶。
桃嬷嬷不平:“就大姐儿的身子,稍不注意就要病。这三四年,姑娘照看大姐儿比一姐儿还精心呢,结果吃力不讨好,还要被人嫌?若姑娘照看得不好,她还有法子扣罪名儿,这都什么事!”
“我这几年赚了不少银子,嬷嬷不是知道吗。”姜宁笑哄她,“别气了,在这里想再多,那孩子该不好就不好,该好还是会好。嬷嬷不如和我睡一觉,醒了就有结果了。”
“不就一晚上么,我还熬得动。”
桃嬷嬷嘴上这么着,却麻利地站起来,把炕桌搬下去,开柜抱了褥子被子枕头出来:“姑娘睡罢,我守着。”
姜宁和她一起铺好被褥,又拿了一个枕头:“嬷嬷陪我嘛。”
“好好好。”桃嬷嬷只好和她一起躺下。
姜宁不操心,就真的不想了,闭眼直接睡。她睡眠质量一向好,很快就搂着桃嬷嬷的胳膊睡深了。
桃嬷嬷被她抱得动不了,想了半夜,竟也睡了一觉,睁眼正是四点十分。
她叫姜宁起来:“姑娘可真是好睡。”
姜宁锤锤背:“还行吧。”
挤着睡身上有点酸。
昨晚没能去挨打,到现在正院还没消息,她也不好去晨练,索性让人去和师父们告假,跑去卧房又睡了一个时回笼觉。
睡舒服了。
再吃一顿饱饭,今天有什么暴风雨都能承受了!
姜宁让人去打听了,正院三个大夫还一个都没走,听连贾敏都不顾身体,直守了林青玉一夜。
她令人去请示:今早明光院还去正院请安吗?
得到回复:不用去,姜宁直接让人上早饭。
看起来黛玉和绯玉昨晚也睡得不错。
或许她暂时不用担心明光院也有孩子病了?
才吃饱喝足,桌子还没撤,姜宁忽然听到正院方向传来哭声。
她立刻让给姐儿们擦擦脸,把饭桌收拾了,然后站在廊下等消息。
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姜宁不出声,明光院里没有人敢议论。
没过多久,正院有人来了,满面哀色,到廊下就磕头:“姨娘,哥儿殁了!老爷请姨娘带姐儿们不要走动,暂且理着家事,等太太院里安静了,再带姐儿们过去。”
“去和老爷,我知道了。”姜宁狠掐自己一把,逼出了两滴泪,“哥儿才三岁”
明光院里也有了呜呜咽咽的哭声。
正院来的人回去了。
姜宁转身回房:“把孝服都拿出来罢。”
她来之前这段时间,林第内部确实有些混乱,但还是有一件事做得很好,很完美,那就是准备好了所有的丧服,和贾敏与林青玉的棺材。
这叫“冲喜”。
所以她现在不用忙脚乱准备全家的人丧服了,拿出来就行。
——这是切实听到林青玉死讯的一瞬间,她心里唯一的想法。
*
林青玉才过三周岁,是夭折的幼子,丧礼不能过于隆重。
姜宁请林如海亲自考虑所有仪程,她坚决不敢沾。
仅一夜时间,林如海憔悴得像是换了个人。丧子之痛,姜宁能理解。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减弱自己的存在感,让黛玉和绯玉去陪伴他。
她在提醒他:别忘了他还有两个女儿。
儿子死了,他更该撑住,不是吗?儿子死了就不管不顾糟蹋自己的身体,他是对女儿负责吗?
她每天都会对林如海几句类似的话:“老爷要保重自己,太太和姐儿们还全靠您呢,您若倒下了,姐儿们可怎么办?”
姜宁知道这样的想法很冷酷,但不觉得自己卑鄙或恶劣。
绯玉是她的亲骨肉,是她另外半条命!她要尽可能给绯玉留住这个父亲!
而黛玉可是贾敏的孩子。林如海真把自己折腾死了,黛玉只能依附贾家,不就是走上死路了吗?
至于贾敏,她在林青玉夭折的三十分钟后就血崩不止,陷入了昏迷。
在数位大夫的全力救治下,她的血崩止住了。
三天后,她转醒过来。
那时,姜宁在明光院哄两个孩子吃安神汤——就算世上没有阴灵,灵堂的布置也不适合孩子进去,黛玉和绯玉再聪明胆大,也只是五岁的孩子——只有林如海守在贾敏房中。
“如海”睁开眼睛看到丈夫,贾敏怔怔落下眼泪,“青玉呢?”
她的声音哑得像最粗糙的砂纸在摩擦林如海的心。
“只能让林平送他回姑苏。”林如海仰头,想让他无能为力的眼泪倒流回去。
“回姑苏啊”贾敏喃喃,“姑苏”
姑苏离金陵那么近,她是不是还能遇到爹呢?
等娘也百年后,她和爹娘是不是还能在阴司团聚?
“如海,先别急着送他。”她轻声,“等等我,让我们母子一起走”
“敏儿!”林如海哽咽,“别这么,别”
贾敏动了动指,虚虚回握住丈夫,闭上眼睛:“如海,我还不想死。”
“不死。”林如海紧紧抓住她的,像是抓住了什么希望,“你不会死的。”
他回身端来参汤:“快,快喝一碗!”
“好。”贾敏努力张口。
参汤一勺一勺喂进贾敏口中,湿润了她的喉咙,也激发了她的精神。
她还不想死她确实还不想死!
她想活着!
“黛玉呢,这几天怎么样?”贾敏有些迷茫,“过去几天了?”
“三天了。”林如海给她擦嘴角,“黛玉在姜”他把“姜妹妹”三个字改了:“在明光院,没受什么惊吓。”
“把她抱来给你看看?”他问。
“先别了。”贾敏苦笑一声,“我这样再吓着她。过两日罢。”
“好。”林如海什么都依贾敏,又问,“那把她写的字拿来,你看看?”
贾敏笑:“好啊。”
林如海扶她躺好,出去想请大夫进来,却见林平扯着魏胜,两人几乎是屁滚尿流滚了进来。
“什么事?”林如海低声喝问。
“老爷!”林平家的腿还在打哆嗦,声音也一样,“荣国府赖升快马来送信,太子反了!”
“什么?!”林如海把两人扯进东厢房,一脚把门踹上,“赖升人在何处?细!”
“赖升过来,指名要见魏胜,的只知道太子反了,其余一概不知!”林平跪下磕头。
林如海的目光钉在了布满心虚和害怕的魏胜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