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 70 章 育种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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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牛可真好啊。”

    村人对牛的喜欢是直白的,此刻他们或用摸摸牛的身体,拍拍牛的头,顺顺牛的尾巴。

    有那温顺的牛就站着任由村民抚摸,有那性子强一点的,就抬头,大声哞一声,好像在别摸我。

    只把村人乐得一阵大笑,“这中气够足的了。”

    又有人问,“这牛多少钱?”

    “我这头十两十一钱,”

    “我这头十两三钱。”

    村人听了,都纷纷道,“便宜,划算。”

    “贤东,你这头牛多少钱?”李生礼带着人,终于走到了跟前。

    李寒勾起嘴角一笑。

    “爹,我这牛十一两二钱呢。”李贤东乐滋滋的。

    “好啊,好啊。”李生礼涩声,“贤东啊,我年纪大了”

    李寒清声道,“祖父啊,我爹就是想着你年纪大了,等了你好久咧,只是没有籍贯文书不好代买,不然查出来要把牛收回去的。怎么的二叔没有去?”

    十三四岁的女童音,又清又脆,加之李寒等人本就是人群的中心,早有人偷偷关注他们。

    这话一出,李生礼面色略带尴尬,眼神中闪过一丝恼怒,声音便有点硬了,“不过是家中银钱不太趁”

    “呀,怎么的家中银钱不太趁了。分家的时候,家里分了我爹5吊建房钱,后来除去这建房钱之后只有0吊钱,折合牲畜锅碗瓢盆给我爹2吊钱的吗,怎么的也该剩下吊啊!”李寒声音透着十分惊讶、疑惑。

    有些事情,如果你自己看的开,出来就不算事。甚至你强大之后,过去的苦难都只是皇冠上的钻石。

    比如此刻哭穷,因为心里都明白,李寒家今日已经不被那2吊钱所困。

    但是李生礼家当日绝对不可能只有这十几吊的现钱——家里有钱,家外有杆秤,大家谁不知道谁呀,家里头田地多少,收成多少,养了多少家畜,平日花费如何。大家都差不多的,划拉划拉就知道了。

    李生礼家算平山村中等人家,既有种田、织布、养猪的收入,当时李才荣也没有去朱秀才处读书,族学里的费用便宜着咧,家里也没有人生大病。

    因此,这么多年积累,分家只给李贤东5吊建房钱,折合牲畜家什只分给李贤东2吊。众人一听,便知道这是虚报家中存银,不想分给李贤东一家的了。

    一时之间门,第一次得知这等分家内情的众人都有点惊了,惊之后又微微有点悟。看李生礼等人的目光都带着不对。

    果然是有后娘便有后爹啊!

    “不对啊。”李寒苦恼的,“就算分家的时候只剩下那么些钱,割杜仲的时候祖父你没有赚到钱吗?”

    那时候杜仲多疯狂啊,一棵树的皮差不多2吊钱呢,更别后来炒制之后更值钱了。

    众人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长了,这次平山村有十三个人买牛,大部分人的买牛钱,都是因杜仲而来的。杜仲能赚多少钱,大家心里清楚明白这呢。

    李生礼和身后李贤南、李贤西的脸色已经十分尴尬。

    “莫不是才荣哥读书花费太高了?”李寒猜测到,脸上十分忧虑,眼里却一片嘲讽。

    能想出这等主意压她爹的,应该不是好面子的祖父,而是这个一直隐藏在后面悄悄得利却一点浑水都不沾的堂哥罢了,“去朱秀才处读书花费那么高啊,那以后怎么办?”

    最好传到朱秀才处去,让朱秀才知道李才荣背后他收费超高,恼了干脆把李才荣踢走。

    显然李才荣也想到这一层了,不得不站出来解释道,“没有的事,师父学费并不贵,对我也十分好。”

    那家中银钱何处去了?

    李寒和众人目光都透着疑问。

    李贤南见自己儿子受到众人诘问,心急之下站出来,“都存着呢,只不过是怕有其他需要用钱的地方,便没有动用。”

    “哦。是啊,快要到童试了,才荣哥要准备今年的钱吧,毕竟去朱秀才处读书,就没办法跟族里一起了。”李寒恍然大悟状。

    不等李才荣等人反应过来,又继续,“才荣哥,你可得好好努力啊。你看,为了你读书,祖父这么大年纪了,连牛都舍不得买,春耕还要亲自下地;连我爹这个长子,也都分出来,这村里谁家分长子的呀,都是为了你,我们大家都知道的。我爹他孝顺,祖父什么便是什么,可是才荣堂哥你千万要记住祖父为你付出多少啊。大家都你聪明,你今年,有没有把握?”

    前世考试的时候,学校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给考生太大压力的呢。高考前,家长们那是心翼翼不敢提什么成绩。

    李寒偏偏要反着来,直接给李才荣添加压力。

    让你背着这个道德包袱一辈子。

    “是呀,这去朱秀才处读书花费大,你祖父分长子心里苦,才荣你一定要争气啊。”村人纷纷劝道。

    以己度人,这分长子多难啊,割肉一样,村人纷纷觉得这付出大了,没考中真的不行。

    连李生礼都恍恍惚这么觉得的,如果不是为了才荣读书,自己何必把长子分了,名声不好听,家里活计也没人做了,自己一把年纪了还得亲自下田。

    一时之间门,望向李才荣的眼里都带着急切:所以才荣一定要考中啊,起码得考中秀才,不然他分家就是一个笑话。

    李才荣脸都绿了,又想到过年的时候,自己拿太孙起头,李寒拿定王来堵自己,堵得自己憋了一口气,还得劝家里人不要出去。

    到底是为什么想不开,还要再招惹李寒?

    这下分家是因为自己,这个事实算是被钉在墙上,取不下来了。

    李寒却没有因此而放过李才荣,继续道,“其实除了祖父,才荣哥你不要忘记三叔一家。虽然他不话,但是你看兰花妹妹整日在房里织布挣钱,三婶娘怀着大肚子在干活,三叔更是毫无怨言的供着你读书咧。虽然是亲叔叔,但多少人能做到这种程度,才荣哥,三叔都是为了你啊。”

    “可不是,才荣啊,叔都是为了你啊。”李贤西这是在一旁大声道,语带激动。

    终于有人看到他的付出了,尤其大哥分出去之后,多了多少活计啊。

    他可不像大哥这么傻,傻乎乎的死命干,结果被随便打发分家了。他可要分上一杯羹的。

    李寒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幸亏凭着强大的定力忍住了,“可不是,才荣哥你以后可得好好孝敬三叔,这可是亲亲的三叔啊。”

    不过是中了一个秀才嘛。老话,穷秀才,富举人,让李才荣到时候养着祖父祖母亲爹亲娘,还有拖着三叔一家几口,拖飞看你能不能拖的起。

    尤其现在可没有他爹前世去深山采人参后来被昧下的那笔钱,贫贱夫妻都百事哀了,何况只是叔侄,到时候幻想的美好和现实的残酷对比,看看还能不能维持相亲相爱一家人的错觉吧。

    一旁的李贤西只觉得从来没有人像今天侄女一样了解自己,到自己心里去了,还假谦虚道,“唉,都是亲叔侄,什么孝敬,才荣能记住我就成。”

    只把李才荣憋屈到,脸从绿变白。三叔一家人他不知道,付出一分想要十分的主。

    这时又有那辈份高的老人苦口婆心的,“贤南啊,你大哥分家了,以后你就是担长子责了。你得立起来啊,家里老老都靠着你呢。”

    “是呀,长子不好当的,顶门立户的事那是看起来风光,责任大着呢。当年你哥做得不错,你还是差几分,得继续学。”

    “是呀,你爹年纪也不了,你就多做了,长子得这样。看你哥,分家之后马上就立起来,这才是当家人的能力。你不能再想着靠你哥了,你得自己立起来。”

    “还有才荣,不是我,还是有点死读书了,得跟信和学学。信和就很不错。”

    “对对对,得信和这样,一边攻读,一边也不耽误家里正事,我家娃,信和教得好咧。”

    “可不是,祖宗遗训再没有错的,量力而行,量力而行!”

    这下子,李生礼、李贤南、李才荣的脸齐齐变得惨白,只敢低着头低声应是。

    敢拿道德压迫的人,就要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李寒心里勾起一丝冷笑,发出最后一击,“唉,可惜我爹分家出来了。”

    目的已经达到了,李寒把自己一家摘出来,不趟这浑水。

    再哭一哭自己家的不容易,不是不想帮忙,是实在能力有限,“我力气,干不得重活,我娘身子弱,仁和堂的张大夫她以往被掏空得厉害,得好好补一补,全家的活计都落我爹头上。幸亏家里买了牛,不然春耕都不知道咋整。”

    “可不是,春耕没有几个壮劳力可不行,一个人,是难了点。”村人纷纷应道。

    分家分了那么些点钱,张地主家的地得重新翻过这件事已经传得村里大家都知道了,众人想到杜仲、想到棉花梳、想到如今这牛,一时之间门,纷纷道,“贤东,莫急,等我把家里地整好了,我到你地里帮你。”

    “对,对,咱们搭把,这活计耽误不了。”众人纷纷道。

    好了,李贤东自己一个人,活计都忙不过了,谁再想借他的牛,那真是太过分了。

    眼角余光看到祖父一家,除三叔略兴奋外,其余已经脸色灰败的退出人群。

    李寒摸摸牛犊子:你保住了,开心不。

    牛犊子轻轻靠着李寒的,轻轻哞一声。

    “哎呦,这是饿了吧。正长着身体呢,又走了这么远的路,牛犊子可不都饿了。”有人便道。

    “是了,是了,都饿了,一路上,草没长几根呢,得回去伺候牛。”有那心急的便道,临了不忘一句,“贤东啊,你要真忙不过了,出声啊,咱们再怎么样都能抽出人给你搭把。”

    “是,是,是这个理。今天多得你通知大家,不然大家都买不了这牛。”

    李贤东憨憨一笑,他又不是真傻,刚刚的交锋慢慢的也就回过味来了,只笑道,“哎。谢谢大家。”

    “走了,回家了。”李寒轻轻牵起牛绳子。

    这一声通知值了,能让青帮飞马回来报信,能迅速摸清牛政的相关信息,自己一家在村人眼里地位便更高一层。

    只要自己够强大,周围人都会逐渐围绕自己身旁,维护强者的利益就是维护每一个人的利益。

    无非是借宗族之力打击李才荣,自己一家可不是当初随便捏的样子。

    名声在这个世道何等重要,只要他李才荣长点脑子,还想在科举一路走下去,就不敢再轻易来招惹自己。

    李寒笑着拍拍牛头,不定以后老宅一家还得避开着自己走呢,毕竟自己已经证明自己不好惹。还消灭了一个以后隐患呢,谢谢你你啊,大眼睛。

    “爹,我们家的牛就叫大眼睛吧,你看它眼睛多灵,好像能听懂人话似得。”

    “可不是,这眼睛就是好看,以后就叫大眼睛了。”王氏笑着附和道。

    “成。我当初就是看中它灵呢。”李贤东高兴的。

    一家三口高兴的回到家,王氏已经把饭菜都备好了,只等着热一热便可以吃。

    “我先把大眼睛牵到后院,给它备点草料。”李贤东倒不觉得自己十分饿,只想着莫把牛饿着了。

    “成,你去吧。”王氏回到,“待会喊你吃饭。”

    两刻钟后,饭菜准备好了,城里买的新鲜肉也放好了,只等着晚上再做。

    忙活了一个早上,又动又动口的,李寒自觉体力脑力消耗都十分大,吃的极其欢快。

    “来,吃一个这个蒸肉。”王氏给李寒夹一块蒸肉,她女儿可真厉害啊。

    李家的蒸肉经过多次改良,现在是精选三层五花肉,炸得金黄,然后要吃的时候切成薄片,下面垫着干菜放到碗里蒸,酱料现在也不多放了,把肉蒸得颤颤巍巍的,炸过的表皮带着韧劲,肥肉一抿就烂,瘦肉浸透了肉的油气半点不柴,越嚼越香,深受李家人喜欢。

    尤其正在长身体的李寒,送饭一人能干半碗。

    “嗯,娘你们也吃。”李寒道。

    王氏和李贤东都是埋头实干而不善言辞的人,几十年的经历,性格已经是这样了。但是他们又不傻,心里自己想得明白,尤其分家之后,很多事情更是看清楚了。

    起来,应该感谢当初那一场分家,算是浴火重生了。

    吃完饭,李贤东放下碗筷,“我去给大眼睛建一个牛棚,这天气还是冷的,得挡着风。莫委屈了大眼睛。”

    忙自己家的活,浑身都是劲头和冲劲。

    “嗯,爹你去吧。”李寒道,“我去把杜仲和番椒种子挑拣出来,得选好的种子准备大批量浸泡育种了。”

    “嗯,我先把你的薄衣服赶出来再帮你,就差最后收边。”王氏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你长得快,往年的衣服不合穿了。春耕的时候就没有空了,先提前预备好。”

    “不急,娘慢慢来。”李寒道。

    “我知道。”王氏嘴上应是,心里却不以为然,她女儿这么聪明,又能挣钱,怎么能穿得破破烂烂的。

    这么娇嫩的花骨朵一样的姑娘,就应该穿得漂漂亮亮才对。

    一家人,各自忙去自不提。

    ***

    二月二十八,春分,天气彻底转暖,春风吹,万物生。

    李寒家的杜仲种子,已经放到微微温的水中浸泡了三天,每天换一次水,现在种子已经肉眼可见的膨胀起来。

    此刻李寒正站在自己家的井台旁,把泡着杜仲种子的木盘里面的水倒干净,然后向着周边围绕过来的族人解释道,“大家看看,这个杜仲种子,浸泡膨胀到这种程度,就是已经吸满水分,即将破芽而出的状态了。”

    周边围着的村人纷纷探头过来看,那眼神,恨不得把杜仲种的状态刻在眼里。

    没办法,他们这些老农去年秋冬试过了,按老方法,那杜仲种子发芽率太低了,即使发芽了,苗也弱,一个冬天过去,全灭了。

    只剩下李寒家的杜仲种越过了这个冬天,现在在后院的菜地长得壮实着呢。他们翻开稻草看过了,不得不服。

    因此,此刻都认真盯着看呢。有些人还反省,“怪不得,我去年只浸泡了一夜,那种子还没吸够水呢。”

    “我跟你刚刚相反,我看这种子它不吸水,我泡久了,估摸里面烂了。”另一个人苦笑着接话道。

    杜仲种子因为有杜仲胶质的缘故,的确是不太好掌握泡发的时间门,李寒递给大家一把种子,“大家传着看一看啊,我三天前跟大家要放水泡发,一天换一次水,如果自己家里种子是这个状态,差不多就可以了。”

    “哎,哎,我家的差不多了,我时时看着呢。”一个接过种子的族人惊喜的。

    “哎哎,那你给我看看,把那种子给我看看。”

    先前接过种子的人便递给其他人,一把种子,分散开来,每个人看一遍,最后传回来给李寒,李寒也不跟原来的种子混在一起,这么多人经过了,不定有细菌了。

    “大家看着哈,种子到这个程度,大家轻轻搓一搓,一定要轻轻的,把这个种皮破坏了,但是不能太用力,用力就容易破坏种胚了。”李寒一边,一边搓出一个种子来。

    不料此话落下,人群中渐渐没有了声音,气氛渐渐凝固,变得不寻常起来。

    “怎么了?”李寒皱着眉头问道。

    停顿了片刻,人群中有一个人人涩声道,“寒啊,你泡发我们都明,但这种子,这种子搓过了,它便死了,发不出芽来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呀。”

    他们种过麦,种过水稻,种过豆,种过各种瓜果蔬菜,但是从来没有过要把种子表皮破坏掉,然后才播种的。

    往日的认知里,种子得有一层壳护着,破坏过的种子,那就是伤了死了的种子,活不了。

    但是,李寒的确又是把杜仲苗种出来了。

    族人的三观都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一时间门,老祖宗传承下来的东西,跟李寒的话两相冲突,根本不知道听的。种子播下了,又没有反悔的余地,众人心中实在难以抉择。

    李寒顿了一下,的确,其他的种子破坏种皮会坏掉,但是杜仲不同,杜仲的种子表皮含有大量的胶质,这种胶质没有被破坏掉,一些不够强劲的种胚无法伸展出来,最后只能焖在里面死掉。

    当然,自然规律,优胜劣汰,那些最健康强壮的种子,自然会突破这层限制,成功发芽。

    但是,现代人工种植的意义,就是通过人工的干预,大幅提高种子的出芽率,并且提供适宜的环境,让原本珍稀的植物,可以大批量生长,满足人类的需求。

    李寒咳了一声,尽量用族人能听明白的语言解释,“大家都知道,这杜仲树,当初叫假蚕树,就是因为它的树皮中有一层像蚕丝的丝。其实这层丝,在种子里更多,就像蚕蛹一样,这层丝密密麻麻的包围在周围,没有发芽的时候保护种子,但是现在,这层丝便限制了种子的萌发,不够强的种子出不来。”

    “所以,我们通过人去破坏这层丝,便是帮助种子,让更多的种子可以发芽长大。这个道理,我这么,大家能听明白吗?”

    李寒一边慢慢的尽量细致的描述清楚,一边观察众人的脸色。

    果然,经过这一份解释,众人的不解渐渐变的和缓,只是仍然没有被彻底服。

    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无数前人的累积,自己几十年的实践,一朝被这样推翻,总得有个过程。

    就在此时,李家大门忽的被打开,李满山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大声喊道,“寒,寒,你的番椒种,你最早种的那一批番椒种,发芽了。”

    最早的一批番椒种,在惊蛰那天,种到了从张地主儿子中买过来的那十亩旱田里。就在李满山家的麦地隔壁。

    这个成果,来得太及时了。

    李寒心内欢呼,拍拍,“来,我们去看看我育的番椒种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