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 拉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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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八号,按照阴历算,这天立冬。

    按照云顶县的习惯,家里富裕的,这一天要喝羊肉汤,羊肉汤不好弄,怎么着也要炖一碗肉汤喝。

    再其次,吃不起肉的,也要弄一碗其他什么汤暖暖肚子。

    洪明他们首都械厂过来的人,里有钱,能吃,会吃,怎么会弄不到一碗羊肉汤喝?

    江明彦要买羊肉,洪明拍着胸口给包了。

    这天正好是休息日不用上班,张惠在家躺着,今天她是不能回娘家了。

    钢铁厂家属院老张家,早上天不亮,羊肉汤就炖上了。

    斤羊肉两斤骨头,炖到上午十点多钟,肉汤泛白,汤锅里翻滚的热气带出来肉香味,顺着窗台飘出去,馋哭了一群人。

    现在还没好,加上萝卜还要再炖一会儿。

    “去,叫江过来喝羊肉汤。”

    早上一早被拉起来烧火的张建林,困的迷迷糊糊地坐在灶台前守着灶火到现在,此时打了个哈欠,只想回屋躺下补个觉。

    “愣这儿干什么,快去呀。”

    “哦。”

    张建林不想去,去五斗柜里摸了两颗糖,出门招招,把在楼道里玩儿的两个孩儿叫来,一人一颗糖。

    “槐花街我妹妹家知道吧。”

    “知道。”两个孩儿看到糖眼睛放光。

    “吃了我的糖就得给我办事,快去叫江明彦过来喝羊肉汤。”

    “嗯嗯,好。”

    两个孩儿拿到糖撒丫跑了,张建林趁他妈没注意,溜进屋里睡觉去了。

    前头槐花街,两个孩儿传完话嘻嘻哈哈地跑了,张惠轻哼一声:“你们喝羊肉汤,我就只能喝豆腐白菜汤。”

    “别气,过段时间你胃口回来就什么都能吃了。”江明彦哄她。

    张惠嘿嘿地笑:“逗你玩儿呢,你快去吃饭吧,我自己吃午饭。”

    “不着急,你先吃,等你吃完了我才过去。”

    “这么贴心呀?”

    江明彦笑了笑:“祖宗,别闲聊了,现在就吃吧,今天天气冷,再等一会儿汤凉了你怎么吃?”

    是白菜豆腐汤,实际汤里面加了蘑菇、山药等其他菜,算是个杂烩蔬菜汤。蔬菜汤旁边放着一碟辣椒酱,蔬菜蘸酱还挺好吃。

    张惠吃的很快,吃完就叫他走:“替我多喝点。”

    “嗯。”

    江明彦把碗筷捡到厨房,两下洗了,出门的时候还交代:“自己溜两圈,困了就进屋睡。”

    “知道了,别啰嗦,快走吧!”

    江明彦到丈母娘家,屋里热闹着呢,家里好多孩儿,都端着碗在喝汤。

    “我记得就几斤羊肉,咱妈炖了多少汤?”江明彦一看这情形,都惊了。

    刚睡了一会儿又被他妈扯起来的张建林表情恹恹的:“咱们家最大的那口锅你见过没,一岁孩儿放进去洗澡都没问题,我妈炖了那么大一锅。”

    江明彦看了一眼羊肉汤的颜色,汤一点都不淡,几斤羊肉炖出这样的效果,丈母娘挺有本事。

    张建林轻哼一声:“你知道个啥,那么大一锅汤能有多少油水?后面还加了一盆萝卜进去呢。”

    “咱妈为了像那么回事,往锅里加了一大勺猪油,还调了一碗芡粉汁儿勾芡。”

    怪不得这个羊肉汤看着挺白浓。

    “江来了,惠惠吃了没有?”陈丽芳抽空喊了女婿一声。

    “吃了,这会儿在家里溜达。”

    “吃了就行,咱们收拾收拾也准备吃午饭了。”

    今天家属院的孩儿都被陈丽芳叫来喝了一碗羊肉汤,四五岁的孩儿虽然年纪,但是都挺懂事的,张家要吃饭了,他们都端着还没喝完的羊肉汤回家去了。

    “谢谢陈奶奶。”

    “谢谢陈婶婶。”

    “婶婶炖的汤好好喝呀!”

    “我回家去了。”

    孩儿走的时候还知道句好话,陈丽芳笑的合不拢嘴:“都回家吃饭去了,下午来玩。”

    江明彦看到胖胖坐在那儿不话,眼睛放空,跟个假娃娃一般。

    “胖胖怎么了?”

    刘莉笑道:“妈叫邻居家的孩儿过来喝汤,胖胖心疼汤,争着喝,好么,喝了一大碗,混了个水饱。”

    张建林取笑侄子:“刚才抱着肚子肚子里的汤在晃荡,不敢下地走路,就坐那儿不敢动。”

    张建山这个当爹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傻儿子:“也没缺他的嘴,都这么大了,谁家的孩子跟他似的还有牛奶喝,怎么就这么护食?”

    胖胖撇撇嘴,慢慢地转身,屁股对着他爸。

    张建林拍着腿大笑:“哎呀,真别以为孩子就听不懂话。”

    “爸呢?”

    “爸一早钓鱼去了,今天太阳好,肯定有大鱼露头。”

    陈丽芳端着一大碗羊肉汤出来:“不管他,专门给他留了一碗,等他回来了喝。”

    张高义今天运气好着呢,一上午钓到一斤斤多的,两条一斤多的,高兴的午饭都不想回去吃,还想再碰碰运气。

    一直在河边守到下午太阳快下山了,张高义才兴高采烈地打道回府。

    张高义没回家里,提着一桶五六条鱼去闺女家,咚咚咚地敲门。

    张惠在屋里看闲书,听到敲门声,被子里伸出一条腿,踢了江明彦一脚,江明彦自觉地去开门。

    “爸,今天收获可以呀!”江明彦都惊讶了。

    张高义哈哈大笑:“今天运气不错,夏天的时候都不一定能钓到这么多鱼。”

    “那是爸的技术好。”江明彦现在拍马屁的技术非常纯熟。

    张高义笑着进门:“惠惠呢,前些天还在跟我抱怨你们家的石缸空了好久了。”

    “在屋里,我叫她出来。”

    江明彦喊了声:“惠惠,咱爸送鱼过来了,你快出来看看。”

    张惠穿着暖乎乎的鞋出门,喊了声爸。

    张高义指着那边:“快去看看爸给你钓的鱼。”

    张惠笑道:“有几条啊。”

    过去一看,张惠一句好家伙,她爸不会是为了完成任务跟人买的吧。

    那两条大的,估计有四斤吧,稍微一点的那条估计也得有一斤多,还有巴掌大的鱼有四五条,都是鲫鱼。

    “鲫鱼有营养,等你胃口好了,叫你妈给你煮鲫鱼汤喝。”

    “谢谢爸。”张惠撒娇:“爸你真好。”

    张高义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带着光:“行了,我先回去了,你们俩过去吃饭不?”

    “不过去,一会儿我给惠惠做,爸你先回吧,今天妈炖的羊肉汤您还没喝呢。”

    “行,那我先回去了。”

    忙活了到这个点儿才回去,张高义还提着空桶,邻居们见了都笑话他白忙活。

    张高义摆摆,什么白忙活,鱼都在闺女家。

    张高义走后,几个邻居凑一起:“投生到老张家当闺女,我看比当儿子还好。”

    “谁不是呢。”

    婚前婚后一个样,嫁人了还能带着男人来娘家蹭吃蹭喝,家里爸妈哥嫂一句话没有,谁家能这样?

    愉快的休息日很快过去,第二天又是早起上班的一天。

    张惠神情纠结,前天庄红和她妈吵了一架,今天去,肯定要把她拉到一边单聊。

    她再和庄红吵一架?

    叫张惠,庄红这样固执的人,认死理,跟她不通,除了浪费口水也没啥作用。

    江明彦见不得媳妇儿皱眉:“你别愁,这事儿我给你解决。”

    “你先别,等今天去学校看看情况再,她要是不惜得搭理我,咱们就这么互相不搭理吧。”

    张惠想的是,庄红一个寡妇带着女儿过日子不容易,没到那个份上,真没必要斗的跟乌鸡眼似的。

    张惠想息事宁人,庄红却觉得要杀鸡儆猴,不能让纵容张惠这样目无纪律的风气。

    到办公室的时候,庄红不在,大家有有笑地聊开了,都在昨天立冬家里吃什么好东西了。

    沈燕凑到张惠身边声问:“前天下午庄红去找你了没?”

    “找了,但是她好像不知道我家在哪儿,找到我爸妈家去了。”

    “她才来不知道正常,肯定以为钢厂子弟肯定住钢厂家属区。”沈燕想知道的不是这个:“后头了,你们聊的怎么样,以后请假怎么算?”

    张惠看了她一眼:“不用抱期望,我妈和庄红大吵了一架,庄红里子面子都没了,以后不给我穿鞋就算好的了,你还能指望她突然明事理为咱们着想?”

    沈燕叹气:“冬天来了,上课的时候还好,你没课还要在冷冰冰的办公室里坐着,多闹心。”

    张惠也觉得,唉,要是老校长回来就好了。

    升国旗,所有的老师都得出现,张惠和沈燕都站在二年级队伍的尾巴上面,张惠都站累了,庄红还在抑扬顿挫地发表讲话。

    可能是当领导的话都多,今天感觉她的话特别多,读书的不易,乡下孩子想读书都交不起一块钱学费,年纪就要下地干活,他们有读书的会要珍惜。

    话的没错,大家也都知道你的意思,你有必要一个又一个地举例吗?这些完还不算,还要再升华一下主题,学习红色思想。

    众目睽睽之下,她掏出一张报纸,好家伙,总算到她每次讲话都要有的读报纸环节了。

    “你怎么样?是不是不舒服?”沈燕见张惠脸色不太对,连忙问一句。

    张惠换了只脚站立,摆摆:“只要她这篇文章不读它个半个时,我应该还行。”

    不只是老师觉得烦,下面的学生也都听烦了,有几个调皮的交头接耳,根本没再听,有站的近的老师也没管。

    “好了,散会,大家活动活动身体,上个厕所就回教室准备上课。”

    我的天,总算讲完了,大家伙儿都松了口气。

    这群学生,平时上课的时候在座位上磨皮擦痒的,就没个安生的时候,就跟椅子上有钉子一样想往外跑。

    今天反过来,大家都往教室跑,一屁股坐下就不想起来。

    沈燕搀扶着张惠:“累不累?”

    “我还行!”

    沈燕吐槽了句:“好在都入冬了,要是换夏天在操场站这么久,我看都得给晒成人干。”

    旁边几位老师连忙点头。

    自从这个新校长来了尽搞形式主义,平时板着一张脸,就跟谁都欠她的似的。

    “你们几个老师都别走,去会议室开会。”

    “庄校长,第一节我有课。”

    “不耽误,开个会,几分钟就完。”

    庄红态度强硬,大家只能不情不愿地去会议室,张惠坐下瞄了一眼,大家都没带笔记本,看来是装都不想装了。

    庄红站在会议室前面:“我简单两句,今天我点名批评张惠,张惠近几日每天下午请假回家休息,完全把我的学习任务抛在脑后,这是对学校规章制度的蔑视,是对学生的不负责,我建议对张惠进行惩罚,扣发一个月工资,扣发的工资记入学校的公共开销,大家有意见吗?”

    好家伙,这次不絮絮叨叨了,直接干脆地宣布结果。

    沈燕举:“我有意见!”

    “你。”

    沈燕站起来:“我们是老师,老师的任务是给学生上课,张老师那节课没上你要扣她的工资?你有什么资格扣她的工资?”

    庄红轻哼一声:“无规矩不成方圆,我是钢铁厂子弟学的校长,我怎么没资格?”

    沈燕气得暴走,口不择言:“谁让你来当校长的,你有什么资格当校长,还不是你家亲戚袁副厂长”

    李老师一把拉住沈燕,张惠十分配合地捂住她的嘴,旁边老师连忙站起来拉住她。

    “放肆,我当校长那是领导班子任命的,沈燕你这是对领导班子的污蔑,你”

    李老师笑着:“沈燕年轻气盛,庄校长别生气,咱们就事论事,一件一件地来捋清楚。”

    “庄校长张惠违反学校规章制度,您是校长,您有资格定规章制度肯定是您占理。但是你想扣张惠的工资,我看你没这个权利吧,毕竟张惠的工资不是你发的,是钢厂发的,是钢厂发给张惠教书的工资。”

    “您想扣张惠的工资,不如问问钢厂那边领导对这个事儿怎么看?实在不行,你问问学生家长,问问他们,你扣张惠工资的行为合理不合理。”

    庄红冷笑:“我了,我是校长,我有权决定。”

    李老师笑道:“我也了,这是钢铁厂子弟学。”

    在座的老师,一大半都是在钢铁厂成长起来的子弟,真要闹翻了,最后让钢铁厂的领导班子来定是非,不准最后是谁走还是谁留。

    “沈燕,既然你这么维护张惠,你愿意帮她接受惩罚扣工资吗?”

    “我他么”

    张惠一眼瞪回去:“庄红你别装模作样,不过了就胡来?柿子捡软的捏?你想扣,你直接扣我的呗,我是无所谓,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所谓。”

    “那咱们就看看,谁有理。”庄红很自信。

    张惠脸色一白,脑袋一歪,晕了!

    “张惠,张惠你怎么了?你,你别吓我。”沈燕吓得都语无伦次了。

    “张惠这是怎么了?”

    沈燕悲愤:“张惠怀孕本来身体就弱,今天站了那么久,身体不舒服还坚持下来了,这一气”

    李老师拍了这傻姑娘一巴掌:“愣着干什么,快把人送医院啊。”

    几个女老师七八脚地把张惠扶起来,慌成一团。

    “我知道张惠家在哪儿,我去她家报信。”

    沈燕扭头瞪了庄红一眼:“,谁有空,去械厂找张惠男人。”

    “走,快把人抬医院去。”

    会议室闹起来,隔的近的几个班级看到这个情况,连忙跑出来,不知道是谁起头,一会儿功夫大家都知道庄校长把张老师气晕了。

    张惠有个当老师的爸,很学了一教书的本事,她又不爱打骂学生,这属于业务能力过硬脾气还好,在学生中间十分有人气。

    庄校长和张老师,肯定站张老师。

    子弟学就在钢铁厂门口,老师都不在,没人管,几个调皮的学生溜出校门跑回去告诉爸妈。

    消息人传人,陈丽芳还没跑到医院,钢铁厂大部分人都知道了。

    “张惠,陈丽芳的闺女呀,我记得那个姑娘从就长得挺好看的。”

    “我家儿子在她班上读书,成绩比一年级的时候好,这姑娘教书教的不错。”

    “是不错吧,我记得陈丽芳的男人就是教书的,这算是子承父业了。”

    “我家那个调皮的侄子也在张老师班上读书,听侄子张老师从不打孩子,都讲理为先。我嫂子有次去买菜碰到张老师,张老师还跟她交流了几句孩子的学习。”

    旁人不解,“好好的,怎么和校长干起来了。”

    “这个你不知道内情,那位可不是好话的人,张惠那样的姑娘被气晕了也正常。”

    “对,再人家现在还怀着孕呢。”

    一个厂工作,一个家属区住着这么多年,左邻右舍的不定就有个在子弟学当老师,他们虽然没见过庄校长,但是真没少听老师吐槽。

    叽叽喳喳一顿,听的人恍然大悟,哦,庄红这人不行啊,白了就是太自以为是了,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官儿,啥都能管。

    也有人替庄红话:“既然能当校长,肯定是很厉害的人,她这么做肯定有道理,不就是管的严了点嘛。”

    后勤部一个人声:“那是袁副厂长的亲戚,听原来在乡下当老师,后来当了个什么副校长,没当两天,得罪了夫家,躲祸来了咱们这里当校长。”

    “那怎么能行?”

    家长们不同意了:“我们好歹是钢厂子弟学,原来老校长多有能力啊,德高望重,这样的人才配当咱们子弟学的老师。”

    “对,我也这样想,就算外面请不到厉害的人,至少也要提拔咱们自己人吧,毕竟知根知底。”

    “大姐你的很是!”

    “什么大姐,看你脸上的褶子,一看你就比我年纪大。”

    这个男青年连忙陪笑:“大妹子你的对。”

    “哼!”

    这事儿本来只是学校内部的事情,这下一下闹大了,这就不是庄红了算的事情,钢厂的领导班子肯定要开会商讨。

    庄红和袁副厂长的关系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个会议他原则上回避。

    徐厂长看了一眼众人:“别坐着了,赶紧商量个解决方案出来吧,这事儿不解决好,我看不仅学校的老师有情绪,厂里的工人也有意见。”

    大部分老师是钢铁厂的子弟,教的学生也是钢铁厂的孩子。

    这边还没开始,徐厂长的秘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凑到徐厂长耳边声了几句。

    徐厂长轻哼一声:“这个有什么好秘密报告的,给大家听听也无妨,隔壁械厂那边提意见了,咱们钢铁厂好好的一个子弟学,被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外来关系户搞的乌烟瘴气,这事儿要传出去,其他兄弟单位都要看咱们热闹了。”

    “和械厂有什么关系?”

    “械厂从首都械厂请来的那一批专家,领头的那个,是这次晕倒张老师的丈夫。”

    秘书轻咳一声:“还有,张惠的大哥也来了,秦他们好歹地拦着呢。”

    “你还打听到什么消息,一并了吧。”

    秘书想了想:“张建山顶的是他妈陈丽芳的工作进的厂。”

    到陈丽芳,在座的老领导都有印象,那是个泼辣的女人,偏偏人家和人吵架还有理有据,气势十足,一般人还真吵不过她。

    当年他们钢铁厂才建厂,隔壁市的钢铁厂以为他们厂好欺负,拦截了他们铁矿,当时徐厂长带着人去隔壁市钢铁厂讨个法,结果人家没拿他们当一回事,把他们晾了半天。

    都到下班吃午饭的时间了,还没见到人,跟去的陈丽芳怒了,把人家钢铁厂从领导到秘书骂得狗血淋头,不仅在办公室骂,还去人多的地方嚷嚷,她要打电话给报社,让他们宣传宣传这种流氓行径。

    陈丽芳的女儿被欺负了,现在看,大概还是占理的一方。

    大家达成共识,不管是出于什么,这事儿赶紧解决,一定要在陈丽芳冲出来骂人之前把这事儿给办了。

    秘书办事能力不错,叫了几个老师过来,领头过来的就是李老师,李老师也没冤枉庄红,话实事求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听过老师们的话之后,把庄红叫来,两边证词对照,没有错了。

    怎么呢,庄红做事死板了些,她做的那些事也算不上什么大错,但是,不符合实际,没有因地制宜,罔顾教职员工的情绪,这是不合适的。

    庄红原来没有当过校长,她做不好也可以理解,但是再让她做校长就不合适了。

    领导们商量后决定,原来的副校长提拔为校长,李老师当副校长,至于庄红,也不能不顾袁副厂长的面子,就让她在学校当老师吧。

    “就这么定了?”

    众人点头:“这么定很合适。”

    “老姜,你是咱们厂宣传岗的负责人,你也是老同志了,和陈丽芳也认识,这样,你领个头,代表我们钢厂去医院慰问一下张老师。”

    叫老姜的中年男人点点头,确实不是个好活儿,但是他出面最合适。

    陈丽芳护短的很,要是徐厂长过去,被陈丽芳骂得抬不起头,那也不好看。

    至于,袁副厂长,他去的话那不是去慰问,那是去火上浇油。

    听女儿晕倒了,陈丽芳吓得心口发颤,门都顾不上关就往医院跑,等到了医院见女儿醒了,脸色不好,气的陈丽芳一顿骂,骂女儿不会照顾自己。

    骂完女儿骂庄红,骂完庄红

    还没等陈丽芳继续往下骂,姜主任提着补品连忙进门:“张老师,我代表厂里来看望你来了,你有没有事儿?”

    张惠虚弱地笑了笑:“感觉还行。”

    陈丽芳眼睛一横:“行什么行,你要行也不会躺在这儿。”

    陈丽芳骂儿子:“你就在钢厂,你妹妹晕倒你怎么没有第一时间跟来?”

    张建山老实站着挨骂,不敢吭声。

    姜主任尴尬地笑了笑:“人没事儿就好,对了,厂里那边对庄红的处理已经下来了,庄红卸任校长,原来的副校长提为校长,李老师当副校长。”

    陈丽芳冷哼一声:“你们早干什么去了,你们要早点处理那个不着四六的女人,何苦累我女儿受这一番苦。”

    “是是是,都是我们的错。”姜主任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

    这会儿,江明彦和张建林到了,姜主任认识江明彦,连忙;“你们一家人坐下话,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放下礼物,姜主任带着人脚底抹油溜了。

    沈燕见情况这样:“阿姨,张惠,我也走了。”

    陈丽芳笑着送她出门:“今天多亏你了。”

    “没事儿,阿姨不用这么客气。”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人,张惠才声问:“怎么这么快处理下来了,我以为至少要等两天。”

    张建山:“学校离厂里近,你一晕倒,马上厂里就知道了,有人推波助澜,还没到中午事情就闹大了。我去找领导要话,还没拉扯几句,徐厂长的秘书过来跟我,叫我别急,马上就能处理好。”

    “十多分钟,他们就把学校的老师叫进去问话,然后又叫庄红进去,事情很快就定下来了。”

    后头,张建山就跟着姜主任他们过来了。

    张建林补充:“江明彦去找咱们厂长,厂长叫人给钢铁厂那边带了话,那边回复坏不了事,午饭前就能处理下来。”

    江明彦没把庄红放在心上,他此时十分担心:“你有没有事?”

    “真没什么大事,今天升国旗的时候站的有点久,累了一点,其他的都好。”

    陈丽芳不信女儿的话:“来都来了,叫医生再过来检查一下。”

    江明彦和张建山、张建林都赞同,张建林脚下一转,出门叫人去了。

    医生检查后,再保证张惠身体问题,回家好好休息就行,陈丽芳才带着女儿回家。

    时间不早了,该吃饭了,来的时候锅里还烧着菜呢。

    “哎呀,坏了!”

    “妈你别担心,大嫂在家呢。”

    陈丽芳当时撒腿就往医院跑,刘莉本也想去,灶台上还煮着菜,还要看着孩子,就没走成。

    看到张惠回来,刘莉才放下心来:“没事儿吧。”

    张惠摇摇头,笑着:“现在好着呢,能吃两大碗饭。”

    “饿了吧,饭都做好了,你再不回来,我都想带着胖胖给你送饭去。”

    陈丽芳抬脚往厨房走:“先吃饭,有话吃了饭再。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张惠真饿了,一口气吃了两碗饭,还喝了半碗汤。

    刘莉听丈夫和叔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完,她扭头问姑子:“你早就想好要装晕?”

    张惠眨巴眼:“也没有早就想好,那时候吵架吵上头了,我也顾不得了。”

    本来张惠想的是庄红最好无视她,她肯定不会故意跟她作对,就这么糊弄着过了得了,谁知道庄红上纲上线地要拿她当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学校的其他老师也看出来了,庄红这个人根本不通,算是大家一起使劲儿,把庄红拉下来。

    要不然,张惠觉得这事儿不可能突然就闹开了,又迅速解决。

    本来李老师和沈燕一起送她去医院的,李老师走到半路上,想起什么又往回跑,恐怕李老师那时候就想到借她晕倒的事情要把庄红弄下来。

    张惠松了口气,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对了,庄红不当校长,以后是学校的老师。”

    “那咱们管不着,她当老师还能管到惠惠头上来不成?”

    “校长变成老师,只怕她不好意思留下吧。”刘莉揣测。

    张惠却觉得,庄红一定会留下,离开学校她还能去哪儿,况且带着一个女儿呢,总不能回乡下去吧。

    她好不容易才出来。

    此时,庄红把自己关在校长办公室里,她想不明白,她守规矩,按规矩办事,最后怎么是她的不是了?

    还是张惠代表的是钢厂子弟自己人,她是个外人,才会被排挤?

    要走么?要是换年轻那会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肯定站起来就走,还要给领导写封信,讽刺他们有眼无珠。

    现在她不敢了,庄红叹气,人到中年,她还有什么任性的本钱?

    原来的副校长,刚被提拔的夏校长,安安稳稳地在自己办公室里办公,李老师去敲门的时候,夏校长热情招呼她坐。

    “我刚想去找你,关于办公室的事情,你也知道校长和副校长办公室都差不多大,我想呢,我干脆就不搬了,等隔壁办公室打扫出来,你用那间办公室如何?”

    “行啊。”李老师笑着:“你的事儿完了,现在我的事,您教教我,这个副校长,我要干点什么?”

    夏校长哈哈大笑:“咱们多少年的老熟人了,不用这么客气。句老实话,当初老校长还在的时候就跟我,他他走了推荐我当校长,到时候提拔你当副校长,绕了一圈,没想到还真成了。”

    李老师,哦不,李副校长和夏校长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既然领导信任我们,我们也要做出一点成绩才行,咱们先商量商量,这个规章制度的问题。”

    李副校长点点头,这个是现在教职员工最关心的问题,确实该先解决。

    下午没课的老师,知道张惠回家了,都提着东西上门看望张惠,倒是把张惠搞的挺不好意思。

    本来就没病,这么搞一出,好像是她借口生病收大家的礼物似的。

    沈燕把买来的苹果往桌子上一放:“你不用客气,收着,这次因为你的事把庄红拉下来,咱们所有人都感谢你。”

    几个年轻女老师连忙点头,庄红来的这个多月,真是受够了。

    所有人都期待着新的校长带来新的气象,第二天教师大会,基本上也和大家期待的一样,有一些改动,但是基本上恢复到和老校长在的时候一样的制度。

    不用,沈燕激动得把掌都拍红了。

    下午没有课的老师,火速撤退,总算找到曾经的快乐了。

    陈丽芳中午来学校送午饭,张惠一边吃饭一边:“妈以后不用给我送午饭了,我自己回去吃。”

    陈丽芳想了想:“送你家去吧,等以后月份大了你爬楼也累,干脆中午在你家里吃,吃完就好休息。”

    “好嘛,谢谢妈。”

    陈丽芳笑道:“想谢谢我,就多吃点,孕妇最需要补充营养。唉,你能吃点肉就好了。”

    张惠也愁,就是吃不了肉啊。

    下午下班时间,洪明去办公室找江明彦,蹭自行车回家的张建林也在。

    “二哥你先去车棚拿车,我一会儿就出去。”

    张建林不走:“你们两个背着我搞鬼呢?”

    “放心,不是坏事儿,二哥先去吧。”

    江明彦这么,张建林更是不想走了,一屁股坐下:“我听听。”

    江明彦和洪明对视一眼,洪明挠挠头:“他知道也没什么,反正现在和咱们没关系。”

    听到这话,张建林敏锐察觉到问题,什么叫和咱们没关系?

    钢厂废钢数量不对劲,械厂这边的领导已经告诉钢厂那边的,徐厂长亲自成立了调查组在暗中调查。

    这个事儿首先是械厂发现的,钢厂挺没脸,械厂没有把消息爆出去,就算是给徐厂长面子了。

    所以在处理庄红这件事上,徐厂长肯定也考虑到这个人情了。

    张建林脑子飞速转,本子上登记的数量有没有问题,有没有出现虚报?不可能,废钢虚报数量有什么好处?

    登记的数目是对的,和实际数量对不上,那就只有一个原因,有人在偷废钢。

    现在一口铁锅多值钱啊,要是有人把废钢倒腾出去,打成铁锅流到市场里,那得挣多少钱?

    洪明笑了笑:“你都想到倒卖废钢了,难道废钢只能用来做锅?”

    还能做什么,做自行车?做木仓,别逗了,一般人没那个技术,这需要生产线的。

    洪明没告诉张建林,以前还真有能人这样干过,要不是被抓到,出来都没人相信。

    “我花了钱叫人跟踪钢铁厂原来的那个库管,没查出什么消息,现在钢厂的人也在追查,我想要不咱们就撤了吧,反正也和咱们没关系。”

    江明彦提出来:“会不会是哪个领导家的人,借着职位便利干的事?”

    张建林一拍桌子站起来:“袁建军!”

    怎么想到他了?

    张建林激动:“是不是他我不敢,但是他肯定有嫌疑。”

    “我听我哥,袁建军去年买了块表,其中一块还是托人去外贸商店买的苏联的进口货,好多人羡慕他呢。”

    洪明思忖着:“他爸是副厂长,他妈是文化局的,他们家不缺钱,又只有他一个儿子,他喜欢玩儿表,也买得起吧。”

    江明彦想了片刻,那也不尽然:“袁副厂长我见过,看他的行为作风,不像是能撒钱让儿子玩乐的人。”

    “你这么一”洪明想了想,还真有可能。

    可以往这上面靠一靠,但是这话不能咱们去。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因为子弟学的事情,他们家和袁家间接结怨,他们要是去,倒显得是他们公报私仇。

    张建林嘿嘿一笑,他可最喜欢干这事儿,这事儿交给他。

    废钢的事情先放放,家里来客人了。

    江明彦回到家,见到了传中的朱明山。

    喝了人家那么多茶叶,初次见面,江明彦恭敬问好。

    朱明山个头不高,身形消瘦,一看就是个很精干的中年人。

    “朱叔叔喝茶。”

    家里有一套功夫茶的茶具,还是张惠在回收站淘来了。

    朱明山笑着:“这套茶具是紫砂的,换以前,这个材质这个做工,要值些钱。”

    朱明山夸张惠一句:“茶泡的也好,比我家那两个不争气的艺好。”

    张高义拍拍他肩膀:“人各有志,你家儿女有其他事情要做,咱们当长辈的也不能勉强。再,文峰去省城茶叶厂上班,也是在茶叶这个行当里面嘛。”

    朱明山点点头,却没话。

    张惠看了他一眼,笑着问:“我要想学制茶,朱叔叔教不教我?”

    张高义、江明彦,朱明山都看向她。

    张惠笑的乖巧:“我挺喜欢制茶的,特别是茉莉花茶。”

    处于鄙视链下游的花茶:被提到了,开心。

    朱明山:花茶还用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