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收个好徒弟
吃了早饭,草丛里的露水还很重,张惠就要跟着上山了。
江明彦和张建林明天要上班,也不能再待,一会儿就要走。
“过段时间我来山上看你们,想吃什么我给背上来。”
“算了,上山路这么难走,你人来就行了。”
那边在叫她,张惠背起采茶的背篓:“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我和闺女会想你的。”
江明彦还没来得及话,媳妇儿就一溜烟儿不见了,他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张惠走了,胖胖睡醒了,陈丽芳带着孙子去吃早饭。
山上还缺些东西,张高义今天要下山,顺便送儿子女婿下去:“咱们也走吧。”
江明彦走之前还去屋里看了眼闺女,睡的跟猪猪一样。
“妈,我们先走了。”
“回吧。”
目送他们走,陈丽芳扭头催促孙子:“快点吃,吃了带你去玩儿。”
“玩儿啥呀,朱爷爷家啥也没有。”
“咱们去林子里玩儿。”
昨天上山的路上,路边看到好多菌子,也没人捡,估计是村里的人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山里物产丰富,村里这么点人,守着这么大片山,只要不怕寂寞,即使清贫一些,住在山里肯定饿不着。
胖胖刚吃完,陈丽芳正在收拾厨房,屋里响起了哼哼声,胖胖跑过去:“奶奶,涵涵醒了。”
“这就来。”
陈丽芳扯了张帕子擦,连忙往屋里去。
“哎哟,奶奶的乖乖,睡醒了呀。”
姑娘举着放在脑袋边,不耐烦地哼哼两声,陈丽芳连忙抱起来:“真是个乖宝宝,咱们去尿尿。”
伺候孩子起床,换了尿片洗了脸,孩子肚子饿得咕咕叫。
“等会儿,你妈给你留了奶,给你放在热水里温着呢。”
拿着奶瓶试了试温度,不烫,能喝。
“奶奶我喂。”胖胖忍不住往前凑。
“过段时间,等涵涵长大了你再喂。”
“我行的。”
“涵涵,我怕你呛着她。”
“我拿着奶瓶好不好?”
被孙子缠的没办法了,陈丽芳里拿着奶瓶:“那我们一起拿。”
“嗯嗯。”
胖胖站在奶奶身边,右和奶奶一起扶着奶瓶:“奶奶,涵涵真白,比大毛的妹妹白多了。”
陈丽芳笑道:“涵涵长得白像你姑姑,以后呀,长大了也是个大美人。”
“哟,忙着呢。”
一个老头双背在背后,大步过来,笑着:“我是朱明山的堂叔,名叫朱寻,住你们家隔壁,我辈分大,村里孩儿叫我一声朱二爷。”
“原来是您,早前我听朱明山提起过,我家男人和朱明山兄弟相交,我就称呼您朱二叔吧。”
“可以,这个称呼我挺喜欢。”
朱二爷找了个板凳坐下:“昨晚上去朋友家喝酒去了,没在家,早上回来听你们昨天到的?”
“哎,我家闺女跟老朱学制茶,她刚出月子不久,让她一个人上山离开孩子不太好,我们当长辈的也不太放心,就跟着来了。”
“哈哈哈,碰上你们这样的爸妈,真是当儿女的福气。”
“哪里哪里。”
“我虽然对你不熟悉,对你家张老师却很熟悉,都是自己人,来了就好好住下,缺什么就去我家找我,朱明山日子过的粗糙,你们不用跟他一样吃苦。”
陈丽芳笑道:“哪里的话,咱们来学艺,哪儿能挑师父家的不是。”
闲聊了几句,朱二爷站起来:“你先忙着,我这就回去了。”
“朱二叔慢走。”
陈丽芳低头,一大瓶奶,姑娘都喝完了。
“是个胃口大的,真好,别学你妈那个鸟胃,姑娘就是要吃得饱饱的,长得壮壮的才好。”
“嗯嗯。”
陈丽芳笑眯了眼:“呀,听懂了呀?”
姑娘到处看,包被包的紧,脖子转不动,就眼睛滴溜溜转。
“找你爸妈?你爸回去了,你妈上山干活儿去了。”
抱起孩子站起来:“你的摇篮呢,涵涵躺摇篮里好不好,奶奶去捡菌子,你也跟着去。”
摇篮里垫得软和,孩子放进去,盖一张被子,陈丽芳背上背篼,提着摇篮去不远处的树林。
选了个干净的位置放下:“胖胖,你守着涵涵,有事儿叫奶奶。”
“好。”
见奶奶在捡菌子,胖胖从兜里掏出一块奶糖:“涵涵吃不吃?你叫我哥哥,我就给你吃。”
“嗯嗯。”
“哥哥!”胖胖纠正:“不是嗯嗯,是哥哥。”
陈丽芳听到后,忍不住笑了,这个傻子,不知道婴儿不会话吗?
也不管他,胖胖教了一会儿,放弃了,奶糖塞自己嘴里,真好吃!
这个时间点,张惠已经爬到茶山上了,朱明山把茶树的品种指给她看。
“这一株老茶树可以是右面那一片茶园的母树,茶园出产的极品蒙顶山甘露和蒙顶山黄芽,都是出自这一片茶园。”
“可惜,就是移栽困难,这么些年,也只扩出这么几片茶园来。”
朱明山扭头突然问她:“我给你的茶经你还记不记得住?”
张惠点点头。
“茶经第二册第三章开篇写的是什么?”
“原料决定上限,工艺决定下限。”
“不错,这句话你要记牢了。原料不够好,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朱明山轻哼一声:“我们朱家当年做的茶叶是上供的好东西,一是靠工艺,二是靠好原料,那些个急功近利的人不懂,把蒙顶山茶好好的名声给败坏了。”
朱明山的就是南山的那群人,南山那边的地势没有东山这样陡峭,适合人居住,也适合大规模开荒种茶,那边也建了大茶厂。
要单论产量,朱家村这个茶厂的产量,不及南山那边茶厂的十分之一。
要茶叶的质量,那就要单论吧。
张惠心里琢磨,朱叔虽然嘴上没有明,但是对南山那边茶厂的经营模式,还是非常有意见。
这会儿,张惠也明白了朱文峰,她想把朱家茶厂的茶叶送出去,最好送到广交会卖出国门,打出名声,提高蒙顶山茶的整体质量。
朱文峰做的,虽然不合朱叔的心意,到底也是在为朱家茶厂想办法。
就张惠来,某个地域出产的名茶,不一定都要是极品,朱家茶厂质量把控得极好,做最顶级的名茶,南山那边的茶厂做一般的茶叶走量也不错。
“今天先到这儿,露水散尽了,可以摘茶叶了。”
张惠站在坡上向下看,一群带着兜里背着筐的妇女笑笑地上来了。
朱明山给张惠讲解采茶叶的要点,什么样品质的芽能采,叶片大有什么讲究。
讲完之后带她采了会儿,把她交给一位腰前捆着蓝色围裙的大姐,叫她带着张惠。
“大姐怎么称呼?”
“哈哈,我叫朱叶,估摸着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你叫我叶姐就行。”
“叶姐好,我叫张惠。”
叶姐笑道:“我们知道你,去年过年的时候文峰告诉我们,他替他爸找了个厉害的徒弟,我们还在猜是个什么样的人儿,今天一见,没想到是个姑娘。”
茶园里的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张惠不好意思道:“也不是姑娘了,我都当妈了。”
“你孩子多大了。”
“一个半月左右。”
“哎哟,那你不是才出月子?”
张惠点点头:“我妈陪着我上来,帮我看着孩子。”
旁边一位老奶奶:“你这孩子,有心了。制茶我老太婆不懂,采茶我采了一辈子,朱明山都没我懂,你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谢谢奶奶。”
张惠也没想到,她的宝贝疙瘩居然会给她加这么多分,一下得到了大家的喜欢。
朱叶是个负责人的人,看到张惠有不符合规范的地方,都会一一指出来,张惠都悉心听取意见,慢慢地采茶熟练起来。
不过,也只是她自以为熟练,她忙活了一上午,采摘的青叶才不到两斤。
朱叶安慰她:“第一次采茶算是不错的了,何况咱们这里采茶要求高,不像是南山那边的,熟练的采茶工一天随便采个十斤。”
张惠知道,一般四五斤青叶才能做出一斤干茶叶,她今天采的一斤多青叶,做成茶叶,也就约莫二两?”
朱明山也没嫌弃她摘得少,带着她下山回去。
“知道茶叶制作的步骤吗?”
“知道。”
从青叶制作成干茶,一般要经过晾青、萎凋、渥堆、杀青、揉捻、干燥。每个大的步骤里还有更多的细节讲究,比如杀青。
杀青指的是用高温进行制作,可以分为炒青、烘青、蒸青和晒青,不同的茶叶在杀青的这个步骤有不同的制作方法,比如川青,一般都采用晒青的做法。
朱明山笑着点点头:“你确实下了功夫的,今天你跟着我,把你今天采的茶叶做出来吧。”
张惠睁大眼睛,第一回就让她上?
“制作茶叶,难也难,简单也简单,如果对茶叶风味没多大追求,你就是直接摘了鲜茶叶煮水喝也行。”
那她还是想喝好喝一点的茶叶。
青叶的水分过多,通过晾青的步骤,先摊晒一会儿,蒸发一些水分,使青叶舒展有活力,叶片软硬适中,下一步杀青才好操作。
她那约莫两斤的青叶,一个大簸箕都晒不满,张惠把叶子摊开一点,视觉上看着好像叶子多一些。
“你一上午才搞这么点?”陈丽芳眼光毒辣,一下就看清楚女儿的虚张声势。
张惠轻咳一声:“人家了,我第一次采茶,能有这么多算是不错了。”
陈丽芳也没打击女儿:“先吃饭吧,吃了饭再忙。”
“哦。”
从到大张惠就没干过什么体力活,加上刚出月子,外面瞧着挺好,身体还是虚,今天爬山采茶忙活了一上午,中午吃了饭倒床上就睡着了。
那边朱明山在催了,陈丽芳还狠心把女儿叫醒:“快去,忙完了晚上早点睡。”
张惠胸口胀:“涵涵醒着没?”
“精神着呢,你等会儿。”
张惠不想起,把被子卷一起,靠着被子盘腿坐着,抱着女儿喂完奶,才急忙跑制茶坊去。
茶坊是一座宽敞的两层木楼,还没走进茶坊,茶叶的清香迎面飘过来。
一楼修着一排排灶台,好多人在炒茶,每个炒茶的锅里都不少,张惠提着她那晾过之后越发缩水的茶叶子,有些不好意思。
朱明山有专门的地方,张惠跟着过去。
“你先看我怎么做的,然后你再来。”
“好。”
炒茶讲究法,讲究温度,讲究时间,根据茶叶的品种和晾青时青叶的状态不同,炒茶的时候又有所区别。
这些东西,书里面记载的和实际操作有不的出入,制茶,本就是个十分讲究经验、技术和感的东西。
张惠认真学,不懂的地方就问。
只要张惠问,朱明山一点不藏私地交给她。
张惠打得基础不错,看得出窍门,问的问题很到点儿,有一部分甚至涉及朱家独门的制茶法,朱明山也大方地告诉他。
一个有心学,一个用心教,甚至引来茶坊里其他人的侧目。
张惠学习的时候注意力十分集中,根本没注意到旁人的围观,等她那可怜巴巴的二两茶叶炒好,茶坊里的其他人早就走了。
“走吧,把你的茶叶拿去二楼放着。”
杀青揉捻之后,茶叶还要经过干燥才能成型。有些茶叶,还要经过蒸软压成块状,蒙顶山的茶叶就不用这个步骤了。
二楼干燥的架子上,满满当当地摆放着制作好的茶叶。
朱明山给她找了个簸箕,她把她那二两茶叶,细心地拨开摆放。
下楼的时候,张惠还在想,等彻底晾干之后,这二两茶叶还能剩下多少。
“明天早上你不需要上山采茶。”
“不去?”
“等两天,等你的茶叶制作好了再。不总结经验只会埋头瞎做也没有用。”
张惠内心有一丝欢喜,明天可以睡懒觉了。
回到屋里,她爸已经回来了。
“昨晚上我看蚊香不多了,买了一盒回来,还有油盐酱醋都添了一些,估计够用一段时间了。”
完下山的事,张高义抱着涵涵,问:“你今天学得怎么样?”
“还行吧。”张惠哎哟一声:“那简直太累了。”
从早上上山认识茶山,认识茶叶品种、采茶,再到下午制茶,除了中午休息那一会儿,就没停下来过。
“不过我还是很喜欢,我觉得制茶很有意思。”
“你喜欢就好,不枉费我和你妈陪你跑这一趟。”
张惠笑道:“爸,我今天自己采的茶叶,等茶叶干燥好了,到时候给您泡一壶尝尝。”
张高义笑呵呵的:“那好,到时候我可要好好尝尝,等我回去给江也带一点。”
“嗯。”
陈丽芳心疼女儿,晚上没让她带孩子,张惠累了一天,晚上早早上床睡觉,一觉睡到第二天大天亮,一个字,爽!
朱叔叔不在家,估摸着去山上采茶去了。
陈丽芳见女儿起来了,饭菜端桌子上放着:“涵涵在我们屋里,一会儿你吃了饭去看看,我去找你爸去。”
“哦哦。”
胖胖跑过来:“姑姑,爷爷捡菌子去了,爷爷要捡只兔子回来。”
张惠笑道:“兔子哪里有那么好捡。”
“可以的。”胖胖肯定地点头:“村里人,山里有坑,经常有兔子掉进去。”
“你的是有陷阱吧。”
“嗯嗯,就是。”
“那也得看运气。”
胖胖舔嘴唇:“我想吃肉肉了。”
昨天买了肉回来,奶奶把肉都煎成猪油,油渣虽然香,但是他还是想吃肉肉。
“山里面买肉确实麻烦,你坚持坚持。你爷爷再过几天就回去了,告诉他下次来的时候带两块腊肉上来,够咱们吃一段时间了。”
“嗯。”
有一天休息的时间,张惠很珍惜,要不是有娃绊住她,她恨不得回床上继续躺着。
姑娘看到妈妈,嗯嗯地轻哼着,胖胖蹲在摇篮边:“姑姑,涵涵和你话。”
“哦,她的什么呀。”
“她她想吃肉,想吃奶糖。”
张惠笑出了声:“你看看涵涵长牙了没。”
“还没。”
“等她长牙了姑姑再考虑给她一点点肉肉吃。”
“好吧。”
张惠咸鱼了一天,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朱叔叔也在家。
“你去茶坊把你的茶叶拿回来。”
“好。”
等张惠拿着她的茶叶回来,泡茶的家伙事儿已经摆在院子里了,茶壶旁边还摆放着一盒茶叶,一看就知道是朱叔叔自己做的。
张高义给女儿介绍:“这位你要叫二爷爷。”
朱二爷笑道:“随便怎么叫,不重要,快过来坐,咱们尝尝你做的茶叶。”
张惠的茶叶摆出来,和朱明山的放在一起,看外形和颜色,明显朱明山的更胜一筹。
“外形和色泽上的差别,主要是时间把握的问题,这个需要经验,以后可以慢慢来。”
朱明山笑着:“你第一回做成这样,看外形算是不错的。”
朱二爷:“泡一壶来尝尝。”
朱明山亲自动,泡茶的姿势随意自然,自有一种气韵在其间。
两杯茶放在桌上,观茶色、闻茶香、品茶味,朱明山制作的蒙山茶泡出来,茶叶色泽嫩绿且多毫,在茶水里翻滚着活色生香。
和清雅的外形相比,香气却是郁馥芬芳,茶汤碧清微黄,清澈明亮,滋味鲜爽回甜。
极品蒙山茶,不外如是。
张惠制作的茶叶泡出来,茶叶外形就不过关。再看色泽,明显火候过了一点。闻香气,淡了一些,茶汤看着还行,滋味嘛,因为火候没把握好,没有那股子鲜爽劲儿,反而有点涩。
舌尖卷着茶汤回味,张惠倒是很想得开,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她还算满意。
朱明山和朱二爷也这样认为,朱二爷甚至:“多练练,技术熟练一些,以后吃不上饭了,来咱们村里当个炒茶工我看也行。”
朱明山瞥了二叔一眼:“这样的天分在你眼里只能当个普通炒茶工?”
朱二爷哈哈大笑:“看来你对她期望不嘛。”
张惠眼含期待,朱明山淡淡一笑:“才开始,咱们再看看。你再看看,我也再看看。”
“那就再看看。”张惠有耐心。
第一次做的茶叶,和朱叔叔的比,简直没眼看,张惠把茶叶给她妈:“咱们拿去煮茶叶蛋吧。”
张高义舍不得:“给我,我拿回去泡茶喝,也给江带点回去。”
“爸你可别,等我给你做更好的。”这会儿张惠已经把她前天答应给江明彦茶叶的话给忘了。
“我看这个就很好。”张高义拿着茶叶放屋里去。
陈丽芳笑着道:“你爸就是觉得你辛辛苦苦做的,哪能随便拿去煮茶叶蛋。”
张惠嗯了一声:“我明天继续加油。”
做一次茶叶品一回茶,总结经验下次再改进,等到月底,张惠新做出来的茶叶就挑不出大问题了,和茶坊其他人做的茶叶一般无二。
叫朱二爷,够得上他们朱家村三等普通茶叶的水平了。
二等茶叶,是老茶工做的茶叶。一等茶叶,是朱明山亲做的茶叶。极品,只有用朱家独有的制作法制作出来的茶叶才能称得上。
二等水平,张惠努努力肯定能达到。一等的水平,这就需要一些悟性。至于极品,那就要看有没有可能被收进门里,当关门弟子。
张惠一天一天地在进步,张高义嘴上不,心里高兴着呢,想到媳妇儿准备的拜师礼还在箱子里放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去找老朋友谈谈。
收不收,看他的意愿吧。
他对女儿有信心。
明天就要开学了,张高义今天就要下山回去。
“山上的天气越发冷了,下回江上来,我叫他给你们带些衣服上来。还有什么要带的,你们赶紧跟我。”
胖胖:“爷爷,带腊肉!”
张惠:“叫江明彦给我带两个笔记本上来,不够用了。”
陈丽芳:“家里腊鱼还有几条,下回带两条上来。村里田老太太前两天咱们送了两块自己做的豆腐,回头我送她一条腊鱼。”
“知道了。”张高义不舍地抱着外孙女:“采秋茶应该是九月中旬结束吧。”
张高义应道:“晚几天,估摸着二十号。”
“那也没差几天。”张高义对媳妇儿:“山上比山下冷,等采茶季过了我就来接你们回家。”
朱明山笑道:“山上虽然冷,却有烧不完的柴火,哪里就不能过了。”
张高义不客气道:“你个老东西你懂啥,我外孙女这么,可不能冻着。”
“真是没想到,你老张居然是个重女轻男的,年轻时候宠爱闺女,现在外孙女也成了你的心头肉。”
“你知道个啥,闺女和爹娘最贴心了。”
想到一年到头回来不了两趟的儿子,张高义心有戚戚,得对!
不过,女儿也不一定贴心,主要还是看孩子的品性。
张高义走后第二天,朱明山的女儿朱水清回娘家看望她爸。
见到女儿,朱明山很高兴:“怎么没带孩子过来,好久没见到石头了,不知道他现在长高了没有。”
朱水清轻哼一声,有些埋怨道:“您想知道孩子怎么样了,怎么不去南山看看我们,一天到晚窝在朱家村这个地方,请您去家里住几天,你总是推脱没空。”
朱明山表情尴尬:“这不是一年到头都有事,走不开嘛。”
到这个朱水清就生气:“走不开,您走不开去年去省城几个月,去看我哥就有时间,去看我就没时间?我家还离得近呢。”
“别气,别气,都是爸不对,等秋茶忙完,我就去你家看看石头。怎么样?”
“那咱们可好了。”
“好了,不反悔。”朱明山也是无奈,女儿都是孩子的妈了还这么孩子气。
一进门父女俩一顿,陈丽芳也没待着,抱着外孙女去茶坊那边找女儿。
朱水清这时候才腾出空问:“刚才那个大姐是谁?没见过啊,咱们村来外人了?”
“也不算外人,我一你就认识,张老师的媳妇儿,带着儿孙来村里住几天。你要早来一天还能碰到张老师,张老师昨天才走。”
“今天九月一号学校开学了,肯定要走。”朱水清对张高义还是很有好感,她学习成绩不好,以前读书的时候,每年暑假张老师过来,都会给他们兄妹辅导功课。
“张老师的女儿在学制茶,这会儿在茶坊那边,等她回来你就能见着。”
“张老师的女儿不是在学校教书吗?她不着急回去?”
“没干了。”
朱水清不敢相信,为了学制茶不当老师?怎么想的?
张惠怎么想的她也管不着,趁这会儿屋里没人,朱水清问道:“爸爸,南山茶厂那边,厂长叫我来问问您,您真不想搬到南山去住?”
“您要答应去南山,厂长亲自过来请您,请您去做茶厂的老师傅,专门教人制茶。”
朱明山脸色一冷:“这话不用了,我上次就跟你过,这事儿没得商量。”
“怎么就没得商量了?”朱水清火气一下上来:“待在朱家村有什么前途?又偏远又穷,您看我哥都跑省城去了,您一个人待这儿,万一有个什么,我和我哥都不知道。”
“我生在朱家村,长在朱家村,就算以后死在朱家村,那也是应该的,我求之不得。你们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嫌弃远,以后我死了,清明节也不用给我上坟。”
“爸,怎么跟你不通呢!”
朱明山摆摆:“你要是过来跟我唠叨这个的,就不用了,回去吧。”
“我不回去,这里是我家,凭什么我要回去。”朱水清也气了。
父女俩谁都不理谁,陈丽芳和张惠回来的时候,父女俩还在赌气,陈丽芳做好晚饭,叫人吃饭。
吃了晚饭,朱明山去村里了,朱水清帮忙洗碗,陈丽芳连忙:“你歇着,我来。”
“没事儿,就几个碗,顺的事儿。”
洗碗的时候,朱水清打量厨房,厨房里添了很多东西,特别是放调料的柜子上,摆放着两排好几样调料,不像她爸一个人的时候,调料除了油盐,最多有一瓶酱油放在那儿。
朱水清态度一下热情起来:“婶儿,谢谢你们照顾我爸。”
“不用这么客气,我们自己也要吃,做饭也不费事。”
陈丽芳转而到:“我们也住不了几天,我看你爸也不是不喜欢热闹的人,你住得不算远,有空的话,一两个月回来看你爸一趟也好。”
“婶儿,您不知道,我也愁啊,跟我爸不通。”
南山茶厂那边想请她爸过去,她也想他爸去南山,到时候住得近,平时也好照顾,偏偏她爸不乐意。
“我知道我爸想啥,不就是朱家制茶的艺么?我从在朱家村长大,茶叶的工艺我还不知道?我看我爸就是太看重这些了,才让自己过得这么苦。”
陈丽芳和女儿对视一眼,这事儿,她们一个外人,还真不好接话。
张惠心里,并不认同朱水清的话。朱水清轻蔑的话语,不仅在否定他们朱家祖辈的传承,也在否定她爸大半辈子的坚持。
而且,朱水清功利的心思藏都藏不住,她愿意当客,一心要她爸去南山,不仅是为她爸,也是为她自己吧。
朱水清不是第一次回来这种话,村里人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二天张惠上山采茶,路上碰到朱叶,朱叶高兴地和她打招呼,看到她后头的朱水清,脸色一冷,拉着她就走。
张惠发现,不只是朱叶,朱家村其他人看到朱水清也没什么好脸色。
年长的人还收着些,年轻一些的,看到朱水清过去,直接让她站远一点,他们朱家村的山里人,不配跟南山大茶厂的工人站一起。
朱水清也习惯了,既然不高兴看到她,她走还不行?
张惠真不明白,一个村的人,还是外嫁女,怎么和娘家人闹成这样。
“朱水清这个人自私自利得很,为了自己过得好,什么事儿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起朱水清,朱叶一肚子火。
南山茶厂和朱家村茶厂的矛盾从南山茶厂建厂的时候就有了。
蒙山茶的名气是朱家人打出去的,靠着朱家上供过御茶的名声,蒙山茶名声大噪。那时候所有的文人骚客都对蒙山茶趋之若鹜,蒙山茶一时之间成为紧俏货。
朱家人为了保证蒙山茶的质量,一年出的茶叶都是有数的。这时候,南山那边被一个富商买下,种茶树建茶厂。
前几年茶园还没有产出,南山茶厂那边就用其他地方收购的茶叶充着蒙山茶卖,坏了蒙山茶的名声。
朱家人对南山茶厂的怨气也是由此而来,即使后来历经几回改朝换代,这股怨气也没消失。
到朱水清,建国后南山茶厂那边发展得越发好,效益也好,建起了家属楼,后面又是修路修学校,又是扩招工人,朱水清到了年纪,自己找了个南山那边的对象结婚。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朱水清只是想过好日子就算了,关键是起朱家村和南山的矛盾,朱水清当着众人的面南山的好,朱家村固步自封,守着村里的茶厂没什么出路。
当时现场就有朱家村的人,把朱水清的话传回村里来,谁见了朱水清还有好脸色?
朱水清还觉得没什么,她觉得自己没错,朱家村再不改变,走出朱家村,以后朱家村这个茶厂肯定要被撤了。
“你,她这话气不气人?她还当自己是朱家人不?”
张惠想了想道:“抛开矛盾不谈,我觉得,不管是做茶叶还是做什么,追求更高的工艺更高的品质是正确的。”
“是吧!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吧!”朱叶仿佛找到了同道中人一般:“我们朱家,可是做出过贡茶的人家。”
“嗯,不管想如何,质量才是一切的基础。”
朱叶长呼一口气:“你得对,就是这个意思!”
朱明山和朱二爷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听着。
一声叹息被山风吹散。
下山的路上,朱二爷:“张惠这个孩子,悟性和人品都不差,你要收她当关门弟子,我肯定没有意见。”
朱二爷想了想:“我猜,族里的老家伙们也不会有意见。”
“我再想想。”
“想什么想,看看你生的一儿一女,没一个顶事的,再不收个好徒弟,我都替你发愁。”
朱二爷又道:“儿女不行,不代表儿孙不行。咱们朱家人大都长寿,你好好保养自己吧,总会等到文峰结婚生孩子那天,以后好好培养孙子,不定也能教出一代大师。”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一个好徒弟就在眼前。”朱二爷拍拍他肩膀:“你好好想想,别错过了。”
朱明山点点头,他确实需要好好想想,收徒弟不是简单的教技艺,是个严肃的事情。
朱水清还没走,今晚上还要住一晚上,明天才回去。
她试图和她爸聊聊,她爸根本不搭理她,把她给气的。
下午,张惠睡醒午觉起来,去茶坊那边把今天采的茶叶做出来,放二楼干燥。
这个活儿她越做越熟练,一会儿就做完了,回去的时候看到院子里摆着茶桌子。
张惠笑着过去坐下:“朱叔,喝茶呢?”
端起一杯,抿了口:“我做的茶,嗯,真香!”
朱明山放下茶杯,意味深长道:“我可没这样自吹自擂的徒弟。”
张惠眼睛一亮:“徒弟领进门,修行看师父么。您怎么教,我自然怎么学。”
“我的徒弟不是那么好当的。”
“您就别跟我这些,我又不是第一天跟您学本事。”张惠俏皮地眨眼。
朱明山放声大笑:“你个鬼丫头!”
站在门口朱水清,看着院子里的两个人,觉得那个笑容,怎么那么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