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撑了？”陆时川眉梢微微一剔。

    鹿艾老老实实地并起脚尖：“不是……嗝。”

    没想到吃得太多，十分不巧地了个嗝。

    陆时川：“……”

    鹿艾慌忙用双手捂住嘴巴，从指缝中闷闷笑了几声，大眼睛圆溜溜地看着他，很是天真无害。

    “吧。”陆时川揉揉太阳穴，轻叹一声，“犯什么错了？”

    “嘿嘿嘿。”鹿艾被识破了，连忙又讨好地笑起来，道，“也没有什么严重的啦。”

    陆时川了解她，知道她这样大约是“有求于人”。

    “既然这样，那原谅你了。”陆时川用纸巾一擦嘴角，起身，故意逆着她的心思，“不用告诉我了。”

    “哎——别走别走！”鹿艾从座位上跳下来，抱住他的胳膊，“时时，其实有那么一点点严重啦。”

    “嗯？”

    “就是那个数学吧。”鹿艾揉揉鼻子，“军训完要考试，暑假少预习了一章。”

    “时时，你看——我还有救吗？”鹿艾又可怜巴巴地，“还是真的完了？”

    她完，满心希望地看着陆时川，他应该会有办法。

    然而……

    “可能救不回来了。”陆时川温和地勾起唇角，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真完了。”

    鹿艾：“……”

    早知道就不问他了。

    “唉，好吧。”鹿艾叹了口气，磨磨蹭蹭跟上陆时川的脚步回学校，准备“听天由命”。

    起来摸底考试也没那么重要，顶多就帮老师了解一下学生的水平，可鹿艾挺心虚的。

    “诶？”

    鹿艾走了一会儿，发现不对，顿了下脚步，“时时，不是这个方向吧？”

    “去书店，买这学期的资料。”陆时川道，“顺便晚上给你预习。”

    “真的啊？”鹿艾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跑着到他身边，蹦蹦跳跳地，“时时，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陆时川笑着摸摸她的发顶。

    —

    中午，书店里的人挺多，大多都是六中来买资料的学生。

    鹿艾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看，陆时川目光微敛，道：“难度太大了。”

    鹿艾“啊”了一声，连忙放回远处，又抽了另一本出来，看看封面，举到他眼前，声音柔柔软软的：“这个呢？”

    “这本难度太。”陆时川瞥了一眼，帮她放回书架。

    然后他挑了几本，询问鹿艾：“行吗？”

    “没问题啊没问题啊。”鹿艾弯着嘴角一本本看，忽然发现一本资料的封面很熟悉，问道，“时时，是不是暑假用过这本书啊？”

    “我以为你记得――”陆时川轻咳了一声，“你暑假为了多玩一会儿，把它藏到沙发底下了。”

    而后他又补充一句：“沾了满满的灰尘。”

    鹿艾：“……”

    她好像真的这么干过。

    “沾一点灰也可以用嘛。”鹿艾又，“再买一本多浪费啊。”

    “上一本题目上都写了答案。”陆时川道，“你还是重新做一遍好。”

    “这样啊，好啊好啊。”鹿艾抱着书地去付钱。

    陆时川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目光凝在那个的身影上。

    即使上了高中，她还是孩子心性的贪玩，但真的想做一件事时又格外认真，毫不推辞。

    “时时，我们走吧！”鹿艾付好了钱，拎着装了书的大袋子往外走。

    书店里的光线暗，中午的太阳很毒，刺眼的光芒猛然照来，鹿艾低下头去眯了眯眼，陆时川下意识地抬手覆在她眼前，帮她遮挡了一下阳光，然后接过她手中沉重的袋子。

    沿着原路返回校园，炎炎烈日炙烤着大地，唯有一旁石板路两边的浓密树荫剪了细碎的光芒，斑斑驳驳地洒下来。

    树叶纹丝不动，连微风也不曾来过。

    鹿艾用手掌扇了几下风，一步一跳地挨个走过石板。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在顿住站定，转回身来，仰头看着陆时川：“时时你知道吗，我今天上午遇到了一个特别奇怪的同学。”

    女孩儿白皙的脸颊上映了明明暗暗的零碎光影，长发垂下，如同瀑布一般。

    陆时川心中微微一动，随即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奇怪了？”

    “嗯……”鹿艾歪着头想了几秒钟，好像起来，罗远瑞除了最后“你长得蛮可爱的”那句话，都可以算是同学间正常的交流，她又不好意思直接把这句话直接告诉陆时川，于是模模糊糊地带过去：“差不多就是长得奇怪，话也奇怪。”

    “哎呀其实还好啦。”鹿艾转回身，继续沿着石板走，低头观察着一队来来回回的蚂蚁，“他可能今天被教官罚，心情不太好。”

    “男生还是女生？”陆时川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男生啊。”鹿艾，“哎听他经常欺负人，我还觉得挺可怕的。”

    陆时川清冷的双眸微闪，沉吟了片刻：“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告诉我。”

    “嗯嗯，当然啦。”鹿艾边走边连连点头，如果有什么危险，陆时川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挡在她的身前。

    她为了让他放心，又颇为自信地拍拍胸口，眨眨眼睛：“放心啦，我很机灵的呀，一般人欺负不了我。”

    陆时川轻轻勾起唇角，轻叹一声。

    姑娘的社交圈子，他不想过多干涉，但她一向心大，“奇怪”并不是她形容同学的常用字眼。

    他不得不多留意些。

    —

    “时时，教室里没有人啊。”

    两人走到三楼，鹿艾伸着脑袋往里面瞧了瞧。

    住校生大多回宿舍午休了，跑校生有的回家，有的仍在校外。

    “时时，要不然现在就开始预习吧。”鹿艾仰着头，然后拉着陆时川的衣角来来回回摇晃了几下，“我们去图书馆好不好啊，我还没去过图书馆呢。”

    “可以。”陆时川答应。

    “等我一下哦，我去把笔袋拿来。”鹿艾弯起眉眼笑了一笑，一阵风似的跑进教室，片刻又忽的跑了出来，伸手把一个粉粉的笔袋和一本草稿纸放进装书的袋子里。

    “出发啦！”

    鹿艾很开心地在原地蹦跳了两下，而后和陆时川一前一后走下三楼，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图书馆里人也不多，阅览室不允许交谈，大厅里零散分布着供学生讨论的桌椅。

    鹿艾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光线很明亮，而且空调开着，不用担心坐在这儿热。

    旁边传来书页翻开的轻微声响，陆时川把一本资料推到她眼前，淡淡的油墨味弥散开来，在午后晕染出慵懒而舒适的意味。

    “先前讲过的还记得吗？做一下第五题。”陆时川拿出一支笔，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拔出笔帽，在题号上做了个标记。

    “嗯嗯！”鹿艾往椅子上方蹭了蹭，往前倾身，接过陆时川递来的中性笔，稍稍抿着嘴唇，神情很是认真。

    陆时川单手撑着头，微微侧身端详着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动作很轻，并不发出声音。

    “时时——”

    过了几分钟，鹿艾把资料倾斜向陆时川那边，仰起头来望着他，“这样做对吗？”

    “嗯。”陆时川垂下眼帘，目光扫过书页，又补充了一句，“做的不错。”

    鹿艾听到夸奖，眼中闪过雀跃，把书拿回来，开心地踢荡着腿，“再做哪一道题啊？”

    “十二。”陆时川简洁地回答道。

    这道题的难度略大，凭鹿艾暑假里浅浅的预习，恐怕并不能做出来。

    他的目的在于给她讲明白题目里含的知识点，而后引出将要预习的下一章内容。

    果然，鹿艾一开始还兴致勃勃的，过了一会儿便蹙起眉头盯着题干看，下笔稀稀落落地写了几道式子，忽又一个不落地胡乱划去。

    陆时川掀开草稿本，慢条斯理地写了详细的解题步骤，在她恰想求助的前一刻，把本子递过去。

    因为她以前经常抱怨，资料后面附的参考答案太过简练，总是看不懂。

    “诶？”

    鹿艾眼神亮起来，自顾自地低低了句“时时最好啦”，然后睁大眼睛一行行看下去。

    午休的时间不长，讲不了太多，主要也就满足一下鹿艾参观图书馆的愿望。

    快到上课的时间了，陆时川收起笔，对她：“该回去了。”

    “好啊。”鹿艾笑眯眯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刚才姑娘嫌热，把长袖的军训服脱下来搭在椅子上，只穿了一件短袖，薄而宽大的衣服垂下，勾勒出纤细的腰。

    陆时川的目光在其上凝了几秒，随即不动声色地敛回，将方才稍稍抬起的手放下。

    算了，还是不要吓她。

    “我教了你这么多——”

    陆时川的心神微微一动，道，“学费还没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