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一鸣惊人
乔狩义一听贺子期要升堂,亲自审这一桩案子,就觉得有些不妙,他想先行离开,去安排一下。
不料就听贺子期对他,“乔大人,这案子咱们一起来审吧。”
乔狩义强笑着答应了,“好啊。”这下他想走都走不了了,他只能吩咐心腹走走一趟儿子那里,让他派人去警告那个马老太别乱话!
可惜这个心腹最终没能将话传到乔英哲那里,他刚出来,就被贺子期的人跟上了,最终他晕倒在了一处僻静的角落。
所以,当升堂时,乔英哲看到坐正中堂的是贺子期,而他爹却在旁边落座时,当即傻眼。
乔狩义隐晦地朝他摇了摇头,乔英哲的心一沉,黑着脸站在一旁。
在贺子期升堂期间,柳城县衙里,挤满了围观的人。
这种私通案比杀人案还夺人眼球让人激动。
等两造(两槽)人员站好,乔狩义才发现,他派人去请的周状师周渤没来!
行了,他已经能预见此案的结局了。
乔狩义有所不知,他派人去请周渤,周渤也给他面子,已经在来县衙的路上了,同时也大致地了解了一下案子,可等他听到升堂的人是县令大人贺子期时,便找了个借口,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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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知道自己此举,多半会得罪乔家,可他也没办法。他要是一现身,就明自己选择好了站队乔家,但实质上他对乔家并不那么看好。前任县令被乔家坑了一把,离开了柳城,就这样,乔狩义都没上位成功。
而现任县令贺子期,在外还是有点名声的,听其接任张献之位后,将昌黎治理得井井有条。他总得看看县令大人的本事才好站队不是?
最开始他愿意来,是来传话的人升堂的是乔大人,他给个面子,来就来了。
可在半道上,就听闻升堂的人换成了县令大人!
这就不一样了,县令大人上任十来天了,今儿是头一回露面并主持公务,周渤觉得这架势不对,他怕县令大人上任后的第一把火烧到自己身上,直接出城了。他去了隔壁县亲戚家,打算在那住一阵,等两虎斗出了结果,再回来。
这案子其实是一件糊涂案。
马老太一口咬定自家大儿媳齐贞娘与其表哥孟云私通,除了强调自己亲眼所见之外,没有其余的人证物证,却坚持要将这对奸夫淫妇浸猪笼。
而齐贞娘坚称自己与其表哥是清清白白的,并且愿意以死明志。
马忠平本人则完全不知道该相信老娘还是相信媳妇。
另外,齐贞娘想在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之后和离,并带走唯一的耳朵有疾的女儿。马老太和马忠平都不愿意、
其难点就在于,齐贞娘是否与其表哥有私,谁都拿不出来证据。
薛诩做为替人犯(被告)状师,此时最先道,“请对方出示相关证人证物证明齐贞娘与其表哥苟且私通。”
“凭啥要我证明?叫齐氏证明她的清白啊!”马老太暴跳如雷。
薛诩不为所动,他不是被吓大的,“证据呢?”
马老太:“我亲眼所见,还能得假吗?她是我大儿媳,如果她不做那种丢人的事,我何必揭开这样的丑事?”
旁观的人都觉得马老太的话有点道理。
“这位大娘得对啊,俗话家丑不外扬,如果真没有这样的话,她何必揭开丢自家的脸?”
“可怜的老太,这对男女也太不要脸了,在人家家里就弄起来!”
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和帮腔,马老太得意地瞟了薛诩一眼。
薛诩突然道,“马老太,我知道你和隔壁的叔有一腿。”
“你胡八道什么?!我撕了你的嘴!”马老太这回是真跳起来了,“你凭什么这么我,你有什么证据?”
“我亲眼所见!”
“狗屁!”
“确实是我亲眼所见,如果你觉得我假话了,那你自己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啊。”
马老太一噎。
“你这是污蔑我!”
“我污蔑你吗?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马老太一噎。
贺子期就在上面静静地看着薛诩发挥,想着必要的时候,再推他一把。
旁观的人里有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嘀咕,“一般这种事,不都是女的自己证明自己的清白吗?这个状师怎么去为难一个老太太?”
薛诩看着对方,突然道,“你昨晚丑时杀了一个人。”
对方瞠目结舌,“你胡八道什么?你不要乱啊!”
“我没有胡,我亲眼所见。”
薛诩话落,胡子中年男周围的人都一哄而散,离他远远的,把他当成了杀人犯似的。
胡子中年男跺脚,“你胡,我没有杀人!”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没有杀人?”薛诩反问。
胡子中年男急急地道,“昨晚我没有出门!”
“谁能证明?”
“我儿子。”胡子中年男他前两年丧妻,都是和儿子一起睡的。
“他在丑时的时候看见你在家吗?能确定你在家没有偷偷出去杀吗?”
胡子中年男被他问得哑口无言,那个时候,谁不是在熟睡啊?!
又有人声,“不能这样吧?”
薛诩看了对方一眼,对方是个年轻,他身体微微前倾,问道,“哥,今儿一早吃的是斜对面的韭菜鸡蛋娇耳(饺子)?”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我当时就在你后面,你走后,卖娇耳的老板才发现你吃了两碗,却只付了一碗的钱。”
“胡八道!我明明只吃了一碗!”
“你怎么证明?”
年轻憋气,这要怎么证明?
“你难道要切腹自证清白?”
年轻反问,“我为什么要切腹?你我吃了两碗,就拿出证据来!”
薛诩笑道,“这就对了,别人你吃了两碗,那个人就得拿出吃了两碗的证据,而不是让你自己去证明自己没有吃两碗。”
接着,他又对那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道,“看到这,你学会了吗?刚才我你杀了人,你应该要让我拿出能证明你杀人的证据,而不是你自己拼命地去证明自己没杀过人。”
旁人大赞,“是极,总不能你张口别人杀人就杀人了吧?你要有证据。”
“马老太,看明白了吗?你大儿媳与其表哥私通的罪名是你提起的,你就有承担拿出证据的责任。你不能让你儿媳妇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去证明她没有做过的事。不然,你也得好好证明你和隔壁叔是清清白白的。”
马老太整个人被将一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整个被得哑口无言。
“大家对不对?”薛诩问。
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和年轻连忙点头,“对的对的。”他们可不想证明自己了!
被他问到的人个个都低下头,不敢不对。要是不对,一会他们会不会就像刚才的胡子中年男人和年轻一样被为难被污蔑?
“我觉得人家这位老先生得对。如果能不拿证据,随意地污蔑人,被污蔑的还要忙着去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世界就乱套了。”
“对啊,就该是这样的。像那位胡子大叔和年轻哥,他们要是性烈的,搞不好真的会切腹证清楚,以死证清白。”
“告人的将人告了,当然得辛苦一点拿出证据了。否则告人的啥事也不用干,那人人都争当告人的了,这世界就乱套了。”
薛诩所的这一番话,让很多旁观的老百姓们恍然大悟。
一旁的乔英哲看到这一幕,心中狠狠骂道,“当真蠢货,早点将人弄死,苦主(原告)与人犯(被告)地位调转,马家成为既定受益人,便是被告了,对方要拿出证据来也是很难的。”
这就是薛诩的心了,如果一开始他们选择的是苦主(原告)的身份,状告马老太污蔑的话,他们不仅要拿出证据证明她污蔑,还得自证清白,这才是啥活都干了。
马老太最后不甘心地道,“齐氏她闹着和离,不是有了奸夫,她敢吗?”
薛诩:“还是那句话,证据呢?你要是拿不出证据,就是污蔑。”
贺子期握拳轻咳了下,掩饰他眼中的笑意,他发现,己方队友很犀利啊,仅一人就扭转了此案的劣势。
乔狩义觉得再不点什么,挽回一下,此案就大势抵定了。
“大人,尽管马老太没有证据,但是无风不起浪,齐氏不一定就完全是清白的吧?”
贺子期干脆将问题抛给薛诩,“薛状元,对于乔大人的疑问,你怎么看?”
“回县令大人,此案赃状涉于疑似,傍无证见之人:或傍有闻见之人,其事一非疑似。疑似有罪,却无旁证。虽有旁证,而事实并无疑似有罪之情形。”
薛诩此话之意,就是此案乃疑罪。
薛诩接着道,“尚书有言:罪疑唯轻,功疑为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古人又云:刑疑,赦从罚:罚疑,赦从免。其当清察,能得其理。”
疑罪的处罚宜从轻从无,疑功即对功劳轻重大不确定时,皆从重给予奖赏。宁可放过一名罪犯,亦不枉杀一个无辜。
薛诩熟读大黎律例,满腹经纶,引经据典,信拈来。
“善!”随着贺子期话落,惊堂木也随之拍下。
齐贞娘与其表哥孟云的清白,由官府盖棺定论。至于齐贞娘和离之请求,问过齐贞娘的意愿之后,贺大人便允了,还特允她将女儿带走。
对于齐贞娘想带走孙女一事,马老太是不同意的,将孙女捏在时在,他们才翻不了天。
可是在齐贞娘对这些年生活的叙述中,众人听到了马家人对她们母女的苛待和漠视,旁听的老百姓都不忍心了。
一时间,民意汹涌,都骂马老太不做人,还有向县令大人请求让孩子跟着母亲的。
贺子期顺推舟,把事给办了。
事情就这么顺利地结束了。
这个结果,是贺子期完全没想到的。一开始他还以为要出多大的力气呢。
升堂之前,他让人确定了此吕明志就是恩师信中提到的那位。之前他还在想,要怎么做,才能装得比较公正严明地偏向自己人。
最后发现,原来他只要秉公办理?
薛诩心里也觉得纳闷,这事不费劲啊,他才使出五成的功力,这事就办好了?
吕明志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娘耶,薛先生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嘴皮子的厉害程度,和他亲爹吕德胜有得一拼。
不知道等他爹来了平州,两人吵一架的话,谁是赢家?
还有,他姐那双眼睛是怎么长的?
这老头之前就一普普通通的老儿啊,干瘦干瘦的,除了贪生死,经常想偷跑之外,没有展现一点点才能。
他姐怎么能从达普普通通的外貌中,看到他卓绝的能力的?想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