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将军”萧青冥 陛下运筹帷幄,决胜千……
又是那间四合院,此刻几乎所有的渤海盐商都聚集在此,跟没头苍蝇似的走来走去。
他们之中的大部分商人都在这次的“盐战”中,大亏特亏,甚至破产的都大有人在。
这些盐商,都是渤海国内的权贵扶持的代理人,他们的家人都在国内那些权贵们的眼皮底下。
若是就这样夹着尾巴灰溜溜的回去,那些权贵们投资在他们身上的财富血本无归,只怕他们连命都保不住。
一人脸色蜡黄,双眼充血,仿佛几夜都不曾合过眼,他狠狠咒骂着宋知府和喻行舟:“都怪他们,这两人根本是串通好了的,故意诓骗我们!”
“先是大价钱收购,后来又是拼降价,根本就是个陷阱,一步一步引诱我们上当!”
“照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信任那些启国人!他们都是一群不讲道理,阴险狡诈的毒蛇!”
“现在这些有什么用!”另一人带着哭腔,破罐子破摔道,“完了,都完了,几万两真金白银打了水漂!”
渤海使者里一封密信,被他反重重拍在桌上,砰的一声,把一众商人吓了一跳:“都别吵了!”
使者的脸色难看至极,渤海国主已经知道了这大半个月来,他们被喻行舟玩弄在股掌之上,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
国主大怒,命人快马加鞭急信送到他上,命令他必须立刻把那些亏掉的钱财抢回来,还要套取启国新盐法,以及炼制精盐的秘密。
国主的命令简直是将他架在火上烤,使者在心里破口大骂,可是又无可奈何。
如果完不成命令,回国也是一个死,渤海国主傲慢自大,刚愎自用,绝不会听他辩解,更不会饶恕他。
使者朝下人招招,阴沉道:“国主命我们一定要把损失抢回来,为今之计,只剩一个法子。”
商人们立刻围拢过来:“什么法子?”
使者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喝口水润了润喉,依然无法缓解焦躁:“那几千停驻在边境的士兵不好轻动,但我们可以派出五百人,趁夜去袭击津交盐场。”
“只要脚够快,一拿到我们要的东西,立刻离开儒城退回国内,启国就拿我们没办法!”
商人们面面相觑,迟疑道:“能行得通吗?”
使者眯起眼睛道:“别忘了,大部分盐场青壮盐工都被我们带走了,现在那里剩下的不过是一群老弱病残,还有几个养尊处优的文官罢了。”
“只要宋知府识相,找个借口拖延一下启国官兵,盐场那点人,面对我们渤海国五百精兵,根本就毫无还之力。”
夜幕降临,潮水渐渐漫涌上滩涂,沿着深挖的引水沟渠没入盐田之内。
盐工们得了工钱,每日还有两顿饱餐,有滑轮和风车水车助力,干活越发轻松,盐工们的干劲越来越大,一连着几天都在扩建盐田。
如今津交盐场数百米的海岸线,四四方方的盐田格子星罗棋布,白日在阳光下暴晒一日后,便有洁白如雪的盐陈铺其间,等待盐工们收集起来打包装袋。
白日喧闹的盐场,慢慢陷入沉眠,四下里极为安静。
一群黑衣人悄悄躲在附近,紧紧盯着盐场门口巡逻的官兵,他们约莫有五百余人,个个腰悬长刀。
他们是渤海国原本驻守在津交盐场的渤海士兵,对这一带的地形无比熟悉。
这五百人的首领是一个指挥使,家中在渤海国也是有权有势的勋贵家族,因而得了盐场这个油水丰厚的肥差,哪知还没捞到多少,盐场突然被启国收回了。
指挥使对下人比了个势,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
宋知府已经收到渤海使者的要求,特意把官兵调走了一些,方便他们夜袭。
盐场曾经被破坏的石土外墙,已经重新修葺过一番,但修葺的时间太短,新垒起的部分墙段,还没来得及加固完毕。
渤海兵绕开官兵,找到一处薄弱之地,很快就将石墙铲开一个缺口,快速翻了进去。
今夜无云,月光如练。五百渤海兵凭借对盐场的熟悉,摸黑快速散开,直奔仓库而去。
领头的指挥使在黑夜里看不清盐田模样,只依稀看见海岸边竖着一排奇形怪状巨大影子,不断旋转。
对面黑暗中的未知总是叫人害怕,指挥使心里打着鼓,不敢靠近:“那是什么玩意?”
片刻,下士兵急匆匆跑回来报告:“大人,仓库里除了一些盐,没有找到那批金银。”
指挥使不耐烦道:“那就去地窖找,还有那些文官的院子,那么多钱,还能吃了不成?”
他又顿了顿,命令道:“若是找不到,直接杀进去,随便抓几个盐工,一问便知”
他话还没完,远处突然亮起一簇簇火把,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与喊杀声,冲着这些渤海兵直扑而来!
指挥使脸色陡然大变,立刻拔出腰间长刀,大喝道:“心,有埋伏!”
已经晚了。原本漆黑的夜色里,四面八方突然不断亮起火光,早已等候在盐场里的启国精锐正式开始收。
那些去寻找金银的渤海兵此刻还是分散状态,面对四周扑上来的敌人,都有些措不及。
“哼,这诈的启国人。”指挥使狞笑道,“不用慌,启**队都是被燕然打的屁滚尿流的孬种!哪里是我们的对,他们人数不多,跟他们拼了!”
听到指挥使“优势在我”的鼓舞,众渤海兵顿时从猝不及防中镇定下来,纷纷拔出长刀,与启国兵混战在一起。
然而很快,随着周围的渤海兵一个接一个倒下,渤海指挥使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铿铿铿——”一个渤海兵握长刀,同禁卫军接连对砍三下,刀口竟然卷起一个豁口。
紧跟着二人又是互不相让一通搏命狠砍,伴随着一声尖锐的金属相击之声,那名渤海兵里长刀,霍然被砍断了!
他震惊地握着只剩一半的断刀,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刀砍伤了腿,扑倒在地翻滚哀嚎。
无独有偶,同样的情况,在另外几个兵身上接连发生。
这下指挥使终于感到惊惶起来:“这些人真的是启国士兵吗?他们战斗力何时变得这么强了?!”
他们都是秋朗下的皇家禁卫军中,千里挑一的好,足有三百余人,都曾在燕然围城之战中立下功勋,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铁血精兵。
喻行舟来儒城这大半个月,这三百禁卫军便化整为零,带着军备厂出品的制式精钢武器,轻装简行,沿着新修的第一国道秘密而来。
没有引起任何势力的注意,陆续进入儒城待命,随时防备渤海国狗急跳墙。
花渐遇持火把,站在喻行舟身侧,笑道:“喻大人,渤海那群人果然坐不住了,还好我们早有准备。”
喻行舟单负背,听着远处黑夜里的厮杀,淡淡道:“任何冲突到了最后,被逼入绝境的那一方,必定动用武力。看来渤海人确实是无计可施,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花渐遇颔首道:“还好我们的人藏得够深,否则对方今夜来得就不止这点人了。”
两人话间,对面的拼杀已进入白热化。
就像从前的中央禁军中,有着大量占据中层将领的勋贵子弟一样,那些渤海兵也是如此。
盐场这种肥差,大多被渤海国内贵族子弟瓜分,常年在津交盐场作威作福,欺负一下盐场那些逆来顺受,无寸铁的盐工很容易,一对上禁卫军的精锐,一下就暴露了虚实。
渤海兵被禁卫军不断切割包围,里的长刀远比不上启国的精钢刀,被砍得卷刃的卷刃,豁口的豁口,甚至干脆直接被砍成两截。
指挥使分离砍翻两个禁卫军,举目四顾,却发现周围的火把已经完全将他包围,他那些下们,不是在地上哀嚎,就是跪在地上投降求饶。
烈烈燃烧的火光下,指挥使惨白着一张脸,面如死灰,“哐啷”一下,里卷刃的长刀脱掉在地上。
花渐遇冷冷看着他:“投降不杀,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指挥使嗫嚅一下嘴唇,双膝一软,栽倒跪了下去:“投降我投降就是,别杀我。”
喻行舟缓缓走到他面前,垂眼俯视他:“尔等渤海军趁夜袭击我启国盐场,莫非是贵国国主要向我启国宣战吗?”
指挥使浑身一震,抬头惊恐地望着他:“不、不是!”
喻行舟眯起眼睛:“那是你自作主张,带兵进犯?”
指挥使顿时汗如雨下,胡乱地摇着头,欲哭无泪,这事闹大了,他还有活路可言吗?
喻行舟冷冷道:“你承认与否,都不重要,既然贵国选择率先以武力相逼,最后如何收场,自有我们陛下了算。来人,将他们统统绑起来看好。”
长夜漫漫。
与此同时,远在城内四合院中的渤海人正坐立难安,他们各个愁眉紧锁,在房中来回走动,片刻也无法停下。
“怎么样了?都这么晚了,竟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另一人忧心忡忡道:“该不会出了什么岔子吧?”
使者蹙眉不语,只阴沉着脸看向对面的宋知府。
后者不耐烦道:“我已经把看守的盐场的官兵调开了一大半,派他们去城里巡逻了,就算是喻行舟派人去府衙调兵,也没有官差。”
使者冷冷道:“那最好,宋大人,希望你明白,我们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若是我们出事,你也别想跑。”
宋知府脸上的怒色一闪而逝,他好端端的知府,竟然被一群外国商人威胁,真是岂有此理!
但他知道对方的没错,只好默默咽下这口气,只要今夜顺利,将这群瘟神送走,他就高枕无忧了
正当宋知府打着算盘时,四合院外忽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使者皱眉扬声问:“什么事?”
守在外面的护卫还来不及大声示警,就被一刀砍倒,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成群结队的火把,宛如黑夜里一条金黄长龙。
屋内的众人大惊失色,争先恐后要往外冲,一开门,却见院子里守卫横七八竖倒在地上,院门口,一大群持火把的禁卫军,已经将四合院团团包围。
喻行舟一身玄衣,火光映照下,他的眉眼带着温文尔雅的谦和,眼尾一线弯起的弧度,笑意似是而非。
“宋大人,数日不见,没想到竟在这里见到了。”
他的口吻轻描淡写,却压得宋知府喘不过气来,他仿佛瞬间被抽干了全身力气,脚软绵绵直发颤,一颗心不断往下沉,眼前天旋地转,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喻、喻大人!下官下官”
宋知府疯狂搜肠刮肚,还想编点借口企图蒙混过去,一接触对方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登时什么话都不出来了,只好一个劲儿磕头求饶:“大人,下官也是迫不得已啊!”
喻行舟冷笑一声:“迫不得已通敌叛国?宋大人,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名吗?轻则凌迟处死,重则株连全族。”
凌迟处死,株连全族?!宋知府整个人如一团烂泥般瘫软在地,双腿打起了摆子,哭丧着脸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开始他只是想贪点钱财,哪知越陷越深,再想抽身已经不可能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现在钱也没了,官位没了,就连命都要没了,家人都保不住!
花渐遇厌恶地瞥他一眼:“你还有脸哭?你勾结渤海人,从自己治下的百姓身上压榨血汗钱的时候,可有想过今天?”
他朝禁卫军摆了摆,便有两个士兵将瘫在地上的宋知府五花大绑地拖了出去。
喻行舟的目光再次扫向剩下的渤海人,那群盐商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腿软地站都站不住,最后一线目光投向使者,如同死死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使者强作镇定,嘴角抽搐一下,色厉内荏:“这里是我们渤海人买下的院子,这位大人深夜私闯民宅是何意?莫非这就是启国对待友邻的待客之道吗?”
喻行舟唇边牵起一丝平和的微笑:“贵国深夜派兵夜袭我国盐场,打伤我国百姓,这笔账,本官自然会与贵国国主好好算算。”
使者心里一沉,看来今夜的行动果然失败了,但是他们这几天明明多有探查,启国并没有派兵过来,宋知府也未曾透露半点风声,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又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他们五百精兵全给吞了?
这还是那个被燕然打到国都的羸弱启国吗?
使者这几年一直待在儒城掌管津交盐场,年初时,听诚郡王在京城被启国天子吓破胆,签了归还盐场的协议,他还极为不满,认为诚郡王丢了渤海国的脸。
万万没想到,这么快丢脸的就成了他自己。
禁卫军们一拥而上,很快就把这群人全部拿下,绑成粽子尽数拖走。
这天夜里,儒城百姓在恬静的睡梦中无知无觉,一夜醒来,城里却已经改天换地了。
第二天上街,百姓们万分惊讶地发现,非但那些渤海人全部没了踪影,那些高价贩盐的店门,统统被查封关门,私盐贩子也被尽数抓捕。
更令人震惊的是,官府贴出告示,儒城知府勾结渤海商,贪污受贿,垄断盐价,压榨百姓,如今人赃并获,已经被缉拿归案。
儒城百姓们看见这条公告,乐得哈哈大笑,满街奔走,相互告知这条喜讯。
从今往后,儒城的日子终于要好过了!
渤海国,瀚海城。
瀚海城临海,乃是渤海国的国都,数百年前由一渔村发展而来,先祖披荆斩棘,在荒凉的滩涂边,一砖一石,垒筑起这座古老而雄伟的大城,从此定都于海滨。
皇城之内,渤海国主坐在正殿宝座上,目光阴沉,怒意勃发,下面跪了满满一殿的大臣。
日前,喻行舟亲自写了一封国书派人送给渤海国主,要求对方立刻按照协定,交足赔偿,并无条件将掳掠的启国盐工归还。
若还想要赎回使者和那群盐商。还有勋贵子弟士兵们,还要另外交一笔赎金。
渤海国主收到这封国书,差点没气得七窍生烟。
“一群饭桶!怎么办的事?你们当初得天花乱坠,只要把盐都囤起来,要么高价卖赚得盆满钵满,要么能逼得启国人不得不让我们的人重返盐场。”
“可是结果呢?”国主一巴掌拍在宝座冰凉的扶上,双眼几乎喷出火来。
“几万两黄金白银,都进了启国人的口袋!连囤积的几吨的盐,都被他们抢走了!”
“现在启国居然还发来国书,叫我们交赔偿和赎金,换取他们扣押的俘虏!真是岂有此理!”
国主大发雷霆,下面跪着的大臣们战战兢兢,谁也不敢话。
唯独诚郡王抬起头来,朝国主道:“陛下,臣早就过如今启国已经今非昔比,启国天子也不再是从前那个软弱的昏君。”
“国主非要听信这些人一厢情愿的鬼话,利令智昏,才会招致眼前的恶果!”
“若是当初就按照协议要求,将盐场归还,哪里还会生出这许多枝节?赔了夫人又折兵!”
国主本就在盛怒之中,一听这话,差点气得从宝座上跳起来,嘴巴都要气歪了。
没有任何一位君主能忍受底下的臣子当众指责,尤其对方的都是真的,分明是拿耳刮子往他脸上抽。
“混账东西!”国主指着诚郡王的鼻子破口大骂,“若不是你对启国皇帝卑躬屈膝,卖主求荣,出卖我们渤海国的利益,儒城现在都还在我们里!”
其他大臣们见状,立刻把黑锅往诚郡王身上扣,诚郡王哑口无言,对这群酒囊饭袋失望透顶。
他无奈地跪在原地苦笑不已,若不是自己亲自去了一趟启国,见识了启国的变化,不定他今日也同这些井底之蛙一样,不知天高地厚。
国主对诚郡王苦口婆心的劝告,半句都听不进去,他冷冷下令道:“造成今日局面,皆是诚郡王之过,便由你亲自去一趟儒城,跟那个喻行舟谈判。”
“你去告诉他,若不归还我们的人,大不了兵戎相见,我们渤海国的大军就在边境,看究竟是我们的军队快,还是他们从京州调兵快!”
大臣们惊愕地望着国主,纷纷劝道:“陛下不可啊,那燕然在幽州有驻军,万一他们趁火打劫”
国主冷笑道:“他们打劫也是打儒城的劫,打启国的劫,怎么大老远来打咱们?”
大臣们转念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燕然向来对启国富饶的土地垂涎三尺,早年间就想打儒城的主意,却被启国一位老丞相坏了事,最后不了了之。
“启国天子若是聪明,就不会和我们动兵,只要他们归还俘虏,还有从我们里抢走的盐和金银,大家就此相安无事,我们也退让一步,盐场给他就是。”
诚郡王和其他大臣,看着过度自信膨胀的国主,皆是无语。
这几年趁着启国势弱,趴在启国边境吸血惯了,全然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陛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人家把人、钱和货都扣在里,那盐场早就是他们的了,怎么可能吐出来?”
诚郡王咬着牙苦苦劝道:“我们的军队就算打过去,也未必是启国的对啊!”
渤海国主彻底没了耐心:“你不要再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他指着诚郡王,冷声道:“你带三千精兵去儒城谈判,若是不成功,提头来见!”
诚郡王彻底绝望,跪伏在地,连磕了三个头,沉声道:“既然国主执意如此,臣也只好听命,只是将来会令国家陷入何种境地,陛下请好自为之!”
“你!”
诚郡王已经彻底丧气,理也不理发怒的国主,径自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殿。
时已四月,正午灼灼的阳光炙烤着大地。
诚郡王按照渤海国主的命令,领了三千精兵,跨过边境,直扑儒城。
兵贵神速,诚郡王知道启**队的厉害,只希望打对方一个措不及,不到两日时间,三千渤海兵兵锋已至儒城城下。
黑压压的军阵铺陈开来,长枪的尖头在日光下闪烁着森寒的银光。
儒城的瞭望楼早就发现了渤海来犯,早早关闭了城门,守城的地方军在城楼上,严阵以待。
副将眯着眼看了一会戒备森严的城墙,为难道:“郡王爷,光凭我们三千人,只怕打不下这座城吧?”
诚郡王苦笑着摇摇头,打得下才有鬼了,他们渤海士兵又不是如狼似虎的燕然军。
“国主并非命我等讨伐启国,而是来谈判的。你就把兵驻扎在城外即可,不要轻取妄动,以免不必要的误会。”
副将领命:“是。”
诚郡王命人把谈判书信递进城内,他唯一的砝码,只有赌一赌启国短时间内调不来兵,忌惮陈兵幽州边界、虎视眈眈的燕然军。
如此,才有谈判的余地。
否则,一旦真的打起来,万一燕然军也趁火打劫,最后吃亏的一定是启国!
此刻,儒城府衙之内。
喻行舟端坐在主位上,看着堂下的守将和花渐遇等人,都是愁眉不展。
喻行舟淡淡开口:“李将军,你以为城外的渤海军如何?”
守将李将军支支吾吾道:“喻大人,实不相瞒,儒城已经很多年没有打过仗了,自从喻老丞相,呃”
李将军意识到错话,挠了挠头,赧然道:“无论如何,若是渤海国当真敢进犯儒城,末将纵使拼上性命,一定护得大人安然离开!”
喻行舟叹口气,摇摇头:“本官的父亲当年尚能以一己之身,亲自赴燕然大营之内,用自己的性命拖延燕然进攻的步伐,一直等到援军前来。”
“本官如今乃一国摄政,坐镇儒城,又如何能抛下几十万百姓离开?”
“况且,李将军不用太担心,区区三千兵马,根本不足以攻破儒城。”
李将军点点头,又摇摇头:“末将真正担心的并非渤海军,而是幽州的燕然军,万一我们两国交,两军疲敝之际,他们突然以逸待劳,趁来捡便宜,那该如何是好?”
他想了想,看着喻行舟的脸色,迟疑道:“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同渤海军谈判,若是对方肯退兵,打不起来,那就皆大欢喜了。”
花渐遇眉头一夹:“不可,渤海军敢明着犯边,恐怕就是仗着燕然在侧,他们若真想攻城,哪里会只派三千人来?”
“同他们谈判,他们定然叫我们无条件释放俘虏,不定还贪图那几万两金银,还有盐!”
“若是答应他们,喻大人这一个月来的种种心血,岂不是付诸东流了吗?叫儒城百姓情何以堪?”
花渐遇一番话,众人都沉默下来。
来去,谁也拿不出一个万全之策,儒城兵力不足是客观原因,最根本的问题是,谁让幽州还在燕然军里呢。
李将军恨恨道:“若是当年没有丢掉幽州,哪里会有今天的局面?”
花渐遇叹口气道:“要是陛下在,那就好了”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喻行舟忽而笑道:“不用担心,本官离京前,曾和陛下商议过,渤海国主的可能会有的种种反应。”
“渤海选择出兵进犯,正是最坏的情况之一。”
花渐遇眼前一亮:“大人是,陛下已经料到今日,事先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
喻行舟不知想起什么,温和地笑了笑,道:“本官已经向京城去信求援,陛下的援军,应当已经在路上了。”
几人闻言,顿时大松一口气,唯独李将军仍是忧心忡忡:“可是陛下派大军来儒城,不怕引起燕然、渤海和我们启国三国混战吗?”
“万一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儒城的百姓岂不是要遭殃?”
“燕然军实力不可觑,上次陛下在京城打退燕然,主要是因为那是守城战,天然占据优势,可如今我们城门紧闭,渤海军不可能安然放陛下的援军进城。”
“燕然军最擅长野战,最后鹿死谁,实在难。”
“纵使最后我们能打赢,可是战火终究是烧在我们启国本土上,损失的还是咱们啊!”
李将军这番话,得众人又把心提了起来,不约而同望向安坐在主位的喻行舟。
喻行舟沉默片刻,淡淡道:“诸位,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我们只能相信陛下了。”
越是局势紧张焦灼之际,他的眼神越是平静且坚定:“请诸位随本官一起,安抚城中百姓,清点粮草和军需,静待陛下的援军到来。。”
他拂袖,长身而起:“陛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既然料到今日,定能化解今日之局!”
“听了吗?渤海国派兵打来了!”
“要打仗了?那怎么办?听燕然军也在幽州集结军队,该不会要一起攻打儒城吧?”
“唉,早知如此,何必非要那个盐场呢,让渤海人呆着好了,盐贵是贵了点,至少也比打仗强吧?”
渤海军兵临城下的噩耗,早已传遍了整个儒城,百姓们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遭受渤海国的报复。
城中人心惶惶,气氛凝重紧张到了极点。
不是百姓开始疯抢粮食和盐,生怕一打起来就没得买了。幸而城中有喻行舟坐镇,早已将全城的粮食和盐全部强制收拢,每日按口粮需求发放,避免粮商坐地起价。
人们都听了这位喻大人,正是昔年喻老丞相的独子喻行舟,上一次儒城面临灭城的危,正是喻大人挺身而出,只身赴燕然军大营谈判,以自身性命,保护了全城百姓。
喻老丞相的名声之下,儒城全城百姓终于渐渐从恐慌中安稳下来,选择相信这位喻大人,同样能够庇护他们。
山雨欲来。
喻行舟独自在城头巡视,他眺望着远方波涛滚滚的大海,心绪便如同海浪起伏不定。
多年后的今天,战争的阴影,再次冲着这座命途坎坷的城市席卷而来。
他回想着昔日种种,那个时候,他的父亲,是否也曾像他一样,独自立在巍峨的城头之上。
带着同他一般的心情,思索着如何退敌,如何护住身后无数百姓,和他们的家园。
他抬头,但见远方海天相接之处,苍天渺渺,逆浪滔滔。
喻行舟独立于狂风之中,安之若素,心中一片平静。
他想,他与父亲终究是不同的,彼时,父亲孤身一人。
而自己,还有那个人可以信赖和依靠。
与此同时,同儒城临近的幽州边境处,燕然守军早已获知了渤海军兵临儒城的消息。
守将连夜开始集结兵力,陈兵幽州边界。
他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摩拳擦掌,带着嗜血的兴奋和贪婪:“听儒城遍地都是盐,要是能抢上一回,咱们就发了!”
他对着副将吩咐道:“即刻派人随时关注儒城的情况,但凡有异动,我们随时准备出兵!”
副将犹豫一下,道:“可是没有王上的命令,就自私出兵,万一上头怪责”
“蠢货!我们又不要攻占城池,只要能趁乱抢一通,盐,黄金,甚至是奴隶,什么都好,上头高兴还来不及呢。”
“天大的好会摆在眼前,傻子才不趁抢点好处!”
就在儒城、渤海、燕然三方势力彼此胶着,相互提防之际。
此时此刻,临着宁州海岸线的茫茫大海之上,一支由十艘三层楼船组成的大型船队,正呈品字形,破开巨浪,平稳快速前行。
每一艘船上都装有巨大的双栀帆,风帆在海面狂风中盈盈鼓起,船尾的水轮呈涡旋状,在水下飞快旋转。
这些船只都是去年在惠宁城被海盗袭击时,俘获的海盗船。
萧青冥在惠宁城下令扩建港口和造船厂,花渐遇便把这些船只,连同宁州前任刺史的大楼船,一并送入新船厂改造。
被其他护卫船只保护在最中心的指挥船上,一个身着银色甲胄,身量高挑的年轻男子,正立在船耧上,眺望着远方汹涌的波涛。
“船队离渤海国的都城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
江明秋一身儒将打扮,银亮的头盔缀有一簇红缨,他恭敬行礼,脸上带着沉稳的微笑:“回陛下,按行程,最迟明日便到了。”
“江大人,你叫错了,朕现在不是皇帝,而是水师提督肖将军。”萧青冥漫不经心道。
他里举着一支由军备厂新出产的望远镜,眯着一只眼,沿着海岸线缓缓移目。
江明秋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孔,不由莞尔一笑,摇摇头道:“将军何必亲身涉险?”
“陛将军千金之躯,身系一国安危,应当坐镇京城,运筹帷幄才是。”
“直接把船队开到敌国国都,实在太冒险了,这样的作战方式,下官平生未见,交战之际,弓箭无眼,将军的安全”
萧青冥把望远镜放下来,挑了挑眉,一本正经肃容道:“江大人又错了,这并非是作战,只是一次长途拉练,一次实战演习。”
萧青冥负背着,语重心长:“演习的事,怎么能是作战呢?只是锻炼我启国新成立的水师,看看这些水兵的训练成色,增加实战经验。”
“绝不是与他国交战。”
江明秋哭笑不得:“这有何区别吗?”
萧青冥抬眼,远方水天空阔,碧浪排空,灿金色的阳光肆意挥洒于海面。
一个浪头打来,船只略有颠簸,他立在船头稳如泰山,目光沉锐,笑意优雅:
“本将军单方面教训跳梁丑,我要打,尔等就得受着,我要走,没人能留得住,如何称得上是‘交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