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三十八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
“你叫什么名字?”
“你的真名就叫龙啸云吗?”
“你生平做过最自豪的事情是什么?”
循序渐进的问了几个不会引起龙啸云心理波动太大的问题后,那个低沉缓慢且又平和的男声开始提高问题的力度。
“你和李寻欢是结拜兄弟,你对这个义弟有什么看法?”
“哦,你嫉妒他,甚至憎恨他的存在。”
察觉出龙啸云的情绪波动有些过快,男声换了个问题:“既然你不喜欢他,你救他那次是你一主导,还是碰巧遇上了?”
为了防止刚才的事情发生,在龙啸云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的情况下,男声不但耐着性子听完,还间或用“你的对”“我理解你”“你的选择没有错”等语句配合引导他越越多。
半个时辰后,药效渐渐消散,龙啸云困惑的揉了揉额头,眼中显现出几分清明。
“这是?”他刚开了个头,一只出现在他的后颈处。声音戛然而止,龙啸云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怎么不继续了,他还未出他打算如何除掉李兄。”陆凤从屋外推门走了进来。
沐清瑶先揭下脸上的,又撕掉贴在喉咙处的变声器,才摇头道:“药效差不多散了,他要醒了。”
“那就再喂些,横竖他意识不到。”
的确,以龙啸云服用过吐真剂的状态,就算沐清瑶当着他的面让他直接再喝下一管,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喝下。
但是
沐清瑶可惜道:“不能再喝了,这东西只第一次的效果最好,之后就容易产生抗体。一次性剂量过大,还会彻底损伤脑神经,使人变成傻子。”
“当然,趁着他未完全清醒,现在还来得及,需要再喂他一管吗?”沐清瑶当即从口袋中又摸出四支:“虽然我存货不多,却也足够他用了。友情提示,用的越多效果越佳。”
“嗯,变成傻子的几率也越高。”陆凤摸摸胡子补充道。
沐清瑶但笑不语。
桌上的烛火“噗”的爆出点点火花,本就昏暗的屋子又是一暗。沐清瑶拿起剪刀将烛芯剪短,火光这才重新亮起。
而李寻欢的脸色也如这烛火一般,先是黑如锅底,但随着心绪的变化,又慢慢的由暗转晴。
给结义兄长下药,还将他当犯人审问,换成谁谁都无比愤怒,更何况李寻欢。他还一度迁怒陆凤和花满楼,觉得二人有侠义之名却行宵之事,名不副实。
然而,现实先打了他的脸。
可以,这件事儿上,唯一能令李寻欢欣慰的是,当初龙啸云救他乃是真心见义勇为。
只是后来,知晓李寻欢幼时就被一异人看中传授其一身的绝顶武功,而李寻欢也不负所望,天赋过人,年纪轻轻不但高中探花,还跻身一流高的行列;
受李寻欢邀请去了李园后,龙啸云又见识到李家缨鼎世家的背景以及几代人积累下来的财富,同时也见到李寻欢那温柔美丽的未婚妻。
而他龙啸云,出身微寒,为了出人头地早早出来闯荡江湖;为了习的一身武艺,他吃了无数的苦受了无数的罪。
以前,他虽有不甘,却从未多想。可与李寻欢接触的越久,他越发不忿。
和李寻欢相比,无论家世、气运、天赋、相貌气度等等,他都天差地别,即便被李寻欢喊一声大哥,也只是占了年长的便宜。
龙啸云想不通上天为何如此不公,将所有的好运都倾注在一个人身上。
渐渐的,李寻欢的任何言行举止在龙啸云的眼中皆变了一个样。
李寻欢请他长期住下,他认为他是在炫耀;
李寻欢怕他囊中羞涩,借口赠他银两,他觉得他是在施舍;
李寻欢与林诗音偷偷笑,他怀疑他们是在背后嘲笑他
龙啸云对林诗音表白,不止是看上她的美色,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能光明正大接管李园的身份。
无论李家、林家,除了李寻欢和林诗音外,再无其他亲人旁支。只要娶了林诗音,以李寻欢的性格,他便可顺理成章的接管家务这等俗事。再不济,李寻欢的仇人那么多,若有一天他被仇人所害呢
听着龙啸云的不满抱怨,听着他的阴谋算计,李寻欢的心如坠冰窟,缓缓的下沉慢慢的变冷,直至深入骨髓。
他咧着嘴,无声又自嘲的笑了笑:诗音的没错,他的确是可悲又可笑。
在沐清瑶问出那个问题后,众人皆看向李寻欢。他是当事人,也是受害人,如何处置龙啸云,自然由他做决定。
“沐姑娘。”李寻欢拱郑重的冲沐清瑶行礼:“在下惭愧,若非沐姑娘以德报怨,在下仍受大,龙啸云的蒙蔽。”
完,他又给陆凤和花满楼道歉,直言因着下药一事,他心中实则对两人很是不满。
花满楼和陆凤理解他的心情,自然不会介意。两人客气的回应后,沐清瑶撇撇嘴巴,十分耿直的嫌弃道:“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林姐姐吧。是她不愿放弃你这个唯一的亲人,若非看在她的面儿上,傻子才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她真不是客气,若依着她的性子。白天都得那么清楚了,李寻欢还是执迷不悟,选择相信自己的好大哥,那么就该尊重个人命运。左不过上当受骗后,被坑的也是他自己,又连累不到其他人,何必费心费力还不一定得到感激。
“诗音她”提起这个名字,李寻欢的双眸顿时柔和起来。
“喊表妹。”沐清瑶毫不客气的打断李寻欢的话,提醒道:“她好心帮你,希望你别多想,也别害她。”
追妻火葬场什么的最恶心了!
眼中刚刚泛起的星星点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李寻欢苦笑道:“沐姑娘放心,我没有泛想,我只是,习惯了。”
他的表情很是复杂,似愧疚、似后悔,似茫然,又似无助。
陆凤无言的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李寻欢话锋一转问道:“他醒来后,可还记得自己曾过的话?”
“不好,能不能完全想起,就要看他自己的意志了。”
闻言,李寻欢面露踌躇。
沐清瑶暗暗翻了个白眼,直截了当的道:“我明白,你觉得他虽然害的你痛失所爱,还想谋夺你的家产,残害你的性命,但你现在毕竟没什么大碍。而他救你也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所以你想饶他一命,对不对?”
李寻欢错愕的看向沐清瑶:“姑娘怎知”他的想法,还猜的大差不差。
沐清瑶:因为“圣父”都是这般想法。
迎着沐清瑶奇怪的眼神,李寻欢好似心虚般,把视线转向一旁,半吐半露道:“龙啸云有罪,但罪不至死。”
“然后呢?”沐清瑶冷冷的问道。
为着他们这件破事,她可是既出药又出力,吸引了龙啸云不少的仇恨。他李寻欢若是敢什么惩罚都没有就将龙啸云轻轻放过,别怪她当场跟他翻脸。
李寻欢一愣,稍作思考后,立刻严肃道:“沐姑娘大可安心,我会亲废了他的武功,不会让他有会再作恶。”
得到这个回复,沐清瑶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一觉醒来,她如往常一样去找师父学武。刚进门,就被赏了一个茶杯盖子。
“师父,你干嘛啊!”她一把抓住来势汹汹的杯盖,娇嗔道。
“指使你师父干苦力,自己却心安理得的睡觉。”王怜花似笑非笑的道。
“拜托,师父,您讲点道理啊!龙啸云刚走我就出门,这不明摆着惹人怀疑嘛。”
这个道理王怜花不是不知道,他就是故意找茬。因而在沐清瑶问起龙啸云在哪儿时,王怜花哼了两声,就是不开口。
“行吧。”沐清瑶双合十冲着王怜花拜了拜,妥协道:“您就直吧,您有什么要求。”
她不不打紧,一王怜花好像更气了:“你个不孝的徒弟,吐真剂这么好玩的东西都没有给师父直接奉上。”还让他亲自开口来要。
沐清瑶直喊冤:“吐真剂又不是日常必需品,我发誓我真的忘了。还有,我怎么知道您对它感兴趣啊!”
她脑子一转,笑道:“师父啊,这可真不能怪我。还是咱们相处的时间太短,我对师父您不够充分了解。所以,您就别总是想着离开。我早跟您了,我这儿有不少有趣的东西,一时间想都想不全。您要是走了,我再找到好东西又孝敬给谁呢!”
“你个丫头倒是会见缝插针。”王怜花笑起来,伸一摸,摸出一枚金属制成的令牌扔给沐清瑶:“简单,去找和令牌上一样标记的店铺,将你那‘好东西’交给掌柜即可。”
沐清瑶撅起嘴巴,哀怨的瞅着王怜花。后者一点没有长辈样儿的哈哈直笑。
笑够了,王怜花才抬指了指花厅道:“去吧,人在那里。”
看着徒弟走向花厅,王怜花也颠颠的跟去,边走边问:“他已经武功尽失,你还不满意吗?”
沐清瑶停住脚步,歪头问道:“师父,在您看来,什么叫满意,什么叫不满意?”
“我只知道想要绝对的万无一失就要斩草除根。”
龙啸云此人,能忍能装,不止八百个心眼,八千个心眼都有,连堂堂“李探花”李寻欢都被他骗的团团转。若非有吐真剂,到现在他们还对他束无策,只能寄希望于他自己掉马。
这样一个阴险狡诈,心诡谲的伪君子,沐清瑶不觉得没了武功,他就会老老实实的做人。他不会悔悟,不会忏悔,只会更恨令他失去一切的人。其中当然少不了沐清瑶这个“多管闲事”的。
俗话,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她虽然不惧被人“惦记”,可既然有会,她更喜欢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中。
所以无论李寻欢做出什么决定,从一开始沐清瑶就没打算让龙啸云清醒的离开。
没错,清醒。
如若龙啸云成了傻子,留他一命倒也不是不行。可李寻欢偏偏选择的是废掉他的武功。
沐清瑶不是林诗音,不会为了让李寻欢展现自己的“有情有义”而致自己和自己亲近的人于危险中。
所以,昨天,沐清瑶求了王怜花出。
只要龙啸云清醒的离开别院,王怜花就会将其带走。而那段时间,很多人可以证明别院中无人外出。同时,沐清瑶的武功也没有高到她偷偷出门,李寻欢等人也发现不了的地步。
如此,就算今后龙啸云再无踪迹,众人也只会认为他是没了武功后自己躲起来了,轻易不会怀疑到沐清瑶的头上。
斩草除根!
王怜花挑了挑眉尖,佯怒道:“没想到你竟是这般狠毒,看来我是收错了徒弟。”
见他发怒,沐清瑶一点都不怕,反而笑道:“行了,师父,您别装了。您不是早就猜到我会怎么样做。您若不是对我的做法很满意,怎会将这令牌送给我。”
之前,孝敬给他那么多好东西,连空间的存在都告诉他了,也没见他拿出令牌。
更何况
沐清瑶垂目,喃喃自语道:“一个坏人为了达成目的会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情,我见过太多太多。”
她对哥谭没有好印象,就是因为那里没有死刑。阿卡姆里的疯子们每次越狱,死伤的永远都是无辜的民众。
既然无法确保龙啸云会重新做人,那就只能让他“重新做人”。
王怜花展颜一笑,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好心问道:“乖徒弟,那你下不下的去,要不要师父帮你一把?”
沐清瑶抬眼对上王怜花的视线,轻笑道:“原来师父您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不过,您又怎知我是第一次下。”
王怜花还真没想到,“什么时候?”他饶有兴趣的问道。
沐清瑶目光闪了闪,答道:“大概十几年前吧。”
她今年才二十岁,十几年前的话
王怜花笑容一收,问道:“因为什么?”
“不记得了。”
“杀的是谁?”
“不记得了。”
“你在开玩笑?”
看着师父难得的严肃表情,沐清瑶噗嗤一笑:“不,我没有编故事,也没有开玩笑,而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