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奇怪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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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遇到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的名字叫做言锡。

    言锡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男人,非常漂亮。

    “有多漂亮?”

    医生, 你喜欢花吗?

    “喜欢哦。”

    喜欢什么花呢?

    “我最喜欢红色的玫瑰花。”

    那么他就像是傍晚开的那一朵玫瑰花, 是夜莺用棘刺抵住心脏,是最深红的爱养出来的,独一无二的玫瑰。

    “呵呵。”

    但是我, 还是觉得他最像百合花,洁白高雅。

    “好好好。”

    我们相遇, 非常热烈地相爱了。但是, 他很奇怪。

    “怎么?”

    他平常都很温柔的,但是有时候又突然很暴躁, 或者很冷淡。我被他忽冷忽热的态度折磨, 终于有一天,他离开了我,我怎么都找不到他。我失去了他,医生, 我好痛苦啊。

    “嗯。”

    咨询的时间到了,医生将女人送了出去。

    “席慕医生, 刚刚的病人好漂亮啊。”女护士偷偷藏在墙壁后面, 犯着花痴。

    被他喊名字的医生转过了头。

    女护士看到了他的脸,陷入了更为陶醉的情绪当中。

    这一个年轻的医生实在是太帅了,他又高又英俊, 还是她最喜欢的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型。头发一丝不苟, 穿着简单不过时。

    “刚刚那个病人这几天来了好几次了。”路过的医生跟席慕聊天, “每次跟你谈话以后,都哭得像个泪人儿一样。大美女啊,看得我觉得怪可怜的。她是得了什么病?”

    “她什么病都没有。”席慕冷漠地推了推眼镜,“只是被甩了,太伤心了,想要找个人聊聊天,然后安慰她而已。”

    “跟你聊天?”医生震惊了,“她以为你是热心肠的三姑六婆啊,你可是私人诊所的心理医生,按时收费的!”

    席慕双手插袋,扬起嘴角,“有钱的人想要什么样的安慰都可以。”

    “好市侩!”医生同事骂他。

    席慕摊手,“我差不多是时间下班了,我约了以前的同事一起吃饭。”

    “以前精神病院的吗?”他知道,席慕以前是精神病院的医生,有开处方权的那种正经医生。后来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从稳定的正规医院辞职,被他们老板挖角,成了他们私人心理诊所的医生。

    他也佩服这个席慕医生,修了临床医学以后,还继续学了心理学。

    “是。”席慕回去收拾东西下班了。

    他一离开,医生转头,就看到护士花痴的表情。“席慕医生帅吗?”医生问。

    护士疯狂点头。“帅!”

    “但是你最好不要想跟他谈恋爱。”医生告诫他。

    “为什么?”护士生气了。

    “因为我觉得他的身上总有一点变态的味道。”医生开玩笑道。

    下了班,席慕去了一家综合大型购物广场。到了约定的餐厅,坐在不远处的一个人朝着席慕招手。

    席慕走了过去,“你也太早到了。”

    “惭愧,只是工作不忙,按时下班。”李绛如是,想要炫耀一下。

    “你好,请给我一份菜单。”席慕高兴地跟路过的服务员招手,完全无视了在话的李绛。

    李绛看着这个越来越嚣张的同行,忍了。“现在店里面人又不多,你可以要两份菜单。”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呢,当他死的吗?

    “欸,不要,这餐饭是你还我的人情吧,所以我点菜就可以了。”席慕翻看着菜单,抖着脚。可以宰李绛一顿,他感到心情愉快。

    “你的脸皮越来越厚了。”李绛佩服。

    席慕抬眼,双眼在玻璃镜片内微微眯着,似笑非笑。

    李绛伸出手,“您请,您请。”

    席慕不客气了。

    就在他们点菜的时候,店内的电视机正在播报新闻。仍然是本地的新闻,蓝氏集团现在的表面掌权人蓝吟啸出席一个宴会,他带着自己的侄女,穿着名贵的衣服,走进了酒店。

    “看,罗泽也在呢。”李绛指着电视。

    席慕抬头,果然看到了罗泽。他跟在张倩的后面,低着头也进到了宴会里面。

    “啊,好羡慕啊,他跟蓝家一起吃饭啊。”李绛羡慕极了,“可惜我当初没有争取到上位的机会啊。”

    “没有未必是一件坏事,有时候失去也是一件幸事。”席慕得意味深长。

    “也对,我还没有那么可惜,你应该更可惜吧。”李绛是真的觉得其实席慕当年就差临门一脚了。进去杜松子树下精神疗养院并不是很了不起,而是在那家医院,有着往更高处爬的可能性。李绛当初就是知道了一些八卦,所以才会主动报名去那家医院的。“我在那里是没有作出什么贡献,但是你可以治愈他们的镇院之宝啊。”

    李绛还在滔滔不绝,席慕无视他,举起手,“你好,点单!”

    “听人话!”李绛怒了。

    席慕在跟服务员点单了。

    “唉,话回来,前些年你不是在市内的一家公立医院吗?怎么突然跑出来了。”李绛想起了一件事情。

    席慕点完单,终于勉勉强强分出一些心神给他。“我得罪了主任。”

    “你是不是总是瞄准主任来得罪!”李绛服气了。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席慕的表情有些凝重。

    “什么?”李绛以为自己能知道什么机密,连忙将脑袋凑过去。

    席慕痛惜,“我们现在的院长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

    李绛想要痛殴他。

    两人停止互相伤害,开始吃饭。

    “所以你现在做两份工作,一份在私人诊所,一份是在你姐的警察局做咨询心理医生?”

    “是。”席慕倒了一杯酒给李绛。

    李绛接过酒杯,大口喝了一口,然后望着天花板发呆。“我们是什么时候遇见的来着?”

    “六年前。”席慕淡淡地回答,“怎么了?”

    “六年啊。”从一开始的热血,到现在的迷茫,原来中间已经过去六年了。

    “是啊,我都二十七岁了。”席慕笑了笑。

    “敬人生的二十七岁。”李绛笑眯眯地朝他举起酒杯。

    席慕轻轻地跟他碰了一下酒杯。

    再遇到李绛,其实只是两年前的事情。也许是对于过去那段时间的强烈追忆,席慕主动跟李绛来往,两人工作单位近,一来二去,居然就成为了好朋友。席慕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李绛之所以那么渴望成功实在是因为家庭困难,他太想要成功了。

    席慕抬头,电视里还在播报蓝家的宴会,镜头有时候会扫到罗泽。

    但是并不是什么成功都要去追寻。

    吃饱喝足,李绛搭公交车回家了。

    因为知道今晚要和他出来喝酒,席慕今天没有开车出门。他漫步去地铁站,偶尔看到了一家花店,玻璃橱窗的里面,放慢了各种各样的花,包括热情似火的红色玫瑰。

    席慕想了想,进去买了一束玫瑰花。

    “送给女朋友吗?需要包装吗?”店长笑着问他。

    “不用,我放家里。”席慕开钱包。

    店长看了他几眼,然后欣慰地笑了,“今天运气真好,进店里面的都是帅哥。”

    席慕笑了笑,笑容非常礼貌和疏远。

    “那位帅哥是送给女朋友的,让我包装得很华丽。”店长笑了笑,然后指着放在旁边金蓝色的包装纸。

    席慕看了一眼包装纸的图案和颜色,不得不承认,店长今天遇到的另一位帅哥品味应该很好。

    空气有点潮湿,天空的云层变低了。

    有一种会下雨的感觉。

    席慕捧着玫瑰花,回到了自己一个人住的公寓。将玫瑰花放进花瓶里,席慕找来了一把剪刀,专门把一朵玫瑰花的刺全部剪掉,放在了阳台上的花瓶里。

    风一吹,玫瑰花在花瓶里滚了一圈,换了一个方向释放自己的美丽。

    席慕看着那段玫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想起了什么人。

    发了一下呆,他叹了一口气,然后去洗澡了。出来以后,吃下助睡眠的药,席慕躺在床上。

    睡前查了一下天气预报,明天果然有雨。

    春天的雨,早上的时候风很大。

    席慕一边刷牙一边去阳台看情况,发现他昨晚放在阳台的玫瑰已经被风吹没了。

    据昨晚就下雨了。

    席慕关上阳台的门,回去厕所。

    走过的时候,他没有低头,一些水渍从阳台延伸到他的房间。水几乎已经干了,只留下了一些印子。

    蛛丝马迹提醒着房间的主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但是房间的主人只赶着出门。

    晚一点的时候,雨变大了,一些预约了今天来的客人都纷纷换了时间。

    席慕同意他们的决定,毕竟这个天气,他也只想坐在窗口发呆。

    但是,还是有一个客人。

    并且那个客人没有找到他们医院的路,只自己到了什么路口,问席慕能不能出去接她一下。

    其实她就在医院转角处的马路对面。

    席慕看现在空闲,就不推辞了,直接着一把棕色的伞出门去接她。

    他来到了客人的马路的对面,他抬起伞檐,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春天的雨像是银丝一样从天而降,淅淅沥沥,连接了天空与大地。水滴是带着寒意的,落在地板上弹跳起来。

    席慕面前有一条连接对面马路的斑马线,不少人在经过。众生匆忙,脚步不停。

    其中,有一个女人最显眼。

    她很漂亮,一头长长的黑发披着,棕色的眼睛就像是玻璃珠一样。她站在马路的对面,一动不动,手上没有拿伞,只捧着一束花

    开到了尽头的白色百合花,金蓝色的纸张包裹着花束。

    席慕走过去,举起伞为她挡雨,“请问,你是预约了今天来咨询的周姐吗?”席慕问。

    她抬头看席慕,然后慢慢地点头。

    席慕:“那我们赶紧进去吧。”

    去到了医院,席慕找出一条毛巾给她擦身体和头发,再帮她倒了一杯热水。

    “这个……花……”因为淋雨,包装纸都湿掉了,周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等等。”席慕跑了出去,然后拿回了一瓶大可乐等塑料瓶,“先放进来吧。”

    周姐将花朵插了进去,花朵放在了桌子上。

    “我感到很伤心。”周姐对着席慕,眼泪哗啦啦落下。

    席慕终于认真了起来,“怎么了?”

    “我有一个爱他至深的爱人……”周姐完这句话,立刻掩面哭了起来。

    席慕坐直,耐心地等她哭完。

    “他的名字叫做言锡。”她崩溃了。

    言锡。

    席慕怎么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我真的好爱他,但是,他今天跟我分手。他突然变得一点都不像他,他以前很温柔的,但是在电话里跟我分手的时候,声音变得很冷淡,就像是另一个人一样。”周姐捂着脸,“我那么爱他,不能离开他。”

    席慕渐渐觉得不对劲了。

    咨询完了以后,周姐的心情好多了。但是人仍然是飘的,她走了,甚至忘记拿走那束百合花。

    可怜的花,丧气地垂下头,在席慕的桌子上。

    席慕的心脏莫名开始狂跳。

    他有一种预感。

    暴风雨要来了。

    风卷着雨,狂暴来袭。

    但是他一点都不害怕,甚至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兴奋。

    有些人本来就要追逐些什么才能活。

    接下来的五天,席慕的诊疗室来了一批女人,她们的话大同异。

    她们有一个叫做言锡的男朋友。

    一开始是言锡主动接近她们的,他对她们也很温柔。温柔、有趣、帅气,她们深陷于他的魅力当中。就在她们以为这份爱就是永恒的时候,言锡突然就变了,然后离开了她们。

    失去了言锡的女人们崩溃痛哭。

    “有意思。”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席慕在她们的背后插着外套的袋子,微微笑着。

    护士唏嘘,“那是个超级大渣男啊!还搞pua。”

    席慕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他翘着脚,圆珠笔在手中转来转去,在认真思考一件事情。

    “不过那些姐姐也是太夸张了,就为了失恋这点事,跑来找心理医生。”

    席慕的眉头越皱越深。

    护士看着席慕,“医生,你怎么了?”

    席慕没有话。

    “你不会觉得她们真的因为失恋而得了心理疾病吧!”护士不敢置信。

    “你没有发现吗?”席慕问她。

    “发现什么啊,我又不清楚你们了什么。”房间是隔音的,医生也不会透露自己跟病人的谈话,因为一些姐姐有时候太伤心了,拉着她哭,她才多多少少猜出一些事情的。

    “有病的不是她们。”席慕将圆珠笔扔到桌面上,“是那个叫做言锡的人。”

    护士一愣。

    “人格分裂。”席慕太熟悉这个病症了。

    “哦,那你要怎么办?”安溪问。

    对,就是安溪。

    当年的事情之后,席慕到处调查,反复找机会再去杜松子树下精神疗养院。

    他的办法都用尽了的那一天,魏知孰发信息过来了,指导他去医院。

    当席慕终于去到的时候,才知道杜松子树下精神疗养院搬家了。就在他失望地准备离开的时候,安溪从某一个房间钻了出来。

    她,是魏知孰让她躲起来的,还到时候他会来接她的。

    魏知孰没有来接她,而是派席慕来带走她。

    席慕问安溪以后想要怎么办,如果她想要回家,他可以送她回去。

    安溪摇头,她终于明白了,她没有回去的家了。

    席慕帮助她迁移了户口,然后资助她读高中和大学。

    “不知道。”席慕伸了一下懒腰,“你的双相症怎么样了?”

    “自从按时服药,保持心情愉快以后,几乎已经没有事了。”安溪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了钱,“这些钱还请你收下。”

    席慕撇过头。

    “你够了啊!不是我以后能工作了,一定会把这些年的钱都还给你的吗?结果我每次钱给你,你都回来。”安溪生气。

    席慕叹气,“我看不起你这点钱。”

    安溪想要杀了他。

    “行吧,如果你坚持的话。”席慕也不想击她,只是拿着她给的信封晃了晃,“不过下次存的钱多了,再给我吧,这一点零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好。”

    “你的性格真是一年比一年糟糕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安溪申诉。

    席慕叹气,“这个残酷的社会改变了我太多。”

    “你在什么呢!”谁才是被社会残酷地对待的那一个啊!

    席慕随意将装着钱的信封袋扔进了自己的袋子里。

    安溪突然就不想还钱给这个人了。“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跟你报告。”她柔声道。

    这些年来,席慕养着安溪,养出了一种女儿的感觉。他反省了一下自己今天的态度,用和善的眼神看着她,“还有什么事?”

    安溪:“我在网上征集关于魏知孰的信息,然后有一个人传给了我一张照片。”安溪开手机,将里面保存的照片给席慕看。

    席慕的眼神冰冷,看了一眼她的手机。

    照片是一对情侣的自拍照,他们的后面,路过一个男人。他的脸没有照清楚,但是看起来确实有点像是魏知孰。

    “这个地方,是商业街那边。”席慕认出照片上的一个招牌,这个地方就在他们市。

    安溪的心脏扑通狂跳,她抱着手机,觉得自己仍有一线希望,可以再遇到魏知孰。

    席慕看着她的样子,低下了眼睛。

    他们是两个被过往所困扰的人。

    莎士比亚过,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既然如此,正章会什么时候上场呢。

    下午回到了办公室,席慕发现放在桌上的百合花已经枯死。

    那位周姐没有再来。

    席慕捧着花,准备拿出去扔掉。

    他刚走到了垃圾桶旁边,就有人喊他的名字。

    “席慕医生吗?我想要跟你谈谈关于我的现任男友,言锡的事情。”一位女士摘下了墨镜,看着席慕。

    席慕的手一松,枯萎死的百合就落入了腐化的垃圾堆当中。

    美丽落入污秽,才是最极致的圣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