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三十二章 “秦昼,你饿不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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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思域敏感的察觉到,周凛月从洗间回来后明显心不在焉。

    至于隔壁桌,也空了下来。

    和周凛月前后脚离开的男人一去不返,与他同桌的人接了通电话,急切的欸欸两声。

    “怎么这么突然,就咱俩啊?”

    他拿着朝外走,服务员几乎是一路跑赶到跟前去带路,生怕怠慢了贵客。

    男人边接电话边往回看,眼神意味深长,从周凛月的身上延展至付思域。

    他收回视线,服务员撩开门帘的同时,他微微低头,踏出院落。

    付思域推荐给她这儿的葡萄酒,听是从法国运来的,某个庄园酿造,味道很醇。

    周凛月盯着面前的醒酒器,满脑子都是秦昼刚才的那句话。

    她再迟钝,也能够察觉到他情绪不高。

    至于他有没有生气,周凛月不敢妄下定论。

    他这人仿若骨子里自带的傲慢,对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原则更是没有一条标准线。

    所以周凛月几乎没有见他动过怒。

    那么今天。

    她轻声叹气。

    他生气了吗?

    或者,只是不太高兴。

    看出了她的情绪不高,付思域将那份特地给她点的甜品推到她面前:“吃点甜的心情会好。吃完这个,今天就先到这儿,你早点回家休息。”

    他表现的非常体贴,事无巨细全都替她考虑到了。

    周凛月抬高眼睫,正好对上他的笑。

    他其实长得很好看,待人也儒雅绅士,不论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谦逊礼貌。

    可周凛月对他的感觉十分奇怪。

    她对他,有抵触,也有抗拒。

    哪怕仅仅只是他的一个微笑,都会让她想要移开视线。

    这不算是特殊对待,反而是她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她的礼貌仅仅维护在明面上,但内心,始终是想要逃离的。

    无论坐在她对面的是付思域还是其他人。

    回到家后,天色已经很暗了。

    她是坐节目组的车回来的。

    原本付思域开车送她,那时节目录制结束,身上的耳麦也摘了。

    周凛月摇摇头,轻声细语婉拒了。

    晚上刮起大风,阳台上的玫瑰被吹得东倒西歪。

    阿姨上去做了紧急防护,瞧见周凛月回来了,又急忙下楼。

    “怎么现在才回来,这么大的风,可别感冒了。”

    周凛月挂在肩上的包被阿姨拿走放好:“锅里炖了猪肚鸡汤,我去给你盛一碗。”

    周凛月看着没开灯的二楼,沉默片刻,然后才轻声问阿姨:“秦昼他还没回来吗?”

    阿姨进了厨房盛汤:“没有,刚才打过电话,是今天不回来了。”

    汤端到周凛月面前,她道了声谢。

    鲜美的猪肚鸡汤此刻却味如白水,喝在嘴里没有半点味。

    周凛月心不在焉地喝了两口,牙齿在碗沿上轻轻磨了磨。

    然后才吞吞吐吐的问阿姨:“那他有为什么不回来吗?”

    阿姨一双眼睛看的比谁都清楚,知道周凛月心里那点忐忑的九九。

    她把碗从她嘴边拿走,笑道:“再咬两下这口牙都该缺了。”

    她愣了愣,羞愧地低下头。

    阿姨把碗放下:“什么都没。”

    闻言,周凛月再次陷入沉默,那双漂亮的眼里盛满不安。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

    晚上的时候,她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睛都是秦昼。

    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是生气了吗,还是没有生气?

    可他看上去那么平静,甚至还冲她笑了。

    周凛月挠了挠头,最后还是拧开台灯坐起了身。

    她在某个平台有个号,平时会逛逛舞蹈相关的论坛。

    匿名发了个贴。

    ——我有一个朋友,她因为工作原因和男同事出门吃饭,结果被老公撞见了。但她老公看上去没有生气,语气和表情都很平静,甚至还笑了。可是我朋友回到家之后发现他没回家,甚至一晚上都不回来。他平时除非要出差,不然工作再晚他都会回来的。

    这个点正是熬夜的好时间,帖子刚发出去没多久,立马多出好几条回复来。

    ——经典的开头,我有一个朋友。

    ——建议楼主自己把这个发帖内容再读一遍,为什么不回家不是很明显吗。

    ——我的老婆如果蠢到楼主这个地步,我真的会抓狂的(本人女,没有任何性别歧视,只是单纯觉得楼主蠢而已)

    ——装的吧?既想脚踏两只船又想立贞节牌坊?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生气,你会看不出?这都彻夜不归了,怪就怪他没在自己的脑门上写下一句“老子生气了”

    都怪他,楼主哪来的错啊,不就是和男同事一起吃饭吗:)

    ——我寻思楼主也没啥吧,楼里某些人能不能不要带着情绪回帖。

    楼主,你老公知道你和那个男同事一起吃饭是因为工作原因吗,你有没有和好好和他解释?

    周凛月一刷新,看到的几乎都是一些带着恶意的回复。

    但她还是认认真真,逐字逐句的一路看下来。

    直到看见那条充满善意,是真的想为她解疑答惑的提问时,她认认真真编辑语句回复。

    ——他知道的,我和他解释了,他也没什么,只是后来问了一句,非得单独跟他吃饭吗?

    台灯的亮度调的最低档,刚刚好的护眼模式。

    大约几分钟过去,下方多出一个红色的一。

    她点开。

    ——那肯定是生气了。楼主还是好好哄哄吧,这事儿毕竟是你的错。哪怕是工作需要,可这种事情搁谁身上都会膈应的。

    周凛月握着,微微凝神。

    刚和秦昼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有过一段时间的沉默。

    他对任何事情都云淡风轻,世间万物于他来,不过落在里的一捧沙土。

    是走是留,他不做主,也不挽留。

    他这个人,太淡了,淡到连笑容都克己守礼。

    那段时间正是高三下学年,周凛月有场比赛是双人舞。

    和她搭档的男生与她自幼就认识,两人不是第一次合作了,默契是有的。

    所以训练上,还算得心应。

    双人古典舞,需要的肢体接触并不多,仅仅只是做到一个整体的协调与配合。

    以往不论天气如何,忙与不忙,都会来舞蹈教室接她放学的秦昼。

    那阵子突然琐事缠身,除了每天必不可少的两通电话以外,他从未找过她。

    甚至于比赛那天,他一句堵车为由,结束后才姗姗来迟。

    怀里抱着花,在场馆外等着。

    周凛月身上的衣服还未换下,领完奖拍完合照后,就兴冲冲地跑出来见他。

    场馆外也算热闹,恰逢中秋佳节,这条街区有街景。

    可在这嘈杂热闹里,安静垂目的秦昼,有种不融于世俗的寂冷。

    是她身上的烟火气,将他从不胜寒的高处拽落。

    她好像很高兴,厚重的舞台妆也掩盖不住她因喜悦而显出的潮红。

    那枚奖牌被举到他面前。

    金色的,上面用油彩做了画。

    明显是一分为二,她这块,只是其中之一。

    “另一块在他上,因为是双人舞,所以奖牌有两个。”她很少有这么多话的时候,眉眼全是雀跃,兴奋的与他讲起他没来得及看见的那一幕,“这次比赛还有四个前辈,所以他们都认为我赢的几率很,甚至连老师都劝我量力而行。可我就是觉得我能赢。”

    她仰着脸看他,那双眼睛在灯光映照下,清透到像是一块毫无瑕疵的冰。

    她喋喋不休与他分享喜悦,他只轻轻地笑,低了头,与她鼻尖碰鼻尖:“我的月亮怎么这么厉害呀。”

    这句夸奖并不真心。

    秦昼这段时间的销声匿迹,不过是因为他可耻的占有欲作祟。

    他父亲希望他高情远致,也一心将他往这方面培养

    直到此刻,秦昼才觉察,自己不过也是芸芸大众里的其中之一。

    他善妒,有欲念。

    他没办法看着周凛月与其他异性走得太近。

    哪怕是因为工作。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识趣地走远。

    至少,别让他看见。

    夜风带着凉意,她又穿得单薄。秦昼敞开外套,将她裹进自己怀里,只是问她:“结束了吗。”

    清冽的嗓音,带了点被冷风侵蚀的粗粝感。

    她眨眨眼,在他怀中抬眸。

    以为他问的是比赛,于是点头:“结束了。”

    他轻笑,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那就好。”

    人群的热闹在灯光秀开始的那一刻,被彻底启动。

    耳边传来欢呼的嘈杂,以及按动相快门的声音。

    周凛月好像听清了,又好像没听清。

    他的那句:“又是我一个人的月亮了。”

    客厅里的灯亮了三回。

    每次周凛月都会开门出去,阿姨肩上搭着外套,里面是成套的睡衣。

    人老了总是瞌睡少,想着起夜看看厨房有没有什么遗漏了。

    她往往提前一天会将食材准备好。

    周凛月站在护栏边,正往下看。

    阿姨扯了扯不断下滑的外套,冲她笑笑:“失眠了?”

    她收回失落的神情,摇了摇头,柔声关心:“您怎么还没睡。”

    阿姨人老了就是觉少,索性起来走动走动。

    她又嘱咐周凛月早点休息,身体要紧。

    她点头,道了声好,然后才慢吞吞的回房。

    灯开的第四回,周凛月像是经历三次狼来了的村民。

    不再有任何反应,只是在床上翻了个身。

    直到静谧的空间,她听见那阵刻意压低过的咳嗽声,透过门沿缝隙传来。

    她坐起了身子。

    客厅里的灯也没开全,唯独一盏放置角落的落地灯泛着微弱光亮。

    周凛月将房门打开,她闻见空气里,浮动的那股还算浓郁的酒气。

    秦昼脖颈仰靠,闭目坐在沙发上。

    他脸上有倦色,但并无醉意。

    周凛月对他的酒量没有大致了解,可也能够猜到,他没有喝多少。

    大约是楼上那点响动惊扰了他,男人缓睁开眼。

    隔着被灯光稀释的夜色,与她的视线对上。

    她有内疚,所以眼神闪躲。他微微凝神,不发一言。

    气氛瞧着,甚是怪异。

    周凛月微微提了一口气,然后走下台阶。

    她来到他身边,学着阿姨平时常的话,问他:“头会不会疼,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他面不改色的勾了下唇,眼中分明没有半分笑意。

    下颚微抬,期待看到她将这出戏给演完。

    他不愧是个情绪常年处在稳定状态的成年人,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点情绪外露,都会陷入自我消化的沙尘之中。

    长睫之下的双眸,平静到没有半分波澜。

    直到那抹馨香靠近。

    他静止几秒,垂眸看她。

    她坐在他身边,笑眼弯弯,吴侬软语贴着他的心脏擦过:“秦昼,你饿不饿呀。”

    她爸妈求和不会直接道歉,而是拐弯抹角找个话题切入点。

    她倒是有样学样,只是用起来生疏。

    话刚完,反而自己先羞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