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四十三章 “那周凛月又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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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凛月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醒来的时候,还躺在秦昼的怀里。

    那个晚上睡得很踏实。

    上半夜噩梦不断,在他怀里竟然睡得毫无知觉。

    她动了动身子,男人原本闭着的眼,也随之睁开。

    秦昼眼底没有刚醒时的倦懒,应该早就醒了。

    他将人重新搂回怀里,低头在她额头轻轻留下一个吻。

    声音微哑:“怎么了。”

    周凛月的脸埋在他胸口,下意识地按在他腰上。

    薄薄的一件衬衫,甚至能感受到肌肉线条的纹理走向。

    随着他的呼吸,在她掌心轻微起伏。

    房内一阵暖意馨香,时间好像仅仅只在这个空间里凝固。

    只要不走出这扇门,不离开这个怀抱。

    她就不用去想那些烦心琐碎。

    连她自己都毫无察觉,她早就将秦昼当成了自己的避风港。

    唯一一处避风港。

    他抱得紧,搭在她背上轻慢地抚,不含任何狎昵。

    周凛月像一只乖巧被撸的猫,她轻声问他:“几点了?”

    秦昼将左伸到她面前:“自己看。”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十一点半。

    下意识地心脏狂跳,又突然想起今天放假。

    她忐忑不安的心脏这才落回实处去,轻轻松了口气。

    察觉到她脊背瞬间的绷直又松展,猜透了她在想什么。

    秦昼笑了笑,指沿着她的脊线一路下滑,最后停在某处,不轻不重地揉了揉。

    “平时也经常迟到?”

    她有点心虚,但还是闷声反驳:“哪有。”

    他轻笑:“我怎么记得某人以前每周都会迟到几次,要不就是踩点进校门。”

    她又反驳,头都抬起来了,却突然想起秦昼那会是值日生。

    甚至于好几次,她的名字都是他亲记上去的。

    周凛月心虚,出不话来,低下头。

    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把头抬起来。

    她不肯和他对上视线,眼睛往一旁移。

    秦昼声音微暗:“周凛月,看着我。”

    她最受不了秦昼用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气和她话。

    具体也不清楚是因为什么,总觉得心里好像有羽毛蹭来蹭去。

    那种挠不到的瘙痒,没法缓解,只能顺从。

    因为局促,周凛月的紧紧攥着他微敞的衬衣领口。

    挺括的材质面料,在她不断加大的力道下,也泛起一条一条的褶。

    他低头吻在她的唇上。

    非要让她亲眼看着他是怎么亲上去的。

    周凛月想离开,又被他按着背重新压回来。

    胸口抵着胸口,唇压着唇。

    他寻了间隙,轻笑:“月亮怎么这么软。”

    刻意压低的语调,在她耳边荡开。

    偏偏他还握着她的,让她自己感受一番。

    他所言非虚。

    她摸到了自己,脸色绯红,像是烫一般急忙抽出。

    秦昼笑意更深,在她额上吻了吻:“怎么,别人摸害羞,自己摸也害羞?”

    她羞到话都开始结巴:“哪有别人摸。”

    他点头:“确实没有别人,只有我。”

    周凛月觉得自己全身都被那股羞耻给涨红,她将自己缩进被子里。

    又被秦昼捞出来,他懂得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如果真把姑娘逼急了,恐怕接下来的几天就会躲着他。

    秦昼恢复正经,将她抱在怀里:“今天下午过去,在那边待一晚上。”

    周凛月想起他昨天珀湖边上的温泉酒店竣工了,要带她过去吸甲醛的事情。

    他伸在她脸上揉了揉:“你要是嫌人少,可以叫上你的朋友,那个林”

    到这里,他卡了壳,很认真地想了想。

    周凛月提醒他:“林昭。”

    他点头:“嗯,你那个叫林昭的朋友也可以叫上。”

    前几天的确听林昭提过一嘴,为了这次的演出她累的够呛,之后一定要好好放松犒劳下自己。

    但周凛月还是有点犹豫:“就我和你,还有她吗?”

    这样好像不太合适。

    秦昼垂眸,刚想问,你就只有她一个朋友?

    但想了想,姑娘的内向性格能交到一个朋友也算是难得可贵了。

    “那我多叫几个。”

    他靠坐床头,单抱着她,另一只拿来。

    点开通讯录后,将递给她。

    “你自己选,想让谁来。”

    周凛月愣了愣,接过后缓了一会。

    话题的重点好像被秦昼轻轻揭过了。

    重要的是,她还没有答应要和他一起去。

    但她还是听话的低下头,认认真真的在那一堆人名里寻找起自己所熟悉的。

    看了一圈也没找到。

    秦昼轻声笑笑:“看来还是带你出去的次数太少了。”

    周凛月被他的有点心虚。

    哪里是他带她出去的次数少,分明是她自己找理由不愿意去。

    刚结婚那会儿,她还处在一种别扭的状态,和他划分界限,彼此都分得很清楚。

    包括房间和浴室。

    恨不得连用餐时间都彻底岔开。

    有时候在客厅偶然遇见了,她也低头含糊打一声招呼,然后快速走到玄关那儿换鞋子离开。

    他没有应酬或者饭局的时候,作息就是正常的普通人作息。

    和周凛月完全重叠。

    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所以只是简单喝了两口温水,他单将腕表戴上,目光落在一扶墙一换鞋的周凛月身上。

    “今天要去工地考察,正好顺路,我送你吧。”

    “不用。”她客气地拒绝,“我已经叫好车了。”

    每次她完这句话后,他也不多一句。

    仿佛刚才的开车送她仅仅也只是出于礼貌随口一提。

    有一次他晚上回家,正好周凛月那天放假,一整天都在家里。

    她准备下楼泡杯牛奶,打开房门,看见他就站在外面。

    她愣了愣,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秦昼神情平静,声音也同样的冷静:“没事。”

    周凛月便只当他是刚好路过,而自己又刚好开门。

    她点了点头,拿着杯子就要离开。

    刚走到楼梯口,秦昼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今天有时间吗。”或许是她的错觉,他冷静的声音里带了些不易察觉的试探与微乎其微的紧张,“我朋友回国,攒了个局,你要是有时间的话”

    “我今天有个比赛要看。”她转过身,满怀歉意的回绝了他,“不好意思。”

    夜色幽深,他的眼同样深邃,好像天生要比别人少几分温情。

    哪怕是被冰封的湖面,掉进一块石头也会出现裂缝。

    但他的眼底比这一切都要凌厉。

    无论任何东西掉进去,都惊不起一丝涟漪。

    她迟钝,所以没有注意到他凌厉下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失落。

    那个时候是真的与他保持着距离。

    就连话都非常客气。

    其实秦昼也能理解,毕竟那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再热烈的关系都会被时间磨灭。

    更何况,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也没有那么热烈。

    婚后的第一个月,秦昼看见电视里在重播周凛月的采访。

    在关心完她得奖前后的心路历程之后,记者又问起她的择偶标准。

    她红着脸,结结巴巴出几个形容词来。

    那天正好是情人节,许裕寒不陪女朋友跑来陪他喝酒。

    他越是情人节就越得关爱单身狗。

    秦昼懒得理他,拿起冰钳给杯中加了几块冰,透明的伏特加从瓶口倒入杯中时。

    他看见了电视里的景象。

    一百五十寸的大屏,几乎占据了整面墙。

    这里是一个私人酒庄,秦昼平时常来这儿。

    四周都是大草原,放眼望去,只有一片看不见尽头的绿。

    那几十头羊都是散养的,活动量比家养的大,肉也更韧。

    他甚至还能听见那几声羊叫,混杂在熟悉的声音里。

    许裕寒笑:“嫂子的不就是你吗。”

    秦昼却笑不出来,酒杯早满了,他也毫无察觉。

    洒了一地之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拿起酒杯,不顾辛辣一口饮下。

    云淡风轻的一句:“不是我。”

    许裕寒:“怎么不是,那些”

    清白自身,怀瑾握瑜,知世故而不世故。

    都是些褒义词,怎么可能是他。

    他圆滑世故,举起酒杯,那些虚伪的话信口拈来。

    眼底带着疏离,唇角却扬着三分笑。

    秦昼的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嚣,让他不敢将一切全部摊开。

    他没办法让周凛月看见完全剖开后的自己。

    因为周凛月对他的朋友都不熟悉,所以秦昼随便叫了几个。

    时间也不早了,他松开放周凛月去洗漱。

    中途秦昼接到一个电话,是他妈打来的。

    这些年他和家里的联系并不多,偶尔他妈隔三岔五会打来一通电话询问他的近况。

    今天这通电话也是让他回家看看。

    他妈的声音很轻,估计是刻意压低:“你爸今天生日。虽然他什么都没,但我知道,他是希望你能回来的。你今天有空吗,就吃顿饭,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秦昼沉默很久,看了眼时间,距离出发还早。

    于是点头:“嗯。”

    他妈叹了口气:“他今天生日,你稍微顺着点他,知道吗?”

    他应道:“知道。”

    电话挂断后,秦昼推门出去,周凛月刚洗漱完。

    秦昼过去把她抱在怀里亲了又亲,然后才松开:“我今天要回老宅吃饭,你在家乖乖等我。”

    她乖巧点头。

    秦昼没忍住,又把她按回怀里:“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她沉默了会,在他怀里心翼翼地又点了点头。

    秦昼笑着在她头顶揉了揉:“今天就算了,等下次。”

    他总有预感,今天这顿饭不会吃的太平静。

    事实上,他回那个家吃的每顿饭都不平静。

    他父亲总会反复问他同一个问题。

    包括这次,依旧不例外。

    秦父一直保持一切从简的淳朴习惯,每年生日都是家里人简单吃顿饭。

    一家三口,围坐那方餐桌。

    严格的饭桌礼仪让这顿家宴变成一出默剧。

    秦父吃完饭后,看了秦昼一眼,他放下筷子起身上楼。

    却在最后一级台阶时停下,他回身,让秦昼来他的书房。

    从那次之后,他父亲和他话永远都是这个语气,冰冷严肃。

    他哪怕是训导不听话的下级,都温和宽容。

    秦昼拉开椅子起身。

    他母亲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轻搁放下筷子,一言不发。

    书房内,男人背站着。

    “怎么没把月也带回来。”

    他向来是个赏罚分明的人,虽然对自己儿子不满,但没必要殃及池鱼,把气撒在别人身上。

    更何况,他对自己这个儿媳妇很满意。

    甚至于觉得是自己的儿子配不上人家。

    秦昼回答:“她昨天受到了点惊吓,所以我让她在家好好休息。”

    秦父沉吟片刻。

    他早就得到了消息,当年开车撞人的凶出狱了。

    想来那个姑娘受到惊吓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所以他没有过多去询问。

    那本红色的民法典他翻了很多年,书页甚至都有破损了。

    秦父转身,看着秦昼问道:“那你呢,你是一个什么想法?”

    秦昼脸色平静,反问:“我能有什么想法?”

    秦父气他的冥顽不灵,忍了又忍:“这么多年了,你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仍旧波澜不惊的模样:“我能有什么错。”

    “混账!!”

    桌上的香炉和怒骂声一起过来。

    秦昼额上见了血,香灰也沾了满脸。

    垂眸时,睫毛上的灰簌簌掉落。

    见他毫无悔改之心,秦父情绪激动地指着门外,脸上每一道褶皱都盛满了怒意,声音高亢的冲他吼道:“你现在就去!你去昭告全天下!我的儿子!!我秦挚的儿子!!是个杀人未遂的牢狱犯!!!我这一生光明磊落,唯独你!唯独生了你这个畜生!是我此生做过最错误的一件事!!我把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你身上,我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可是你丢尽了我们秦家的脸!!”

    秦昼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任凭鲜血混着香灰流进自己的眼睛里,无动于衷。

    他问他:“那周凛月又有什么错。”

    她又有什么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