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落落和江晦首先探查了赵达进京之后的记忆,可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赵达正常的进宫汇报，参加各种宴席，除了那个光点,再没有其他的痕迹。

    但江晦皱着眉看了许久,却又将视线停在一个画面上。

    面容秾丽的女子斜斜倚在亭子边，中拿着水烟,红唇吐出浓郁的白雾。她并没有看着赵达,这是半阖着眼,仰头看着被灯火点亮的天空。

    江晦看到她的一瞬间，体内被压抑的东西似乎有些隐秘的波动。他的直觉在告诉他,这个人有些不对。

    “你觉得她是那个会傀儡术的魔？”衣落落见状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我不确定。”江晦轻轻摇了摇头：“只是直觉。”

    他体内暗处隐藏着的不为人知的血脉似乎在告诉他——这是你的同类。

    “行，那我们先暂时假设她是那个魔。”衣落落思忖片刻继续道：“但赵达的记忆中并没有显露出她的身份，而且一个魔竟然在人族的京城混的这样风生水起，背后恐怕还有人的支持。”

    “皇室。”江晦接下她的话。

    衣落落愣了一瞬，但也倏然懂了。她看着依旧陷入沉眠的赵达，突然道：“要不要把他搞醒？”

    江晦怔然：“你是指除掉他身上的傀儡丝？”

    衣落落点头：“但我需要先练练。”

    “你想怎么练？”

    “我们今天这番行动，索然没有触及到傀儡线，但是去除掉茧后也有被察觉的可能。如果她察觉到,可能会派人来探查一番。”衣落落眉尾一挑：“你不是你对傀儡术略懂一二，到时候你放置，我拆除，就拿派过来的人练。”

    “那如果没有人来呢？”江晦对衣落落的这一席话深感震撼,追问道：“那拿谁练？”

    “这根本不会是问题。”衣落落轻笑一声：“多得是人可以练。”

    *

    江晦和衣落落对于接下来几日的落脚点简单商议一番后，决定艺高人胆大就近歇下。江晦将蚌壳放在赵达的卧房墙壁上,又用灵力在其外侧罩上一层隐蔽的屏障。这屏障比寻常屏障更为坚固，除非来者功阶比江晦还要高，否则根本无法察觉。

    衣落落和江晦进入蚌壳空间,在其中观测外界。

    接下来两人又花费不少时间探查了一番赵达之前的记忆，依旧是没有任何异常。赵达可以一定程度抵抗傀儡丝控制的原因并没有找到，恐怕等人清醒之后才能了解。

    第一晚和第二晚风平浪静，在第三晚的时候终于出现了变故。

    江晦和衣落落本在蚌壳空间查阅书籍，可突然透过蚌壳听到外界传来细微的声响。

    两人对视一眼，巨大的光屏登时出现在他们眼前。

    赵达屋中果然进了人或者用魔字更为合适。他露出的皮肤上的深深魔纹昭告了他的身份。

    这个魔走到赵达身边，黑中透蓝的魔息将赵达包裹。暨阳在姬婼的指导下探查到了赵达脑中细微的傀儡丝裂纹，但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异样。

    这几日他在桐城搜寻了好几圈，可是完全没有发现修士的踪迹。只有经过一家客栈的时候听见掌柜在和人八卦一个貌若天仙的女住客。可当他询问时，掌柜却表示她已经离店。

    “前几天走的，和她丈夫一起。”掌柜摇着头道：“是突然发现怀孕了，胎有些不稳，不宜进行剧烈运动，准备先回家安胎。”

    “这桐花会还没看呢。”掌柜语气有些遗憾，暨阳感觉他有些未尽之意，便又追问了一句。

    “我是替那姑娘遗憾。”掌柜在暨阳的追问下继续道：“天仙似的，结果找了个容貌平平的丈夫。”

    “这会还怀孕了，那孩子长相要是随了男的，那可真是可惜。”掌柜叹了口气：“漂亮姑娘，就该找个容貌匹配的丈夫啊”

    掌柜的话到这里就彻底结束，暨阳打探不到更多消息，在桐城及附近的城郊乡村把所有好看的姑娘找了一遍，可没看见貌若天仙的姑娘。

    暨阳对貌若天仙这一形容的参考标准是自家主子姬婼，因而看了一圈后总结为掌柜的眼光太低，形容有误。

    即将返回京城汇报的时候他潜入赵达的寝房查看情况，可除了那丝裂隙再无别的。

    暨阳无可奈何准备回去面对可能的姬婼的怒火，可就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子一僵，强大而恐怖的威压将他彻底定住。他的背脊攀上冷汗，他无法回头，只感觉轻微的脚步声出现在他的背后。

    下一瞬，他眼前一黑，直接失去意识，而后被人带进了蚌壳空间。

    “你猜的还挺准。”江晦收回理了理衣袖，盯着地上的暨阳道：“还挺看得起我们，派了个准魔将过来。”

    暨阳的魔息已经透着些蓝色，实力比寻常魔族高上一大截。衣落落不是很了解魔族的实力区分，便让洛把相关词条显示到光幕上。

    魔族没有统一的修炼功阶，自然也不会按照功阶划分实力。魔族只看结果，谁能赢过谁，谁的实力就更强。

    因而魔族直接按职位划分实力，由上到下依次为魔主、魔君、魔将、魔官、魔使、魔吏和魔族官兵。除了这些就是更为普通的魔族，他们大多魔息孱弱，没有什么实力。

    暨阳的实力已经越过魔官，靠近魔将水准。由此看来，会傀儡术的那位实力最低也是个魔将。

    甚至有可能是魔君。

    魔族派了个魔君到人族，这简直匪夷所思。

    江晦没有浪费时间，直接使用灵力探查暨阳的记忆，很快他就确定赵达记忆中的那名女子就是放置傀儡丝的魔。

    她叫姬婼。

    姬婼现在的身份是国师，负责教授皇族长生之道，每个月炼制一枚丹药改良人皇的体质，使得可以与天地同寿。

    暨阳的记忆里没有关于姬婼实力的具体信息，但江晦通过一次姬婼对他惩罚中判断姬婼的实力应该超出了魔将水平。

    暨阳的体内也有傀儡丝，只是不是为了控制，更多的是为了保护信息。暨阳的重要信息以及和姬婼相关的大部分信息都被傀儡丝禁锢无法探查，而这比赵达身上的傀儡丝还要复杂得多。

    衣落落释放金色能量，可很快就摇了摇头：“他体内的那个太复杂了，我暂时没有办法处理。”

    “不过我们应当很快就会去京城？”衣落落试探问道。

    “是。”江晦点头：“毕竟也是必经之路。”

    “那你就在他体内放一个类似于赵达身上的那种傀儡丝，然后我试试能不能处理。”得到回应后衣落落便催促江晦动。江晦深吸一口气后，缓缓抬起了。

    细密的丝线在暨阳脑中蔓延，没有触及姬婼放置的部分，而是在新的区域形成一个络。

    放置时间没有很长，当最后一个络形成后，江晦收回，食指微动，躺在地上的人竟直接睁开眼站起了身。

    暨阳看起来和之前完全相似，只是此时他的行为已经完全由江晦控制。

    “好家伙，你这么厉害。”衣落落感叹道：“现在让他干什么就会干什么？”

    “差不多。”

    “那你让他唱首歌。”衣落落跃跃欲试。

    江晦双眉微皱，但还是按照衣落落的提议操控暨阳开口。

    破锣一样的声音很快在蚌壳空间中响起，衣落落和江晦的表情顿时崩塌，就连用铁链涮在墙壁上装着魔息的铁盒子都嫌弃得躁动起来。

    不等衣落落开口，江晦就快速操纵暨阳停下。声音消失的一瞬间，衣落落觉得天都亮了。

    “我直接上吧。”许是刚才可怕的声音消耗了一些衣落落的耐心，她向前飘到暨阳的面前，直接准备开始。她让江晦操控暨阳原地站定，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两人的贴得很近，江晦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皱了皱鼻子。

    金色的能量从指尖释放，衣落落全神贯注聚焦于暨阳脑中的傀儡丝络，额头渐渐渗出细汗。

    这比剥离那层茧要困难得多，傀儡丝和暨阳本身的神识缠绕在一起，只要有一丝差错，神识络就会遭到损伤。

    时间一点点过去，金色能量也在缓慢消耗着，衣落落咬着牙，终于解开了一半的傀儡丝。她的灵体晃了晃，想要扶住暨阳的身躯，却忘记了自己现在的状态，臂直接穿过暨阳的肩膀。

    江晦快速上前想要将她扶住，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触碰到。

    虽然他可以清晰看见她，但她像是空气，一点也抓不住。

    衣落落一个空中翻滚重新站定，缓了几息后继续开干。经过之前的练习她的速度已经快了很多，能量使用和法越发熟练，消耗的时间比之前也短了不少。

    暨阳的傀儡丝成功剥离，江晦一拳再次把人直接打晕，并不动声色地踢了踢暨阳的肩膀。

    力气还不。

    “再种一次傀儡丝。”衣落落似乎已经解出了兴致，招呼江晦再搞一次。

    “不歇一歇吗？”江晦皱眉，有些不赞同衣落落迫切的举动。

    “歇什么，早干完早完事，我还想看桐花会呢。”衣落落摇了摇头：“况且要趁热打铁。”

    江晦不过她，只能再一次把傀儡丝种进暨阳的脑子。

    这个衣落落只用了上次一半的时间，而且依旧成功地解除傀儡丝，没有对暨阳的神识造成任何损伤。

    这样的法和成功率在哪里都足够震撼，如果被其他人看到，衣落落这个名字恐怕会响彻整个穿云大陆。

    “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最后一次。”

    可怜的暨阳一次又一次接受着摧残，而五次的实验中，衣落落的成功率一直保持着百分之百。

    天快要亮了，已经有微弱的晨光出现在天际，衣落落和江晦从蚌壳空间中出来，重新在赵达面前站定。

    “现在轮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