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36章 死吧
第36章
谢云舟耳畔嗡的一声响,胸口处像是被什么狠狠捶了下,心脏一剜一剜的疼,起初痛意轻些,渐渐的变重,呼吸也跟着不畅,他佝偻着身子弯了下去。
可惜,还是不管用,疼痛加重,他有些不能呼吸,试图张开嘴缓解,但还是不行,脸上的血色褪尽,只有眸底是腥红的,冷不丁看过去仿若鬼魅。
被茶水浸湿的地方传来滚烫的触感,灼得那处肌肤发疼。
但谢云舟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大口喘息几下后,他缓缓抬起头,眸底的红血丝越发多了,声音变哑,“你什么?谁相看?”
这事谢老夫人也是听人的,江昭得了天子的赏识,江家鸡犬升天,原本看不起江家的那些人纷纷示好,其中有几家还托媒人去求亲,想娶江家一姐,相看之事便安排在年后的初八,也就是后日。
据相看的是世家公子,个个准备了丰厚的聘礼,只要江黎点头,便可寻个黄道吉日成亲。
还有就是,江家的大门都快被媒人踩烂了,从城东到城西,从城南到城北,哪天都有人上门去求亲。
其中不乏青年才俊杰出之辈,有几个甚有名望的,荀家便是其中之一。
总之那人讲的天花乱坠,谢老夫人听得怒气顿生,当年若不是谢府出相救,江昭能安然出来,能活到现在。
她江黎在谢府白吃白住三年,一件有用的事未做,凭什么和离后她可以那么快嫁。
依她看,老天爷就是瞎眼的,看不到她家舟儿的好,偏偏对那个没教养的女子另眼相待。
什么玩意。
谢老夫人不能细想,越想越气,她沉声道:“我们谢家哪点比江家差,凭什么让他们压一头,我不管,明日你便开始相看,有合心意的,看了八字后便商量成亲的事,无论如何都要赶在江黎之前。”
“我要让江家人看看,我们谢府娶的媳妇,比江黎好一千倍一万倍。”
“舟儿,不是娘亲要你,你对人家掏心掏肺,人家可曾领情。”
“你非她不行,可人家早已把你忘了。”
“这才和离多久,便想着相看的事,这不是打谢家的脸么。”
“当日我罚她,你还不允,看吧,都骑到你头上来了。”
“你呀,该醒醒了,江黎不值得。”
谢老夫人义愤填膺了很久,几乎把所有难听的话都了遍,最后她发现,谢云舟并未理会她,他垂眸睨着一处,不知在想什么。
只是脸色真真又不好了,唇角好像溢出了血。
他背着光,且低着头,看得不是很清楚,谢老夫人身子朝前探了探,想看得更仔细些。
忽地,她像是受了惊吓般,大呼道:“舟儿你流血了,流血了。”
谢云舟回过神,抬胡乱朝唇角一抹,定睛看了眼背,上面确实粘着血迹,他又抹了次,依然还有,且比方才还多。
谢老夫人惊恐看着,话也吱吱唔唔起来,“鼻鼻子里也也有,眼眼睛里也有,耳耳朵里也有。”
所谓七窍流血的便是眼下的情景,谢云舟怒急攻心,毒素蔓延,引起强烈的不适,血纷涌而出。
谢老夫人没想到会看见眼下这幕,吓得魂飞魄散,哭都找不到声音了。
这日的谢府简直可以用人仰马翻来形容。
谢老夫人被吓晕过去,谢云舟不省人事,众位正在休沐的太医提着药箱来了谢府。
情况太严重,所有人都严阵以待,一个个脸上全然没有过新年的半分喜悦,倒像是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
常太医是医者里面最年长的,医术也是最好的,他亲自把脉施针,总算在一个时辰后成功止血。
虽谢云舟人还没醒过来,但好在已经不流血了,气息看着也稳了很多。
常太医在其他医官施针之际,把谢七叫了出去,沉声道:“不是叮嘱过吗,谢将军的伤情严重,不易有情绪波动,你们为何不照做。”
全都拜谢老夫人所赐,谢七无话可,抱拳作揖道:“求您救救我家将军。”
常太医怒甩衣袖,“救人?救回来再被气死?”
谢七依然哑口无言。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常太医冷声道,“若是再犯,等着替你家将军收尸吧。”
这话后来传进了王素菊耳中,彼时她正边嗑瓜子边品茶,正祥堂闹得沸沸扬扬,人进人出,她本想去看看的是,谁知刚走到门口便被拦了下来,不许进。
后来她抬出身份也没能进去,气呼呼折返,没成想竟然能听到这样的好消息。
再气便会要了他的命,感情他现在上伤势这么严重了。
王素菊吐掉嘴里的瓜子皮,一双眸子凝视着外面,唇角扯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弧,其实也不能怪她,谁叫一弟对她并没有多好呢。
她还记挂着上次被谢云舟罚的事。
哪个男人好都不如自家男人好,她现在最期盼的便是自家男人成了这谢府真正的主人。
瓜子也不吃了,她拍拍去了谢老夫人的住处,把听来的话原封不动告知了她。
谢老夫人眼前一黑,又要晕,被王素菊叫醒,“母亲。”
须臾,谢老夫人哇的一声哭出来,捶胸顿足道:“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是我害舟儿至此的,我该死。”
“呜呜,我真是不能活了。”
王素菊等她哭累了再度开口,“母亲也别太伤心了,真要是一弟有个什么,您也还有指望的人,云权肯定会孝敬您的。”
“您是不是?”
谢老夫人红着眼睛了声:“放屁。”
随后又:“你是不是巴不得你一弟出事?”
“母亲这是的什么话,”王素菊掩面哭啼,“我怎么会如此想呢,母亲这话真是太伤我心了。”
实则心里想的是,对,我就是巴不得他快点死去,好让云权当家做主,那么她便是这谢府的主母了。
谢老夫人火气降了将。
王素菊又在其他的地方填了把火,“照我啊,这事来去还是江黎的错,一弟不是听到她要相看才会如此的吗,那个女人,和离了都来祸害一弟,简直坏透了。”
本来谢老夫人对江黎便有诸多不满,听到王素菊的话后,更不满了,咬牙启齿道:“我舟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王素菊附和道:“对,不放过她。”
王素菊眉梢一挑,眼珠子一转,瞬间想出一个坏主意,“听闻她要开药材铺,这药材铺绝对不能让她开成。”
谢夫人道:“你有何主意?”
王素菊对着谢老夫人耳语一番,随后两人相视一笑。
两人在密谋坏事的时候,谢云舟醒来了一次,张嘴想什么,但实在没气力又睡了过去,昏昏沉沉的,他能听到大家的话声,可就是睁不开眼。
脑海中回荡的是谢老夫人的关于江黎相看的事,不免悲从中来,原来,只要不是他,谁在她身边都可以。
他总还以为他们还有重新在一起的会,可在她那里,其实他们什么都没有了,她早已经不是那个站在原地等他的人。
更不是那个会为了让他高兴做些什么的人。
她的心里从和离那日起便没了他,都是他一厢情愿,以为只要他改了,她便会喜欢。
或许不是从和离那日开始的,是更早的时候,他罚她,对她冷言冷语,强迫她做不愿意的事时,她心里便已经没了他。
而他还傻傻的以为,她离不开他。
江昭的对,他是真蠢啊。
谢云舟不流血了,反而流出了眼泪,都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那是没到伤心处,若是真到了,眼泪根本止不住。
睡梦里,他一直在呼唤江黎的名字,可惜,那道纤细的身影从未停下看他一眼,甚至连施舍都不愿意给。
她断的干干净净,走得决绝。
阿黎,求你看看我。
回答他的是无尽的风声,还有嗤笑声,似乎在,谢云舟你也配。
谢云舟这个梦很长,又回到了那年,江黎亲给他缝制了衣袍,让他穿上看看喜不喜欢。
彼时他正因为战事心烦,看都未看,一把挥掉了托盘,衣袍掉到了地上,染了土,他满眼嫌弃,厉声道:“我在忙,出去。”
江黎弯腰捡起地上的衣衫,牵强笑笑,“好,我出去。”
他没看到她眼角溢出的泪,也没看到她轻颤的肩膀,更加没注意到她指上针孔,那是做衣衫时被针扎到所致。
总之她在他眼里像是个透明的存在。
直到出征,他都未曾再看她一眼,也未曾同她过一句话,留给她的是无情的背影。
梦到这里,他心脏狠狠抽了下,是他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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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别苑
这几日到江府的人确实多了很多,何玉卿问江黎,“欸,你到底怎么想的?见还是不见?”
“不见。”江黎好不容易从谢府那个牢笼里出来,可没打算这么快再进另一个牢笼。
若问她意见,她是打算这辈子都不嫁的。
“阿昭哥会同意?”何玉卿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他应该不会允许你不嫁吧?”
倒不是江昭想法不对,只是眼下形势便是如此,容不得女子不嫁,尤其是没了父亲母亲庇佑的女子,没有哪家的兄长允许她一直在家里的。
之前有个世家姐便是如此,和离后不想再嫁,被嫂嫂逼着嫁了人。
何玉卿是担忧江黎也会如此。
但后来才知道她想错了。
江黎点头道:“同意。”
“真的啊?”江黎的回答出乎了何玉卿的预料,“阿昭哥真同意?”
“嗯,真同意。”江黎眉眼含笑道,“兄长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可以做主,想见便见,不想见可以不见,成亲也是,不想成亲便不成亲,他养我。”
江昭原话是,只要阿黎开心,兄长愿意养你一辈子。
这样的兄长真真难求,江黎有幸遇上,感激不尽。
何玉卿啧啧道:“阿昭哥对你真好,又是羡慕你有兄长的一天。”
江黎笑笑,“没关系啊,我可以把我兄长借你,让他也做你的兄长。”
何玉卿笑得一脸灿烂,“那感情好。”
着着,何玉卿问道:“对了,听闻你这次相看的拜帖里也有荀府,怎么?荀衍终于坐不住了?”
江黎拿起糕点塞何玉卿嘴里,让她不要乱讲,她解释道:“衍哥哥知晓我不想嫁人的心意,他是怕我遇人不淑,万一着了坏人的道,故此才送了拜帖。”
“这你也信?”何玉卿咽下嘴里的糕点,又喝了些茶水,挑挑眉,“你那么聪明怎么看不出荀衍的心意,他啊,就是喜欢你。”
“可我无心嫁人。”江黎托腮道,“再,衍哥哥值得更好的。”
她托人打听了,燕京城好多贵女都喜欢着荀衍,荀衍这样出色的男子理应配更好的女子。
两人正闲谈时,下人急匆匆走了进来,“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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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的是江黎新租下的铺子,打算做药材生意的,今日正在修葺,有几处需要重新弄一弄。
江黎和何玉卿坐上马车赶了过去,店铺前围着很多人,有个妇人蹲在门口又哭又闹,身边还跟着三个孩童。
据是妇人的孩子。
妇人之所以如此,只因她从夫君那里搜出了一张借据,据悉他夫君借了银两,偷偷给外面的女子用。
妇人不知从何处打听出,同她夫君交好的便是这家店铺的东家,故此在这里大闹起来。
不明事理的百姓听到她的哭诉,纷纷指责,一时间骂声四起。
江黎和何玉卿赶来时,正是骂声厉害时,听着那些不入耳的话便叫人气急。
何玉卿欲上前同那些理论,江黎拦住她,摇摇头,低声道:“这里面一定有蹊跷。咱们若是现在下去,非但不能制止,反而会着了那妇人的道。”
何玉卿问道:“那咱们要怎么做?”
江黎淡声道:“等着,等到时成熟再看。”
这一等,便等了两个时辰,妇人哭累了,围观的众人骂累了,妇人怀里的孩子嚷着要吃的,妇人这才慢悠悠站起,见四周没了人,她脸上也没了悲怆的神情,从怀里掏出银两,“走,娘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看妇人的穿着实在不算好,加上她上的老茧平日应该很辛苦,这样的人,哪像夫家有钱的样子。
江黎坐在马车里,示意车夫跟上去,等着她们吃完饭,又跟着她们回了家。
隔着车帘,江黎看到妇人让孩子进门后,自己却没进,她朝反方向走去,走了许久后,停在一处巷口。
有人从巷子另一头走出,江黎认出了来人,是王素菊身旁的丫鬟冬枝,一切明了,都是王素菊搞得鬼。
江黎甚至能猜测出王素菊的心思,她见不得她好,专门花钱找人来膈应她,让她的店铺无法做下去。
何玉卿听完江黎的话,气得从车上跳下去,当场把两人抓到。
冬枝没见过世面,胆子又,立马招了,妇人见状,也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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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素菊原本正在屋里逗孩子玩,听到下人来报有人在门口等着她,便放下孩子出了门。
她还在窃喜,想来事情是成了,江黎八成要哭死了。
江黎没哭死,哭死的是她。
王素菊千想万想也未想到会是这番光景,脸上神色突然变暗,眯眼不出话。
江黎把冬枝和那名妇人带到王素菊面前,冷声道:“是你让她们做的?你是报官还是私了?”
“你别血口喷人,我根本听不懂你的是什么。”王素菊狡辩道,“报官?你报啊,同我有什么干系?”
言罢,冬枝和那名妇人扒着她的腿声嘶力竭哭泣,“夫人可不能报官,可不能报官啊。”
江黎不恼也不急,淡声道:“好,既然你不承认,那咱们就报官,看看官府怎么。”
冬枝和妇人吓得跌坐在地上,哭都找不着调了。
王素菊脸色比方才还暗沉,梗着脖子道:“我没做过,还怕你不成。”
先前她有多盛气凌人后面她便有多狼狈。
冬枝、妇人都认了,王素菊又能好到哪去,她被带去了官府,去时人好好的,回来时没了半条命。
无人对她用刑,她是吓得,那种地方,关上半日,无人能安好。
她吓得那几天频频做恶梦,一会儿梦到自己被铁链锁着鞭打,一会儿梦到自己被蛇鼠围住,一会儿又是骇人的声音。
醒来后,身体都是颤的,口中念念有词,“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我悔悟,饶了我,别抓我。”
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敢再作妖,至于那名妇人,在江黎的要求下,主动澄清了事情的真伪,告知街坊四邻,是她搞错了,她夫君同这处店铺东家无任何干系。
风波就这样有惊无险度过,店铺修葺的事继续进行。
王素菊是消停了,可另外一个人又不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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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藴养了半月的伤好了,可以下地了,下地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上江昭哭闹。
她哭江昭偏心,同样是妹妹,江昭为何对江黎更加偏爱,不但给江黎钱,还给她人,更甚,给她安排再嫁的事。
为何她就不行。
那些年,江昭其实更喜欢江藴,因为江藴知书达理,只是后来他发现,她的知书达理另有隐情。
她利用江黎的纯善把错误都推给了江黎,让所有人觉得,江黎不好,她江藴才是最好的。
加之江昭入狱,江藴身为江家人,非但没为他做任何事,相反,她怕受到牵连甚至拒绝同江家人见面。
这样狠心绝情的她,同江黎如何比。
江昭也不藏着对江黎的偏爱,“当年阿黎为了我苦苦求人,阿藴你呢?”
“”江藴哑口无言,抿抿唇,辩解道,“兄长误会我了,我也是时时担忧着你。”
“担忧我便不见江家人吗?”
“兄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并非不见,我只是——”
“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了。”
江昭打断道:“我在城南给你买了宅子,既然你脚已好,明日你便搬过去吧。”
“兄长不好阿藴了吗?”
“住在一起多有不便。”
江昭淡声道:“丫鬟下人我也给你找好了,你去过自己的日子。”
“兄长若是真想让我从府里出去,不若兄长答应我一件事。”江藴眼底似有异样一闪而逝。
江昭问道:“何事?”
江藴一字一顿道:“我要嫁给阿舟。”
江昭:“”
那日江家兄妹相谈很不好,江昭发了火,当日便把江藴送去了新府邸,江藴在新府邸又是哭又是闹,扬言不许她回江府,她便不活了。
她在赌,赌江昭会心软。
然,她错了。
经历过这些事情后,江昭已经不是昔日那个耳根子软的江昭了,他做事有自己的见解,谁都无法勉强与他。
江藴即便是再砸东西,他也不会允她回去折腾,就像他不允她欺负江黎一样。
他要护着阿黎。
江藴边摔东西边念念有词,“阿黎,阿黎,又是阿黎,为何你们所有人眼里都只能看的见她,却看不见我,你们别忘了,我才是江府嫡女。”
夏柳吓得大气不敢出,只能在身后心翼翼跟着。
江藴砸累了,一脚踢开眼前的琉璃盏碎片,眼眸微眯,怒斥道:“江黎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你便可以怎么样,当年你抢了我的阿舟,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如愿的。”
江黎没听到江藴的话,若是听到,定会质问她,当年是谁先舍弃的?明明是她,看重了世子的家世放弃了谢云舟,现在却好意思反过来是别人横刀夺爱,也不怕闪了舌头。
无理之人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无理,就像江藴喝汤烫了舌尖,她喝慢点便不会被烫,可她偏偏怪下人的不是。
是他们办事不利,想加害与她。
夏柳每每看到她,都吓得浑身发抖,眼泪含在眼睛里一副要哭的模样。
江藴为此更加气愤,骂人的话没停过,她那副泼妇的样子,同那个知书达理端庄雅致的江家大姐简直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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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事总会比好事传播的更快,江藴出府一事,江黎是在两日后知晓的,是金珠巧遇了江藴的贴身婢女,两人之前见过,这次见面难免话多起来。
姑娘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告知给了金珠。
金珠听罢安抚了她几句,还把新买的胭脂水粉给了她。回府后,金珠同江黎讲了这件事,问道:“姐不去问问公子吗?”
江黎道:“哥哥若是愿意讲一定会告知我,若是不愿我问了也无用。”
金珠想起夏柳的叮咛,忍不住提醒,“可是夏柳大姐会对姐不利。”
“无妨,”江黎放下里的书,缓缓抬起头,“我不怕她。”
金珠发现江黎自从和离后变了很多,以前她眼睛里没光,话也唯唯诺诺的,的最多的便是忍忍就好。
现在不是了,姐眼睛里有了光,话做事条理分明,不再一味委曲求全,谁对她好,她对谁好,谁对她不好,她也不会忍着。
就像上次打谢老夫人那两巴掌,若是之前的姐,可是万万不敢动的。
金珠很喜欢江黎的改变,定定道:“奴婢们也不怕,若是有人敢欺负姐,奴婢们定跟她们拼命。”
金珠眼睛里也有了光,话底气十足。
江黎笑笑,“好。”
银珠拿着拜帖进来,“姐,这是公子的厮送来的,相看与否,公子要姐自己拿主意。”
江黎伸接过,打开看了眼,随即阖上,淡声道:“让厮告诉兄长,我近日繁忙先不见了。”
银珠点点头,退出去。
金珠道:“全城的人都知晓姐这几日要同世家公子相看,这若是一个也不见会不会不好?”
金珠是怕流传出什么不好的传言,毕竟与女子来,名声最为重要。
“谁不见了。”江黎努了下嘴,“我同那个相见。”
金珠顺着江黎眼神看过去,看到了软榻上的另一张拜帖,上面写着“荀“字,是荀府的。
她笑笑:“荀公子最是惯着姐了。”
相看如此重要的事,被他们拿来当玩笑,也就只有荀衍会这样由着江黎心思来。
江黎也觉得荀衍太过于纵容她,淡声道:“下次你记得提醒他,别让他这样做了。”
“”金珠提醒,金珠哪敢提醒,荀公子乐意惯着,那就惯着呗,左右她家姐也值得。
荀衍是下午到的,江黎正对着一篮草药发呆,抓起凑到唇边闻了闻,还是不出名字。
她又凑近闻了闻,脑海中似有什么一闪而逝,她还没捕捉到,已经不见了。正犯难时,荀衍来了。
一身白衣,出尘潇洒,便是映得影子都是迷人的,怪不得城中贵女都倾心于他,这样美轮美奂的男子也确实值得。
荀衍最不喜欢她皱眉,走近问道:“出了何事?”
江黎道:“这些草药我不记得名字了。”
“无妨,我教你。”荀衍这个师父当得极好,篮子里草药种类繁多,他一点一旦细细教,眸光时不时落在江黎脸上,唇角始终含着笑。
轻挑的眼尾勾了出一抹好看的弧,日光便缀在了那弯弧里,浅浅的,折射出光。
公子世无双,的便是荀衍。
荀衍眼神温和,睨向她时,如春风般拂过,叫人心神荡漾。
着着,他顿住,又朝江黎走近两步,伸扶上她的玉簪,有些歪了,他轻轻给她扶正,插好。
江黎含笑道谢。
荀衍垂眸,漆黑的眸子里荡漾出涟漪,隐隐把她包围在其中,他的眼神充满着爱意。
可惜,江黎并未察觉到,她浅笑着道:“衍哥哥你真厉害。”
荀衍被夸,心情极好,伸欲碰触她的脸,只是还未碰触到,江黎先一步避开,他讪讪收回,脸上笑容依旧,“阿黎也很厉害。”
江黎转身朝偏厅走,边走边道:“你今日这般前来真没事吗?”
“能有何事?”荀衍问道。
“毕竟是以相看的名义来的,我是怕”
“阿黎若是觉得困扰,我会同家父言明。”
江黎淡笑道:“我是怕给你造成困扰,万一耽误了你的姻缘,岂不是我的过错。”
荀衍顿住步子,敛去了眼底的笑意,原来,是这般,他还以为
别人相看做些什么不知,但江黎和荀衍却有很多事可以做,闲谈间,他们去了偏厅,一起品了茶。
江黎近日都不曾下棋,邀约荀衍来了几局,前面几局都是荀衍胜,后面几局都是江黎胜。
两人还打了和局。
下完棋,又一起赏的竹,江黎喜竹,站在竹前侃侃而谈。
荀衍最喜欢她此时的样子,恬静淡然又胸有成竹,明明是个娇弱的女子,但坚强起来不输男儿。
他在她身上看到了其他女子没有的东西,是独属于她的。
时间很快过去,按理相看之人下午便应该离开,但荀衍没有,他直到晚膳后才离开别苑,从别苑离开时,脸颊上染着红晕,他喝了些酒。
不多,也就三杯。
江黎看着他上了马车才折回去的,大门关上,有人从暗处走出,凝视片刻后,转身离开,须臾,身影没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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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关于江一姐同荀府公子相看之事传得沸沸扬扬。
冬日的燕京城雪多风多,一阵风吹来,把这件事吹进了谢老夫人耳中,谢老夫人刚刚平息的怒火再次燃起。
她江黎何德何能同荀家扯上关系,那个荀家是不是疯了,找个这般的女子相看。
更气人的是,荀家公子并未成过亲,也就是,同江黎相看之人还是初婚。
谢老夫人被气得快要不行了,扶着桌子咬牙切齿了好久,怒火一**袭上来,她整个人像是要着了一般。
谢老夫人不好,谢云舟也没好到哪去。
自从前夜醒来后,他一直在将养着身子,太医了不许动怒,他便不动怒,太医了,要无欲无求,他便无欲无求。
不困时他便倚着软榻看公文,顺便处理了些军要事。
一切一切都趋于平静,他的身子也在渐渐好转中,若是一直在这样下去他只会更好。
但,就是有人想做些什么。
江藴不请自来,敲开了谢府的大门,下人去禀告,正好遇到了谢馨兰,谢馨兰拦住,询问了始末,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道:“行了,别去通传了,让她进来吧。”
姐都这样讲了,下人们也不能不听,点头道:“是。”
江藴本以为谢府大门不好进,没成想还挺好进的,她问了下人谢云舟在哪,便直奔那去。
一路上都在想怎么同谢云舟讲江黎的事,脑海中演了很多遍,以至于见到谢云舟时,她都没注意谢云舟脸色,也没意识到他身子有何不妥,坐都未坐便了一大通。
“阿舟,你对阿黎那样好,可她同荀府的公子相看,她哪里对的起你的好。”
“我知晓你顾念旧情,但是阿黎没有,她若是有半分顾念,也不会这么早便同其他男子相看,这分明是打你脸呢。”
“阿舟,人心都是肉长的,我每次看到你都会心疼,可阿黎没有,她恨你。”
“你为她做了这么多,她未曾领半分情,还把你弃若草芥,这样的她不值得你真心相待。”
“对了,你可知她同那个荀府公子做什么了?”
江藴着着,先红了眼圈,看着像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荀府公子下午便去了别苑,晚膳后才离去。阿黎亲自送他出的门。”
“有人还听到,听到他们”
谢云舟听了这么久,终于出了一句话,“他们什么了?”
“我开不了口。”江藴道。
“既然你不想,那便走吧。”谢云舟作势要站起。
“我。”江藴本来也是打算的,刚只不过想先佯装推拒,然后再讲,这样才能让谢云舟更急切。
她抿抿唇,道:“他问阿黎今日可开心,阿黎很开心。”
“他问,明日是否还要?”
“阿黎,要。”
江藴道:“这样不堪的话,他们怎么的出口。”
谢云舟这两日陷入到了幻想中,他把谢府想象成江黎还在的样子,想着她没出现,定是在哪里给他做着什么。
也许在给他缝香囊。
也许在给他缝新衣。
也许在给他做鞋子。
也许在给他做糕点。
无论她做什么,都是为了他,等她忙完后,她便会来看他。
他只需安心等着便可。
是以他不急,就那么安心的静静的等着,等着期待的那个人带着惊喜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是等到了,然而等来的不是期待的那个人,更加不是惊喜。
谢云舟的头嗡一声响起,那些被刻意压下的事情浮现出来,他错了,他和江黎已经和离了。
她不会出现在谢府,更加不会为了他做什么。
然后,江藴的话又浮现,她江黎同荀衍相看,他们相处的很好,他们呆了整整半日。
他们这半日里指不定做了什么事。
他们能做何事呢?
谢云舟不受控制的乱想起来,江黎对着荀衍笑,荀衍伸揽上江黎,他们依偎着看风看雪看竹。
品茶品酒品人生。
那里没有他,他不复存在。
谢云舟一把挥掉眼前的茶盏,猛然站起身走到江藴面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发疯般的道:“你胡,胡!”
江藴见谢云舟生气了,知道他是信了她的话,又道:“我没胡,就是真的,阿黎不要你了,她同荀府的公子在一起了。”
“他们要一起赏梅。”
“一起赏雪。”
“一起看烟花。”
“一起玩纸鸢。”
“阿舟,阿黎离开你了。”
刺激来的太过猛烈,谢云舟不清楚是哪里痛,或者哪里都痛,他指尖慢慢束紧再束紧。
“咳咳咳。”江藴是来求爱的,不是来送命的,她惨白着脸道,“阿舟松,松。”
谢云舟看着江藴,眼前浮现的是江黎哭泣的脸,她对他,谢云舟,你去死吧。
他意识混乱,耳畔响起很多声音,有马蹄声,有风声,有咆哮声,还有一道低沉的声音。
“不如,一起去死吧。”
谢云舟再次用力,江藴翻出了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