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科长不赞同地看了眼黄灿,连忙跟宁凝解释道：“同志，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找茬的,黄组长,你注意点用词，别造成误会！”

    当面被拆台,黄灿有些不高兴,但刘科长都这么了,她也只能忍着，早知道刘科长是这样的态度，她就不邀请他来了,这店里弄得花里胡哨的,包装袋也是,点心也注重外观,这明了什么？

    这家店的老板,极其看重外表,不定就是想用这些外在的东西去搞噱头。

    刘科长看了眼柜台里陈列的几种点心,主动询问道：“同志,我们第一次来，不知道该买些什么，不如这样,你给我们推荐下你们店里的特色。”

    “我们店里的都是特色，主要看你的需求。”宁凝并没有放松警惕，双人配合，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情况她又不是没见过。

    黄灿指了指鸡蛋糕，别有深意地道：“来一斤鸡蛋糕,我听你们家的鸡蛋糕比供销社的还好吃。”

    刘科长闻言，也看向展柜里的鸡蛋糕，供销社的鸡蛋糕，颜色偏向红棕色，而这个店里的鸡蛋糕，色泽金黄，看着就很蓬松，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同志，就来斤鸡蛋糕，我看还有桃酥，再来斤桃酥，其他的，这个是奶酥？没吃过，也来一斤，好，就这样。”

    从他们的对话里，宁凝隐约感觉出他们的身份。

    杨主任昨天还不出半个月，糕点厂就会找来，这也只过了一天，他们就来了，不知道杨主任知道后心情如何。

    一个国营单位，数千人的大厂，对她的一家店，这么上心，宁凝不晓得她是该深感荣幸，还是该惶恐。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顾客的口味，谁都不准，一共三块七，谢谢。”宁凝完，开始给他们打包。

    刘科长点点头，“同志这话的对，就好比这鸡蛋糕，有人爱吃甜一点的，有人不想吃那么甜的，这个真是很难把握的！我们那配方你家的鸡蛋糕能有这么高的评价，明还是有一部分人爱吃的！”

    差点漏嘴了，刘科长反应过来后，赶紧找补。

    黄灿也接话道：“顾客的口味是不好把握，怕就怕这种话是有人故意放出去的，算了，你一个售货员，我犯不着跟你这些。”

    她着往店内张望着，也不知道这家店老板在不在，她倒要看看是长的什么样子。

    这回，宁凝心里是百分之两百确定他们就是糕点厂的。

    “这点请你放心，宁记的口碑都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就算我们千好万好，顾客们会上第一次当，难道还会上第二次？谁都不是傻子。”

    宁凝不卑不亢地完，然后继续给他们装点心。

    黄灿被她堵了回来，心下不悦，也有些心惊这么一家店，售货员竟然这么伶牙俐齿！

    而刘科长看到她法很娴熟地往盒子里装鸡蛋糕，忍不住夸赞道：“同志，你速度还挺快，这店是新开的吧，你短时间内能这么熟练，学习能力很强啊！你的老板肯定也是很有头脑的人，能把店装得这么有味道，还能找到艺这么好的师傅跟售货员，我真想跟你们老板认识下，以后不定，我们还会打交道，你老板在吗？”

    宁凝快速地把他们要的东西装进纸袋里，放在柜台上，推给他们，“不好意思，我就是老板，店里就我一个人。三块七，谢谢。”

    刘科长很震惊地看着宁凝，黄灿也有些惊讶，她就是老板？这么年轻？

    “什么叫店里就你一个人？”

    刘科长想到一种可能性，但下意识否定了，那种想法实在是太疯狂了，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宁凝看着他，轻扯了下嘴角，“意思就是老板、售货员、师傅，都是我一个人！”

    黄灿惊的话都不出来，这怎么可能呢？一个人能干这么多？

    刘科长指着这些点心，再次求证道：“你是这些点心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宁凝点了点头，“对，不好意思，后面还有很多客人在等着，暂时不能陪你们聊天，一共是三块七，谢谢！”

    这些基本信息稍微打听下就能知道，宁凝实在是不想跟他们多聊。

    黄灿注意到宁凝这话时后面的客人已经走到门口了，她看到刘科长还没有付钱的意思，有些不情不愿地道：“刘科长，我先付钱，回头我们再算好吧！”

    刘科长双背在身后还在想事情，黄灿出声打断了他，顾不得多想，他连忙点了点头，“你付你付。”

    黄灿数了三块七毛钱放到柜台上，看着宁凝道：“数数吧。”

    宁凝扫了眼钱，数都没数放进了钱盒子，“谢谢光临。”

    以往每次她都会加一句，欢迎下次光临，可这次，她没有。

    刘科长提过袋子，一直在欣赏上面的毛笔字，刚刚看别人的只能看个大概，现在他也有了，能看的更仔细。

    后面的客人已经进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黄灿感觉宁凝对他们跟对其他人的态度不一样。

    “刘科长，我们走吧？”黄灿感觉自己到了宁记，浑身都不舒服。

    她这个年龄的当上组长，已经有很多人在夸她事业有成，夸她年轻能干，她看到周围的圈子里，其他国营企业或多或少受了些影响，可他们糕点厂辉煌依旧，人人都她有个好命，好未来，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今天，她亲眼看到了一个年龄比她那么多的女人，不仅开了家店，还得到那么多人夸赞，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向在人群中很优秀的她，突然泯然众人，让她很不舒服。

    刘科长依旧在看包装袋，黄灿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是谁昨天对新包装不感兴趣的，现在看的这么起劲。

    他们后面进来的客人都买完出去了，黄灿看刘科长还是没反应，索性自顾自的出了宁记。

    刘科长还是跟了出来，不过出来之前，还跟宁凝打了个招呼。

    “同志，我们先走了！祝你生意兴隆！”

    宁凝看着刘科长的背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那个女人来者不善，她能察觉到，但是这个中年男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

    刘科长出了宁记后，看到宁记外面还排着的长队，他现在的心情，跟方才没进去之前完全不一样。

    一个女同志，能做生意做到这个份儿上，着实不容易，就这艺，去他们糕点厂，直接当师傅都行。

    两个人怀着不同的心思回到糕点厂，黄灿看到厂长正好在办公室，连忙对刘科长道：“刘科长，要不我们把点心拿去给周厂长尝尝吧。”

    “行，他在办公室不？”刘科长朝厂长办公室走了两步，发现黄灿没跟上来，“走啊，愣着干啥？”

    要是平时，他肯定离厂长能离多远离多远，可这次他也想跟周厂长聊聊这个宁记。

    “啊？好！”

    黄灿感觉今天刘科长一直在跟她对着来，在宁记拆她台子，回厂里还拆她台，明明刘科长之前有啥事要跟周厂长汇报，都是让她去，实在躲不了才自己去，刚刚她就是笃定刘科长不会同意，她好拿着宁记的点心，去厂长面前探探风，顺便新包装的事，谁晓得，他这次又跟她反着来。

    刘科长到了周厂长办公室门口，看到门开着，直接往里进。

    周厂长听到动静抬起头一看，看到来人，也觉得很意外，“不是你们出去考察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黄灿跟在后面，还是乖乖地敲了敲门，她得给周厂长留个好印象。

    刘科长没话，径直的走到他桌子前，把宁记点心放了上去。

    “这是什么？”周厂长有些搞不懂情况。

    “考察的结果！”刘科长直接坐在椅子上，把点心盒从袋子里拿出来，挨个往桌上放。

    黄灿看周厂长一脸懵，连忙解释道：“周厂长，昨天我在去印刷厂的路上发现很多人提着这家点心铺子的包装袋，他们这家鸡蛋糕比咱们糕点厂的还好吃，我就留了个心，打听到店铺的地址，今天就邀请刘科长跟我一起去店里考察，最后我发现，很多人都是因为被这家点心店的外包装所吸引，去店里买点心，因为这家店不管买多少，都是这个包装。

    周厂长，这个发现也给了我一些启发，大家对我们糕点厂的点心味道已经很熟悉了，如果我们能改变一下外包装，多少也能增添一些新鲜感，不定我们还能把这部分客人再抢回来。”

    周厂长听了她的话，拿起包装盒，上下左右来回看，最后又看了眼包装袋，“这家包装的确很好看，从我个人的角度，我也愿意买这家的点心，只是不知道味道如何，老刘，你尝过了，这鸡蛋糕当真比我们糕点厂的好吃？”

    黄灿这才注意到，早在她话时，刘科长已经开始旁若无人的开吃了，她嘴角的笑有些僵硬，这个刘科长到底是怎么当上科长的？

    她把鸡蛋糕端起来送到周厂长面前，“周厂长也尝尝，这家店点心师傅，老板跟售货员都是一个人，我觉得能把一样做好就很不容易了，更何况还是点心这种需要全身心投入的，我觉得充其量只能在品相上费点心思，味道好不好，还真不定。”

    周厂长看到白色纸盒里的鸡蛋糕，同样在油纸的包装下，糕点厂的鸡蛋糕因为颜色有些偏深，显得脏脏的，可这份鸡蛋糕，即便油纸上沾了油，但这鸡蛋糕色泽金黄，还能闻到香甜的糕点味儿，跟糕点厂用的食用香精不同，这个香味很自然，就该是鸡蛋糕的香味。

    刘科长此时已经吃完了一个鸡蛋糕，他无视了厂长的问题，又拆了盒桃酥。

    “刘科长，周厂长问你鸡蛋糕味道如何。”黄灿忍不住提醒道，她已经习惯在刘科长的下工作，周厂长平时是不怎么介意刘科长的态度，可面上工作也得做好，万一周厂长一个不高兴，把刘科长调走了，到时候苦的还是她。

    跟新科长相比，她还是更希望是刘科长，这样才有她更多发挥的地方。

    刘科长心的捧着桃酥，止不住的点头，桃酥一碰就掉渣，这明显是用猪油做的桃酥，厂里为了节省成本，用的是玉米油，虽然也好吃，但跟猪油做的桃酥比起来，高下立见。

    周厂长看刘科长吃的那么香，也有些馋了，尤其是他的办公桌附近此刻全是香甜的气味，饶是他一天要去好几次车间，仍然抵抗不了这种香味的诱惑。

    他掰了点鸡蛋糕喂进嘴里，蛋香味很浓，一点也不腥，甜味也恰到好处，口感很绵密，他有些理解那些人为什么这家点心比糕点厂做的好吃了。

    “老刘，这师傅艺是真不错！”

    黄灿有些傻眼了，她等了半天结果等来的却是这种夸赞的评价？

    “周厂长，您别笑了，她的艺怎么可能好的过咱们糕点厂的师傅，我们的师傅都是要定期去海市学习的，是，外观上是比我们糕点厂的好看，可你没看到她年龄，她特别年轻，艺真不可能比我们师傅还好，我就觉得她很会投取巧，用一些外包装啊，店内装修啊这种东西来吸引顾客”

    话还没完，结果被周厂长打断了，“黄组长，你先尝过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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