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和好如初 【蹲口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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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人也跟在佟易天身后跑了过来,他们也看见了地上那粘稠的血迹。同时也看见了许多臂粗的树枝,都全部被折断。树枝都如此,那海云桃

    他们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两个嫂子实在放心不下海云桃,便拼尽全身力气,也跟着一同跑了上来。此时,她们进入密林,看见了地上那染血的白色衬衣以及香药袋,面色霎时惨白。

    那香药袋是尤思远医生给云桃妹子的,而那白色衬衣,也是云桃妹子换下来的旧衣裳。衣服和物品都被大象踩踏撕咬成这样了,那云桃妹子,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呀!

    两位嫂子也是南城边境土生土长的居民,听过不少关于大象的故事。她们知道,虽然大象性情温和,但是一旦发怒,攻击性很强。特别是像刚才那头大象,身形巨大,光是一脚踩下,就足可以让人骨骼碎裂。再联想到刚才密林里传出的踩踏声,撞击声,可以想到大象攻击有多猛烈。那么多脚踩下,肯定会让人死无全尸的。

    云桃妹子这么漂亮的人,难道也要落到这个下场?

    两个嫂子光是看一眼那些刺目的血,便心如刀绞,根本站不稳,两人互相扶持着,浑身微微颤抖,眼泪止不住落下。

    那么好的妹子,怎么可以?

    普阿迪,赵等人也都面无人色,他们清楚,看这被撕咬碎的衣服还有香药袋,以及这么多的血迹,海云桃应该已经遇难了,而且尸身肯定是惨不忍睹,他们甚至得做好心理建设,才敢去寻找。

    所有人的脸上都有着努力控制住的悲伤情绪,可佟易天却始终保持着平静状态。

    只是那平静太过坚硬了,仿佛一层空壳包裹着他,仿佛内里已经空泛。

    春蓝嫂子到底是性情中人,想起了这段时间和海云桃相处的点点滴滴,悲从中来,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妹子!我可怜的云桃妹子!”

    这么好看的妹子,现在都不知道被大象踩成什么样了,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慧娟嫂子也跟着哭出了声来,她就后悔了,刚才自己和春蓝嫂子就不该下山。云桃妹子一个人面对着大象,不知得多害怕啊!

    两个嫂子正哀哀痛哭着,就在这时,从她们头顶的树上,忽然传来了一个弱弱的声音:“春蓝嫂子,慧娟嫂子,你们叫我?”

    这个声音仿佛是天籁之音,众人忙抬头,往上看去。

    也是这时大家才发现,海云桃正坐在他们头顶的树枝上。这棵树高大笔直,离地面有好几米距离,枝叶茂密,海云桃被遮住,根本没人注意到。

    春蓝嫂子看见海云桃,忙惊喜地叫出了声来:“大妹子,你怎么在那坐着啊?哎呀,你吓死我们了!我们还以为你被大象给踩扁了!你看我,呸呸呸,在胡什么话?!”

    春蓝嫂子喜极而泣,情绪激动,所以话语有些语无伦次。

    海云桃和春蓝嫂子关系好,她才不会介意。

    而且,春蓝嫂子的也是实情,海云桃刚才,确实差点就被大象给踩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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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海云桃吸引了大象的注意力,撇下了两个嫂子,全力往前狂奔。

    好消息是,大象始终追着她,两个嫂子已经安全了。

    坏消息是,海云桃只有两条脚,大象有四条腿,再加上她跑了这么长时间,体力逐渐不支,速度渐慢,和大象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短。

    眼瞅着再这么跑下去,肯定会被那头发疯的大象给追上,海云桃心急如焚。此时,她看见路前方有处密林,当下便拼尽全力,朝着那密林奔去。她打定主意,要找棵最粗大的树,快速爬上去。大象不能爬树,她爬得越高,也就越安全。

    在求生的本能下,海云桃快速奔入了密林。当下,她仿佛看见了生命的曙光照耀在自己头顶。

    只要随便爬上一棵大树,她就可以得救了。

    只要随便爬上

    海云桃就跟一只乌龟般,四肢用力往上爬。可是这片密林里,也不知种的是什么树,那树高大笔直,而且树身异常光滑,别是人了,就算是蚊子站在上面,也得摔两跤。

    就算是有求生本能,海云桃也只能费劲向上爬了一米,随即“咚”地一声,从树身滑落,跌在了地上。

    海云桃顾不得疼痛,正准备再度换棵树继续爬时,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震天的脚步声。

    海云桃僵硬着脖子,转过头来。然后,她看见大象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海云桃首先注意到的,便是大象的眼睛。它的眼睛,原本是浅棕色,但是此时看上去,却像是有着火光。那里面,充满了滔天的愤怒。

    海云桃根本来不及再做出任何的反应,只见那只大象快速奔跑而来,高高地抬起了它的前肢,重重地朝着海云桃踩去。

    海云桃下意识尖叫一声,抱着自己的头,弯下了腰去。

    她当然知道,自己护住头,弯腰的这个举动,无异于螳臂当车。大象的一只脚踩下,她估计就会骨头尽碎,更何况是大象全身的重量?

    但此时的海云桃再无法可想,她只能闭上眼,感受着那有着死亡气息的黑暗。

    而就在大象的脚即将踩下,海云桃下一秒就要成为肉饼时,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阵白光。

    剧情又倒带了。

    又有“口口”出现了?

    在这一刻,海云桃发誓,审核君就是她祖宗!她要给审核君立长生牌位,磕头感恩!

    不过很快,海云桃便发现,自己好像高兴早了。

    因为这次的剧情倒带,并没有倒多少。

    海云桃睁开眼,发现自己刚从光滑树身上滑下,而大象则用发怒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正准备抬起那粗壮的前肢,朝着她狠狠踩下。

    海云桃倒吸口冷气——审核君这是救了,又像是没救。

    算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还想什么自行车呢。

    于是,海云桃赶紧振作起精神。她的眼前,再次出现了一段剧情文字——看见大象抬起前肢,朝着自己踏来,海云桃蹲口口子,像是一只待宰的肥羊,接受着命运的践踏。

    看见这一段文字,海云桃立即不乐意了。

    不是,这什么意思啊?她都命在旦夕了,怎么还可以用肥羊来形容她呢?离肥羊卷,就差那么一丢丢了。

    简直太过分了,谁是羊啊,咩咩咩!

    不过现在也没时间跟剧情大神吵架了,为了活命,海云桃赶紧深呼吸,集中全部的精力,开始解码“口口”。

    蹲口口子

    这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日本名字呢。

    不过,这肯定是描写的动作,“蹲”字后面,肯定是个“下”字,“蹲下”。

    海云桃将第一个“口”里面,填入了“下”字。

    果不其实,显示正确。

    蹲下口子

    那么第二个“口”里面,会是什么字,才会导致被“口口”呢。

    在活命的关头,海云桃迅速转动脑子,终于想了出来。

    对,应该是“身”字。

    没错,“身子”。

    果然,第二个“口”里,确实是“身”字。

    “身”没有错,但是前面不要加“下”字。

    毕竟“下”和“身”字加起来,足够让意志薄弱的人类,在黄海里面浮沉老半天了。

    终于解码出了“口口”,可以修改剧情了,海云桃感觉自己是死里逃生。

    虽然作者容易被气死,但是至少她是活了。

    作者的死活海云桃是管不了了,她抓紧时间,进行剧情修改——看见大象抬起前肢,朝着自己踏来,海云桃#迅速爬上了树#,像是一只#峨眉山的猴子#,#扇#着命运的#大嘴巴子#。

    海云桃才不信“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这一套。

    谁敢以痛吻她,她就敢扇谁一个大嘴巴。

    峨眉山的跋扈猴子,就是所有人类的榜样。

    而在修改完剧情的下一秒,海云桃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四肢仿佛有了生命,她快速地爬上了那棵树,高高地坐在了远离地面的树枝上,彻底脱离了危险。

    海云桃激动得差点要哭出来,她的命终于保住了!

    那头愤怒的大象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它抬起前肢狠狠地踩下,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把海云桃给踩死碾碎。但却发现,自己踩了个寂寞。海云桃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树上去,稳稳地坐在了大象根本无法到达的高度。

    大象被彻底激怒了,如同发狂一般,想要用鼻子把海云桃给卷下来,可是海云桃实在爬得太高,大象费尽全力,也根本碰不到海云桃。

    此时的大象,如同被怒火焚烧,失去了全部的理智。它开始疯狂地撞击那棵大树,想把树撞断,让海云桃跌落下来。只可惜那树实在是太粗壮了,大象的头部被撞破,鲜血涌出,滴落在地,但树却纹丝不动。

    虽然大树稳固,但海云桃坐在树枝上,被大象如此猛烈撞击,仍旧吓到胆寒。海云桃赶紧想办法引开大象,让它停止攻击。

    海云桃的裤兜里,放着红薯干,地瓜干,瓜子等零食,以备八卦的时候食用。此时,她全部掏出来,一股脑丢了出去,想着可以吸引大象去食用。但那大象却看也不看,仍旧不知疼痛般,愤怒地用头撞着那棵大树。

    海云桃抛完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食物,最后被逼得没了办法,于是把尤医生送她的香药包,还有之前套在腰间的,她自己的白色衬衣,也全丢了出去。

    此举本来算是病急乱投医,可没想到,反倒有了效果。

    在海云桃把香药包和衣服丢在地上后,那大象忽然之间就停止了撞击树的举动,快步来到香药包前。大象伸出鼻子,用力地嗅着地上的香药包,似乎在确定着什么。随后,它仰起头来,发出了一声悲鸣的嚎叫。

    那声音尖锐刺耳,暗藏着悲愤与沉痛,穿破云霄,响彻山谷,令人动容。那声音直钻入海云桃的耳膜,令她浑身都起了层鸡皮疙瘩,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在发出悲鸣后,那大象开始用力地踩踏着香药包,仿佛将那香药包当成了自己的仇人。的香药包哪里禁得住大象的踩踏,很快便碎裂,里面的药材也全部散落出来。在弄碎了香药包后,大象又开始撕咬着海云桃的那件白色衬衣,轻松地两下,便扯成了碎条。

    海云桃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要是自己掉下去,估计也会像香药包和衬衣一样,被大象给轻松撕碎的。

    想到那个场景,海云桃只觉得心脏砰砰乱跳,浑身血液奔涌,整个人紧张得脚都发软。她告诫自己不要再看,用力闭上眼,把树枝抱得紧紧的,默默祈祷着能度过这个劫数。

    海云桃紧张到喉头发紧,耳边除了自己那剧烈的心跳声,再也听不见其余的声响。

    那大象在树下盘旋,不断地鸣叫着,踩踏着,撞击着。后来,似乎又安静了下来。在此过程中,海云桃始终闭着眼睛,根本就不敢往下看。

    她不确定自己到底在树枝上待了多久,仿佛是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有一分钟。

    直到后来,海云桃依稀听见了春蓝嫂子和慧娟嫂子的哭声,她们在哭着呼唤自己。

    也是这时,海云桃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她激动地挥开了那些茂密枝叶,低头对着下面的人问道:“春蓝嫂子,慧娟嫂子,你们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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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伙抬头,看见海云桃居然活着,而且毫发无伤,这下子,每个人的心都“咚咚咚”地落了下来。

    特别是赵,他简直就想要当场跪下来感激上苍了,他这张破嘴,以后再不要乱话了!

    春蓝嫂子看见海云桃安然无恙,喜极而泣,忙嗔怪道:“妹子,你看你,快吓死我们!你在上面,怎么都不吱一声?”

    这事儿也不能怪海云桃,他们这个大部队进入密林时,众人因为过于紧张,都是屏气凝息状态,基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而海云桃坐在那么高的树上,因为过于紧张,闭着眼,又被茂密枝叶遮挡着,确实没有低头看见他们。

    也因此,众人闹了个大乌龙。

    不过没事就好,慧娟嫂子忙提醒道:“云桃妹子,你赶紧着下来吧,你爬得那么高,心别摔着了!”

    海云桃看了下离自己非常遥远的地面,非常有自我认知地摇摇头:“我不下来,脚软。”

    做人,就是要学会认怂。

    而在完这句话之后,海云桃就看见,那原本还和自己处于冷静期的丈夫佟易天,对着她伸出了,用低哑的嗓音道:“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佟易天仰头看着她,轮廓更显硬朗深邃,眸色黑亮,眉目清绝。他的袖口卷至肘处,臂肌理分明,青筋凸显,给人以无穷安全感。

    海云桃本来是想下意识问一句:“你能接住吗?”

    但是看着佟易天此时的模样,她觉得没有问的必要了。

    佟易天答应过的事情,他都会做到的。

    并不需要佟易天再做任何的保证,海云桃的那颗心就安静了下来。她闭上眼,深吸口气,调整好姿势,放松了臂,用力往下一跃。

    随即,海云桃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霎时被铺天盖地的安全感覆盖。她的耳朵刚好靠在了佟易天的胸膛上,清晰地听到了他心脏的跳动声。他明明看上去那么平静镇定,可是心脏却跳得很快。

    死里逃生之后,海云桃自然是非常享受这般温暖而有安全感的怀抱。但是想到周围还有这么多围观群众在,怪不好意思的,于是海云桃赶紧挣扎两下,从佟易天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站在了地上。

    而在站稳之后,春蓝嫂子和慧娟嫂子也忙扑了上来,围着海云桃,仔仔细细地对她进行检查,确定她确实没有受伤,两个嫂子这才放下心来。

    想到刚才的惊险场景,春蓝嫂子又忍不住落下泪来:“我的妹子,你可吓死我们了!还好你没事啊,不然我们到哪再去找这么一个又漂亮又合性情的大妹子啊!”

    慧娟嫂子也跟着抹眼泪:“云桃妹子,那大象这么可怕,你一个人面对大象,一定吓坏了,可都那时候了,你还护着让我们走呢”

    海云桃和两个嫂子刚刚经历了那一场生死浩劫,患难见真情,深知两个嫂子都是真心待她,当下心头一暖,热意涌上眼眶,抱着两个嫂子,也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呜,是啊,嫂子们,你不知道好粗,好大,好可怕呜呜呜”

    围观众人瞬间僵住:等下,你要不要听听你在什么?

    什么好粗,好大?

    海云桃抹着眼泪,继续哭道:“那大象的鼻子和腿,真的好粗,好大,好可怕!我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被它给踩死了,呜呜呜”

    围观众人:下次请不要话一半。

    三个女人抱在一起,哭了老半天,终于发泄完了各自内心的情绪。

    在她们哭泣的时候,普阿迪走过去仔细查看那棵树,伸摸着那树光滑的树身,眉宇间凝着好奇,最后,他实在忍不住问道:“海同志,你这爬树的本领也太强了,实话,我是咱们利族的爬树高,但这棵树,又直又滑,我都爬不上去,你是怎么上去的呀?”

    这句话提醒了众人,他们仔细一看,发现确实就如普阿迪的那样,这棵树光滑笔直,树身上根本没有一个落脚点,就算是擅长爬树的利族高都无能为力,可这海云桃是怎么爬上去的呢?

    海云桃也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她总不可能透露出自己会通过修改“口口”改变剧情的事吧。

    海云桃斟酌片刻,终于给出了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求生本能。”

    没错,生死关头,什么潜能都能被激发,区区爬树又算得了什么呢?

    赵为了弥补自己之前不心诅咒了海云桃,害得她差点被大象追杀的事,于是立马帮腔道:“嫂子得没错,狗急还能跳墙呢,生死关头,嫂子能爬这么高,也是很正常的。”

    结果完之后,春蓝嫂子和慧娟嫂子忍不住一人给了他头顶一巴掌:“什么鬼话,谁是狗啊?你这崽子,怎么还骂人呢?”

    赵摸着头顶的两个大包,眼泪哗哗。

    他错了,他这张破嘴,就应该要保持安静的!

    虽然大象已经走了,但是不定什么时候可能返回。大家伙也不敢在这里长久逗留,于是便赶紧相互扶着,返回农场休息。

    海云桃劫后余生,整个人脚步都发软虚浮。而同行的其余人也都非常激动,一直不停地在诉着他们刚才有多担心海云桃。

    就连刚见面两次的普阿迪也在那,刚才他一直在祈祷神明,能够保佑海云桃。

    是的,每个人都在表达着刚才对海云桃处境的担忧。唯独海云桃的丈夫佟易天,他一言不发,冷静又沉稳。

    海云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等等,你媳妇差点被大象踩死了,你怎么能这么平静呢?

    虽然他们现在处于冷静期,可至少还有夫妻的名义,这么不在乎她,也太冷血了吧?

    就这样,海云桃怀着失落的心情,跟着众人一起回到了第三农场里。

    此时,夜色逐渐深黑,周围竹楼宿舍里,都点上了灯。

    因为大家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所以也没再多聊,各自回家,准备早些休息。

    海云桃也跟着冷静沉稳的佟易天走入了他们的竹楼宿舍,而在上楼梯的时候,海云桃仍旧忐忑不安。

    因为仔细想来,这还是他们上次讲明真相,冷战之后,佟易天第一次回来过夜。

    她今天到底该睡哪里呢?是窗边的竹台,还是大床?

    虽然他们之前已经有了那层关系,可以睡一起了,可是现在他们的关系还没有缓和,睡在一起好像也不是太正式。

    正在海云桃犹豫不决时,她发现佟易天进入房间后,径直走向了衣柜。

    海云桃的眼眸,瞬间盛满了失望。

    哦,打扰了,原来他不是回来睡觉的,是回来拿换洗衣服的。

    就在海云桃因为失望,而鼻端略微酸软时,她紧接着就看见,佟易天虽然打开了衣柜,但是却并没有拿衣服,而是

    从里间翻出了一个竹制盒子。打开之后,拿出了里面的酒精和纱布。

    随即,佟易天把海云桃拉到床边坐下,轻轻抬起她的右,开始给她上药。海云桃也是这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爬树的时候,右背上,被树枝划出了一条伤痕。

    佟易天微垂着头,他照旧是那般冷静沉稳,被睫毛遮住的眼眸,深黑而充满了温柔。

    此时的海云桃,情绪经历了大开大合,大起大落,和以往的心境有很大的不同。刚才,当那大象的腿即将要踩到她身上时,海云桃内心深处,除了感觉到无边的恐惧,更多的,则是后悔。

    她非常后悔自己没有能够多和佟易天待在一起。

    要是早知道自己会死,那么她就应该多和佟易天拥抱,多和佟易天缠|绵,多和佟易天做欢喜事。

    此时的海云桃,是死里逃生的海云桃,而死里逃生的人,是可以暂时抛弃理智的。海云桃虽然知道,她和佟易天之间有很大的分歧,可是她忍不住了,她做了自己从刚才就一直想做的事——快速凑过去,吻上了他。

    明天的难题,就交给明天的海云桃处理吧。今天的海云桃,只想吻佟易天。

    和有情|人做欢喜事,从来都不需要被指责,不需要任何理由。

    其实海云桃原本只是就想轻啄这么一口,了却了自己的心愿。可谁知道,当她准备离开时,一只大掌却按住了她的后脑,禁锢住了她。

    不许她的唇离开,也不许她的人离开。

    海云桃再次以这么近的距离,看见了佟易天的眼睛。那眼眸里,又升起了漫山的幽暗火焰,黑色的旷野,全是烈焰。

    也是这时,海云桃才猛然醒悟,原来佟易天刚才的冷静,不过是表明的冷静,而那底部,则是无数暗涌的疯狂。

    海云桃醒悟的时间太晚,佟易天反客为主,夺取了她的全部神志。

    刚才在密林里,当看见地上那件属于海云桃的,被大象咬成了碎片,染满血迹的白色衬衣时,佟易天感觉到脑袋里发出了“嗡”的一声,随即,他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的魂魄仿佛瞬间游离于身躯之外,所有的情绪与思维,都被冻住。

    当他看见海云桃坐在树枝上,安然无恙时,他那被冻住的魂魄还是没有复原。他保持着被冻住的魂魄,跟着众人回到了农场,回到了宿舍,开始给海云桃上药。

    直到海云桃吻上他的那一刻,佟易天才听见了冰破碎的声音,他的魂魄终于归位了。

    与此同时,他脑海里升起了一道无声的念头——他绝对不会放走海云桃。

    就算是她不爱他也没关系,就算是他并不是她的最优选择也没关系,就算是她随时可以放弃他,也没关系。

    只要她留在自己身边就好。

    他再也不要经历那魂魄被冻结的痛苦,他再也不会让海云桃离开自己。

    海云桃感觉自己再次进入了盛夏,南城的盛夏,空气窒闷而潮湿,暑气大盛,烈阳晒得芭蕉叶滚烫,就连叶脉都仿佛着了火,烧了个透。而后,狂风大作,芭蕉叶随风摇曳。大风让芭蕉叶肆意翻滚,完全身不由己。终于,在一道刺目亮光后,暴雨倾盆而下,酣畅淋漓地,降落在了芭蕉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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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城农场里,海云桃和佟易天在这一天,正情意绵绵,共赴欢喜地。

    而余城筒子楼里,周翠群和马子文也在这一天正式结婚。

    只是这一场婚,周翠裙结得异常憋屈。

    今天他们去扯证之后,周翠裙便搬来了马家所在的筒子楼。这个时期,大家都节俭,不兴办酒席。结婚当天,周围邻居就在新房里面给新人点祝福话,浅浅闹个洞房,凑个喜庆气氛也就是了。

    可是再节俭,喜糖还是得有的,不然得被人闲话。再不富裕的人家,在结婚这天,也会给周围邻居散些一分钱一颗的水果糖。可陈月凤却抠搜得紧,眼瞅着闹洞房的邻居来了,别糖了,就连水都不倒给别人喝一杯。

    人家巴巴来凑个热闹,结果却被这样对待,霎时,每个人脸上都有了讪讪的神色。

    周翠裙实在受不住众人的目光,趁着大家没注意的时候,忙对着陈月凤低声道:“妈,你赶紧去买点糖吧,大家都看着呢,总不能让我没脸啊!”

    陈月凤看着周翠裙,脸上的恨意拧出来可以装一大盆了,她冷哼道:“都是因为你,我那么一个宝贝儿子现在成了个扫厕所的。我同意你进门,就已经是开恩了,可你现在嫁进来,还想要糖?哪来的钱啊?天上掉的呀?”

    这老太婆,什么鬼话呢?!真想撕了她的嘴。

    周翠裙恨得不行,可见这么多人在旁边瞅着,也不能和陈月凤吵架。于是只能咬牙,从自己拿来的行李袋的最底层,掏出了0块钱,递给了陈月凤,道:“喏,这是我的嫁妆,你先拿去买吧,赶紧着,大家都等着呢。”

    陈月凤接过0块钱,又看了眼周翠裙那鼓鼓涨涨的行李袋,眼睛滴溜溜一转,略一沉吟,没什么,转身便走了。

    周翠裙想着今天是自己结婚的好日子,不能发火,只能硬挤出了笑容来应对宾客。

    此时,有人看见了放在房间中央的“三转一响”,忙赞道:“哟,这都是好牌子呢,可贵了!”

    可不是吗?

    那收音是红灯牌的,得20块。缝纫是蜜蜂牌的,得50块。自行车是凤凰牌的,要0块。还有那表,是梅花牌的,得200多块呢。

    其实这些“三转一响”,都是周翠裙从二伯父周正华那里借来的。因为马子文只给周翠裙画大饼,生了孩子才给她补“三转一响”。周翠裙拗不过马子文,为了面子,也只能够从二伯父家里借来。想要在结婚这天摆给邻居看看,挣一点脸面回来。

    此时,她故意笑着道:“哎呀,我都告诉子文了,咱们是正经过日子,不用买这么贵的,浪费钱。可他硬是,我就是得配这些好牌子,非要给我买这些,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马子文听完,也没有反驳,只是安静配合着周翠裙演戏。反正他一个子都没掏,就娶了周翠裙,还可以得个大方的名声,何乐不为呢?

    谁知两人还没来得及享受众人钦羡的目光,那房门便“咚”地一声,被人踢了开来。

    众人都震惊了,在人家结婚的时候踢门,这是来砸场子的吗?

    来人确实是来砸场子的,那人便是周翠裙的二伯母,周鹏笑的亲妈何淑青。而何淑青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娘家人。

    何淑青懒得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指着周翠裙的鼻子,明来意:“好你个周翠裙,居然把我家的‘三转一响’给拿来充场面?你要不要脸啊?!”

    一看见何淑青,周翠裙就慌了。这二伯母向来把二伯父周正华丢工作的事算在她头上,恨她入骨。所以周翠裙去二伯父家借走这些“三转一响”时,是背着何淑青的。周翠裙觉得,何淑青不管再恨她,也得顾忌着爷爷奶奶的面子,不敢大闹。可谁知道,这何淑青居然在今天跟她撕破脸?

    众人一听何淑青的话,全都震惊了。女方家拿二伯父家的东西,来充当男方的聘礼,这在整个钢铁厂家属区,都是头一遭啊!

    周翠裙慌得不行,赶紧凑到了何淑青身旁,用力拉着她的,皮笑肉不笑,语含威胁道:“二伯母,你这是在什么胡话呢?你就不怕爷爷奶奶生气吗?”

    周翠裙仗着爷爷奶奶疼自己,所以总是搬出两位老人来欺压二伯母。毕竟爷爷奶奶可是何淑青的公婆,只要何淑青还是他们周家的媳妇儿,那就必须得尽孝道!

    以往每次周翠裙搬出爷爷奶奶时,何淑青都只能忍气吞声,可今天她却像是豁出去般,用力将一挥,把周翠裙重重推开,随即冷笑道:“周翠裙,你少拿你爷爷奶奶来压我!我告诉你,我已经决定和你二伯父离婚了!你爷爷奶奶也不是我公婆了,我才不管他们!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分给我的,我今天就得拉走!”

    完,何淑青一挥,她的娘家人便走上前来,搬的搬,拖的拖,很快便把“三转一响”全搬空了。

    何淑青早就看不惯周翠裙了,周家从来都惯着这个丫头,纵容得她娇纵任性,不知天高地厚,惹出这么多事来。害得周正华没了工作,害得她儿子周鹏笑也只能下乡,据现在,她那可怜的儿子,还在农场挑大粪!

    何淑青本来就对周翠裙不满,可没想到,这周翠裙居然还敢背着她,把自己家里的“三转一响”拿走了。何淑青气不过,和周正华因为这事吵架,甚至双方还打了起来。何淑青忍了这么多年,终于不想忍了。于是便决定和周正华离婚,带着这些“三转一响”大件物品回娘家。

    今天,何淑青故意趁着周翠裙结婚的时候,带来了娘家的一群人,把“三转一响”全拖走。她就是要当着众人的面,把周翠裙的脸丢在地上,狠狠踩踏!

    谁让周翠裙和王秀贞欺负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着,今天她就跟她们算总账!

    临走时,何淑青对着两夫妻冷笑道:“周翠裙,我还真是开了眼了,你嫁个男人,他不给你‘三转一响’就算了。可你呢,居然还拿着二伯父家的东西,来给他家充场面。你到底是有多怕嫁不出去啊?还得倒贴?还有你,马子文,身为男人,居然好意思默认这些东西是你家买的?你们俩啊,还真天生一对,都不要脸!”

    周翠裙和马子文被这话噎得面红耳赤,他们想骂,可是也不占理。想要上前打,可是也打不过何家的这群娘家人。最终,两人只能憋红了脸,看着这群人搬光了东西,扬长而去。

    而那些前来祝贺的邻居,在吃完这一场瓜后,面上都出现了鄙夷的神色,开始纷纷低声谈论——

    “哎哟,居然把二伯父家的东西拿到男方家来充场面,可真是丢脸啊!”

    “刚才她还好意思在那,这些都是马子文买的,这做人怎么能这么假呢?”

    “你不知道,王秀贞以前在海云桃出嫁时,还海云桃嫁得不好。结果呢,她自己女儿还要倒贴‘三转一响’才能嫁出去呢。”

    听见这些讨论,周翠裙再也没脸呆下去,她冲入了卧室里,抱着枕头,愤恨痛哭着。

    她可是堂堂女主角啊,怎么会被人奚落到这个地步呢?

    周翠裙原本以为,自己委屈成这样,马子文肯定会来哄她。可谁知道,她一直等到吃晚饭时,都没人进来,跟她句话。

    没办法,周翠裙只能自己走出了屋子。结果却发现,客人们早就走了。而马子文和陈月凤正在吃晚饭,俩母子吃得津津有味,满嘴油光,根本就不管她死活。

    真是岂有此理!

    周翠裙赌气,决定拿了自己的嫁妆钱,去国营饭店,买上一桌好吃的,她也吃独食!

    因为按照惯例,宾客们都会去夫妻的卧室闹一闹,周翠裙怕人多出贼,就把自己的包放在了陈月凤的房间里。可谁知道,她来到陈月凤的房间里,拿出了自己的行李包,可是翻遍了袋子,却始终没看见她的两百块钱嫁妆。

    这房间刚一直锁着的,只有陈月凤能进入。周翠裙又联想到之前自己拿出那0块钱时,陈月凤贪婪地盯着那钱的模样,顿时心凉了半截。

    肯定是陈月凤偷走了!

    周翠裙气得心肝疼,直接冲到了客厅,质问着陈月凤:“妈,你是不是偷了我的嫁妆钱!你怎么能拿媳妇的嫁妆呢?!这出去可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陈月凤却满不在乎地道:“怎么能算偷呢?你都已经嫁进来了,别是你的钱了,就是你整个人,那也都是我们马家的。”

    周翠裙上辈子嫁进马家的时候,陈月凤早就去世了,所以她根本没和陈月凤正面交锋过,不知道自己这个婆婆居然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当即怒道:“自古以来,就没听过哪家婆婆会把儿媳妇的嫁妆占为己有的,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陈月凤则反唇相讥:“那你呢?你连‘三转一响’都从从二伯家偷来撑场面,非死皮赖脸嫁进我们家,你才不要脸呢。我明着告诉你,你就是个赔钱货!要不是看着你有嫁妆,我才不会让你嫁进来呢,我呸!”

    闻言,周翠裙气得直发颤,她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当下只能够拉住了马子文的,委屈控诉道:“子文,你听听她的这是什么话?你”

    周翠裙本来是想让马子文给自己主持公道,谁知道马子文却训斥道:“翠裙,你别无理取闹,我妈她这辈子不容易,你得对她孝顺。”

    周翠裙觉得自己简直是哔了泰迪了,当即反驳道:“你的妈不容易,凭什么拿我的嫁妆来孝顺啊?有本事你自己挣钱去孝顺啊!”

    闻言,马子文当即瞪眼:“怎么,你现在是嫌我没钱吗?我现在才知道,你居然是这么爱钱的女人!我看错你了!”

    明明是贪了她的嫁妆,现在反倒诬赖她爱钱?

    周翠裙上辈子可是看多了这类诡计多端的穷男人,自然不会被带着走。只是她没想到,落魄时期的马子文,原来本性也是这种男人,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

    此时,陈月凤冷笑道:“反正那嫁妆,就得放在我这,这日子,你爱过就过,不过就算了,大不了现在马上滚!”

    周翠裙气得头晕眼花,她终于体会到了上辈子海云桃所过的悲惨日子。

    可是她现在已经是无路可走,她舍不得和马子文离婚,舍不得几年之后的富贵生活。她只能冲入了卧室里,将头埋在枕头中,默默安慰自己,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

    可是,这特么忍得也太难受了!

    周翠裙的新婚之夜,就在痛哭之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