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夜校童谣12 “啊?”韩易听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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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韩易听懵了,“秦老师,你别玄玄乎乎的,总不能‘田萌萌也认识田萌萌’吧?”

    秦淮没直接回答他,而是转头看向温幸苔:“你是通过田萌萌认识的陈海峰?”

    “是但是是无意间认识的,他们两个人应该不熟。”

    温幸苔回忆了一会告诉秦淮,邢文涛记者早就在其他受害者那里了解到陈海峰是50号房的房主,但他们一直苦于没有渠道接触到陈海峰。

    温幸苔为了调查顾婷和苏靖的情况,应聘到服装厂工作。混了个脸熟之后她装作无意地请服装厂的几位女工吃饭,就是热心肠的田萌萌帮忙张罗的。席间女孩子们都喝了点酒,也熟络起来,敞开了心扉,很快就有人了一些关于顾婷和苏靖的情况。

    就在温幸苔觉得快要到重点的时候,酒馆里另外一桌客人喝大了,横冲直撞地朝温幸苔她们这一桌走来。这群人带着一身的酒气,上来就往桌上甩了一沓钱,让在场的女孩子们陪他们喝酒。

    其中甩钱的男人直奔明显容貌更优的温幸苔而来。温幸苔警校出身,搏击散打都拿过冠军的主,这类流氓货色自不能入她眼。可在对方没有明显冒犯的情况下,温幸苔仍决定避其锋芒以藏拙,毕竟她怕自己过早暴露了记者的身份,就功亏一篑了。

    思来想去,温幸苔决定示弱,她向后退了几步,尖叫起来,眼角还寻思挂上了泪花。因为她余光里瞥见了马路上的几路行人,如果实在不能动的情况下,她得保证自己能第一时间冲到马路上求援。

    就在这时,田萌萌却挡在了温幸苔的身前。田萌萌身高只有不到60,根本无法挡住高挑的温幸苔,可她的气势却明显吓到了对面的男人。田萌萌怒斥了句:“陈海峰你别喝了几口猫尿就出来犯贱!有钱就了不起呀?”

    “陈海峰”三个字一出口,温幸苔一双杏眼登时亮了,这不就是她和师父一直想要找的人吗?

    温幸苔筹谋着如何缓和局面,和陈海峰搭上线,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咬咬牙决定陪他喝一杯。毕竟不入虎穴,又焉得虎子呢?

    然而也不知田萌萌有什么样的人格魅力,让高她几头的陈海峰一下子气势就弱了下来。渐渐地,也好似醒了酒一般,挥挥带着人走了。

    温幸苔一边懊恼于到的鸭子飞了,又一边感激田萌萌的挺身相救。在接下来的卧底生活里,二人的关系也愈发亲密了起来。

    温幸苔就这样一边在服装厂打工,一边侧面打探陈海峰的消息。

    过了不到半个月,田萌萌突然神秘兮兮地找到温幸苔,和她陈海峰想要见她,和她当面道个歉。

    田萌萌出于谨慎,还劝了温幸苔几句注意安全,就这样,温幸苔拿到了陈海峰的微信号,二人在上联系了起来。

    后来出于工作原因,温幸苔离开了服装厂,但她一直没有间断陈海峰的联系,并以“猎物”的身份逐渐靠近陈海峰。就在今晚,终于接触到了陈海峰,然后发生了之后酒吧中的种种。

    “所以田萌萌也是被陈海峰害的?”温幸苔一想到那个爱爱笑的圆脸女孩已然被害,心头不禁涌起一份悲怆,声线也颤抖了起来。

    谁也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真相只有凶一人知晓。

    “不是,”秦淮转向谢隐,“你还记得赵蕊的话么?我们姑且相信她的话是可信的。你有没有发现,赵蕊的描述里,无论是自杀的顾婷,还是疯掉的苏靖,她们究竟经历了什么,都是由田萌萌一人传达出来的。”

    现在仔细想想,果真如此。二人在受到伤害之后都是由田萌萌来照料的,而二人的悲惨遭遇也是由田萌萌传播出来的。

    这本身就是矛盾的。如果田萌萌真如外人所见的那般热心肠,温柔细腻,她就不可能将好姐妹受人的事实大肆宣传出来。

    顾婷、苏靖,以至于后来出现的温幸苔,近乎每一个与田萌萌走得近的女孩最终都会受到deevng聊天室的迫害,这本身就很难让人不怀疑其中盘根错节的联系。至于田萌萌,直觉告诉谢隐,她的死与这个罪恶的聊天室恐怕也有不清的关系。

    谢隐头顶的乌云又一次有了被拨动的感觉,他不动声色地向秦淮颔首,示意二人的心照不宣。只是现在,猜测太多实证太少,这份默契还不应该被宣之于口。但好歹,有了新的突破口。

    此刻的心情万分复杂,既有感于罪恶的触曾盘剥过这么多鲜活的生命与尊严。可又庆幸于他们已然窥得一丝天光,终将揭开这丑恶的面纱。

    “温女士,我大概能理解你非要见我的目的了。你放心,我会和局里打报告,要求主要负责这个案子的。”谢隐挥了挥,示意剩下的民警都去歇一会吧,毕竟再过一会天都要凉了。

    温幸苔抬抽出发间的笔杆,一头秀发柔顺散落,霎时间锋芒收敛,给白皙的皮肤填了几分柔和的美感。

    “行了师哥,够聪明,不用我破,那就再好不过了。”温幸苔抽出一张便笺纸,刷刷写下几串数字,“这是deevng的账号密码,记得登陆的时候不要总换ip,以免让他们察觉异常。”

    她指尖又点了点下面的那串数字:“这是我的号,也是微信号。师哥,调查上有任何需要的话,招呼一声。”

    谢隐伸去那便笺,却在触碰前的一刹那被温幸苔又按在了桌子上。

    “师哥,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明白我全力配合是有条件的吧?”

    谢隐当然明白:“温女士,你也是警校出身的,那你也应该知道警察从不与任何人做交易。”

    这确实是谢隐的一贯原则,他不喜欢被任何势力牵着鼻子走,哪怕是对破案有利的力量。

    “别这么急着拒绝我呀,这根本算不上是交易,我只是要一个保证。”温幸苔指一捻,将便笺纸稳稳托在了心里,恭恭敬敬地递到了谢隐眼前,“我只是想让你能保证,案子破了之后,我有独家的报道权,仅此而已。”

    温幸苔的美,是那种凌厉外放的桀骜之美。不过在谢隐面前,她宁愿收敛自己的锋芒。

    因为这个活阎王的脾气实在是太难掌控了。

    就这样,双方达成了共识,温幸苔全力协助破案,之后的谢隐要全力配合温幸苔的独家报道。

    还好还好,起来也算是双赢,韩易悬着的心掉进了肚子里。一晚上战战兢兢的他生怕这束美丽的火苗又点了谢隐的火/药/桶。就在韩易长舒一口气的时候谢隐睨了他一眼,问道:“我有没有过,不经请示,不允许随意串晚班?”

    闹了半天,引火上身的是自己。韩易挠挠头,赶紧转移话题:“头儿,你赶紧回家睡一会吧。”

    谢隐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超负荷工作了,按着又开始隐隐作痛的胃“嗯”了一声,秦淮不声不响地走在前面,想要先去发动车子。

    韩易这才意识到头儿可能又要住在秦老师家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亦或是某种难以言的预感,亦或是单纯的不爽,韩易实在不想让谢隐就这么顺顺利利地跟秦淮走。他快步跑上前按住了车门,笑嘻嘻地了句:“头儿,大半夜的,好歹把人家师温女士送回家啊?”

    结果温幸苔大大方方一笑,指了指警局门口没熄火的车:“不用了,我未婚夫来接我。”

    罢,便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谢隐还能不知道韩易那点九九,抬腿就踹了他一脚:“少干那保媒拉纤的八婆事,回去值你的班去!”

    秦淮也不知怎么的难以自抑地笑了,笑得还挺开心的。

    一辆辆车慢慢都驶离了公安局大院,只剩下满脸黑线的韩易在风中独自凌乱。

    ——

    “ifyedtetrni’n,ywllknwttigne”

    磁性又沧桑的声音从音响里传来,谢隐偏爱这首歌,它不像是一首民谣,更像是一个洗尽铅华的老友在夏夜十分的娓娓道来。

    每每听到这首歌,谢隐都觉得它是带着风的。就像此刻汽车行驶在宽阔无人的街道,窗子里涌进来的夏风,温暖又惬意。

    一天的疲累在这一刻都袭上身来,他索性闭上眼,去享受难得的浮生一闲。

    然而就在阖眼前,谢隐余光里瞥见秦淮全神贯注地开车模样。笔挺坚韧,却有锋芒内敛,确实是个有趣的人。

    谢隐闭上眼,似有似无地问道:“你刚才笑什么?”

    他想着对方要是没听懂,或者没听到就算了。可偏偏秦淮却坦坦荡荡地回答了:“笑韩易朋友着急你的婚事了。”

    按照谢隐的脾气,他颇为不喜欢别人拿他单身事,放在往常早就跳脚了。但此刻困意逡巡,又难得氛围舒适,他只答非所问地把问题抛了回去:“其实你早就看出来了吧?”

    看出什么,他不打算,因为他知道秦淮一定懂。

    “嗯,”秦淮顿了顿,“温姐总是不经意间喜欢用拇指揉捻中指指根,很显然她对于那里空落落的不十分习惯。另外她的项链很不寻常,仔细看是素净的铂金链穿着一个干净的素圈戒指,素圈的尺寸与温姐的中指刚好契合。”

    秦淮习惯性地打算把结论句留给谢隐,可转头睨过去时,发现身边人已经不再作声,闭着眼睛,看不出是睡了还是没睡。

    秦淮调了音乐的音量,把谢隐那侧的车窗关上。谢隐有所察觉,抖落了两下脑袋,了句:“我没睡,你接着。”

    接着什么,秦淮没话了。谢隐大概也觉得时间间隔得有点长了,见对方兴致寥寥,于是自己起了个头:“我今天是不是太凶了?”

    是,对一个心怀正义的女孩子凶得莫名其妙。可秦淮却不置可否,他深知人生百态,外化于行的一切最终都映照于心,他浅浅淡淡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轻柔地像要融进了夏风里,融进歌声里。他也不等谢隐回答,如果谢隐不愿意的话。

    调音量的音乐变得更加委婉柔缓,逡巡在车内狭的空间里,谢隐半晌没有回答,秦淮也不追问,只全神贯注地开车。

    或许是很久,或许也没那么久,谢隐闭上眼,不经意地吐出一句:“四年前,我妈非给我安排一个相亲,我就和一个战友串了晚班。那晚紧急行动,劫匪和他同归于尽,跳进了寒冬腊月的清明河冰窟里。人没了,尸体都没找到。”

    一句“他是替我死的”被生生噎在了谢隐的喉咙口,憋得他恨不能呕出一口血来。平白里掀开伤疤示人,绝不是谢隐的性情,他总觉得那样显得婆婆妈妈不爷们。一想到这,万千思绪纠缠错结,即便翻江倒海也被谢隐生生压在了肚子里。

    他闭上眼,环着窝在了真皮座椅里,不再作声。

    谢隐感觉到车子缓缓停下,方位感告诉他还没到,只是等红灯。突然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出现在他眉心的中央,轻轻缓缓,不着力,但感受得到。

    谢隐猜到了,是秦淮的指尖,点在了他的眉心。

    “睡吧。”像溪涧一样清凉的声音传来,似水无形的力量捋顺了谢隐胸口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疙疙瘩瘩。他突然觉得舒服多了,胸腔火辣辣的疼渐渐消散,困意再次袭来。

    那晚,清风徐来,暖黄的路灯光晕透过眼皮氤氲出无尽的暖意。他还真的安安稳稳地睡着了,睡在秦淮指尖的冰凉里,睡在无尽美好的夏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