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0

    “准备启动这个项目吧。”

    顾白已经做了决定,林泽南就不再多言了。

    这个项目和江山社稷相仿，名义上顾白是制片人，但他只是挂个名,实际上林泽南才是真正的监制，顾白给他打下。

    监制也可以叫制片人，这个即使在业内分的不是那么清晰。但有一种情况就是，在有出品人、制片人的情况下还有监制,这一般就是制片人不懂行,所以请内行监督的意思了。

    林泽南本人在宏达的地位因为江山社稷的缘故得到了大大提升。

    一个好的监制对电影影响还是很大的,很多时候电影得看监制人脉。不过江山社稷靠的是导演和演员人脉，这个就比较特殊了。

    所以林泽南在这个片子上算是躺赢，从这儿也能看出为啥他对顾白这么热心了。

    林泽南上部片子不方便发力，当然发力也没用，那部片子是神仙打架，他是一个混进来的菜鸡。但这部片子他打算拿着自己地位晋升后得到的资源好好干活。

    他甚至找到了路关：“路导，你能和宏达这边暂时如果没意外的话让我当你下部片子的监制吗？不用真的当，就这段时间先和宏达这边一下。”

    路关：“你是想干啥？”怎么听着像是要骗钱一样,路关很警惕，因为他被骗过（）。

    当时电影扑街没几年他遇到一个骗子，非常老套的骗术,话术是事成后让他当男演员。路关当时还真没想到会被这样诈骗,主要他自己是业内人士，所以以为是某个人从导演工会搞到他号然后联系的他。他思索了一段时间要不自己先从演员干起不干导演了,纠结了几天后决定放下身段先当演员。骗子还以为诈骗失败了呢,结果路关就极为自信的赚钱过来了。

    然后的然后，路关才知道这是骗子。

    尽管没被骗多少钱，但路关导演还是非常受伤。

    更坑的是报警追回钱后,区门口还挂了红色横幅，上面写着：‘2月2日本社区路某被‘演员协会’诈骗3000元。社区温馨提示：提高警惕防止被骗’。

    路关每次路过的时候都沉痛不已，而他老婆来回笑了他一个月。

    至此之后，路关导演就对骗子的事情非常敏感了。

    路关导演的询问在林泽南意料之中，林泽南解释：“是这样，我监制顾总的新片子，我在宏达这里能调动的资源有限，我想请您帮我造造势，这样宏达那边给我倾斜的资源更多一些，我也方便为顾总办事。”

    路关打电话询问了顾白，顾白给了肯定的回答。

    既然与顾白相关，路关也就愉快地答应了，他还为自己怀疑的行为道歉，略一考虑后，他就笑着将自己曾经被诈骗的事儿当笑话给林泽南听了。

    如今的他已经可以完全将这事儿当笑话了。

    林泽南听了后也笑了。

    随后他就拿着路关导演这个承诺，去宏达那里搬资源了。

    林泽南知道，路关导演和他一样在寻求报答顾总的会，这才是他找上路关导演，请他帮忙的原因。

    林泽南那边在忙，顾白本人也没闲着。

    顾白先在助理的陪同下，在宏达传媒翻阅各个导演的资料。

    找合适的导演就是个麻烦事儿。

    一直扑街的导演压根找不到，因为一直扑街一直拍，屡败屡战，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啊。

    电影方面失败的代价太大了。

    但看着那些起起落落的导演，顾白又不太放心。

    万一这次正好赶上对方‘起’呢？

    自己失败的代价同样大，毕竟一部电影就得耽误顾白大半年时间。

    导演对电影的重要性真的是太高了，但顾白自己又不能去当导演，系统不让，他只能以投资人的身份进行。

    顾白挑啊挑啊挑，最终挑了个没怎么扑街过的导演。

    是的，你没看错，那个导演拍了数部喜剧电影，只扑了一部。

    这位导演叫叶泰初，现在已经56岁了，比路关年龄大。

    顾白这样做当然有他自己的考虑。

    喜剧很多时候是有时效性的，可以它可能是最有时效性的电影类型了。只有最经典的那些喜剧才会隽永流传，很多喜剧回过头来感觉落伍而俗气。

    叶泰初的年龄，就决定着他应该很难赶上潮流。

    叶泰初的第一部作品叫家有喜事，家庭喜剧，成绩还凑合，赚钱了。

    他执掌的第二部电影叫喜剧男女，爱情喜剧，成绩比处女作好一些，也赚一笔。

    第部电影叫搞笑大盗，警匪喜剧，成绩凑合。

    叶泰初接着又拍了个喜剧片，后面都是勉强回本，最后一部是四年前拍的，赔了，还没回本。

    一些评论普遍认为他江郎才尽了，他被时代抛弃了。

    事实上他之前的喜剧电影就已经有不少差评了。

    顾白反复揣摩，感觉叶泰初应该符合他的标准。

    但他还不放心，于是他从宏达那里将叶泰初电影的dvd拿了一份，拿回家看了。

    看了一部后顾白如坐针毡，那种大家喜气洋洋大团圆，熊孩子搞事的搞笑片让他非常难受，他恨不得冲进屏幕捏死熊孩子。

    看了第二部后顾白如芒刺背，他觉得屎尿屁梗简直无法忍受，他思索了一阵，给封肃导演打了电话。

    半个时后顾白抱着剩下的dvd去了封肃家，开始看剩下几部，那几部票房还不如前面的。

    封肃导演听顾白在找下部电影的导演后，兴致勃勃开始和顾白一起看。

    接着他看着看着表情就扭曲了。

    “顾总，我没害过你吧”封肃导演看的肩膀是一抖一抖的，顾白感觉他比之前吃的狮子头抖得更像蒙古舞。

    “是没害过我。”顾白非常诚恳地：“但这和我现在过来害你是两回事。”

    封肃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当然他是故意的，作为个导演他还不至于被片子雷成这样，是气氛都到这儿了，就扭个脸吧。

    但他们刚看过的这部喜剧，真的是要多土有多土。

    “这部电影你最震撼的点是什么？”顾白捞过桌子上的鎏金红骨瓷杯子，往嘴里倒茶水。自从青春之歌爆了后，封肃家好像越来越多这种看着就挺贵的玩意儿了。这让顾白好生羡慕。

    封肃也战术喝茶：“恩导演很有想法，很豁得出去。”

    顾白将茶杯放下来，瞅着封肃喝茶的时道：“是啊，这里面男主角想吃面时没盆，于是将厕所冲干净用马桶当盆的这一幕，我真的是非常震撼，我甚至觉得导演可能是精神有问题”

    封肃尴尬地放下杯子，他喝不进去了。虽然看到这一幕他也被g到了，但他还是解释道：“顾总，其实这一幕在当时效果挺不错的，当时的观众还真吃这一套当然叶导在这里的确有些过头了。”

    顾白：“居然吗你如果我让叶导来拍片子，然后找一些年轻演员，他们的粉丝会不会认为我在故意侮辱他们？”

    这话将封肃逗笑了：“这您放心，现在不流行这种了，叶导不会这么过头。”

    顾白：“那就好，我怕出大事儿。”

    封肃：“其实我倒听，叶导一开始是文艺片导演来着，但不知怎么拍喜剧了。”

    顾白：“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感觉他的喜剧都有点嗯按着观众头让观众笑的感觉。”

    封肃：“是有那么些感觉，不过叶导本身的拍摄法非常娴熟，镜头切换得很丝滑，我猜叶导肯定拍的很吃力，他尽力了。”

    顾白：“应该是的。”

    总之，顾白花两天时间将叶泰初导演的所有电影都看了一遍。

    然后他认为那个‘江郎才尽’的评价非常正确。

    能看得出叶泰初后来企图幽默，整活力度非常大，到最后让人完全笑不出来，只觉得尬或者恶心。

    他拍的累，观众也觉得不好看。

    像路关这种狠扑了一次的导演，其他人是看不出他到底有多厉害的，失一次也正常。

    像封肃这样的新人导演，其他人更看不出他到底有多厉害了，万一对方天纵奇才呢？要知道奥逊威尔逊26岁就拍了公民凯恩，这部处女作到现在仍然被整个文艺界仰望。

    所以顾白自己思考、排查了很久，选定了叶泰初这个已经江郎才尽的导演。

    于是顾白再次露出了曹老板的笑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02

    叶泰初如今56岁了，这年龄据是非常尴尬的一个年龄。

    五十知天命，这个时候人生的成败基本上成了定局。

    这个年龄老不老，也不。想好好工作，除了特殊行业以外，这个年龄还真不好找工作。退休？又有点太早。年轻时候不注意的身体问题，在这个年龄段化为病痛浮现出来了，而且精力也大不如以前。如果上有老下有的话，那就更累了。

    总归来这个年龄段还是挺虐的。

    但幸好叶泰初体会还好，毕竟他当时当导演赚了不少钱。最后一部赔了，只是赔，他头还有不少。

    在这个社会上，钱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

    最后一部电影赔了后，叶泰初思索了一段时间，和业内人士喝酒、聊天，其实那个时候他还是可以拉到赞助的，但他最后决定，收，不拍电影了。

    他感觉力不从心，他努力去拍了，但收获的却是一堆骂名。

    或许自己真的不合适吧。

    他明白自己被时代抛弃了，他刚开始当导演时，那些观众明明是喜欢那些笑点的啊，他们喜欢看男人像个太监似的掐着嗓子话，喜欢看绝世丑女追男主跑，观众当时是觉得这些搞笑的。

    这种定势思维是很难改变的，是刻进骨子里的。即使当时后面几部电影他有意去改，但还是不自觉地展示了自己那一面。他的演员们也是老一辈的演员，所以很配合得就拍成了那个鬼样子。

    叶泰初的票房越来越低，最后扑街，这好像是必然。

    叶泰初处世经验丰富，是个比较圆滑的人。

    他的确是文艺片出身，但当时市场不吃文艺片，喜剧片独占鳌头，基本上拍什么都要有喜剧元素，不然观众不爱看。所以他也没什么操守直接去拍喜剧片了。

    等到了发现自己不能赚钱后他就及时退了，也没继续挣扎，他知道再挣扎的话可能成功，但更可能赔一大笔钱，把自己养老的钱也贴进去。

    他有个朋友评价他：没有文艺界的操守。

    他仿佛的确是没什么操守，他会对着投资商点头哈腰，会满足出品方往电影里塞人什么各式各样的要求，电影对于他就是个商品，而不是他的孩子。他和各种人打交道，谁火就跟着谁混，就跟在人家后面叫人家大哥，即便对方比自己年龄很多。这也是他此前一直能拿到投资的原因。

    他的这些行为，一些有操守的文艺界人士是看不上的，有人公开在报纸上嘲笑过他。

    不过叶泰初在圈子里人缘不错，多年经营下，他也算有一些人脉。别人知道他挺有钱，所以会问他借钱，他一般也都给借了。

    但有些人借了他的钱还背后骂他。

    他一个朋友看不下去和他过这些事儿，他听了后哈哈大笑，他朋友不解，他解释：“你觉得对方为什么背地里骂我？”

    他朋友：“额，因为，因为你市侩？”他朋友也是很老实了。

    “哈哈哈哈哈，他骂我不是因为我市侩。”叶泰初大笑道：“而是因为他嫉妒我电影拍的不好但还赚那么多钱，还比他更有钱哈哈哈。”叶泰初哈哈大笑：“所以我笑得很开心，因为我发现他连我都不如，至少我不会嫉妒别人！”

    他朋友和他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也足以看出叶泰初的性格了。

    这样的叶泰初，本来是会舒舒服服的享受生活的。

    但他今天接到了一个电话。

    “叶导，你好，我叫顾白，我从宏达传媒那儿得到了你的联系方式，你有兴趣拍电影吗？”

    在躺椅上晒太阳的叶泰初有些意外：“你就是那个顾白？”

    顾白回答：“是的，我就是那个顾白。”

    叶泰初：“嚯，听这声音很年轻啊。”

    顾白：“不定我童声，但年龄大。”

    叶泰初：“原来这也算是童声，没想到有人比我还能鬼话。”

    顾白：“哈哈哈哈，叶导不愧是知名喜剧片导演啊”

    顾白笑完了后问道：“那叶导，我制片，宏达那边出品，投资两亿多的喜剧，有兴趣拍吗？”

    叶泰初感慨：“两亿啊，放在喜剧上真是好高的投资。”

    顾白：“还好还好。”

    叶泰初却拒绝了：“我不拍了。”

    顾白：“啊？”

    这是顾白没有想到的事。

    毕竟前两部导演直接就答应了，所以顾白没想到会有导演拒绝自己。

    顾白：“叶导你不用有压力，基本上是我独家出的，我很好话”

    叶泰初：“哈哈，不是这个问题，是我对电影不感兴趣啦。”他开玩笑似的道：“我后来拍得一部不如一部，感觉自己也不行了，伤心了，不想看电影方面的事了。”

    顾白思索了片刻，道：“是吗？但叶导，你可是第一时间就知道我是谁了啊。”

    顾白的第一部片子是去年上映的，他刚进入电影界，如果叶泰初真的归隐不看电影的话，那叶泰初是不可能知道他名字的。

    叶泰初好像是轻轻笑了笑，没话。

    顾白感觉有戏，他认真道：“我相信电影这一行，当年走进来都是因为热爱。叶导，我把您的片子都看了。您当时扑了一下就收了，您真的甘心吗？”

    叶泰初笑着：“那怎么，等我大扑再收吗？哈哈，那顾总你岂不是亏死了？”

    顾白大喜：“啊，亏钱我无所谓，我有的是钱。”

    叶泰初没有在笑了，他思考了一会儿，道：“我当时是有会，我也的确是想试试，但我没什么把握，我不能这样坑投资商的，对吧？”

    顾白追问：“那本投资商如果准了呢？”

    叶泰初：“哈哈，顾总，你让我考虑考虑。”

    接下来的几天，顾白时不时给叶泰初打电话问候，顺便问叶泰初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位顾总是如此的着急，这让叶泰初哭笑不得。

    “顾总，我正在h市度假呢，你要是这么闲的话要不过来玩一玩儿？”

    顾白的蹭钱雷达动了：“叶导这是要贿赂投资商吗？”

    叶泰初：“当然得贿赂一下，和顾总这样的年轻俊杰一起度假是我的荣幸。”

    02

    既然叶泰初意思就是自己包揽全程费用，但顾白就高兴地准备出发了。

    他答应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想近距离服叶泰初，另一个原因是，自己的租期到了

    顾白按照原定的计划，就没有再续租了，他将多余的东西寄到家里，另外一些则临时放到了如明家。

    七万的存款让顾白非常膨胀，顾白在这辈子卡里第一次这么多钱！

    他甚至忍不住截图给他妈炫耀了一下（）。

    尽管他打开w，就看到剧组男配角演员给他发来的写感谢信，感谢顾白给他们全剧组每人发了七万。

    算了，人要知足。

    顾白买了打折票去了h市，h市是个滨海城市。

    叶泰初去场接了顾白。

    叶泰初整个人看上去精神饱满，红光满面，但他的驼背和胖乎乎的身材显露出了时光对他的影响。他穿着花花绿绿的夏威夷衫，胸前挂着串盘了多年的星月菩提，头顶上还有个草帽，脚上踩着人字拖，整个人非常有度假气息。

    两人握，叶泰初当天就带顾白去吃了非常豪华的捞汁海鲜大餐，贝壳鲜嫩无比，海蟹肥美肉厚，大虾蛄虾膏饱满，味道各个都是鲜美无比。

    实不相瞒，这还是顾白第一次吃到富贵虾，毕竟普通的富贵虾一斤就600多块了。

    叶泰初相当大方，顾白是客人，他直接包揽了顾白的所有费用。

    叶泰初显然很会享受，带着顾白吃喝玩乐，顾白也跟着叶泰初吃吃喝喝，完全没提拍电影的事儿。顾白表现得好像他就是过来享受的一样。

    终于，在第四天夜里，叶泰初沉不住气了，他在船头问道：“顾哥，电影的事儿”

    顾白因为叶泰初这个称呼差点一头栽到水里，“你，您像之前那样叫我就行。”

    真是见了鬼，一个56岁的叔突然张口这么叫你，是你你也会感觉害怕的。

    叶泰初扶了一把顾白：“哈哈哈，你也太不经逗了，阿白。”

    顾白扶着栏杆虚弱地道：“这不是逗不逗的事儿哎。”他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所以叶导现在想开了？准备接我的项目了？”

    叶泰初看着天际的夕阳，没有话。

    海面上吹来了腥咸的风，凉爽、潮湿，非常惬意，雪白的海鸥在空中飞来飞去。

    过了一会儿后叶泰初才收敛起所有的笑容，慢慢地：“阿白，我不能保证票房。”

    顾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没关系，你尽情地拍，想拍什么就拍什么，放开脚拍一个喜剧！”

    然后他故作膨胀地：“我有钱，就是这么任性。我就想在大屏幕上看到的你拍的喜剧，现在的喜剧片我不喜欢看，大家太收敛了，没意思！”

    叶泰初：“好，那好了，扑街了你可别打我。我年龄大了，心我躺下了再讹你半个电影的钱。”

    顾白：“不会的哈哈哈哈！”

    叶泰初看着夕阳，慢慢握紧了栏杆。

    他是市侩，是没有操守，是一直跟风，为了赚钱他什么都拍。

    为了吹捧投资商，他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被人背后那样他也无所谓，他接受，因为他知道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但他这样的人，在内心也是有着一片真心的。

    不管怎么样，不管拍什么样的电影他想拍电影，只要能拍电影，拍什么都行。

    他记得自己在看了江山社稷后将脸埋入掌中哭得泪流满面，他记得自己反反复复将前些年最热的喜剧电影柠檬大嘴巴看了很多遍，然后失落了将近一个月，他记得他梦到他解开摄影的红布大喊‘开’，灯光师拉着灯泡，场务跟着轨道和、板车在现场奔跑，这所有的一切看上去混乱而熟悉。

    这些他都记得。

    所以，尽管电影可能扑街对不起，顾总，我可能给你赚不了钱，但我真的很想拍电影。

    叶泰初在心中想到。

    但是我会非常非常努力，让这部电影不亏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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