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24 三合一
林北离开杂货铺,去了供销社买了两罐雅霜。
“颜色真正。”
“摸着也软。”
“价格也不便宜。”
“你你这人也真怪,早年你看上好东西,你没票,你出高价都要买,关键最后你没买到,现在吧,它不要票,就是价格高点,但你能买到,你反倒嫌弃价格高了。”
“你的也是。我有了孩子,现在孩子也成家了,我反倒对自己抠了起来。”
林北习惯耳听八方,听到这段对话,他开始寻找声音,那是两个齐肩短发女人,带齿头的黑色发箍固定她俩额前头发,她俩和他娘差不多大,正拿着正红色方块围巾比划,亮色给她俩带去了活力,她俩在人们眼中鲜活生动起来。
林北拿了雅霜朝那边走去。
林北摸正红色方块围巾,他耳朵往后动了一下,林北扭头,一男一女走到他身后的钟表柜台,林北认识两人,一个是顾美娟的丈夫王齐,一个是莲花镇供销社售货员席年年。
“他老子要和他断绝关系,他立刻和你断了,那个行长儿子也太窝囊了。”王齐低声咒骂道。
席年年眼里闪着泪花:“被关怀仁缠上,我这辈子就别想嫁得好。”
“年年,表哥让你表嫂想想办法帮你摆脱关怀仁,你别哭了。”王齐赶紧哄表妹,“你再哭,徐看见了,他可要心疼了。”
王齐的徐是镇上派出所公安,表妹住他家躲关怀仁,徐要要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表妹,这几天一直在他家门口晃悠,见表妹出门,他就特别殷勤请表妹吃饭。
席年年脸上浮现粉晕,抬眼扫视店里的钟,她蹙眉,莲花镇真真穷。她没有看不起莲花镇,她的是事实,就拿金鸡挂钟,莲花镇供销社常年见不到金鸡挂钟,余淮镇供销社倒是摆了两个金鸡挂钟。
“大姐,你把那个金鸡挂钟拿过来给我看一下。”席年年微笑。
被席年年喊的“大姐”扎着双麻花辫,面嫩,看着年纪就很。她听到席年年喊她大姐,她气呼呼用鼻子喷火,双臂抱胸,微抬下巴:“你有工业票吗?这个挂钟需要不少工业票。”
对方高傲的举止刺伤了席年年的心,席年年掏出工作证,冷着脸:“我也是供销社售货员,能缺票?”
姑娘瘪了瘪嘴,取下金鸡挂钟,心翼翼把金鸡挂钟放到柜台上。
“这东西金贵,我买之前要仔细检查,看看它有没有被磕着碰着。”席年年认真检查。
“它到我里,一丁点擦痕都没有。”姑娘气鼓鼓。
席年年腕上挂了一个拇指甲盖大的五角星挂坠,也不知道它是铁还是银,她用宽大的袖子做掩护,勾着五角星在金鸡挂钟上划一下,在划的时候,她制造出噪音,完美掩盖了摩擦声。
“呀,这是不是刮痕?”席年年惊呼道。
姑娘伸头,看到刮痕,她神情慌乱。
“你拿有问题的金鸡挂钟给我表妹,你把我表妹当冤大头。”王齐火大冲姑娘吼,姑娘被吓得后退几步。
林北耳朵能分辨很多声音,刚刚他似乎听见了金属之间门的摩擦声,他怀疑席年年借着检查对金鸡挂钟做了什么。
林北刚要站出来句公道话,一个穿制服的公安走过来,他对席年年嘘寒问暖,面对姑娘,他眼睛狰狞话恶毒。
“徐要要,你对一个姑娘逞凶,你子真能耐。”朱刚强驮着朱砚唯走过来。
“朱刚强,你自己屁股都没擦干净,你逞什么英雄。”徐要要讥讽道。
朱刚强不屑切了一声,他驮着女儿离开,在心里发誓,他迟早有一天要弄残徐要要。
朱刚强前脚离开,供销社主任后脚赶来,视线扫过那道划痕,他眼毒发现那是一道新的划痕,他侄女虽然咋咋乎乎,对工作却是十分认真,也没有毛毛脚的毛病,这道痕迹绝对不是他侄女弄出来的。
席年年满眼的委屈,王齐咄咄逼人,徐要要明显站在席年年那边,供销社主任权衡徐要要背后的关系,他向席年年赔不是,表示席年年想要买金鸡挂钟,他可以免了工业票。
“我不要了。”席年年捂着脸跑出去。
王齐、徐要要追了出去。
姑娘绞着指头,低头:“主任,对不起。”
她的眼泪啪嗒掉地上,供销社主任看她这样,不轻不重她几句,让她下次注意一点,别让顾客上检查物件。
“那这个金鸡挂钟怎么处理。”姑娘打哭嗝。
“不要工业票,价格正常。”供销社主任。
供销社主任转身,看到对面的林北,他止步:“你是给房利财盖旅馆的林师傅?”
“我是。”林北放下围巾。
“我们供销社年后要重新粉墙,有可能改一下局部布局,你觉得你能做,咱们到办公室详谈。”供销社主任。
“我以前给人改过布局。”林北从容。
供销社主任一听,就知道他能做,他请林北到办公室,并且向林北介绍自己:“我叫郑辉,你叫我郑主任。”
两人来到办公室,郑辉递给林北供销社设计图,林北坐下来看设计图,和郑辉粉墙的工费,由于郑辉还不确定怎么改布局,所以林北暂时没改布局的工费。
郑辉听了林北报价,和副主任与会计一同找的粉墙工报价对比,他瞬间门明白两人绝对从里面吃回扣,吃的数目不。
林北在县里粉了两个月的墙,他们对林北的评价极高,再加上林北还是泥瓦匠,给房利财盖得旅馆极好,他当即就和林北签合同,在合同上补充了改布局的细节。
“你元宵节过后过来找我。”郑辉把合同和设计图放到一起。
林北点头,拿着合同离开。
他回到刚才的地方,买了一条正红色方块围巾,又买了一条嫩黄色方块围巾,他到对面问姑娘刚才那个有瑕疵的金鸡挂钟还在吗。
“在,在的。”姑娘。
“我刚才听你们主任买它不要工业票是吧?”林北又问。
姑娘嗯嗯点头。
林北掏钱买了金鸡挂钟。
林北收获满满离开。
他回到村里,看到他爹居然在村里溜达,他老震惊了。
林志炳把电筒夹在咯吱窝里,一脸不耐烦溜达。
这群人真烦,跑到池塘那边看电筒,那你乖乖看电筒呀,围着他的池塘转悠干啥,还动了他的木船,他被逼拿着电筒回村,把这群人吸引回村。
这时候,林志炳发现儿媳在他的池塘旁边养鸭子的好处,他有事走开,恰好三哥、五弟也不在,儿媳可以帮他看池塘。
林志炳看见了啥,看见了儿子怀里抱了一个金鸡挂钟。
他拨开人群,晃晃悠悠走过去,凑近打量金鸡挂钟:“这个好,等会你抱到池塘那边,挂我睡觉的屋里。”
林北:“”
这个我真没打算给你。
“我那一间门屋,快被坛子占满了,我都不啥,我叫你把金鸡挂钟挂到我屋里,又不是不让你们看时间门,你都不愿意?”林志炳怒瞪林北。
林北想了一下,他们在池塘那边呆的时间门最长,把金鸡挂钟挂到他爹那屋也不是不行。
“挂你那屋。”林北不情不愿。
林志炳哼唧一声,表示自己还算满意。
“爹,铁皮电筒你要去了,金鸡挂钟你也要,你真贪。”林东目睹他爹怎么逼弟妥协,跳出来替弟打抱不平。
“见好就要,一点都没有做长辈的样子。”林南鄙视他爹。
林志炳脸耷拉下来:“你老子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用一下好东西咋滴了!还有你和你屋的桌子椅子不错,你俩搬一套到我屋。”
“我爷是你老子,你快把好东西搬我爷那屋。”林东回怼道。
林南催他快搬。
林志炳夺下金鸡挂钟,抱着金鸡挂钟蹬蹬蹬跑,生怕他跑晚了,两个狗日的儿子架着他见他老父亲。
林东气得跳脚,他哪是做爹的,分明是强盗。
林南勾着林北的肩膀,语重心长:“北,你下回别惯着他,你越惯着他,他越蹬鼻子上眼。”
林北收拾自己复杂的心情,跟俩人:“元宵节过后咱们出门,给余淮镇的供销社干活。”
这回他到余淮镇最大的收获是这个,把金鸡挂钟给他爹就给了,他一点儿也不难过,林北安慰自己。
林东、林南脑子里只剩下“给供销社干活”。供销社是什么,是兄弟俩时候最向往的地方,是他们长大后最敬畏的地方,能给供销社干活,他俩觉得他们老牛批了。
林北跟兄弟俩一声,他直接去了池塘那边。
还未靠近瓦房,林北就听到他娘在教他爹,林北走过去,经过他爹的屋,他伸头瞥一眼。
“嚯。”老汉抱着金鸡挂钟坐着,背对着门,任由他娘他。
林北瞧了一会儿便离开,他在隔壁屋没有找到余好好,他绕到屋后,伸头往鸭圈里瞅,余好好果然在鸭圈。
“好好。”林北喊。
余好好正在用干艾草熏鸭圈,听到林北的声音,她扭头问:“你今天和货船老板谈的怎么样?”
“还不错。”林北好心情。
余好好抿唇笑,继续熏鸭圈。
林北隔着门跟余好好他在余淮镇遇到的事,愤恨他爹是强盗。
余好好把没有火星的艾草灰撒在鸭圈四周,她离开鸭圈弄温水洗,林北跟上她,趴到她耳边嘀嘀咕咕,余好好拿毛巾擦,林北掏出一罐雅霜,拧开盖子,余好好挖了一块抹,她捧着,鼻子凑近嗅,林北推她,余好好接过东西出门。
徐红英被死老头的态度气的心梗,她一肚子火气离开房间门。
她出门撞见儿媳抱着正红色衣服还是啥子出门,她拿起粪筐,从儿媳身边走过去顺便瞧几眼。
余好好伸:“娘,香不香?”
徐红英鼻子翕动:“香。”
她靠近余好好心,是花香,又不是花香,反正这味道和她们农村妇女没关系。
余好好收回,徐红英心情失落,她还想多闻闻呢,但是够了,这味道够她回味一辈子。
余好好把东西擩到徐红英怀里,又去了鸭圈,反正她不了邀功的话,不了谎。
徐红英:“”
她打开红布,精致的罐子出现,徐红英摩挲罐子,半晌,她把罐子装进口袋,散开红布,这才瞧清楚红布的原来面貌,是一条方块围巾。
材料是毛线,又不是毛线,徐红英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徐红英的心装着柴米油盐酱醋茶,轰隆隆被打翻,现在她心里什么味道都有。
一丝甜意在心间门化开,徐红英猛然意识到她过去心里没有糖,自然心里没有甜甜的味道,可现在有了,是儿媳赋予的。
徐红英抬起袖子按了按眼角,她放下粪筐,返回屋里。
“从前村子里住着三兄弟,老大精,老二坏,老三憨,有一天,一只乌鸦问三兄弟讨水喝,老大、老二没管乌鸦,只有老三给乌鸦一碗水,乌鸦非常感激老三,告诉老三明天太阳出来前,他一直往西走,看到一扇门,他推门进去,就能看到遍地的金子,它提醒老三,一定要在太阳出来前离开。乌鸦的话被老大、老二听到了,第二天天还没亮,老三拿了一个布袋子出门,老大、老二拿了一条麻袋出门,他们一直往西走,看到了乌鸦的那扇门,他们推门进去,里面果然全是金子,老三装了几个金子,想起乌鸦的叮嘱,他毫不留念离开,老大、老二还在那里装金子,天边已经亮了,太阳马上出来,老大、老二背着麻袋跑,麻袋重,他们背不动,拽着麻袋走,太阳升起来,他们被烤化了。
聪聪,这个故事告诉你什么道理?”
徐红英进来,就听到死老头讲故事,她走近一看,孙子坐在死老头一条腿上,死老头另一条腿上躺着金鸡挂钟,她:“”
“聪聪,这个故事告诉你,人不能贪心。”徐红英凉凉。
林志炳:“”
完犊子,他编一个故事骂老大老二,结果把他自己也骂了进去。
“也没见你以前抱过聪聪。”徐红英老阴阳了。
林志炳想了一下,他岂止没有抱过孙子,娃娃的老子他也没有抱过。
“也就是好好脾气好,这要放到哪家,哪家的儿媳妇不闹翻天。”徐红英到林志炳怀里掏钥匙,她把围巾和雅霜锁进柜子里,又把钥匙揣进自己兜里离开。
“聪聪,你以后好好读书,上中专,上大专,上大学,你在哪里工作,爷就在哪里给你盖房子。”老头没有出过远门,没有多少见识,但是他也知道城里人过得也不咋滴,几百人挤在一起,他们没有院子,房间门也不大,头上住着人,脚底下也住着人,一住就是住一辈子,这也太憋屈了,还是独门独户住的快活。
他以后会赚大钱,赚的钱花不完,可以在孙子上学的地方、工作的地方买一块地,给孙子盖房子。
林志炳想到了一个问题,孙子能出远门上学吗?
他回忆儿子时候的学习成绩,他一丁点印象也没有,儿子念几年级不念书来着?他倒是记得大儿子、二儿子念到初一,他俩死活不愿意念书,他哄着劝着,答应兄弟俩只要他们继续念书,他给兄弟俩各买一双球鞋,兄弟俩还是不愿意,他俩成绩本来就不好,他们爷奶非得找关系把他俩弄到初中,他俩压根就听不懂课,上了也白上话题回到儿子,管它念到几年级,反正儿子没念初中,儿子学习成绩应该不好,好好没有念过书,他也不知道好好是不是读书的料。
林志炳有些发愁瞅孙子。
林聪摸摸林志炳拧在一起的眉毛。
“唉,念吧,一直念,你一年一年念,念到爷九十岁,爷就不信你去不了外地求学。”林志炳算了一下,他九十岁,孙子四十三岁,他给孙子四十三年时间门,那时候孙子还是考不上中专、大专、大学,他也没辙了。
林聪抬屁股,双抬起来够爷爷眉毛,把爷爷眉毛抚平。
林北过来接儿子回家,被他老子瞪一眼,林北:“”
“以后好好没时间门看孩子,你又不在家,把孩子送我这里。”林志炳想了一下,好好忙的时候,就把孙子送到红英那里,红英净带孙子侍弄菜地,这不是瞎玩嘛,还是放在他身边好,他至少会编故事。
林北哦一声。
林北牵着儿子和余好好汇合,一家三口回家吃饭。
饭后,余好好洗头,把头发晾干,她回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镜子前编了两个麻花辫,围上嫩黄色围巾出来。
“鸭子。”林聪出声。
余好好低头,好像和鸭子的绒毛相似。
儿子不他不觉得,儿子一,林北也觉得围巾的颜色和鸭子的颜色相似。
余好好靠近窗户,俯身凑近玻璃,她瞧了又瞧,这个色确实好看。
“北,咱爹越来越厉害了,他让三伯、五叔跟我和林东提桌椅。”林南气呼呼走进来。他和林东敢跟他爹没大没,却不敢跟长辈没大没,两个长辈开口,他两个辈能咋办,给呗,林东出了桌子,他出了四张椅子。
林南进来抱怨一通,捏着拳头离开。他给是给了,他跑到池塘那边气一下他爹,不过分吧。
余好好肘搭在窗棂上:“爹”
“”林北。
他俩互看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一言难尽。
日子又过去几天,期间门,林东、林南天天往池塘那边跑,铆足劲和老头抬杠,老头故事的功底稳步提升,聪聪是他唯一的听众。
这天,太阳好,还没有风,老头牵着林聪朝木船走去,他要在那里讲故事给孙子听,防止红英偷听。
红英偷听就偷听吧,还要出来刺他几句,老烦人了。
徐红英把被子搭在绳子上,她看着一老一的背影,深呼一口气,才没把被子掀进水塘里。
她背着粪筐回家喂羊。
林北、余好好正在清理鸭圈。
林北二婶王素华过来躲清闲,她望着闹腾的鸭子,感慨:“一群鸭子嘎嘎嘎,也比你大伯、二伯弄出来的声音好听。”
林北探头出来:“我大伯、二伯咋了?”
“你大伯跑到咱家拉二胡,从早拉到晚,你二伯坐在门槛上打快板,从早打到晚,你拉你的,我打我的,把我家的猪吵的撞墙。”王素华按额头,她脑袋现在还晕乎呢。
林北:“”
王素华脑袋舒服了一些,她和林北打了一声招呼离开。
没过几天,林北大伯、二伯出现在木船那里。
他二伯脸上多了一道疤痕,林北记得他前段时间门见他二伯,他二伯脸上没有疤痕。
林北跑过去问他爹他二伯脸上的疤痕是咋回事。
林志炳表情有点儿怪:“前段时间门,老六跑到二哥家教二哥,二嫂这才知道二哥跑到赌场赌钱,她回屋查看钱,发现少了八十块钱,二嫂问二哥钱呢,二哥支支吾吾不敢话,据老五,二嫂又回屋一趟,发现藏在另一个地方的钱也少了,也不知道具体少多少,反正就是二嫂追着二哥喊打喊杀。”
“你二伯脸上的疤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林志炳背后叹气,二哥恼老六,至今不和老六话,老六气二哥不争气,也不理二哥。
林北一时间门不知道什么好。
*
离过年越来越近,林北再一次前往余淮镇。
镇年味重,附近村民都来这里置办年货,码头比前几次热闹,挑夫穿薄衣服干活,脸上满是汗水,船工也忙的脚不沾地。
林北出现在码头,刘建民眼尖看到他,他跳下船,拽着林北快速离开。
“我今年跑最后一趟船,就休工过年。”刘建民有点急躁,他跺了一会儿脚,嘴巴有点难受,他斜靠在墙壁上,避风点香烟,连抽两根,“这个数,就这个数,再高我真的给不起了。”
“可以。”林北慢吞吞。
刘建民在心里骂娘,他发誓下次再也不和慢性子的人合作,和他们打交道,能急死人,还没有地方理。
刘建民问他里有多少个咸鸭蛋,从林北口中知道答案,他心里十分满意:“我明天中午出船,你明天中午之前把咸鸭蛋送来。你放心,我从不拖欠钱。”
“我还有一批咸鸭蛋,打算过完年卖。”林北言下之意你这次拖欠钱,我下回不和你合作。
刘建民:“哥们,咱俩都是老熟人了,你里那批咸鸭蛋卖给我,你也放心是不是。”
“我再看看。”林北微笑。
刘建民:“”
他大爷的,老子再和他合作,老子就是狗。
刘建民在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堆满了笑容,掏出两张合同和红泥叫林北按印,林北看了三遍合同,见合同没问题,在合同上按下印,刘建民也按下印,两人各自拿了合同便分开。
和刘建民分开后,林北琢磨刘建民事先准备两张合同,上面填好了收购价格,明这确实是刘建民能给的最高价,若谈不成,刘建民也就放弃了。
这次,林北没有多做停留,立刻回村。
回到村子里,林北撞见两个哥哥家的孩子要当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叫儿子做娃娃。
二哥家的孩子脚上穿了双球鞋,看样子超学、爱学已经可以数到一百,就是这么冷的天,他俩穿球鞋,不冻脚吗?
三个男孩,一个女孩,也就是有一个男孩要当奶奶或者妈妈。
三个男孩不愿意做女孩子,争抢着要做爷爷和爸爸。
三个男孩吵的特别凶。
林聪点了点哥哥们,哥哥们俯视萝卜丁。
“你们吵什么呀?”林聪奶声奶气问。
“爷爷可以管爸爸,我要做爷爷。”哥哥们愤恨。
“唉。”林聪龇牙。
哥哥们:“”
他们被萝卜丁占了便宜。
“聪聪,你是宝宝。”哥哥们严肃。
林聪早就发现爸爸了,他“唉”完,哒哒哒跑,抓住爸爸的指头,他回头朝他们露出糯米牙,抬起挥了挥。
哥哥们攥紧拳头:“”
好气哦!
林聪一蹦一蹦往前走,他有自己的爸爸,有自己的爷爷。
“爸爸,我蹦的高吗?”他昂头问。
“高。”林北。
林聪特别高兴,蹦的更加欢快。
到他膝盖的娃子蹦的在高,脚离地面也只有5厘米。
但是他玩的开心,林北就停下来看着他玩。
林聪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到林北的脚面上休息,他休息好了,主动牵着林北的,爷俩一块儿回家。
回到家,林北掏出合同,把合同放到余好好面前。
余好好看到数字,她激动极了。
灶膛的木材被火舌吞噬,火焰欢舞托着锅底,水蒸气从木质锅盖上溢出来,整间门屋子烟雾缭绕。
锅里的咸鸭蛋还在煮,余好好继续从坛子里掏出咸鸭蛋,用清水洗掉黄泥。
林北放好合同,也过来洗咸鸭蛋。
徐红英伺候好母羊,过来帮忙。
三人忙活到深夜,才煮完咸鸭蛋。
次日,林北在筐子里铺上干稻草,和余好好把咸鸭蛋捡进去,两人把筐子搬到架车上,林北用绳子固定住筐子。
余好好扯了两把干稻草,把干稻草铺到咸鸭蛋上面。
林北让余好好再睡一会儿,晚点再去镇上,他拉着架车离开。
大概十点钟,林北到了码头,他里面的衣服全被汗弄湿了。
大清早,刘建民就蹲在船头上,见林北出现,他招呼几个船工下船,把筐子抬到货船里面,他一个人数咸鸭蛋。
等他确认咸鸭蛋的数量和林北的一致,他啥话也没,直接掏钱给林北。
林北清点钱,刘建民一直围着青壳咸鸭蛋打转,林北拿着钱准备离开,刘建民撂给林北一包烟:“你哪里的?”
“稻花村的。”林北。
刘建民点头,他决定年里面到稻花村走一遭。
林北下了货船,回头看了一眼离开。
他怀里揣着钱,不敢停留,急匆匆往回走,关怀仁从他身边走过去。
林北回头,关怀仁也来了余淮镇。
一个东西朝他飞过来,林北下意识接,他发现是一根香烟,他望过去。
朱刚强嘴里叼着烟拐进巷子里,抽自己贱,叫你贱,你没事递香烟给他干啥。
被朱刚强打岔,林北忘了自己刚刚想了什么事情,他把香烟别到耳朵上,拉着架车离开。
到了莲花镇,林北到信用社和余好好汇合,他拿铁锁把架车锁起来,把余好好肩上的背篓拿下来,背到自己肩上,两人牵着孩子进信用社存钱。
一家三口从信用社出来,就开始购置年货。
林北抱着孩子,余好好买好了东西,就放进林北肩上的背篓里。
“爸,那就是好好,和好好丈夫。”余胜男丈夫褚康扶着余文祥到街上,站在墙角晒太阳。褚康蹲下来抽烟,余文祥拄着拐棍感受热闹,褚康一眼认出了余好好,站起来指余好好,余文祥顺着女婿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眼睛里明亮鲜活的姑娘。
“我过去喊好好过来和你打个招呼,你自己站在这里行吗?”褚康问。
余文祥收回视线:“给人就给人了,打啥招呼,认啥认。”
余文祥死心了,他这辈子只有闺女命,也不折腾了,就守着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两个闺女过,三间门房、一个工作、一辆自行车、一点存款给两个闺女,这是两个闺女在婆家生活的底气。
褚康摇头,重新蹲下抽烟。
余文祥忍不住又看余好好一眼,余好好和她男人背着他,那个瘦不拉几的男孩视线穿过重重人影和他对视,余文祥嘀咕:“就那双眼睛能看。”
他再去寻找那双盛着广袤天地的眼睛,已经找不着人了。
余文祥有些失落,他也这样抱过胜男、易男,带着两姑娘逛街,他曾推自行车驮着两姑娘,带着两姑娘到县城国营饭店吃饭,那都是老早之前的事咯。
余好好不知道她在这样的情况下和生父碰面。
她购置完年货,就和林北、儿子一块儿回家。
村里的年味越来越重,欢声笑语多了起来,冲散了寒冷。
余好好在家收拾年货,林聪抱着扫把扫院子,他瞎扫,越扫越乱,灰尘被他扫起来咯,林北赶紧制止他,带他出门。
一群大老爷们聚在榆钱树下唠嗑,女人靠在墙上纳鞋底,林北从旁边走过去,带着林聪到老屋。
“也不知道谁这么吃嘴,糟蹋我一个花盘。”徐红英到梁上拿花盘,把花盘放到太阳底下晾晒。她时不时把花盘拿出来晾晒,但是她忙,顾不上数花盘,今天她闲了下来,就数了数花盘,结果少了一个花盘,可把她气坏了。
林北闻言脚顿了一下,抱着儿子就走。
徐红英听到动静,抬头:“北,你有啥事?”
林北:“我过来问你,今年过年怎么过?”
“还和往年一样,你们自己过年,到了年初二,你姐走娘家,咱们在一起吃一顿饭,你爹的意思是在他那里摆饭。”徐红英絮絮叨叨。
“娘,你忙你的,我带聪聪到那边看他们聊什么。”不等他娘回话,林北抱着儿子走向那群大老爷们。
大老爷们看到林北,问林北:
“北,你成天往外跑,有没有听吴家村那个叫吴吴大军卖生姜赚了不少钱?”
“卖生姜真的赚钱吗?不会其他人跟着种,它就卖不上价钱吧!”
“不好。”
“你只是听,也有可能是假的消息。”
“也有可能。”
他们一句接着一句,都没有给林北话的会,就把“吴大军种生姜”的消息定为假消息。
他和吴大军还有往来,万一哪天大家知道消息是真的,还从吴大军嘴里知道他就是收购商,这群老大爷能剥了他的皮。
林北蹲下来:“吴家村离这里也不远,你们想知道消息是不是真的,去转一圈不就知道了?”
他们没想过要去别人的村子,听林北这么一,他们觉得去转一转也好。
“唉,北,你我当年抓阄也抓到水塘,是和不同姓的人共用一个水塘,我和他像你爹和你三伯、五叔那样养鱼,能不能行?”林北的堂叔吧嗒吧嗒抽旱烟,见林北不回答,他举起烟杆敲了敲林北的脑袋,“你句话呀?”
“堂叔,你问我,不如问六叔。”林北哭着脸。
“嗯,”林北堂叔点了点头,又抽了两口烟,“有点道理,我这就去找二毛,问他养不养鱼,他想养鱼,咱两家一起养,他不想养鱼,我租他的一半池塘,不管他养不养,都要找你六叔做一个见证,毕竟你六叔是村支书。”
林北赶紧撤。
“北,别走呀,我也问你一个事,你林苟卖羊,我该不该买?”这头羊是林苟坑林志炳的那头羊,是只母羊,他想买了母羊,让母羊生羊崽。
林北闻言哪敢留,赶紧跑。
林北离开后,他们又把话题绕到生姜上,决定现在到吴家村溜达一圈。
一群老大爷腰间门别了一根烟杆,晃晃悠悠前往吴家村。
他们到了吴家村,左晃晃,右晃晃,听到有人聊天,他们走过去,支棱起耳朵。
吴家村村民见到陌生人,警惕看着他们。
老大爷们老尴尬了,眼神虚飘,见有人下土象棋,他们凑过去,默默看人下象棋。
他们以前经常和林志炳下象棋,棋艺还凑合,等这局棋结束,有一个老大爷盘腿坐下,和吴家村的老大爷下一局。
“你们村有人种生姜,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稻花村老大爷问。
“是有这么一回事。”吴家村老大爷回答。
两人结束谈话,专心下象棋。
天黑了,一群老大爷晃晃悠悠回来。
林北不知道他们当天去了吴家村,第二天,林志昆拿一块豆腐给他,跟他闲聊起这事。
“他们消失了一个下午,晚上才回家,把他们家人吓死了,跟你二伯一样。”林志昆脑壳疼,“他们吴家村确实有人种生姜,我问他们一些细节,他们瞪着眼看我,得嘞,他们就问出了一件事,我抽时间门去吴家村看看,把情况问清楚,省得他们啥情况都不知道,就学人家种生姜,最后他们赔的血本无归。”
“六叔,我”
“你啥你,你也有问题,你你叫你堂叔找我干啥,净给我整事情。”林志昆冲着林北开火。
“我”
“没你,走了,最近你嘴巴给我老实点。”林志昆和他二哥闹别扭,现在还没有和好呢,他心里烦着呢,结果一群大老爷们不省心,林北又给他找了一个大麻烦,他都快烦死了。
林北:“”
我是收购商。
他挠头,这可咋整。
“北,好好让你拿渔到水塘那里。”林南屁颠屁颠跑来。
“哦。”林北找出旧渔。
兄弟俩到了水塘,就见林东撅着屁股砸水面的冰,林北就在岸上整理渔。
林东把冰面破开一个大窟窿,林北下去,把整理好的渔抛下去,他里的绳子往下震,他用力拉渔,林东帮他,兄弟俩合力把渔拉上岸。
这一捕到不少鱼,鱼的个头不。
林北给两兄弟分了一些鱼,给他爹留了一点鱼,剩下的鱼被余好好拿回家。
兄弟俩没着急走,他俩拉着林北到一边,躲着他爹。
“北,刘寿利喊我和你大哥到赌场玩两把。”林东声,“他带我俩到赌场看了一眼,里面人真多,老热闹了,不过我俩没赌。”
他听着牌九相互碰撞的声音,听着骰子声,听着麻将声,他的老痒痒了,正准备摸一把,他想到了怒学、耀学,怒学耀学已经成功数完了一百,他想他俩虽然不是天才,但也不太差,应该能考上大专或者大学,如果他们分配工作,假如单位查他俩的政治,查到他赌钱,单位领导会不会对孩子的印象不好,所以他忍住了。
林南凑到林北耳边:“我差点就赌了。”
林北笑着:“以后你们的孩子不孝顺,得好好揍他们。”
林东、林南点头。
“我跟你,林苟也赌了,他问赌场借钱赌的,赌场催他还钱,他没钱还,现在要卖羊。”林南偷乐,“他骗了咱爹的羊,喂了这么久,结果是给别人喂的,他真活该。”
林北才知道林苟卖羊是这么回事。
林东、林南又了他们在赌场的见闻,到刘娣弟弟和弟媳也在赌场,他们帮赌场做事情。
三人聊了一会儿,林东、林南拎着鱼回家。
林北转身,他后退一步:“爹,你啥时候站在我身后的?”
“你别管,我问你,你们哥仨背着我聊什么呢!”林志炳绕着林北转圈,狐疑问,“有没有提到我?”
“林苟要卖羊。”林北笑眯眯。
林志炳痛心指着林北,他就知道三个狗日的在背地里笑话他。
林北赶紧跑,林志炳对着他的背影吹胡子瞪眼,他不就是被林苟坑了一回嘛,他们还有完没完了,一直拿这件事情笑话他。
林志炳心里难受,闷闷回到屋里,拿起他的烟杆吧嗒吧嗒抽烟。
他放下烟杆,走到水塘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仿佛看到了金山,他眼里含笑,只要他把这件事做成,就没人再记得他闹出的笑话,只会记得他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