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47 二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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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吹动林南的衣角,把他的笑声送到林北耳中。

    两两三三行人在柏油马路上行走,林南兴奋朝他们挥。

    行人眼中露出迷茫,林南骑车从他们身边过去,落日余晖穿过一排排树干洒在林南身上,林南的身体一半染上霞光,一半隐在阴影中。

    林东勾住林南肩膀,跳到后车座上。

    自行车晃了一下,林南快速稳住车头。

    林东张开臂向树木,向电线杆,向麻雀打招呼。

    一辆拖拉从他们身侧驶过去,偶尔有一株麦子从车上飞下来,两人闻到了麦香,林东蹬自行车追拖拉。

    两人的身影消失,林北走到路中央捡起一株金灿灿的麦子,揉一下麦穗,颗粒饱满的麦子落入他掌心。

    林舟走到路上,望着拖拉消失的方向感慨道:“还是拖拉得劲,用它拉一次麦子,抵我们用架车拉十次麦子。”

    “确实。”黄益民下乡当过知青,清楚农村情况。

    一辆公交车驶入站台,黄益民看了一眼车头右侧的牌子,他跑过去窜上了公交车。

    公交车驶出站台,从林北身边经过,黄益民打开车窗,喊:“北哥,我有时间再过来找你。”

    林北抬起挥了挥。

    路上的路灯全亮了,林东、林南才回来。

    “那辆拖拉开进了一个大院。”林南双脚踩地,胸膛剧烈震动急促喘息,汗水滚到眼睛里,他拿起衣服擦汗。

    林东背对林南坐在车后座上,舞足蹈激动:“拖拉车头上就那些操控挡,那个汉子就这样弄两下,车斗举升,车斗里堆成山的麦子“轰”的一下落到水泥地板上,真爽。”

    林东踩在后车座上看院子里的情况,这货一边跟他描述拖拉怎么卸货,一边扭来扭去,他龇牙咧嘴扶车,把他累个够呛。林南上的经络鼓了鼓,他扭身按住林东的肩膀,用胳膊夹住林东的脖子,林东四肢扑腾向大伙儿求助。

    他俩闹够了,主动下车找饭吃,其他人一哄而上围住自行车。

    林东、林南蹲在路边往嘴里塞饭,视线却落在大家身上。

    林北挨着两人蹲下,跟他俩:“我侄子侄女他们想爸爸了,他们你们端午节不回家,省了来回车费,给他们买球鞋、书包、弹弓寄回家。”

    林东、林南:“”

    他们可太想爸爸了。

    兄弟俩中的筷子停顿片刻,呼啦呼啦往嘴里扒饭。

    林北把视线移到大路上,路灯下,一个伙子全身紧绷骑车,几个伙子扶车,还有几个伙子张开双臂护在自行车两侧,林北眼睛弯了弯。

    夜已深,大家睡的特别沉,蚊子飞到他们耳边向他们挑衅,都没把他们唤醒。

    清晨,林北特意到杂货店买了一块柔软的布回来擦车身,把自行车擦的锃亮。

    光线猛然暗了,林北抬头,嘶,杨利群脸上的伤比昨天更恐怖了。

    “咱们淮市建筑师傅都一个德行,大哥不二哥,”杨利群掏出一根烟,他想到自己脸上的伤,把烟塞回烟盒里。杨利群把烟装进衣兜里,眼神复杂盯着林北擦车,这子来淮市一个半月,就买了一辆自行车,真让人嫉妒。杨利群想到他花一百块钱买一辆由几辆废弃自行车组装的自行车,他嘚瑟的不行,还请了三桌酒,再看林北里崭新的自行车,杨利群心里特不是滋味,他转身离开,刚走到马路对面,他观察林北,发现林北非常平静,杨利群低声咒骂一句,哒哒哒跑回来,“我给你提个醒,咱俩算扯平了。”

    “你一个乡下人闯进大城市,不仅打破了咱们行业的规矩,还逼咱们行业置办安全帽和安全绳,这还不算大事,你逼咱们行业不敢胡乱报材料数量,每人少捞了不少油水,这依旧不算大事,大家学你盖两层半,人家嫌弃大家是生,不愿意请大家建房,这才是顶顶重要的大事。”杨利群丢下一句,“你断了大家的财路,大家也要断了你的财路,总之,你心点。”完,他跑走。

    林北站起来,坐到车上,眼睑半合想事情。

    “北,你发什么呆呢!”林东递给林北一根老冰棍。

    “我在想啥时候咱农民到城市买房,只要有钱就能买到房子?”林北低头撕包装纸。

    “咱就是有钱都买不了房。”林东蹲下来嗦冰棍,他抬头看露出半个脸的太阳,“现在户籍管的严,淮市人出不出去,空不出房子卖给我们。”

    林北嚼冰棍,他打了一个哆嗦。

    林东哈哈大笑,林北睨他,嘎巴嘎巴嚼冰渣:“这么大一个城市,也不能保证所有人不出现意外,不急需用钱。”

    “啥意思?”林东迷糊问。

    “你有了钱,到街道办事处或者居委会打听,他们应该知道谁急需用钱要卖房子。”林北单骑车离开。

    林东:“”

    林南瞥见林东盯着绿荫大道发呆,他走过来,看到林东里拿了一根冰棍,他气的哇哇叫:“林东,你去买冰棍,你居然不叫上我。”

    林东沉默了,可以不要这个同胞弟弟嘛,跟这货在一起,他觉得好丢人。

    “林东,你那是什么眼神!”林南来了一招猛虎扑兔,庞大的身躯砸中林东。

    林东一屁墩坐在地上,他双眼冒星星。半晌,他掀翻林南,龇牙咧嘴揉了揉屁股,捡起冰棍用自来水冲洗它,把变的冰棍当做林南嘎巴嘎巴嚼。

    林北骑车回来,就看到林南气呼呼怒瞪林东,林东愤恨嚼冰棍棍子。

    林北拨铃铛:“你俩咋了?”

    林东跳过林北的问题,问:“你咋回来了?”他还以为弟到街道办事处打听房子的事情了呢。

    “我不回来,你们早晨吃啥?”林北推自行车朝灶台走去。

    林东吐掉棍子追他,林北放下自行车支架解麻绳,林东快一步上前,抱横躺在二八大杠上的蛇皮袋,他把两袋粮食放到木板上,又抱横躺在后车座上的蛇皮袋。

    林玉章打开蛇皮袋,淘三碗米下锅,他在灶膛里架上了木材,立即舀六瓢玉米面粉和两瓢麦面粉倒进盆里和面。

    林东坐到后车座上,胸膛趴在坐垫上,他伸够车把。水开了,咕噜咕噜沸腾冒泡,水气争先恐后从细缝里跑出来,面粉也在林玉章里成了面团,弟蹲在树下记账,林玉章拿开锅盖,拿勺子搅锅里的米,水气滚滚上升,模糊了弟的身影,林东的心倏然紧了一下,他下车穿过水气,早晨太阳偏红,红光洒在弟身上,树的影子和弟的影子相依相偎,那么真切的一个人住进他眼里,林东却莫名心慌:“北”

    “啥事?”林北抬头看他。

    林东嘿嘿笑了两声,林北嘀咕一声,继续算账。

    林东松开拳头,掌心蹭了蹭裤子。

    林北合上账本,把钢笔别到衣兜里,林东跑过来和林北并排蹲,撞了撞林北的肩膀,林北看他,他傻傻笑。

    “你今天怎么了?”林北拧眉问。

    “我们真的能在市里买到房子吗?”林东低头问。

    “可以。”林北眼中含着期望,“我又接了一个活,给五家盖两栋联排房,我们盖好房子,拿到尾款,就结队到街道办事处打听谁卖房子。”

    林东跳起来,跑到水龙头那里跟大家分享这个好消息。

    大家激动欢呼。

    林东和林南和好了,两人勾肩搭背跟大家笑。

    林北站起来伸一个懒腰,一个蝉壳闯入他的视线,林北伸碰了碰蝉壳,这已是蝉第二次蜕壳,蝉壳紧紧扒在树干上。

    林玉章喊:“吃饭了。”

    “来了。”众人。

    饭后,林北看了一会儿大家干活,骑车逛这座城市。

    他留意观察,发现竟然有二十个工程队正在建房,其中有三个国有建筑工程队,他们正在建职工大院和厂房。

    林北驻足看了一会儿,十分羡慕国有建筑工程队的器材。

    林北骑车离开,路过干休所,关大院,法院,他拐个弯进入昌平东路,到这里,他感受到了烟火,林北回头看在空中飘荡的五星红旗,他唇线绷直收回视线,却看到黄益民颓废靠在树上。

    林北掉头往回骑,过了十字路口到对面,车行至黄益民跟前,他攥紧刹车闸。

    过了一分多钟,黄益民才抬头,看到林北,他扯出苦涩的笑容:“北哥,我今天开心,走,我请你喝酒。”

    林北下来推车,跟上黄益民。

    黄益民找了一个不大的店走进去,他要了一瓶白酒,十瓶啤酒,点了几个下酒菜。

    林北锁好车进来,黄益民已经喝上了。

    林北坐到他对面,拿筷子撬开铁皮盖子,直接喝一口。

    黄益民把啤酒倒进白酒里,见林北直接拿酒瓶喝酒,他推开酒杯,拿起啤酒瓶和林北碰一下,仰头猛喝,喝完一瓶啤酒,他又开一瓶啤酒。

    林北盯着门外,喝一下停一会儿再喝,他收回视线,桌子上全是空酒瓶,黄益民正抱着白酒喝。

    “嘿嘿。”黄益民有点意识,他认得林北。

    林北看他已经醉了,他到柜台结账,拉他回工地,把他扔到竹席上。

    他拿一条毛巾前往公厕。

    现在十点多,通常来公厕没人,林北走进公厕,走向水池,打开水龙头洗毛巾。

    自来水哗啦啦流,从男厕传出讲话声:

    “你是他亲哥哥,你在他底下做事,面子往哪搁。老话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别犹豫了,加入我的工程队,我让你做工头,不比你在他底下做工强嘛。哥们,我不会害你的,你就听我的,你拽一个人到我的工程队,我给你五十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