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时第辰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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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雷霆段,朝中坚定不移的太后党一日比一日嚣张跋扈,恨不得把“得权”这两字刻在脸上,一双眼睛更是长到了头顶。

    剩下的官员人人自危,生怕自个儿立刻被杀鸡儆猴,能告假的告假,能还乡的还乡。

    好好一个朝堂,乌烟瘴气。

    这日子也就这么一日一日地到了初六,方知野被处决的日子。

    密布了两日的乌云被驱散,竟真应了钦天监的晴好日。

    菜市口人头攒动,不管是世家贵族子弟还是平头百姓,都乌泱泱地挤在人堆儿里,伸长脖子去瞧被五花大绑摁跪在刑场上的方知野。

    佞臣被斩首本该大快人心,若是旁人,众人不免啐一口,上一句“活该”。

    偏偏方知野这人从来就不是跋扈性子,在方宅门前讨生活的生意人多少也受过他的恩惠照顾。

    百姓们心有不忍,朝臣们唇亡齿寒,分明这么多人,却又异常安静。

    监斩官看了眼天色,已近午时。他掀起眼皮撇了方知野一眼,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口。

    “时辰已到,方大人,好走。”监斩官从签令筒中抽出斩首令牌,刚要扔下去,却突然听见刑场外传来一阵喊声。

    “住!”

    监斩官一惊,生怕有人劫法场,坐都坐不住了,忙伸长了脖子往声源处瞧,

    “大胆!什么人竟敢闯法场!”

    法场外,牧云稚纵马奔来,等近了刑场便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快步冲了上去。

    “把人给我拦住!”

    方知野被五花大绑着,听见有人喊住的时候还以为是恍惚间听错了。

    他这样的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还是个臭名昭著的佞臣。今天没人砸鸡蛋扔烂菜叶子,能叫他干干净净地死去,他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方知野没想到竟真有人来。

    她竟会来。

    方知野心口位置疯狂跳动着,他几乎听不见菜市口的嘈杂,眼睛只能看到牧云稚,耳朵里也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监斩官看清来的只有牧云稚一个人后,立马松了口气。又想到她爹,不过是一个被冷待多年的定西将军,话便也没多客气,“牧大姐,此处可不是你一个闺阁女儿该来的地方。马上就要行刑了,刑场血腥,姐还是回家的好。”

    牧云稚匆匆赶来,连气都没喘匀,听见监斩官赶她走,牧云稚立刻往前两步,却被官差们死死拦着。

    牧云稚着急大喊,“你们不可以杀他!”

    “方知野没杀人!明阙还活着!”

    监斩官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大怒,“放肆!”

    “明阙还活着,那他杀人的罪名自然不成立。”

    牧云稚声音抖得厉害,却仍是一步不退,死死盯着监斩官,“我朝律法难道在陛下死后就彻底没了效用吗?!”

    明明马上就到午时了,只要方知野一死,他这差事就算了结。但偏偏牧云稚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

    监斩官见刑场周围的百姓们议论纷纷,担心生出什么事端来。他脸色一变,支使左右之人,“来人!把这胆大包天的泼妇拉下去!”

    “我看谁敢!”

    分明跪着,方知野此话一出,刚刚还高声应“是”的官差们立刻没了动作。

    监斩官见状冷笑一声,“还当自己是权柄滔天的指挥使呢?方知野,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斩杀的筹子落地,监斩官瞪大了眼睛,怒喝道:“给我斩!”

    好不容易找到了方知野没有杀人的证据,她好不容易跑来了刑场,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知野被斩首吗?

    刽子喝了一大口酒,将酒喷洒在刀面上,把刀高高举起。

    “方知野!”

    牧云稚不顾官差的推搡阻拦,也顾不上什么大家闺秀的教养,哭着喊着方知野的名字。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匕首正中刀面。力度之大,几乎震麻了刽子的双,那把刀竟就直挺挺地栽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由远及近,“张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众人定睛一看,在看清来人后纷纷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这这不是沈三郎吗?!他不是早就死了吗,青天白日见鬼了!”

    “什么见鬼,他分明就还活着!”

    “沈、沈自熙?!”

    监斩官脸都吓白了。

    当初沈自熙出事,镇国公府设宴,他还去府上吊唁了。一个死人突然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没有吓得叫出声已经很厉害了。

    沈自熙站在离刑场不远的位置,见监斩官被吓得面无血色,扯着嘴皮冷笑一声,“张大人刚刚不还耀武扬威,现在怎么怕起来了?”

    “你你到底是何人!阻拦本官行刑又是何居心!”

    “刚刚不是有人此事有冤情吗?张大人身为父母官,当真要枉顾事实,随意杀人?”

    见自家大人被问住,监斩官身后一个下属忙上前,低声道:“大人,午时已到,再不行刑恐生事端,若是太后问罪起来你我如何担待得起!”

    监斩官虽怕,但比起沈自熙这个“死而复生”的人,他更怕太后。

    思及此,他佯装冷静,唇舌一翻便给牧云稚扣下一个疯妇名头,“疯妇的话怎能听?无非是想方设法拖延时间罢了!”

    “立刻斩首!不许延误!”

    扣帽子扣得驾轻就熟,沈自熙面露嘲色,他摇摇头,语气嘲弄,“我这一介白丁,不怪张大人看不上我。”m

    “毕竟如今谁能盖过太后的风头?”

    张景和被戳中心思,竟恼羞成怒,一把夺过身边官差腰上别着的刀,泛着寒光的刀尖直直指向沈自熙和他身后的轿子。

    张景和呵斥道:“竟敢污蔑太后,你这贼人好大的胆子!”

    “张景和,朕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般忠心?”

    原本提刀冲向沈自熙的张景和在听到轿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后,整个人一僵,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轿子。

    又眼睁睁看着轿帘掀开后,轿子里坐着的那人。

    那人抬眸看来,眼底满是嘲弄之色,“怎么,官威竟耍到了朕跟前?”

    “皇、皇上?!”

    张景和腿都吓软了,里的刀“吧嗒”落在自己脚背上。

    百姓们更是议论不休。

    “怎么会是皇上?不都陛下龙驭宾天了吗?”

    “之前不就有传言皇上的死有蹊跷吗?不定是陛下真龙天子受上天庇佑,从死里逃生了。”

    “难不成传言都是真的?太后当真”

    周遭嘈杂,刀刃正好落在张景和脚背上,他疼得打了个寒颤,也因此回过神。他盯着皇帝看了看,又瞧了眼沈自熙,眼珠子一转,似乎是想通了什么,脸上没了刚才的恐惧,他摔袖一呵,“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先帝不敬!”

    “来人!给我拿下!带回宫中交给太后处置!”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如今太后一家独大,明天新皇登基,即便眼前这位真的是皇帝,也只是一个上无权、苟延残喘的傀儡罢了。

    该抱哪位的大腿,他这种官场老油条最是清楚。

    皇帝就静静坐在轿子里,一双与年纪不符的盛满了老成和算计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张景和。

    片刻后,他才垂眸嗤笑一声。

    “绑了吧。”

    这话得不明不白,张景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自熙便一个旋身到了张景和面前。沈自熙一把拽住张景和的衣领,把他从监斩台后拎了出来。

    “你想干什么!放开!你给我松!”

    “你们都是死人吗!有人要劫法场——!”

    “啧。”

    沈自熙被他吵得耳朵痛,干脆抬卸掉了张景和的下巴。

    “左右此处有刀,你若想死,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沈自熙本就邪性,之前就有活阎王之称,现如今又死而复生,更是多了几分诡异。张景和怕他真会杀了自己,又怕太后责怪,干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监斩官都晕过去了,刽子跟官差更是不敢动弹。

    待此事解决,皇帝才从轿子里出来,那张脸就这么正大光明地摆到众人眼前。

    皇帝和太后时常出行,每每外出排场又大,有不少百姓是见过皇帝的。

    轿子里出来那人瞧着虽清瘦,但分明就是皇帝的模样。更不人群中还有不少朝臣。

    “参见参见陛下!”

    有一人跪下,刑场旁的人就成片地跪在地上,口中高呼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牧云稚还没从沈自熙竟然没死的信息冲击里回过神,又发现皇帝竟然还活着。

    好半晌,她才推开拦在自己身前的官差,奔到皇帝跟前喊冤,“陛下,方知野没有杀人,他是被人冤枉的!”

    牧云稚冲皇帝磕了个头,“还望陛下查清此事!还朝堂清明!”

    皇帝看了眼牧云稚,又看了眼刑场上还被五花大绑着的方知野。他看了沈自熙一眼,轻轻挥了挥,“既然有冤情,朕便亲自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