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甜青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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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她只是想吓他一吓, 谁知道商维根本不相信这丫鬟敢动他, 长臂一伸, 竟然想揽住薛碧菡的腰。这一下, 那泛着银光的簪尾,便在王爷白嫩的手背上划出来一道大大的口子, 随即便有鲜血溢了出来。

    祖母那边的嬷嬷来找,两位老太太并肩走来, 见到王爷捂住手, 叫个不停, 他身前的地上还落了血,像是点点红梅, 染红了地上的黄土。

    祖母震怒, 王妃倒还理智,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性子,问清楚她留在暗处的嬷嬷, 一问才知道他把对待青楼粉头的那一套来对待薛家二房的嫡姐,即使再心疼儿子, 也知道是他有错在先。

    永济寺之行便以如此结局告终, 回来的路上, 老太太的脸色一直不大好,阴沉着脸:“你个丫鬟,护主心切,可行事太过莽撞,若非王妃为人大度, 今日你可想过场面会如何尴尬。”

    薛碧菡神色淡淡:“孙女知错。”

    她话虽这么,可清清亮亮的眸子坦坦荡荡,丝毫没有知错的意思,也没接老太太的话茬,要把这丫鬟发卖了,祖孙两人不欢而散。

    反正祖母向来不喜自己,偏疼长房二姐,薛碧菡也不放在心上,只是,这不听话的丫鬟那里,规矩还是要立的,再这么骄纵她下去,估计她哪天要把天给捅破了,还要薛碧菡去给她收拾这烂摊子。

    祖母不喜她,从便是,因为薛碧菡母亲死前的那句话传出去后,世人皆道薛远之是个薄情寡义的男子,这倒不算什么,以薛府的地位,总有人想嫁进来。

    只是薛远之自己钻了那个牛角尖,觉得自己愧对亡妻,也辞去了自己在朝中的官位,女儿还时,他到还住在家中,眼见着女儿要长越像亡妻,他便不敢再看着她,后来干脆卷了被子,住进了城郊的庙里。

    薛老太太觉得,自己好好一个儿子,就这么被毁了。

    薛碧菡自幼便没了母亲。

    父亲薛远之崇尚魏晋文人风骨,寄情山水,放浪形骸。她出生的那个春日,薛远之在郊外与一众文人论道,天地旷远,生如朝露,言及悲处,便引颈长啸,放声大哭。那时,他的妻子在床上,因失血过多失去意识,最后勉力生下来腹中孩儿,自己却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薛远之酒醉便寻山林深处,靠着一块大石便熟睡着了,薛府人便寻薛二爷不至,等着产房外面的老薛大人和老太太放声大骂,而薛碧菡的母亲放声痛哭:“薛远之!来世、来世我必不嫁你!”

    伴随着她声嘶力竭的哭声,从房内传来一阵儿啼哭的声音,奶娘抱着没了娘的娃娃出来,含着泪,夫人去了。

    薛远之酒醒之后归来,见府内一片缟素,还以为是自己爹娘去了,刚扑到地上唤了几句孩儿不孝,便被阴沉着脸的老太太叫人扶起来:“是你媳妇去了,你哭什么爹娘。”

    薛远之大恸,跪在亡妻灵柩前痛哭失声,没去看刚出生的女儿一眼……

    自幼便没了娘,爹也靠不住,祖母更是对自己十分不喜,薛碧菡抿唇笑笑,自己果然天生是孤家寡人的命。

    幸好薛老大人看孙女可怜,抱她到自己房中,亲自教养,待她长大些许,又仔细选了一批和她同样年岁的丫头进府,与她一同长大,是主仆,感情上倒近姐妹。

    当时一同进府的丫头有不少,棠雪机敏,比她大上两岁,会服侍人,便留了她在自己身边随身伺候,而其他的姑娘,薛碧菡不想看见她们,尤其是看着她们眸子里含着深深的怯意,只要她目光冷冷的扫过去,就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不好玩,真不好玩。胆子实在是太了。

    自便是个大人的薛碧菡根本不想跟她们玩,直到她看见站在最末的姑娘,她最矮,看起来年纪也最,脸颊是饱满的,像个糯米团子,眼睛像黑葡萄一样,泛着水光,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薛碧菡不由笑了:“你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

    矮她半个头的姑娘咧着嘴笑了,目光清澈,声音甜甜的:“因为你长得好看呀!”

    薛碧菡便指着她,对祖父:“我想和她玩。”

    于是,这最矮最的姑娘便留下了。

    当夜,薛碧菡爬上了床,刚刚躺下,还没睡熟,就听见‘砰’的一声,她忙掀了帘子去看,姑娘要给她守夜,她的奶娘白日里有些伤风,棠雪正照顾她呢。

    她的玩伴原本就坐在地上,背靠在床,她还没睡熟,这丫鬟倒睡死了过去,睡着睡着身子就倒在了地上。

    薛碧菡戳了戳她的脸颊:“醒醒,等会着凉了。”

    豆丁大的人儿揉了揉自己雪白的脸,一脸茫然:“哦,我怎么睡到地上去了,好痛哦,我的手手。”

    她的手背上有一块青印,薛碧菡低头给她吹了吹:“还痛吗?”

    人儿摇摇头。

    薛碧菡忽然想起来,她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呢:“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娘叫我七,我没名字,我有六个哥哥姐姐。不过她们都没我长得可爱。”

    噗,薛碧菡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意思夸自己好看的人。

    “七,七,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就叫晴柔,好不好?”

    七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奶声奶气:“这是什么意思啊?”

    薛碧菡抿唇笑了:“我要碧菡,菡就是荷花的意思,荷花,你知道吗?你便叫晴柔,‘树阴照水爱晴柔’的晴柔,这是前朝的一首咏荷的诗作里面的。”

    人儿歪着头,想了想,没懂,但不妨碍她喜欢这个好听的名字。

    晴柔,晴柔。

    她一边想一边往床上爬,薛碧菡一惊:“你上来做什么?”

    晴柔冲她一笑:“我上来睡觉啊,坐在地上我好困哦,你放心,我很乖的,我身上很热很暖,我娘最喜欢抱着我睡了,我陪你一起睡,好不好?”

    薛碧菡长这么大,还没跟别人一起睡过,听到她自己的娘,心里一痛:“我自就没有娘,我娘生我的时候死了。”

    晴柔也低下头:“我娘也死了,所以我爹娶了后娘,然后后娘把我卖了。”

    薛碧菡微愕,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儿掉了一串泪珠,她忙:“快躺下我,我好冷,你帮我暖暖,好不好?”

    她完这句话,脸便一红,还没等晴柔回话,她便躺了下来,侧身向里。

    真是羞死人了!

    身后的人半天都没躺下来,薛碧菡几乎想坐起来,我刚才是着玩的,你别当真。

    下一秒,她便感觉有温温热热的糯米团子贴了上来,晴柔胖胖的胳膊一下子环过了她,啊,原来她刚才是在脱衣服!

    薛碧菡满脸通红,不敢动,假装自己睡着了,抱着她的人儿身上就像是一团火儿似的,烘的她暖暖的,不多久,她便听到了晴柔熟睡的呼吸声。

    她一点一点的转动身子,面对着她,手指又戳了戳她白嫩嫩的脸颊,睡梦中的人儿不满的嘟囔了一声,伸手捉住她的手,攥在自己又短又肥的手里。

    薛碧菡红着脸,伸手抱住了她。

    冬夜寂寂,两个雪颜明眸的姑娘,抵足而眠,睡的香甜。

    ……

    便是因为这么一同长大的情分,薛碧菡对晴柔总是格外的容忍着些,几乎是要把她也养成姐了。

    昨日她不过出言了她几句,她这么大的人了,做事丝毫不稳重,再这么下去,她迟早叫管家发卖了她!

    薛碧菡走到晴柔和棠雪住的院里,看见她的房门紧闭,她拨下来伺候晴柔的丫鬟正坐在门前晒太阳,一见她来了,忙站起来,垂首叫了声姐。

    “晴柔呢?”

    丫鬟们恭恭敬敬,又有些犹豫:“晴柔姐姐……似乎是还在睡,早上原本是叫过一次的,她不肯起来,然后便没叫了。”

    瞧瞧,这都什么脾性!真的是被她给纵容坏了。

    薛碧菡冷声:“开门。”

    门开了,里面一片黑漆漆的,没点蜡烛,窗户上糊了一层红纸窗花,透进来的光只有寥寥几缕。

    跟进来的丫鬟们点了蜡烛便出去了,薛碧菡看着床上的人卷的像个蚕似的,被子都蒙到了头上,圆滚滚的,又像是丫头平日里最爱吃的街口那家的花卷。

    她摇摇头,在床边坐下,真没想到,这妮子今天还真的忍得住,以往两个人闹别扭了,只要薛碧菡一到她的院门口,晴柔便像个雀儿,欢欢喜喜的扑到了她怀里。

    薛碧菡看着她始终闷在被子里不出声,便戳了戳被面:“你瞧瞧你,这气性是越来越大了,我都过来了,你还算这么冷着我啊。”

    还是没有声音。

    薛碧菡几乎要气笑了,她这丫鬟平日里虽然爱生气,可也没有这么记仇的啊!现在这场景,她像是姐,自己倒像个丫鬟似的。

    是自己昨日的话的太重了吗?薛碧菡想了想,她确实不该拿‘发卖’来吓唬她,她只是怕,祖母是何等雷厉风行之人,她怕这妮子要是再这么大胆,自己有一日会护不住她……

    她软了声音:“昨日是我不该来发卖之语来吓你,只是,昨日祖母确实是这般对我的。你我终究是一起长大的,又是自幼抵足而眠的情分,我断然不会舍下的,快别生气,起来我带你去吃聚贤楼的烧鸡。”

    躺在床上的人终于叮咛了一声,薛碧菡心里一惊,忙掀开了被子,只见晴柔满脸通红,嘴唇苍白,额头上都是汗。

    作者有话要:  主仆,甜,各位主喜欢看吗?

    晚上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