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雄州城死战
第二日一早,种师道吩咐各营起锅造饭,进食之后,种师道又对将士们道:“今日之战,不死不休,各营将锅灶砸烂,多余的粮食辎重尽皆烧毁,诸将士只带三天干粮。此战若胜,我等自然归于关内,如若战败,便将我等尸骨葬于此处,绝不给辽军留下任何收获!”
众军依令从事,随着烟火烧起,就连种师道这样的老将也不由得双目泪垂,悲愤地对一旁的辛兴宗和杨可世道:“当日便言兴这不义之师攻辽是为不智,可惜童帅不听,如今却是可怜这班好男儿今日要尽数命丧此处了。”
一旁的辛兴宗长叹一声,沉默不语,杨可世则道:“老将军勿忧,我等孤军在此,所谓哀兵必胜,如今众将同心,当可一战。便是事不可为,我定护老将军突围。”
种师道摇摇头道:“为将者首重信义,我誓与众军同死,断不可退,杨将军不必多言,只与我死战便可。”杨可世见他主意已决,于是不再劝。
待得一切整顿完毕,种师道命人击鼓出战,辽军听到鼓声也整备出营,两军相隔里许,遥遥相对。种师道抬眼望去,对面人呼马嘶,竟有半数骑兵,中军大旗下正是主帅耶律大石,一旁是副帅萧干和六七十员战将,军容整齐,刀明铠净,好不威武。
正望间,耶律大石独自出阵,高呼道:“请种师道将军上前搭话!”
种师道见状,吩咐辛兴宗压住阵脚,自己则是将胯下马一夹,也独自来到耶律大石对面站定。
耶律大石久闻种师道大名,在白沟河之战中未及细看,如今方能一睹真容。只见那种师道满面沟壑,须发皆白,坐在马上腰背挺直,精神矍铄,丝毫没有老态,反而那双久经尘世的双眼中不时露出睿智的光芒。耶律大石心中不由赞叹道:“当年曹孟德诗云:‘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我一直不以为然,但今日一见老将军之面,方知此言不虚。”
种师道轻笑道:“你莫非想欺我老么?你可知黄汉升当年七十二岁时仍可在定军山上力斩夏侯渊,大破魏军。老夫今年也是七十有二,汝可知否?”
()(e) 耶律大石在马上欠身一礼,道:“本帅也曾熟读你汉人书籍,自然知道蜀汉名将黄忠的故事,今日我观老将军威武不输于当年黄忠,只可惜你下残兵败将,难挡我雄壮之师,不如率军投降,本帅定在大王面前荐你为将,再立功业如何?”
种师道听了此言,哈哈大笑道:“你须知哀兵必胜,大丈夫为国尽忠,死得其所,吾正欲效汉时名将马援马革裹尸而还,竖子之言,也想动我军心?要战便战,唯死而已,不必多言!”罢转身策马归队而去。
耶律大石摇摇头,无奈返回军前,对左右道:“此时宋兵不同从前,还当心行事,何人与我上前叫阵,先挫其锋锐?”一旁偏将扎合马出列道:“将愿往!”完策马来到阵前高喝道:“对面南蛮,何人与我一战?”
听到敌军叫阵,杨可世:“下官请战!”见种师道点头,便跃马提枪而出,喝道:“蛮夷,也敢来此喧哗?”罢挺枪来刺。
那扎合马身形魁梧,拿着一根巨大的狼牙棒,见杨可世长枪来到,中狼牙棒舞动,奋力挡开,而后劈头盖脸向着杨可世顶门砸来。
杨可世见狼牙棒粗大,方才长枪被挡之时便觉得震得虎口微微发麻,心知不可力敌,使个长枪中的“缠”字诀,将狼牙棒卸开。两人就这样二马相错,兵器相交,来回战了二三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杨可世来回数次,知道此人力大,但身形较慢,于是心生一计。只见他突然大喝一声,将长枪往扎合马胸口疾刺,那扎合马连忙用力将狼牙狼挥动,向外格挡。谁知杨可世这一刺竟是虚招,与狼牙棒还未相交,便枪头一沉,一插入地。扎合马一挡落空,身形有些不稳,而此时杨可世枪头用力一挑,将地上黄土扬起一蓬,正落在他脸上。
扎合马猝不及防,被黄土迷了双眼,看不清对面,只是将狼牙棒舞动,护住周身。这边杨可世见,长枪瞅准间隙,直刺而进。只听“噗嗤”一声,将扎合马咽喉洞穿,跌下马来。
耶律大石见扎合马被杀,心知不可等待,于是令旗一挥,大军便向杨可世掩杀过来。而对面的种师道见杨可世阵斩敌将,也将令旗挥动,率军冲杀。
()(e) 两军方一交锋,便陷入苦战,宋军背水一战,个个心存死志,奋勇向前,人马交错混战之后,辽军骑兵便难以施展。而且辽军连日追击宋兵,大杀四方,心中便对其有了许多轻视,如今见其奋勇而来,不由大为吃惊。
耶律大石命人压住阵脚,不许后退,但此时宋军人人悍不畏死,如同潮水一般涌入辽军战阵之中展开混战。无奈之下,辽军只得下马步战,与宋军厮杀。
初时辽军仗着甲胄兵器之利,阻住宋军,但宋军见难以伤敌,便有人扑倒对面辽兵,任凭兵器临身,也将其死死抱住,其余众人则是刀枪齐至,将辽兵斩杀。
战斗方一开始便进入了白热化,两军冲突不休,整个战场如同绞肉一般,将两军士兵人命尽数填入。这一仗,只杀的黄土成为血泥,尸首堆成沟壑,两军人马仍旧源源不断的冲入场中,有兵器的,也不管中是刀是枪,只管往对方身上招呼,更有甚者杀红了眼,赤空拳也要冲上来用牙齿撕咬。一时间呼喊之声响彻云宵。
战至过午,天色突然忽然昏暗下来,乌云蔽日,狂风大作,过不多时,瓢泼大雨倾盆而至,中间夹杂着拳头大的冰雹一同落下。
对战双方此时已经杀得性起,便是如此恶劣之天气也不能阻挡厮杀。虽然战场众人目不能视,但宋军只要听得雨点落在铠甲上有了响声,便扑将上去,一时间竟然将辽军压制在场中。
这一杀,又是数个时辰,随着夜色已深,狂风暴雨丝毫不见停歇,两方军士都目不能视,眼看再战下去也是无益,耶律大石无奈只好下令鸣金收兵。
见到辽兵后退,宋军犹如发疯一般,直追了二十余里方休,至此,宋军背水一战,总算将辽兵打退。而此时的战场中早已鲜血汇流成河,尸首马匹倒地无数,旌旗漂于血水之上,四下里痛呼之声此起彼伏,夹杂在暴雨之中更显阴森,好一副人间炼狱模样。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