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突围

    郑成功所谓的“全局战略”，以及支撑这个全局战略的“有生力量理论”，其实在很大程度上参考了后世某一以弱胜强的方略，或者，两者的核心思想是一致的。

    当然，相较而言，郑成功所掌控的力量要更强一些，而孙可望和李定国这些盟友的力量则要弱许多，特别是李定国作为牵制满清的主力之一，有生力量的损耗极有可能和原本历史上一样，因为一次次战术失败，最终失去战略优势。

    历史不可能完全一样，郑成功也不可能完全照搬后世的经验，但他和麾下文臣武将们所制定出来的所有计划，都将围绕着一个中心——损耗满清有生力量的同时，最大边际增强自身的实力，积少成多，直到双方的力量对比发生逆转。

    满清朝廷即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明郑集团财政体系的降维打击，还有来自三百年之后的战略理论降维打击。

    不过，如果从保存有生力量的角度来，耿继茂也是懂一些的，他如今正带着麾下的三千兵马，以及当初屠城搜刮来的大量金银珠宝从城东炮台下提前开凿好的门潜伏出城，准备突围北上。

    他虽然并不认为李定国和郑成功攻得下广州城，但钱自然是拿在自己里最安全，万一尚可喜真的败了，那他的这些家当就打水漂了。

    退一步，就算没有败，到时候尚可喜随便使个法子，恐怕也能直接吞了这笔银子。这个老东西，爱钱也爱得死去活来，耿继茂打仗信他，但钱这事，可不敢信。

    漆黑的夜色中，耿继茂沉着脸，死死地盯着面前，今晚正好多云，星月无光，夜幕之下到处伸不见五指，本来是突围的好时。但东北方向的突围通道上，郑军每隔几十步便挂着一个灯笼，灯笼的火光虽然不算强，但在安排了伏路军的情况下，却能有效的防止夜袭。

    不过，若是没有这些灯笼，耿继茂反而不放心，他白天的时候在城头上看了一下午，已经确定了郑成功人不足，还没来得及在这个方向挖沟筑墙围堵。现在最多就是那些伏路军为了藏身，在边上挖了一些浅浅的壕沟地窝，并不足为惧。

    ()(e)　　“多派几个老兄弟，把郑军的那些伏路兵全都摸掉，郑成功的兵马今天午时过后才到，又一直忙着扎营，那里不会有什么深沟高墙，咱们抓住时，骑马一冲便能过去。”耿继茂收回看向前方的目光，对着身边的连得成下令道。

    “末将遵命！”连得成拱抱拳应道。

    “还有，一会先让空马冲过去，把郑军布下的那些陷阱全部探出来，然后前锋再过，把那十多辆马车放到最后，万一被郑军咬住了，就用车上的那些金银珠宝拦住他们。”耿继茂想了想，又补充道。

    广州城附近的地势决定了白天突围几乎不可能，但夜间也同样危险重重，耿继茂虽然爱财，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下的这些老兵更重要，他宁愿多损失一些财货。只要将来打赢了，再多的钱也能捞回来。

    连得成得令，随即转身带着几个亲卫往身后乌泱泱的大军走去，广州城城下的土墙后很快便涌出了一批高大的身影，他们都是可以夜行的老兵，战力十分强悍。

    耿继茂听着甲叶摩擦碰撞的声音，不禁仰头看向了星光惨淡的夜空，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忽然深深叹了口气，嘴里喃喃道：“郑成功，你等着，这个仇，老子以后一定会报的！”

    “耿继茂要突围？”郑成功刚刚听完林察的汇报，忙活了一天，原本正准备要去休息的，冯澄世就急匆匆赶来了，他一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就转身看向了铺在大帐中央长桌上的那张广州城地图。

    “下官也是刚刚才知道，但耿继茂突围的具体时间暂时还弄不清楚，潜伏在城里的眼线只是注意到了耿军兵马调动的迹象，而且是从一个月前就开始了。但从昨日开始，这样的调动突然间就变得十分频繁起来。”冯澄世回忆着刚刚看到的情报和从眼线口中问出来的话，一字一句分析道。

    “下官猜测，是因为昨日尚耿的哨马传回了我大军即将进抵的消息，而之所以一直拖延到了现在，是因为耿继茂害怕遭了咱们的埋伏，他一早便计划好了要趁咱们刚刚扎营，立足未稳的时行动。若是夜袭的话，他们不需要一个月前就开始着。”

    ()(e)　　他安插在广州城内的军情司密探趁着清军换防的会，最终通过城内纵横交错的排水渠逃了出来，但是最终带出来的消息，只有这么一个算得上是特别有价值的，另外一些关于广州城内军心民情的消息用处并不大。

    尚可喜和耿继茂对军队的控制十分了得，便是城中的绿营军组织也十分严密，军情司在城内收买不到可靠的内应，行事处处受限，一直都十分被动。

    郑成功看着眼前的广州城地图，脑子正在飞速运转，他的视线一会看向了己方的营地，一会又转向东北方向的山林平野。他原本以为尚耿都要死守广州，却没想到一直失联的军情司连夜传出了这样的重磅消息。

    情报虽然不准确，但此事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否则，耿继茂一旦全身而退，城内的清军必然大受鼓舞，他消耗清军有生力量的计划也就落空了。

    “亨臣，你的没错，耿继茂若是真的要突围，必然是今晚，早了他不敢，迟了他就没会了。不定，这个倒霉的家伙现在正在城外心惊胆战呢！”郑成功冷冷一笑，立即下令蔡福派人去将几个大将都叫来大帐议事。

    没一会，甘辉，万礼，赫文兴，郭廷几人就带着麾下的高级军官汇聚在了郑成功的中军大帐之内。

    原本郑军的部署是以防夜袭为主的，如今突然知道了耿继茂可能突袭，各部如何在不惊动清军的情况下完成调动，就显得异常重要了。否则，耿继茂察觉不对，极有可能直接退回广州城去。

    同时，郑成功虽然同样判断耿继茂要突围，但这会不会是圈套，他也必须要留个心眼。情报终究是不够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