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郑军抗纛者,甘辉!

A+A-

    第20章郑军抗纛者,甘辉!

    几声前进号响起,虎卫营的骑马重甲步军在万礼的统领下迅速出阵,对面清军骑兵群冲锋的马蹄轰隆声震耳欲聋。

    万礼需要在清军骑兵群从中路进入东面战场之前,在两军阵前的旷野上列好军阵,同时还要应对侧后方可能出现的股清军突袭,处境并不乐观。但作为郑成功险中取胜的最重要一环,他必须完成阻击清军的任务,就算是拼光了虎卫营,也绝不能后退。

    两支数千人马的军队都行动迅速,很快进入了战场,万礼为了让大军拥有更多的列阵时间,只能把军队停在了尽可能靠东的位置。虽然这样一来,他的后方无虞,可以放心停靠驮马,但东侧面就得面临更大的威胁了。

    东面战场上的一些清军散兵见状,果然想要趁偷袭,但很快就被早有准备的虎卫营弓箭用带破甲锥的重箭凶狠击退,其他那些原本正在赶来的八旗马甲,看到没有便宜可占,很多都选择了调头。

    虎卫营两翼的火枪兵率先完成了部署,他们也是最开始抵达战场的一批士兵,万礼希望他们上的中型斑鸠脚铳可以为随后赶到的长枪兵争取到更多的列阵时间,虎卫营需要清军的骑兵群前锋变得混乱,不能迅猛出击,刚刚列好的军阵能不能站稳脚跟,这是关键。

    而那些精锐的八千马甲们虽然也害怕长枪方阵,但却不得不冲,现在是他们最后的会。骑兵群只有趁着重甲步军立足未稳,长枪方阵没有摆开的时候,才有可能在硬冲的战斗中取得突破,更不用了他们面对的是虎卫营了。

    平坦宽阔的战场之上,中路奔驰而出的清军骑兵群很快便冲到了距离虎卫营百步的地方,然后开始在马上张弓搭箭,朝着虎卫营的大阵抛射出箭矢,想要以此造成后者的混乱。

    不过,因为距离太远,这些箭矢许多都没有射入虎卫营的阵中,也只要十几个甲兵和火枪兵在这轮攻击中受伤,甚至大多都只是轻伤。

    虎卫营方阵两翼随即做出了反击,一阵猛烈的火枪射击声迅速爆出,然后不等清军反应过来,第二轮齐射又立即开始,两翼方阵的火枪兵迅速轮转射击,给那些冲在前排的清军骑兵持续的火力打击。

    作为郑军底子最好的一个营,又接受了严苛的长期训练,这些领着双饷的火枪兵前后排之间的配合行云流水,几乎没有发生什么混乱。唯一不好的便是斑鸠脚铳的阵列并不密集,这是超过一两的铅弹也无法弥补的,而且其产生的烟雾十分大,方阵中齐射的火枪兵很快受到了干扰。

    清军的冲锋骑兵群很快就倒下了上百匹战马,中弹的骑兵和战马身上纷纷喷出血柱,哀嚎不断,原本密集的骑兵群正面已经变得凹凸不平,攻击能力锐减。

    电光石火之间,清军骑兵群已经迫近,虎卫营军阵中的战鼓忽然一响,在各级军官的大吼声之下,方阵之中前三排如林的斩马刀和长枪瞬间齐齐放平,密密麻麻的长刀,枪头对准了清军骑兵的方向。

    “虎,虎,虎——”

    方阵两翼的火枪兵发出最后一轮齐射,清军骑兵前排齐刷刷又倒下了几十骑,后面一些战马受到惊吓之后,又看到了面前闪着寒光的大刀和密密麻麻的长枪,根本不敢再动,清军骑兵群进一步混乱。

    马背上的清军也并不是完全被动挨打,他们开始朝虎卫营扔出短斧和铁骨朵,这些借着马速飞射而来的重武器对虎卫营的甲兵造成了不的伤害,但已经是双方的最后一次远程攻击了。

    “杀,杀,杀——”

    一丈四尺的长枪在虎卫营战兵的中大显神威,锋利的刀刃和枪头微微摇晃,寒光闪烁,密密麻麻地朝着那些清军骑兵挥砍突刺而去,一道道血柱在长枪的抽插之间射出,两翼依旧火枪声不断

    甘辉的眼睛一直都在紧紧盯着东面战场,现在郑清双方都不约而同地朝着那里投入了大量兵马,余新的前军已经加入战局,王秀奇麾下的六个千总部和郭廷麾下亲军营的三个千总部都早就无兵可调,好在噶达浑也同样没有得到济度的援兵。

    而郑成功领着周全斌和黄廷的两个军,以及郭廷麾下新组建的另外三个千总部正在等待时,他们已经做好了全面反攻的准备。

    万礼用不到三千人马的虎卫营挡住了五千多八旗马甲的冲击,逼得后者如今只能下马步战,否则他们对付不了严阵以待的虎卫营斩马刀和长枪方阵。

    这就是甘辉一直在等待的战,乱战之中,下马之后再想上马,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武卫营装备的虽然也是驮马,但这是经过了特别训练之后的驮马,动性不是两条腿可比的。

    “呜,呜,呜”

    嘹亮的冲锋号再度响起,陈魁领着武卫营前锋,甘辉亲领武卫营中军,在“万胜”的呐喊声中冲出,如同正在拍打礁石的海潮那般漫过旷野,迅猛而有力。

    甘辉的认旗迅速移动,武卫营的近三千骑马甲兵在山呼海喊的喊杀声中,士气升到了高点,他们挥舞着中的兵器,将沿途的清军散兵悉数吞没。

    ()(e)  这不是甘辉第一次冲阵,对于武卫营中的郑军老兵们来,甘辉一直是郑军中公认的第一猛将,他们之中的许多人第一次听这个名字,无一例外都是因为对方又身先士卒,冲破了清军的阵,斩杀了某个清军将领,促成了大战的最终胜利!

    换言之,在郑军士兵的某种刻板印象中,每当甘辉甘提督亲自冲阵的时候,往往就意味着大战马上就要取得最后的胜利了!

    眼前骑兵的头盔随着跳动的驮马,不断上下起伏晃动,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充斥着鼻腔,甘辉的精神也随之亢奋起来,他现在脑中什么都没想,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对面的济度帅旗。

    而随着“甘”字大旗在旷野中疾速移动,呼呼作响,沿途的清军哨马,散兵被一扫而空,武卫营的两千多骑马战兵很快冲到了清军中军大阵之前不到一里的地方。

    济度和陈泰看着眼前的突发局势,都是面色严肃,眉头紧锁。陈泰虽然从远镜中看到了甘辉亲自抗纛,心中大惊,但面上也还撑得住,即使他知道那是郑军中的第一猛将。

    但济度就要差很多了,他在陈泰那里看过郑军几个主将的画像,此时从远镜中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不仅心中惊恐万分,甚至双腿都觉得有些发软了。

    如果这发生在郑军骑阵出动之前,济度或许并不会如此畏惧,可他见识过了郑军骑阵的威力,如今又看到了一支庞大的骑兵朝着他冲来,哪里还沉得住气?

    这就是济度的无能之处了,他的自信源于无知和自大,一旦这种自信被击垮,便会陷入极度自卑之中。所以,当他面对郑军骑阵足无措,之前的几次进攻又都以失败告终之后,战场的指挥权几乎立即就被陈泰夺走了。

    如今,济度根本不知道朝他冲来的不是郑军的骑阵,他已经完全被恐惧支配了,甚至连身边的巴牙喇头子都不顾,想要直接跑下望台。

    但眼疾快的陈泰一把抓住了他,大喝道:“世子,你要干什么?”

    “”济度支支吾吾,不话来。

    陈泰自然看穿了他的懦弱,目光凌厉地盯着这个大清的宗室,沉声道:“喀喀木马上就要来了,这不是郑军骑阵,咱们这里还有几千步军,就算是甘辉亲自抗纛,也冲不破!”

    济度愣了愣,然后扭头看向了西面,喀喀木正在领兵赶来,但还有相当一段距离,西面的郑军阵地上还突然响起了火炮轰击的爆炸声,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他虽然没有陈泰的战场经验,但也知道务达海和噶达浑都没有取得预期的胜利,已经陷入了战争泥潭之中,无法抽身,而喀喀木领着的数千西面兵马,恐怕也不一定能调回。

    “不,郑成功既然准备了突袭,那这支兵马绝对是调不回的。”济度心中绝望的想道,眼神中泛出了恐惧,一种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现在只想逃离这里。

    “郑军虽然击退了咱们一次又一次冲击,但自身的损伤也十分严重,整个东面如今都不过是凭着最后一口气在硬撑。现在甘辉领着这一两千骑兵来攻,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们在做最后一搏!”

    陈泰知道济度在恐惧,这样的人他见得太多了,平时嚣张跋扈,关键时候根本没种,可对方是“定远大将军”,这五万大军的统帅,绝对不能临阵脱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要咱们挫败了郑军的这次进攻,最终的胜利,一定是属于咱们的,属于大清的。世子,王爷可在天上看着呢,你得撑住!”

    济度听完,又扫了一眼战场,但惊慌恐惧之下,他感觉自己什么都没看出来。不过陈泰那么,他倒是也稍稍稳住了,至少对面的不是郑军骑阵。

    “轰,轰,轰!!!”

    清军阵中爆发了一阵火炮轰击的声音,阵前的大炮朝着冲锋而来的武卫营军阵发射了好几颗十几斤重的铁弹,不过只有一颗落到了阵中,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而武卫营最终也在距离清军大阵三百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始下马列阵,济度看到这里,心中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陈泰见济度终于没有那么躁动了,随即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的巴牙喇头子看好自家主子,然后又道:“世子,挡住甘辉,奴才去便是了,但世子必须在这里,稳住军心,否则一切都完了。”

    济度听了,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甚至还“嗯”了一声,但刚一“嗯”完,他心里就后悔了。

    但这个时候,陈泰已经领着自己的巴牙喇头子冲下了望台,然后立即组织起了下面的数千步军防御,济度留在下面的巴牙喇也成为了督战队。

    等到清军组织起防御的时候,武卫营已经列阵完毕,他们原本就是按照方阵队列的序列冲锋的,冲锋途中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速度自然能够保证。

    很快,武卫营就朝着清军中军发起了进攻,济度留在中军的步军虽然还有四五千,但都算不上是精锐,全都是留下来维持基本阵线的。

    ()(e)  与此同时,他们需要防御中路的整个宽大正面,一时之间难以全部调集,仓皇之下,阵列显得颇为混乱。

    在郑军最为精锐的武卫营,近三千重甲战兵的猛烈攻击之下,这支清军很快不支,开始有了败退的迹象。而原本要回军支援的喀喀木,似乎在西面遇到了麻烦,迟迟不见。

    陈泰看着焦灼的战况,又一次看到了战场上亲自执旗的甘辉,忽然拔出了腰刀,朝着身侧的巴牙喇章京大喊道:“留下几人督战,其他人跟着我绕到侧面,从哪里破了郑军的军阵,杀光甘辉,杀了这些南兵!”

    那个巴牙喇章京得令,没有丝毫犹豫,随即带着几人策马冲去,原本正在督战的巴牙喇很快集结,只留下了三四十人在步军阵后督战。

    片刻之后,望台上的济度便看到了陈泰亲自领着数百巴牙喇,从阵后绕出,朝着那面“甘”字大旗策马冲去,轰隆隆的马蹄声和滚滚烟尘之中,中军的步军方阵后很快就空出了一块平地。

    很快,正在激烈交战的步军方阵侧面,一阵喊杀声突然在旷野中爆发,郑清的两支骑兵爆发了激烈的战斗,一方是陈泰和济度的精锐巴牙喇,另一方是甘辉和陈魁两人的亲卫,坐骑都是精良的战马,双方兵力相差不大,都同时朝着对方猛冲而去。

    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之后,这两支凶猛的骑兵迅速交错而过,兵戈相交碰撞,挥砍突刺之间,双方都倒下了数十人,喊杀声,惨叫声震耳欲聋。

    而这个时候,还有一些清军巴牙喇直接朝着武卫营方阵的侧翼冲杀而去。他们趁着后者防备不及,挥舞着锋利的大刀,将方阵侧翼的武卫营战兵砍翻在地。

    不过,退到后阵的火枪兵和阵后的散兵也迅速举起了中的火铳长枪,对着这些清军骑兵射击突刺,很快就射倒刺杀了几人,将这些突袭者击退。

    而郑清两军在中路剩下的这几百骑兵很快又缠斗在了一起,陈泰想要阵斩甘辉,借此瓦解进攻郑军的士气,甘辉也想消灭这支清军骑兵,进而步骑结合,一举破敌,拔下望台之上济度的帅旗,他不知道西面的清军援兵什么时候会来,根本不敢耽误战。

    甘辉原本的坐骑在第一轮对冲后的混战中被清军骑兵用长枪刺中了脖子,失力倒下之后,便直接跳上了一个亲卫的战马,他本来就武艺高强,并没有给那些围攻的清军巴牙喇任何可乘之。

    骑上第二匹战马的甘辉,中依旧是带着自己认旗的旗枪,在刚刚的混战中,他已经用这支特长的旗枪扫下了六个清军巴牙喇,也只有甘辉这样力大无穷的猛士,才能挥舞得动一丈八尺长的主将认旗旗枪。

    在人喊马嘶,枪炮声不断的战场上,甘辉一面大声怒喝,一面带着身边的骑兵继续冲锋,很快又冲进了混战的军阵之中,双方加起来超过五百个骑兵,此时已经在旷野之上完全混战在了一起,谁都没有退缩。

    他知道清军的巴牙喇都在盯着他,而他也一直都在盯着那个被好几个巴牙喇护在中间的清军将领,那个人,现在就在他的侧面。

    甘辉眼瞳中倒影着陈泰不断跳动的身影,他知道自己需要抓住当前的混乱,完成他最擅长的斩首行动。

    陈泰被几个巴牙喇护在中间,他刚刚趁着混战,在马上砍翻了一个郑军骑兵,当年在关外亲自搏杀的久违感觉就好像是忽然间又回来了,这让他不由得有些感慨。

    想当年,他可是巴牙喇甲喇章京出身,攻锦州的时候,便是他身先士卒,直入明军阵中,当阵斩杀了明军的执纛者,得明军大纛而归。今天,他也要亲斩了甘辉,拿到这个所谓郑军第一猛将的大纛,成就不世之功。

    想到这里,陈泰心中的激动再难以压抑,随即大吼着命令周围的巴牙喇马甲冲锋,他需要尽快找到甘辉。

    只是,就在他调转马头,还要继续冲锋的时候,身侧的两个巴牙喇甲兵忽然尖叫着从眼前闪过,然后在距离他不足十步的侧面轰然倒地。在周围马蹄声,喊杀声的掩盖下,陈泰甚至听不到重物坠地的声音。

    而还没等陈泰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就忽然感受到了胸前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披着两重甲胄的庞大身体猛然震了几下,然后整个人就直接从马上飞出,重重摔落。

    轰隆一声摔倒在地的陈泰张着嘴,喉咙似乎已经发不出声,胸口破碎的甲胄处血如泉涌,只觉得剧痛无比。他仰头看着硝烟弥漫的天空,无数骑兵快速移动的身影闪过,恍惚间似乎还有一面“甘”字大旗扬长而去,他似乎又看到了记忆中那张熟悉的脸庞回头看了他一眼。

    “甘,甘,甘辉”陈泰的喉咙被鲜血堵住,嘴巴里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此时金戈相碰的刺耳声,轰隆隆的马蹄声依旧不绝于耳,他残存的意识在喧闹中最后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