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时静悄悄的。

    只有外面不知名儿虫鸟的叫声唧唧啾啾，更增添了一份寂静。

    那个温润的声音轻柔若微风：“既是你回来了，那便照顾你娘吧，我先回去了。”

    齐胜想话，却不敢：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被听出端倪来。

    程家娘子看他不回答，等了一瞬，便用纤细的食指轻轻敲敲桌面。

    齐胜顿一下，没有抬头，低声道：“多谢娘子告知我这些，天儿不早了，您请回去歇着吧。”

    娘子看着他，没动，淡淡道：“不必谢。白日里都是邻居们过来照看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搭了把，你若是要谢便去谢他们吧。”

    齐胜就更挫败了。

    他虽然只有十五岁，可是打嘴儿就甜，又在外面闯荡了两年，这场面话的可是溜溜的。若是遇到这样的情况，那些外面的娘子们不是羞红了脸低头，就是也些弯弯绕绕的话儿以示他客气了。

    他这样的话当然是真心的，可也不过都是大家都会的一句客气话儿。一般人，即便是再木的老实人，不也都是会一句‘不必客气’吗？哪里有像程家娘子这样话的？

    完全让人不知该怎样接口，且还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齐胜深吸一口气，刚刚的沮丧反而平复了不少，便也学着她的样子，淡淡道：“多谢娘子告知，我明日便去谢谢街坊们。”

    ()(e)　　“嗯。”

    娘子轻轻嗯了一声，又道：“在此之前，你还是先去一趟州衙吧。每日里都有官差来问你，应该是认为你在外面得罪了人，这才被人报复回来带累了家里。每日这样来，我不喜欢。”

    齐胜听起这事，本想问问当时实情到底如何，五子没清，这贼到底捉到了没有，他娘到底如何脱的身？

    他都太想知道。

    可现时听娘子这话音便觉出冷淡来，一下子就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只得放过满肚子的疑惑，略略尴尬地咧着嘴应承道：“好，明日一大早我便去，给娘子添麻烦了。”

    “嗯。”

    娘子又嗯了一声，便转身朝门口走去，到门边的时候又转回身，看着他道：“巷口的土大夫那里还有一剂药，他明日早上会煎好，你去取便是。”

    齐胜是个灵醒人，立即明白是娘子代付了药钱，忙道：“原来是娘子让土大夫煎的药，多谢了。多少银钱？明日我一并拿给程家娘子。”

    娘子轻轻颔首，道：“你去问土大夫吧，他多少便是多少，看病着急我留了半钱。”

    周武国强盛，物价很低，半钱银子就是五十文，这已经很是不少了。

    齐胜便又觉得这个程家娘子虽话冷冷淡淡的，可这人做事却很仗义，让他心里重新又热乎起来，就连忙去掏钱袋，要还钱。

    ()(e)　　哪知他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也没找出来一个铜板。只在这时才想起来，是放在客栈里忘了带出来。

    他臊得脸通红，不单是现在，他想的是那会儿，就这样一个大子儿没有的自己，竟然还邀请了王二哥请他吃晚饭？

    丢死人了！

    那也不能就这样干耗着，齐胜只得忍着羞臊，又深深施一礼，用蚊子声儿道：“明儿给您。”

    娘子倒是没什么多余的眼神看他，也没多一个字，只是点点头，便转身轻悄悄地走了。

    太丢人了！

    齐胜讪讪地重新坐回炕沿，心中暗道：“这个程家娘子长的倒是美，就是实在是不通人情世故。她这样，即便是做了好事，也不会被人感激。不过好在她人大方不爱计较，这点倒是少人有。”

    此时忽听得床上传来一声叫声：“胜儿，是胜儿回来了吗？”

    齐胜连忙回头，便看到他娘正睁了眼睛看他，满面惊喜。

    不知怎么的，他这眼眶就是突然一红，便也哽咽着声音喊了一声：“娘。”